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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疆地处大临最西边的国界,天高皇帝远,时常受到游牧民族及周围小国的侵扰,百姓的生活并不安稳太平。

    有时遇到荒年,上天也不庇佑,连月干旱无雨,庄稼颗粒无收。姜娴记得这一年,西疆发生了旱灾,周边百姓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许多百姓为躲避灾害离乡求生,却大多暴毙于漫长遥远的迁徙中。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她一路经过,遇上的荒民数不胜数,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或饥肠辘辘,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如毛毛虫般匍匐蠕动。或百病缠身,无医可救,因五脏六腑的剧烈绞痛而满地打滚。

    姜娴拉着缰绳,马蹄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灾民,继续朝城内行去。

    若是前世,她只会毫无顾忌地骑着马从他们身上踏过,陆士杰曾劝她存些怜悯之心,推己及人。

    少女纨绔而冷漠地答

    道:“士杰哥哥,众生是不平等的,他们挡了我的去路,我为何要在意这些下等之人的贱命。”

    贺霞则截然相反,一路布施,宁可自己忍些饥饿,也要将马车里的金银细软,珍馐糕点,以及贴身丫鬟准备的米面粮食全都一一分发给灾民。

    这一世,姜娴默默打量着他们,她努力了许久,仍是没有生出什么恻隐之心来。

    灾民会死,将军会死,金枝玉叶的小姐也会死,且死得惨烈,死相残忍,谁还会有多余的心思再去可怜别人。

    纵使姜娴一路视若罔闻,还是有些灾民慌不择路地往那匹汗血宝马的铁骑马蹄上撞,见她衣饰华丽,纷纷下跪磕头,求她施舍些粮食。

    姜娴无奈,克制住欲扬起皮鞭的手,将身上佩戴的所有珠宝首饰,甚至连圣上赐给贺霞的金步摇都丢了出去。她刻意抛得很远,又为了防止饥民争夺踩踏而分散

    抛出,在他们忙着捡拾时,终于得以脱身。

    她正准备驭马前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不要命地抱住了她的马蹄。那孩子瘦骨嶙峋,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嗓音稚嫩而沙哑:“阿姊……带我回家,我想阿爹阿娘……”

    姜娴只觉得好笑,她是他哪门子的阿姊?

    “放开。”她无动于衷,将那句贱民咽了下去,只是毫不留情地威胁道,“否则我踏碎你的贱骨头。”

    “阿姊,不要再丢下我了……”小乞丐哭得撕心裂肺,不依不饶,似一只赖皮猴子,双手缠绕得更紧。

    眼看着那些饥民捡了她的步摇花钿,又重新如丧尸般朝她扑过来,暗处跟随的光影也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那剑光冷酷的寒芒令她莫名心惊胆颤。

    姜娴抿唇,俯身将地上的小乞丐抱上马,任他坐在自己身前,她忍受着他身上传来

    的酸腐恶臭,闷声道,“我带你去换身衣服。”便继续朝城内前行。

    “好阿姊,我好饿,你头上的花能摘下来给我吃吗?”小乞丐以为她心软可欺,便得寸进尺,瞧着那朵将焉半焉的荷花直流口水。

    “再吵就给我滚下去。”姜娴凶巴巴道,抬手将慌乱中歪斜的花瓣扶正,牢牢地插在她有些松垮的发髻中。

    小乞丐吓得噤声,枯瘦的手指伸进破破烂烂的领口,上下摸索。捏到一只圆滚滚的虱子,兴奋地塞进口中,别有风味地咀嚼了一番,舍不得立即吞下去。只是终究无济于事,还是饿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姜娴漠然瞧着他的举动,眉头突突直跳,纵然许久未曾进食,此刻胃里也翻江倒海,心中一阵恶寒。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臭昏了,而且身上也有点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噬咬爬行。

    幸好,距离西疆城的中心,只剩下

    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姜娴进城后,并未急着赶去将军府,而是在附近询问客栈,挑了数十家,最后找了一家只剩下一间房的客栈。

    她十分寒酸地将马鞍上镶嵌的玛瑙抠了几颗下来,兑了银子,命小二先将那半死不活的乞儿带去洗个澡,喂些吃的,再好生照顾她抢过来的那匹几乎精疲力竭的汗血宝马。

    姜娴快要哭了,她这辈子,上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穷过。

    那孩子洗完澡后,留下了一池污水,模样其实可爱,生得很白,倒像是长安城里官家人的孩子,只是偏瘦了些。穿上正常的布帛小衣后,简直判若两人,吃了七八个包子,便又累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姜娴亦洗了个澡,将快要凝固在自己脸上的妆容洗掉,变成了她本来的模样。换了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用根木簪随意梳起,少了几分明艳妖冶,倒也清秀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