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凉风吹的衣襟猎猎,天边被落下的太阳照出一片残红,像是血的颜色,刺得人眼一阵疼痛。
付斟时微微垂眸,“那时,我在苍野被大奉的……”
话未说完,庭如风能的一拍桌子,震的那盏茶杯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他厉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既然你不能护好她,为何要让她对你有情,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为何要陪着她,为何当初要让我走!”
茶水顺着桌沿轻轻的缓缓的低落在青石砖上,付斟时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
他续道:“你可知她将匕首刺进自己胸口时,想的都是与你在奈何桥上遇见?”
指甲嵌进肉里,付斟时眼神又一瞬间的焕然,轻声喃喃道:“我以为她会恨我。”
“她狠你!”庭如风咬牙切齿,指着付斟时的鼻子道:“她本就应该狠你,但我今日来还想问问你,当初她自刎时你没在,她在国安寺下被我带走时,你还没来是为何?”
付斟时皱皱眉,咬牙道:“宫扶清去了……”
“我是问你,你为何不来?”庭如风红着眼眶大声嘶吼道:“若是你当时来了,我便将她让你带走
了,可你为何没来?”
付斟时微微垂首,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轻声解释道:“太后想要她的命,暗中派了杀手去追杀你们。”
庭如风愣了愣,猛然回想起那日摆脱了禁军的纠缠之后,便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半点危险。
眼角红润,嘴唇抿紧,安静了好一会,付斟时靠进椅子里,抬手捂着眼睛,自嘲的笑了笑:“那日宫扶清回来后,他身边的那小公公说,他亲手将匕首刺进了宫识鸢的后被里,信誓旦旦的说她绝对活不了了,还说你气急败坏斩断了他的一支手臂,他便装死,你救人心切没来得及检查公公是不是真的死了,他才躲过了一劫。”
庭如风轻轻皱眉,他揉了揉眼睛,放下手道:“当时太后为了打击我,特特的让那小公公将这番话给我复述了一遍,我本以为太后就派了那批杀手,却没想到宫扶清身边居然还有她的人,气的我当场将那小公公斩成八断,可任觉得不解恨,便扬起长剑朝着太后刺去。”
付斟时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一支发钗,“我本想让太后以命来陪,可太后只说我若是敢
动他,立马就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刺向宫扶清,我迫不得已只好收手。”
那之后,付斟时常常听到宫识鸢的声音,温柔的软糯的,响在耳畔:“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哥哥我想你了,难道你不想我吗?”话末一声叹息,像是虚空中的一缕轻烟,反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捂住胸口,瞪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周围,有时候眼角能够瞟见一抹淡粉,他猛的转过身想要抓住宫识鸢,可每每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眼前就只剩下无尽的孤寂,像是一种有形的情绪,紧紧的将他缠住。
陈太医来给他诊治过,摸过脉之后,只同他道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寂寥的笑道:“那只怕自己这一辈都无药可医了。”
陈太医看着他皱皱眉,最终还是给他开了一副药方,“这是迷药,其中几副药被下官改了一下,有安神稳心的功效,虽说不能根治大人的病,可至少能让大人睡一个安稳觉。”
他看过以后便随意的扔到一点,安生跪在面前求他试一试,他却是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他知道那是他唯一能够靠近宫识鸢更近一些的方式。
宫扶清向来不肯相信宫识鸢已经死了的消息,一直说是那小公公在说谎,只是那日在寿康宫他克制不住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从那里抽出来的刀,眨眼间便将公公杀了,如今想问却也不知道如何问了。
宫扶清去国安寺的一日,倒是有禁军跟在旁边,可那些人大多都是太后的人,拓跋家为了助太后能够一揽大权,已不是将多少大臣的家眷身边安排了杀手。
对于这些事,他不想管,也无心去管,只要宫扶清能够平安就好,至于宫扶清争夺政权这种事,他更是不想去掺合,在他看来,若是宫扶清将东西抢不回来才好。
成妃娘娘和宫识鸢向来不希望宫扶清掺合朝廷的事情,宫识鸢是一个性子倔强又有些孤僻的人,想让他自己从皇位上下来估计是不大可能,况且皇后的势力也还不稳定,若是他下来了皇位就空悬了,皆时四处必定暴乱。
他愿意出面,坐上这个东厂提督的位置,主管皇宫的安危,在朝廷上压一压太后的风头,便是不想让太后胡来,为了权利置国家百姓于不顾。
这个女人虽然有勇有谋,毫不夸张的说,若非是个女子
,否则定是一代名君,可惜是个女子,也正是因为是女子,对权利这种东西有一些近乎疯狂的占有欲,若是放任她肆意发展,只怕过不了几日,朝堂上就得来一次大换血,那些官员尽数换成太后的人,甚至是拓跋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刺客什么,只听命于太后一人。
若果真的是这样,那国亡之日,将不会太怨久。
付斟时只想让宫扶清好好活着,其他的什么他想来不关心,即便是宫扶清在皇宫里当一个傀儡皇上,至少是安全。
眼下这种情况,不如靠着太后一点一点的将政权在手里握紧,正好可以磨一磨太后对权利的渴望,锻炼成真真的一锅之主。
他曾试着向宫扶清解释,让宫扶清接受他的姐姐已经不在了,可宫扶清不劲丝毫不愿意相信,还将一禁军校尉提到他面前告诉他,那日九公主被一男子带走了,那公公杀死的不是九公主,而是另外一位姑娘,这姑娘替九公主挡了一刀。
付斟时觉得有些好笑,可心里却忍不住去猜想那校尉说的是真的假的。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校尉的那番话之后,又变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