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算是历经两代帝王的铁血人物,见到兰清弦震惊是有的,惊恐却是万万不能的,然为了让燕小娘尽快说出所知秘密,兰清弦便小小用了些手段。
“你知道却不说,往后若有问题,将兰家都拖进来,那才是真正的求告无门。
你受兰家庇护二十年,这不是你应该给兰家的回报。”
果然兰清弦的话终是击溃了燕小娘最后一道心防,默默间她已然泣不成声。
“二十年前,我还是宫中的小宫女,因为勤谨肯干,所以被调到了崇晖殿……”
崇晖殿乃是大襄皇帝的寝殿,能在崇晖殿当值的,必是宫中最能干的,而燕小娘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燕小娘在宫中也算是个老人儿了,还混上了掌事的位置,从外殿宫女一跃成了内殿掌事,着实羡煞一众宫人。
然正是因为燕小娘太过勤谨能干,便让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如今襄昀帝那个已经驾鹤西游的父皇,如今称作先帝的襄纯帝,干脆将她放在了内殿的书房当值。
内殿书房是个什么地方?是皇帝和心腹大臣密聊的地方,是隐藏密折的地方,是不允许生人随意踏入半步
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地方,燕小娘能牢牢稳住自己这个掌事的位置。
大约在这位置上又是三年,襄纯帝渐渐地显了些疲累的样子,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药也吃下去不少,但年迈的帝王不仅未见好,反而连床都起不来了。
燕小娘能守住位置哪里是个蠢的,她早早便看出襄纯帝根本就是被人下了毒。
然宫中风向早就变了,看着崇晖殿的宫人一批一批地换新,她只好紧闭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也被“换掉”。
有一日,寝宫的大监和几个少监都不在,襄纯帝忽的睁开了眼睛叫出了燕小娘的名字。
燕小娘怕是有许久都不曾听见襄纯帝叫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襄纯帝自己起身了,她才连滚带爬地到了襄纯帝床边。
此时的襄纯帝,眼睛也不花了,口水也不流了,手也不抖了,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他口齿清晰地告诉了燕小娘一个藏东西的位置,让她在无人发现之时再取出来。
燕小娘领命而去,不想襄纯帝交代给她的竟是一卷已经盖好了印玺的,还留有纯帝亲书名讳的,空白的,圣旨!
燕小娘吓坏
了,但也明白,这是纯帝在弥留之际唯一能做的,她既是拿到了圣旨,就断然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又过了几日,今时为太后过去为皇后的苏氏亲自拎了一个食盒进了纯帝寝殿。
纯帝早就混沌不知何物何时了,便任由身边几个宫人摆弄,坐起身来靠着软垫。
苏皇后面露情意,一口一口给纯帝喂食,看纯帝咽不下去时,宫人便用大力掰开纯帝的嘴。
躲在屏风后的燕小娘看到这一幕不住地掉眼泪,可她看作长辈一般的纯帝已然成了个傀儡,她此时不仅不能现身,更要时刻记着那卷空白的圣旨在自己身上。
待苏皇后将碗中参汤喂下去半碗之后,纯帝竟猛烈地抽搐起来。
一旁的宫人们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那苏皇后的笑容也越发诡异,口中还喃喃道时辰到了就不要强留之类的惊世之语。
渐渐的,纯帝的抽搐不再那么明显,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也缓慢消失……
燕小娘明白纯帝再也回不来了,她实在忘形,啜泣声竟让苏皇后听见了。
几个宫人认出了她,她便玩儿了命地跑,所幸崇晖殿华丽幽深,她凭借自己
当值多年的经验,硬生生甩掉了后面的追兵。
在崇晖殿寻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不难,难的是隐藏的这几日无水无食,燕小娘整整忍了三日,在苏皇后放松对崇晖殿的搜索时,终于逃出了崇晖殿。
皇宫不是只有一个崇晖殿,比起苏皇后的近侍,显见着燕小娘对皇宫更了解。
躲藏,休息,进食,再躲藏……循环往复,直到彻底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也不是就轻松了,毕竟燕小娘可是得知苏皇后阴谋的人,苏皇后不见到她的尸体,必是寝食难安。
京中大肆搜捕,不想多日之后,竟没有一点消息,回报苏皇后的探子被打了个半死,然一尾鱼落入大海,便是再也寻不到。
苏皇后前前后后找了燕小娘一年的时间,将网都撒到了京城外的各州府,不过很遗憾最终一无所获。
许是这燕小娘命大,许是她聪慧,其实她一直躲藏在京中根本就未出城,待找她的人都放弃了,她这才打了包袱出城去了京郊世族家的庄子。
燕小娘还算有几分姿色,偶然被来庄子巡视的兰家三老爷看到,干脆带回府中开了脸做了姨娘,这一过
就是将近二十年。
燕小娘的故事可谓之跌宕起伏,甚至其中还隐藏着皇族秘事,这若是流出一星半点儿的消息,便可让皇宫中那位如今的苏太后生了杀机。
兰清弦不想过多纠结细节,只问了一件事。
“那卷空白的圣旨你放在了哪里?”
兰清弦以为燕小娘也许会说在兰家外面,或是藏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不想她指了指里间。
这里间可是兰清弦的入寝之地,她实在惊诧于燕小娘的胆子。
“你就不怕我找到,还将那事说出来?”
燕小娘摇摇头,“你还不记事的时候,我就藏在你床下了,便是如今你大了,难不成还会钻到床底下掀开木板挖个洞?”
兰清弦听了燕小娘这一句只觉头疼,“你倒是精细!不过这么多年了,若是被虫蛀了就麻烦了。”
“不会的,我偷了三太太一只铁木箱子用来放圣旨,那铁木沉水百年都不腐朽,眼下不过是在土里埋了二十年,定不会有事。”
兰清弦又是一惊,“你偷了太太的嫁妆,她没找你的麻烦?”
“找了,打了我二十板子,可我咬死只说卖钱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