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海中恨不能把自己出生至今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也没记起来什么时候惹到过沈砚书。
而这会儿,沈砚书还开口道:“骁郡王年轻的时候,也在工部任职过,作为皇亲,让他也一同前往,以示陛下对阳河附近,那三洲百姓的关切。”
哈?
众人懵了,只因此事,程勉和徐喆想去,那都是为了能再往上升一升,可骁郡王去能有什么好处?
办不好要倒霉,办得好陛下最多夸奖两句。
甚至一不小心,或许还会丢了性命在外头。
程勉连忙问道:“首辅大人,是以骁郡王为主使,臣为副使吗?”
沈砚书:“自然是你为主,一应事由,都由你来调配,骁郡王只作为皇族的代表前往。”
“务必让骁郡王多出现在河堤处,他是陛下的皇叔祖,他在,更能鼓舞那些工匠努力。”
朝臣们:“……”
相爷,您是会坑人的!这话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公务,可在场哪个人精听不明白?
河堤处是什么地方?那是洪灾处,最危险的地方!
您就把骁郡王派去那儿,还叫他多出现,是生怕他不被洪水卷走吗?
沈砚书:“若骁郡王到了阳河附近,不肯按命令行事,便形同抗旨,特许你遣人将之押送回京问罪。”
程勉立刻领命:“是!”
若是真的押送回来,骁郡王就要获罪了,想来对方只能冒着死亡的风险,兢兢业业好好去做这个皇族的代表了。
永安帝看了沈砚书一眼。
啧,皇叔祖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吗,惹得相父下这等狠手?
不过说起来,他也挺讨厌那个皇叔祖的,好色的恶名恨不能天下皆知,实在是丢皇族的脸。
想着,小皇帝道:“那事情就这样定了,一会儿送圣旨去骁郡王府,叫皇叔祖尽快准备好,早日出发。”
“臣等领命。”
说起来,骁郡王已是当了几年富贵闲人了,也没来上朝,这会儿说不定都还没睡醒,一会儿圣旨送到……
对骁郡王而言,想来就是一觉睡醒,天塌了!
……
容枝枝对朝堂上的这些事,自然是一概不知。
倒是玉嬷嬷禀报道:“姑娘,按照您的意思,老奴已是给赵婆子的弟弟找了不少麻烦。”
“短短几日功夫,已是欠了不少钱,他还一直以为,只是自己格外倒霉呢,赵婆子这几日焦头烂额的。”
容枝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她弟弟与我们无冤无仇,吓唬吓唬就是了,不必真的动他。”
玉嬷嬷:“老奴明白。赵家没钱平事儿,您说,赵婆子会开口求夫人帮忙吗?”
容枝枝轻笑一声:“若是先前,容夫人或许会帮她,只是如今,容夫人已经对她生了疑心,想来是不会舍得那么多银子了。”
玉嬷嬷:“等实在没法子了,那老泼皮说不定会求到姑娘您这儿来,若是她主动开口求您帮忙,此人便好拿捏了。”
容枝枝轻嗤:“只是这会子,她心里大抵还煎熬着,是主子比较重要,还是弟弟比较重要。”
玉嬷嬷笑道:“在赵婆子眼里,她弟弟就是她老赵家的命根子,舍弃夫人只是早晚的事。”
话说完。
朝夕进来,说起外头的新鲜事:“姑娘,您可是不知道,这外头传城阳侯府家里的事,传得可热闹了,这轰轰烈烈的,都已是传了几日了。”
饶是容枝枝都有些意外,淡声问道:“说了些什么?”
城阳侯府到底也是侯府,也不似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和离归家,按理说是不该传出许多闲话,还闹得整个京城人人尽知的。
朝夕道:“嗐!说什么的都有,说城阳侯夫人,毒杀了好几名妾室,其中还有怀着身孕的。”
“说城阳侯觊觎自己的儿媳,吓得自己的儿子与儿媳都分家出去了。这事儿有鼻子有眼的,他家小儿子是搬出去了的。”
“说城阳侯的女儿徐青青,嫉妒庶妹比自己好看,把庶妹推进河里,害得庶妹险些丢了性命。”
“哦,还有,说徐青青爱慕乾王府的大公子姬无蘅,亲手做了好几回吃食送去,但都被婉拒了。”
容枝枝听得愣怔。
按理说这都是些很私密的事,都是如何叫人扒出来的?
