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弦以为东疆边关军会至如此地步是因贪腐,但在郦眉笙口中,贪腐只是一方面,实则是军中真正能打仗的人已经被排挤走了。
郦眉笙将边关军诸位的过往翻了一个底朝天,就是连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没放过,这才知晓主将任人唯亲且令军中一言堂多年,以致后来各营渐渐涣散了军心再也不能有旧日的辉煌。
除此之外,借着主将的名头,倒卖军火和军粮时有发生,更有将良籍充作贱籍好做买卖人口的生意,边关百姓民不聊生,这些年竟是水深火热。
假若边关军铁板一块,还能给郦眉笙带来困扰,然内里蛀虫,几乎是一推就倒,倒叫郦眉笙省了不少力气。
用钱财用美色,用身为亲王的名头许下承诺,哪一个高官不按着郦眉笙的心意来,就私下威胁一番……这都不是什么好主意,然用在边关这些文臣武将身上,实在不能更方便。
仅仅是几日的功夫,只有边关军主将还蒙在鼓里,但其手下把他已经出卖得差不多了。
便如所谓边关军八万精兵,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今时能被主将调动的仅有不到两万,甚至不能和荒夷三部
的三万精兵对杀。
如此分裂,都不能说防着荒夷人,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早将叛国做成了一门生意。
当然主将是个废物,不代表门下就没有忠信之人,在郦眉笙完全接手东疆之前,先把主将拿下才是正经,算是杀鸡给猴看。
兰清弦被找到之后见郦眉笙格外散漫,其实就是演戏给主将,待那两万士兵被郦眉笙握在手中,他即刻发难,于是就有了白日里主将被气昏过去的事。
郦眉笙大致描述一番,一直沉默的兰清弦这才开口。
“你把两万边关军的军权拿到了?怎么会如此容易?”
当初往苍河关那可是叫郦眉笙和兰清弦都丢过一次命,太过惨痛的教训就知军权不是那么简单能到手。
郦眉笙这才把一个荷包放在了兰清弦手里,她打开一看,立时起身,睡意全部消失。
“这是东疆军的虎符……怎么会在你手里?”
郦眉笙的雀跃少了七八分,“其实这东西早就在我手中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能让郦眉笙注意不到但又能握在手中,可见就是他身边的东西,而他身边的东西兰清弦大多知道,唯有一样摆在博物架上
束之高阁。
兰清弦试着问了一嘴,“是博物架上那柄白玉的如意?”
郦眉笙震惊过后不忘鼓掌,“你怎么会猜到……”
“虎符应该是你父皇收着,眼下在你手中,可见你父皇想了个法子把虎符送进了王府。
你书房东西虽多,但有你父皇刻意要你好好保存的还只有那柄白玉如意。
然明面上不见裂痕的好东西,怎么还能生出这许多零件儿,我想是你无心摔碎了如意,这虎符才掉了出来。”
郦眉笙捧着兰清弦的脸,连声啧啧。
“果真我的王妃不是一般人,你说得都对,就是从摔碎的如意里面,我看到了虎符……”
昀帝确实不算个十全十美的皇帝,可三十年帝王更不是个傻子,东疆走到今时这一步他心中有数。
那柄如意送到郦眉笙手中时,他还只是个公爵,昀帝大约早就想好往后要把东疆的困境交给他解决。
兰清弦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那这就对上了,你父皇想来也是同太子絮絮过几句,就叫太子记住东疆的事要由你来解决。
那你亮出虎符,老头儿手下那两万可真的认你了?”
认主将还是认虎符?有时真说不清
楚,可郦眉笙竟是釜底抽薪,叫不认虎符者干脆离开军营,往后也不要再说自己是当兵的……
有些手段只能用在有良心的人身上,既然郦眉笙拿着虎符,主将又不露面,原本就四分五裂,今时都将各自营中话事人推在最前面,看着和荒夷十二部相似,可称为东疆三十六部了。
兰清弦不住摇头,“这可比苍河棘手多了……我们如何能将人心都聚齐?”
“若我接手东疆,且在东疆住上十年我有信心,但我们如今不过是要平乱。
说来三十六部荒唐,但若真能将他们的本事用出来,也能令东疆平安。”
郦眉笙也不是放弃东疆,然时间紧迫,再有外人插手东疆之事反而不美,倒不如叫东疆军互相制约来得方便。
兰清弦以为这办法算是无奈中的出路,“也好。
我看还应该与荒夷人见上一面,他们战也好和也好,都比我们更加熟识……”
东疆之患在兰清弦和郦眉笙手中竟是换了一条出路,比之动刀动枪,最后死伤一片,活着更好。
于是会面一事都没用多少口舌,便一气呵成。
那一场兰清弦和郦眉笙没有出面,都是他们商谈
过后拿出了最后的对策给二人看。
上书写到再开荒夷与东疆商道,荒夷人送只有荒夷才有的药材、矿石和皮料,而东疆则要保证粮食不断。
价钱上面不至于压到最低,但也让两边都有钱可赚,实在是个双赢的好法子。
最后,东疆文官武将加荒夷各部首,皆是签下了定好的文书,最起码五年之内,两边都能安稳。
不过这一手毕竟只是为了百姓,郦眉笙还没忘了在东疆作乱的官员们,如今牢中又多了十好几位等着定罪。
官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郦眉笙便往京中去了信,要殷少殊给一个答复。
然出乎郦眉笙意料,殷少殊不打算插手东疆官员之事,叫郦眉笙和兰清弦一力定夺。
殷少殊的回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可见他与信王之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再做其他。
当然这也意味着,郦眉笙和兰清弦再一次将回京之事延期。
东疆各府就如京中世家一般,九族交缠,环环相扣,空出来的位置不是那么轻易就填进去,无奈兰清弦选择下下之法。
“边关战事可用边关军与荒夷人相互制约,那东疆内部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