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对于陆方来说是很奢侈的时光,早上起来洗漱好,忠叔就端着朝食到了陆方所居的卧云斋。
“快尝尝我蒸的包子,笋肉馅儿的,多笋。”
竹笋的清香伴着肉的鲜香滑入口中,千滋百味,只有吃的人才能体会其中妙处。
忠叔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陆方对他赞不绝口。
用完朝食陆方靠在廊上看书,家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碌。
陆方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姜巧儿的案子。
如今已过去九年,当年的姜家也被一把火烧干净,如果真是张家谋财害命,要想翻案怕也证据难寻。
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关节,陆方注视着象征薛婉和姜巧儿友谊的那两串佛珠,心思不觉飘远。
想着想着,陆方就去到了大理寺,吩咐仵作周晋务必保存好姜巧儿的尸身,接着又找到了须俊楚。
须姓少见,在京城一提到须家,指定是“官商”须家,因为当年有功社稷,须俊楚的父亲须鉴得先帝赐匾“义商”,并赐了四品官身,虽是虚衔,但也是独一份。
恰逢须俊楚出生,先帝更是亲自赐名“俊楚”,是以寻常人见了这位须三公子,都客客气气的。
须家和皇室的事,陆方能猜到些许。
须俊楚人如其名,皮囊还算不错,有一种金雕玉砌出的美感,看起来和那些高门显贵的贵公子没什么区别,陆方与他曾是太学同窗。
“张家确实是在七年前突然冒起来的,他手下那些产业有一半都是金州那边转过来的,正是你说的那个姜家。”
“不过几经周转,怕是很难说明什么。”
以须家在商界的地位,自然比寻常人了解各路商情。
须俊楚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怎么,张家犯了事?”
“少打听,反正对你没坏处。”
若是张家倒了,对京城某些商贾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虽然须家不差这一块肉,但毕竟瘦肉它也是肉啊。
“哎哟,陆评事如今可威风,不知道是不是比京兆府尹更威风?”
“你知道什么?”
须俊楚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张敬和京兆府尹是远房兄弟,他们祖父那辈不知为了什么事闹僵了,所以后来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陆方暗暗佩服,这是把人家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多谢。”
须俊楚只提醒到这里,摇了摇这个季节显得很多余的扇子:“不必谢,记得把茶钱付了,虽然本公子富得流油,但可是个勤俭节约的人。”
陆方还真没看出来。
之后陆方又跑了一趟吏部,发现张元思就是在先帝登基那年调入京城任职的,比张敬早了两个月。
十日休沐。
每次休沐过后,大理寺便会有一次集议,一般都是寺卿陶齐先说几句,然后下面一堆人在那里叭叭叭半天。
陆方这种品级低的一般不用参加,但裴衡懒得再说一遍,往往会选择带上他和严霁旁听,以便更好的替他完成任务。
议完事,陆方正要向宋少卿打听点儿事,没跟上他的脚步,倒是差点和原少卿撞上。
“下官失礼。”
“找宋少卿有事?”
“是,有一件案子想跟宋少卿打听一番。”
原怀青若有所思,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值房。
“可是那花轿新娘自杀一案?”
他知道薛家姑娘已经找到,但死者的身份还未弄清楚。
陆方将案情跟他粗略介绍了一下,又提起九年前姜家灭门一案。
“这案子是我亲自去金州复核的。”
陆方闪过一丝惊讶,又听原怀青继续道:“当年虽山匪横行,但那时天下将要平定,且金州临近京城,并无大乱,所以我对此事略有怀疑。”
“到金州时,只见姜家被烧成一片废墟,除了翻出来的那几具焦尸,再无其他有关物件。”
“当时的金州知府张元思的确有请兵剿匪,但那些山匪居无定所,四散流离,根本无从确认,所以我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当时无暇顾及,最后只能以山匪作乱结案。”
“所以少卿也曾怀疑两人?”
原怀青点点头:“后来张敬在京城突起,我也曾调查一二,但并无实证,只好作罢。”
没想到此中还有这些事,原少卿当时都没有找到证据,过去这么多年,不知是否还能翻案。
原怀青看出他的忧虑,将手搭在陆方肩上:“既然姜家后人以死告状,大理寺不得不受,罪行并非时间能够掩盖,说不定罪证就在眼前,我们忽略掉的那些微不足道之处,对死者来说重于千金。”
死人告状,大理寺也不是头一回接,若这两案真相大白,京城怕是要轰动一番。
“下官正准备去金州一趟。”
“嗯,一路小心,不要张扬。”
陆方又跟他说了张敬和张元思的关系,暗示了一番,原怀青若有所思,摸了摸胡子:“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陆方应是,正要告辞,原怀青却又笑得一脸奸滑地拦住他:“文卿,此事千万别让宋少卿知道。”
陆方似看破他那点儿小心思:“若真翻出冤情,当年您已尽力,并无过错。”
“诶,你还不知道他那个人,要是知道我办的案子有问题,肯定会煽风点火,虽不能把我怎么样,但也有损我威名,对你是相当不利。”
陆方不解,这又关他什么事。
又听原怀青解释道:“你想,若是宋安那软耳朵做了寺卿,咱们大理寺还不得乱了套,可我就不一样了,以后我会多多照拂你的。”
“小陆,你还年轻,作为咱们大理寺双骄之一,我可是很看好你。”
原怀青拍了拍陆方的肩膀,说得语重心长。
感情这是看着陶齐老了,都盯着大理寺卿的位置呢。
陆方今日整理了之前那起盗窃伤人案巨细事务报给裴衡,又在值房看了一天卷宗,弄得洛潇好生无趣。
“后面五日陆某告假,县主不必来。”
陆方并没有让洛潇跟去金州的打算,此行不知需要多久,随意说了个数,就算她后面发现,她一个姑娘总不可能追过去吧?
“陆大人家中有事?”洛潇凑上前好声好气问道,不是昨日才休沐,这样下去,她以后岂不是都不必来了。
陆方浅笑从容:“这是陆某的私事。”
洛潇觉得他这模样十分可恶,却只暗暗瞪了他一眼,就算她多说什么怕也会打到一团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