朝夕还道:“还有一事,姑娘您可记得,有一年的赏花宴,徐青青不是作出一首极好的诗?”
“若不是您想出一首七言绝句,将她击败,第一才女早就不是您了。现在说,她那个诗,是偷了一位大家的。”
“那位大家与城阳侯关系不错,知道对方把自己的诗在外头念了,还冒名顶替,本是很生气,最后是城阳侯说尽好话,事情才作罢。”
容枝枝:“这……城阳侯一家,怕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朝夕:“指定是!像是冲着徐青青来的,因为有关于她的流言最多。什么嫉妒妹妹,坑害嫂嫂,毒打庶母,一样没逃过……”
“现在外头将她说得十分不堪,因着他们家的事情,闹得挺大,都已是没有人谈论姑娘您和离的事了。”
“城阳侯府的人真是活菩萨,也算是转弯抹角地帮了您一把了!”
如今是他们家替姑娘,承担这满京城的指指点点了。
容枝枝听完哭笑不得,她觉得徐青青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并没什么脑子,所以应当也没有外头说得这样狠毒。
朝夕还说道:“姑娘您可别软心,先前那徐青青总是在您跟前耀武扬威的,那眼神里头对您的嫉妒,是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同人提起您,总是阴阳怪气的,如今她这般,也算是遭报应了,老天开眼!”
正是说着这些事。
却不想门房竟是来禀报:“大姑娘,城阳侯夫人和城阳侯府的姑娘来了,说是要求见您!”
容枝枝一愣,找自己做什么?
犹疑之间,门房还道:“夫人已经叫赵婆子将人带进来了,径自往倚梅苑来了。”
容枝枝沉眸:“知道了,朝夕,备茶水迎客。”
想来因为城阳侯府如今名声不好,王氏不愿意与他们家打交道,怕跟着污了名声,可侯府姻亲众多,得罪也是不便。
左右她们是来找自己的,便直接叫赵婆子将人送到自己这里来。
这般,自己不见也得见了,否则得罪人的,就成了自己。
朝夕觉得挺晦气的,哪里想到将将才在说城阳侯府的事,后脚人家就上门来了,还要备茶招待那徐青青,真是恶心人。
不多时。
她们二人便进来了。
从前总是一脸跋扈的城阳侯府夫人夏氏,此刻看起来一脸憔悴,而傲慢的徐青青,这会儿也像是被霜打过一般,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往日里瞧着容枝枝,总是横眉冷对的她,今日脸上竟是透出了几分惧意。
这更是令容枝枝觉得一头雾水。
嘴上却是客气着:“城阳侯夫人,今儿个怎有空前来?”
夏氏忙是强笑道:“实则是有些事,不得不来。如今我城阳侯府的名声这样差,冒昧来访,本夫人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说着,她推了一把夏青青:“还不与县主见礼。”
难得的,徐青青今日没了半点硬气,规规矩矩地对容枝枝行了礼:“徐青青见过南阳县主。”
容枝枝觉得她们母女都怪得很。
只是对方没说出来意之前,她也未曾表露半分,不动声色地道:“不必如此多礼,请上座!”
城阳侯夫人忙是摆摆手:“本夫人如何好意思坐,还是请县主您坐吧!”
她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叫容枝枝颇为惊奇。
朝夕这会儿也端来了上好的茶水,再是不待见这家人,可礼数上还是要做周全的。
容枝枝:“夫人作为客人若是不坐,我一个主人,更是不便独自坐下了。”
夏氏闻言,便只好尴尬地落座。
容枝枝坐下了之后。
夏氏一个眼神过去,她带来的奴才,将一个礼盒送到这跟前来。
夏氏脸上都是笑,看起来甚至有些谄媚:“县主,这是本夫人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一定笑纳!”
容枝枝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夫人,无功不受禄,无情无故的,本县主哪里好收你的东西?”
夏氏面色一僵,低声道:“如此说来,县主是不能原谅我们徐家了。”
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说太白。
夏氏这般一讲,容枝枝想了想,便明白了什么:“夫人莫不是觉得,外头那些流言与我有关?”
