“当地有名的大扁糖和桂花酥糖。”
“特意给我带的?”
陆方稍瞬怔鄂,便意识到不能将洛潇的话太放在心上,轻嗯了一声。
洛潇接过就顺手往嘴里喂了一块,淡淡笑道:“刚才我也买了。”
“洛姑娘方才出去了?”
“是啊,饭后何主薄的夫人过来陪我,就出去走了走。”
陆方见她兴致缺缺,捏了捏拿在身后的小盒子 ,最终还是把它拿了出来。
“这什么?”
“之前洛姑娘送我一个金漆笔筒,陆某还未曾回礼。”
洛潇带着疑惑抬手接过,心情似乎好转不少,陆方会给她什么回礼呢?
打开精致的盒子,里面躺着一颗圆滚滚的乳白色珠子,上头还有丝丝花纹,洛潇没瞧出什么端倪,准备拿到暗处去瞧瞧。
陆方适时出声提醒:“洛姑娘,这就是一颗长得比较好看的石头而已。”
并不是什么夜明珠。
洛潇尴尬地笑了笑:“多谢陆寺丞。”
第二日陆方就开始忙了,到庐江县衙把所有悬案都过目了一遍,这些案子各项记录倒很齐全,从中推看,陆方发现这凶手并不难发现。
“秦县尉,这些案子上报到州府,庐州司法参军未曾有疑吗?”
秦县尉愣了半晌才道:“陆寺丞有所不知,庐州司法参军他……姓范。”
“所以呢?”陆方不带感情地抬眼,不解道。
“他是范尚书的侄儿。”
陆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没有再问下去,范尚书德高望重,他侄儿要躲懒也就罢了,这冷刺史也是个不管事的?
陆方大致了解下情况,正准备去找直无庸,没想到他不在县衙,连同苏县丞也不在,这时许泽进来,说是一个方姓妇人又来了。
秦县尉当即就皱起了眉。
还不等他解释,洛潇就从外面进来:“昨日我就见外面那位大娘在街头哭诉,说她儿子在矿上做工被人给害死了。”
陆方听得一知半解,秦县尉又跟他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位妇人姓方,一个人将儿子黄旺拉扯大,这几年一直在矿上做工,就是为了多攒一些银子,眼看就要议亲了,没想到前天却被矿上的人抬了回来,说是在矿里被砸死的。
谁知老妇人根本不信,抬着尸体就到县衙要说法,今天已经是第三回了。
“直县令和苏县丞呢?”
“都出去了。”
“这妇人既说他儿子死因有疑,县衙为何不受理?”
秦县尉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瞧过了,她儿子那模样,分明就是被砸死的。”
“可有请仵作验尸?”
秦县尉一愣,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
洛潇不满道:“没想到庐江县的官员如此糊涂。”
“是啊,一个个胆小怕事,现在还来了两个打秋风的,我看这庐江就要完了。”许泽不屑道。
“大胆!”秦县尉指着许泽喝道。
陆方权当做耳旁风,起身往外面走去。
县衙前远远围满了一群百姓,一个中年妇人正哐哐敲着大鼓,和她那副瘦弱的身躯极不相符,阵阵鼓声好似要震碎她浑身上下每一个骨节。
在妇人身后,还躺着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
几个衙役试图将老妇人劝走,她却死命挣扎,趴在那尸体面前吼着“还我儿来”。
陆方走上前想要将她搀起来,方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儿将陆方一推,要不是洛潇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抵住他,非摔个四仰八叉不可。
“放肆!这位是大理寺的上官,你怎敢如此无礼!”秦县尉指着方氏骂道,让人将方氏和尸体驱走。
陆方挥手制止,不气不恼地再次走到妇人身旁,温声道:“方大娘,可否先让仵作验明您儿子的死因,若是真有蹊跷,衙门一定还你个公道。”
听见有人愿意管事,方氏这才正眼瞧了一下陆方,她以前确实没听说县衙有这号人,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比直县令还要面善。
见她并不反抗,陆方让人将她请进后堂暂歇,又让洛潇暂时陪同,自己同仵作去了验尸房,秦县尉等人也赶紧跟上。
本以为陆方最多只在门外瞧两眼,没想到他竟“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可要知道那黄旺被砸得浑身烂肉,他们当时看见都忍不住呕吐一番,这又过了两日,怕是更加不忍直视。
“秦县尉,不如由你进来记录?”
被点名的秦县尉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却只得拿着纸笔进去,许泽许是出于好奇,也跟着进去了。
老仵作还是头一次觉得验尸房这么热闹,赶紧燃了皂角苍术。
等老仵作检查完毕,确认黄旺是被砸死无疑。
“就说了他是被砸死的。”
秦县尉随口说了一句,却收到了陆方的一抹寒光:“难道秦县尉对仵作的验尸结果每次都深信不疑吗?”
不是每个仵作都像大理寺那般精细考核过,有的甚至只是为了糊口迫不得已做了这行,仅仅懂得皮毛而已。
按照规定,凡经仵作勘验的尸体,都应由相关官员核准,只是我朝并未特设此职,不少刑狱官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所以这点常常被略过。
秦县尉本想反驳,却愣是被他盯得说不出话来,这位陆寺丞看着和善,实则和州府那帮高官子弟一样会拿捏人。
苏县丞说得果然没错,凡是京城来的官,都要尽量捧着,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一下秒陆方的举动,着实把秦县尉和许泽惊呆了,陆方他竟然自己上手验尸。
许泽暗暗有些佩服,无论陆方是否真懂验尸,光是面对尸体那泰然自若的架势,就比很多当官的强,比如眼前这个。
只见陆方从上到下比对着结果,又拿镊子在黄旺身上翻动,果然和他注意到的一样。
“死者手脚上皆有勒痕,应是麻绳捆绑所致。”
黄旺身上怎么会有勒痕呢?像黄旺这种雇工,矿场的官吏一般不会为难才是。
秦县尉也没太明白,难不成这黄旺死得还真有蹊跷?
陆方泼了醋在炭上走过,又到外面用皂荚净了手,这才转身道:“庐江县内共有几处铜矿?”
秦县尉忙道:“只有一处,规模不小,有上千人呢!”
“那这些年死于矿难的人数有多少?”
许泽道:“以前很少,就是这两年,每月都会送回来几个雇工,今年越来越多,死了有近百人了。”
陆方心中一凛,狐疑地看了一眼许泽:“直县令对此事如何看?”
“还能怎么看,左右管不着,那些人也确实都是被砸死的。”许泽悻悻道。
“以前可有人像方大娘这样闹到县衙的?”
“那倒没有,都知道干这行有危险,只是没想到这里死的人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