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被这种小把戏讹了,怕是得成为整个大理寺的笑话。
走在街上都能无端招惹这种麻烦,真是。
陆方无奈摇摇头,心里却冒出一个很无聊的想法,要不去姜宅门口坐坐?
他还真就这么做了。
陆方就靠在姜宅门边坐着,不时往门内张望,右手拇指轻轻摩擦着左手拇指关节,对面染坊有人瞧见,都从小门里探出来看新鲜。
之前那伙计阿四缩头缩脑地过来:“方公子,您怎么坐这儿?”
阿四说不害怕,但平日也不会靠近这边,特别是晚上,总觉得姜宅这边有一股阴森森的怪风,染坊的人一般都不会出来。
“我在这里歇歇。”
“要不您去我们染坊吧,这里……好像不太适合歇脚吧?”阿四朝门内望了一眼,又飞速收回眼睛。
“多谢你了,不过我觉得这里挺好的,风景别致,说不定到了晚上还能抓鬼。”
阿四只觉头皮发麻,特别是对上陆方那让人惊悚的笑意,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很怀疑这位方公子是不是中邪了,不得不说京城人可真会玩儿。
阿四不再理他,赶紧回了对面斜弯后的染坊,生怕被他沾染上什么。
天色暗沉下来,头上微光闪亮,陆方什么也没有等到,正要起身离开,却看见染坊那边有个人影,就站在那儿。
一双眼睛透过黑暗打量着陆方。
陆方瞳孔一缩,几个眨眼的时间,那人却没了踪影,随即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别回头!”
“你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老子在问你!”
男人将短刀抵在陆方身后,带着他弯弯绕绕,进了一处窄巷。
屋中陈设简陋,一床一桌四面墙,墙上还挂着陆方白日里见过的那把刀。
这男人就是白天想顺走陆方钱袋的那人。
没跟他客气,陆方直接找了个凳子优雅坐下,又在桌上挑了一只杯子用茶水涮了涮,这才替自己倒了一杯解渴。
“嘿,你小子以为是自己家呢?”有没有点被劫持的反应?
“要不我喊两声?”
陆方不急不恼,把男人整得快没脾气了:“你坐在姜家门口做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没答他的话,挑起几分不屑,趁他不注意一把捞过他腰间的玉佩和钱袋,七八两碎银和数个铜钱叮铃哐啷的蹦在桌子上,还算满意。
接着又把那玉佩拿在手里摸了摸,切了一声:“成色好像不怎么样嘛,雕工也差劲。”
男人摩挲着玉佩,似乎看出他在乎这东西,作势虚晃一把,陆方果然激动得站了起来,见那玉佩还在他手里,难得给了个鄙视的眼神。
“说说吧,坐在姜宅门口半天是要做什么?说清楚就还给你。”
男人玩弄着玉佩,好像陆方要是说得不中听,他立马就要让这玉佩灰飞烟灭。
陆方不答反问:“你为何关心姜家的事?”
男人这下被惹火了,拿刀抵在他喉咙:“小爷的事你少管,说。”
陆方观察他片刻,略加思索道:“我乃朝廷命官,微服私访到此。”
男人眼中闪过震惊,掩过慌张道:“你说是就是啊,什么官儿?”
“我有鱼符。”
陆方从怀里掏出东西递给男人,男人面带疑色接过瞧了瞧。
“大理寺评……陆方?”
男人看看鱼符上的字,又看看陆方,似在比对二者有何不同,虽然那鱼符上并没有陆方的画像。
“还真是个官儿?”仔细瞧着是有点儿官相。
他见过当官的这东西,当时他送镖遇到贼寇要杀一个县官,他给救下了,也拿的鱼符给他看,说是护送他回衙门会赏他。
谁知那县官不是个东西,反而污蔑他是贼寇,要不是他功夫好,早就被他整进牢里去了。
陆方:“如假包换。”
男人思考一阵,又回到最初的问题:“那行,我就姑且信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姜家门口做什么了吧?”
“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关心姜家的事。”
“别以为你是当官的我就怕了你,你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陆方眉目轻挑:“你可以试试,我是京城派来的大官,若是我在金州出了事,大理寺就算把整个金州翻过来也要找到凶手。”
大理寺的威名这男人还是听说过的,也弄不清楚这人的来头到底有多大,心中有些憋闷,没想到带回来这么一个麻烦。
“姜家对我有恩,我听说有人坐在姜家门口,这才过去看看。”
“姜宅里那些纸钱是你烧的?”
男人明显一愣:“是。”
“你知道姜家人是怎么死的?”
“整个金州谁不知道,是被那群狗日的山匪害的。”
陆方暗暗叹了一口气,搞半天他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该你交代了吧,你一个京城的大官来金州做什么?还鬼鬼祟祟地坐在姜家门口。”
陆方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好吧?
“我是来查案的,灭姜家满门的并非山匪,或许另有他人。”
“什么!”
男人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才道:“是什么人,老子去灭了他九族!”
“不对,姜家的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朝廷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查,难道是姜家地下埋了什么财宝?”
男人眼里冒出一丝精光,警惕的盯着陆方,在他眼里,大多数当官的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儿谁会平白无故费功夫。
陆方闭了闭眼,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聪明,把姜巧儿的事挑着跟他说了点,不过只提到了张敬。
男人听到姜巧儿这名字的时候,明显有所触动。
他十三岁时,家中遭难迁到金州,就他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村里条件不好,家里又穷,老娘疾病缠身颇费银子,他就跑到姜家偷钱。
没想到刚进去,就被一个小姑娘撞见了,还奶声奶气地说她叫巧儿,他本想吓跑她,可她竟然拿了几十两银子给他,后面跟着出来个人,应该是那小姑娘的父亲。
他叫他拿着钱去做些小生意,别再干这行了,还说要是有困难就到姜家找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后来他就拿着钱给老娘治了病,还和几个兄弟凑钱开了家镖局,谁知道又赶上那几年光景不好,外面到处是流寇,他差点就死在了外面,
等回到金州的时候,才知道姜家遭了难。
这些年他在金州四处游荡,有时候陪人练练刀赚点银子供养老娘,一年前老娘走了,村里对他一向闲言碎语不绝,他就搬到了城中,住在这小巷子里,反正就是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