“实不相瞒,我自己近日里,自身难顾,并未在外头生事对付城阳侯府。那些私密的事,也不是我能打探出来的。”
“再者说了,城阳侯府与我也并无什么仇怨,我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夏氏愣住:“这事儿,县主竟是不知道?”
容枝枝摇摇头:“确是不知。不知夫人为何觉得,此事与我有关?”
夏氏看了一眼徐青青:“你还不过来跪下!”
徐青青乖乖走过来,灰头土脸地跪在了容枝枝跟前。
接着夏氏道:“我们查到流言,是相爷手下的人所为,不瞒县主,相爷我一家是得罪不起的,夫君便登门想找相爷求饶。”
“却不想,相爷闭不见客,夫君没法子了,问了问申鹤申大人,申大人说叫我们自己想想得罪了什么人,若是想不起来,就问问徐青青。”
说着,夏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青青一眼。
“我们这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在外头买通了说书先生,说县主您的不是。”
“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也狠狠教训过她了,还请县主高抬贵手,让相爷放过我们一家吧。”
惹到容枝枝,竟还开罪了相爷,想来相爷是看不惯有人这样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吧。
徐青青啜泣道:“县主,都怪我!是我自己小心眼,一直嫉妒你,才闹成这般。”
“我小时候便识得乾王府的大公子,可几次诗会,他的眼神总是在你身上,我不甘心极了,才在你妹妹的教唆下,做出了这等蠢事。”
容枝枝扬眉:“我妹妹?”
徐青青说起容姣姣都来气:“不错,就是她说只要我让说书先生说你不好,无蘅公子听说了之后,便不会再欣赏你了。”
“可谁知道,分明是弄巧成拙,我这般做了之后,他反而开始为你说话,当时我就后悔死了。”
“现如今我家也被流言蜚语困扰,事情落到了我自己身上,我才知道外头那些话,对女子的伤害有多大。”
“我哪里有外头说的那样十恶不赦?我那庶妹分明是自己跳水诬陷我的,如今外头都说是我推她,我更是洗不清自己了。”
“我今日来认错,不止是为了给城阳侯府求活路,也当真是因为心里愧疚。”
这下,容枝枝也不觉得奇怪了,难怪徐青青能想出这种招数了,原来是容姣姣教的。
徐青青:“我如今已经受到惩罚,比县主您被人骂得还惨,父亲说您今日若是不肯原谅我,就要把我杖杀了。”
“请县主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害您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便是城阳侯府,又哪里惹得起权倾朝野的沈相?
容枝枝考虑了一会儿,徐青青说得也没错,对方也付出代价了,勉强算是扯平了,且她也是被人教唆利用,也犯不上要她的命。
她便淡声道:“此事我不确定相爷是不是为了我,我愿意找相爷试一试,他会不会收手,我也不能保证。”
她这般一说,徐青青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给容枝枝磕头:“谢谢你,县主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了!”
夏氏道:“这十株百年人参,是我们侯府多年的珍藏,还请县主一定收下,不论事情成不成,也当是给县主赔罪。”
容枝枝没有再推辞,百年人参十分难得,对于她这样研究医术的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送走了她们母女。
容枝枝便叫人给申雅递了帖子,说想约对方一见。
申雅立刻回了帖,说下午在茶楼等她。
容枝枝迟疑一瞬,便去了茶楼,还是先前的雅间,也见着了那个冠盖京华之人,只是今日的他,似是有些心事。
容枝枝:“拜见相爷。”
沈砚书一双清冷好看的凤眸盯着她,眼神温雅:“县主不必多礼,不知县主找本相,所为何事?”
容枝枝也不转弯抹角:“敢问相爷,不知城阳侯府的事,可是与我有关?”
沈砚书也没隐瞒,直言道:“确因为他们诋毁你,苦果自招。怎么,他们莫非找你求情了?”
听申鹤说,徐家人去了一趟容府。
容枝枝在心里迟疑了许久,索性跪下,大着胆子开口道:“相爷,您的一片好意,容枝枝十分感激。”
“只是您已经与我妹妹订婚,我的事情还请相爷日后,不要过多插手,如此实在是不妥,您理应避嫌才是。”
听容枝枝这样一说,沈砚书原只有八九成觉得,容太傅误以为自己想娶的是容姣姣,这会儿便是全然确认了。
他看着容枝枝,眼神像是盯着猎物的雄狮,淡声道:“可是本相想娶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