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妻为妾?贤德大妇她掀桌了》 第1章 贬妻为妾? 庆功宴上,众人笑语晏晏。 可容枝枝心中颇有些不安,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三年未见的夫君,眼下虽然坐在自己身侧,可对方不知为何,一直在回避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般。 这令容枝枝心思微沉。 此刻,老乾王妃看着容枝枝,笑着开了口:“照本王妃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枝枝更贤德的大妇了!” 老乾王妃开了口,其他命妇便也如数家珍般,夸赞了起来: “可不是?容氏嫁给信阳侯世子三年,给小姑子安排了好亲事,给小叔子找了好夫子,还日日侍奉婆母,恪尽孝道,可惜我福薄,没有这样的好儿媳。” “这算得什么?最令世人称道的,还是当年信阳侯世子病重,大夫都说活不过几日,世人都以为容家嫡长女怕是会悔婚,却不曾想枝枝毅然嫁了过去。婚后更是跪了三千台阶,找释空大师求来奇药,给世子治病,如此重情重义,谁家儿郎听了不欣羡?” 作为主角的容枝枝,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含笑道:“王妃和诸位夫人谬赞了,枝枝实在是担不起!” 这些赞誉的话,这些年她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她的贤名在大齐早就广为流传,京城早就因此,有了“容家有女百家求”的说法。 而这会儿,乾王妃还想起来什么了:“枝枝啊,说来这三年,一直听闻世子卧病在床,我还以为,你求的那奇药未能治好世子,只吊着命。” “没想到世子早就痊愈,暗中潜伏到昭国做密探,今日立功归来,陛下亲自设宴款待。如此看来,当初你便是用那药,治好了世子世上的暗毒了?” 容枝枝笑道:“正是如此!” 乾王妃拊掌道:“好啊!好啊!信阳侯夫人,本王妃真是羡慕你极了!” 容枝枝的婆母信阳侯夫人覃氏,此番也是笑容满面,露出与荣有焉的神情,抓过容枝枝的一只手拍了拍:“我家能聘得这样的儿媳,确是我儿莫大的福分!” 就在这个时候,容枝枝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夫君齐子赋想要起身。 那种不好的预感,这此刻达到了顶峰,容枝枝的另一只手,兀地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齐子赋一顿,偏头看了容枝枝一眼,温和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歉疚。 容枝枝看着他这死出模样,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忙是小声道:“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同陛下讲?我们先回府商量一下再说可好?” 然而,齐子赋竟是十分坚决,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袖子,从容枝枝的手里扯了出来,还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接着,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大步走向殿中。 见此,容枝枝的心凉了半截。 众人也都顿住看向他,只见齐子赋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对永安帝道:“陛下,臣有事相求!” 永安帝年仅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少帝该有的威严。 帝王盯着齐子赋,缓声道:“齐爱卿是朕的大功臣,若不是你传出来的那些消息,王元帅也难以灭了昭国,将其归于我国版图。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子赋一字一句道:“陛下,臣出使昭国这三年,遇见危机无数,三个月前险些丧命,亏得昭国公主玉曼华救了臣一命,臣已经答应娶她为妻,还请陛下允准!”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惊,不少人的眼神,都往容枝枝的脸上看。 容枝枝脸上的笑也彻底僵住,悬着的心到底是死了,她就知道,齐子赋今日表情不对,情状定是对自己不利。 只是……娶妻? 他的意思,是要休妻不成? 这会儿是张御史第一个没忍住,站起来道:“荒唐,信阳侯世子,你已经有妻子了,现在又说娶妻。你这是将你的元妻,置于何地?” 齐子赋道:“陛下,昭国虽然已亡,但先昭国还有许多势力,未曾归附我国,臣以为臣娶了昭国公主,善待于她,能叫先昭国之人看见天子仁慈,从而生出归顺之念。” 他这话一出,工部尚书道:“此言也有理!” 齐子赋接着道:“公主虽然已是亡国公主,但到底是金枝玉叶,只能为妻,所以枝枝她可以为妾!” 容枝枝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他能说出叫自己堂堂太傅的嫡长女为妾的话,她活了这许多年,第一回有了气得想仰倒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倒! 她若是倒下了,成了众人的笑话不说,接下来她的处境,怕就真的是这些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她死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方才叫自己冷静几分,只是眼神也逐渐冰冷。 这会儿,是张御史怒道:“信阳侯世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朝不允许贬妻为妾!若有此等做法,杖九十,还得将妻子还于嫡妻之位!” 大齐的律法,极是保护原配正妻,齐子赋的说法,不止违背礼教,甚至触犯国法! 容枝枝也盯着齐子赋,她倒是想知道,对方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张御史。 却没想到,齐子赋竟开口道:“本世子也知道如此是不妥的,但是枝枝贤德,也为了家宅安宁,说她愿意做妾,给公主让位置。” 说完之后,他央求的眼神,看向容枝枝:“对吗?枝枝?” 容枝枝没想到他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竟说是她求的!在他今日发癫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的他与那昭国公主的事! 好!好!好!! 这就是她嫁的夫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都看向了容枝枝。 就是乾王妃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孩子,你要想好,这为妻和做妾可不一样,你若是做了这个妾,你和你的子女未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齐子赋:“王妃放心,枝枝生的孩子,本世子也会当嫡子看待!枝枝,你快说句话,不然张御史怕是要说为夫在陛下面前编造事实,欺君罔上了!” 说完,他定定地盯着容枝枝。 他这是要把容枝枝架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他便是欺君,众人见她在这个时候,都不维护自己夫君的利益,会有损她的名声,这也就罢了,若是陛下因为欺君之罪震怒,整个齐家包括她,恐怕都要倒霉。 可若是答应,她就是妾! 从尊贵的正室嫡妻、世子夫人,变成在大齐国,可通买卖的妾! 第2章 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覃氏其实此番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做得过分了些,因为先前整个齐家是没人听过对方和那公主的事的,何来容枝枝自请为妾之说? 可儿子顶着欺君之罪,在陛下面前说这些话,枝枝若是不应下,陛下就是不下令严惩子赋,恐怕信阳侯府也会失了圣心。 于是她立刻看向容枝枝,抓着她的手笑着道:“枝枝,这事儿你先前不是也与母亲提过,说你虽然不愿意,可为了子赋,也只好认下了。” “你素来便是如此贤德,你放心,以后即便你做了妾,你如今该有的,母亲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覃氏手中微微用力,这是在提醒容枝枝,以大局为重,以侯府为重。 容枝枝听完覃氏的话,更是难以置信。 覃氏身体不好,半边身子常常使不上劲,她在信阳侯府这三年,日日给她按摩针灸,一双手都粗了几分,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覃氏不阻拦她的儿子,却是叫自己认下此事? 她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信阳侯。 她这个公爹呢,如何看? 信阳侯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他们二人,当初给自己给齐子赋定的娃娃亲。 信阳侯的眉头此刻也皱紧了,他并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莽撞! 可事已至此,为了侯府不被陛下厌弃,他也开口道:“枝枝这样贤德,日后家里虽然正妻是大昭的公主,但本侯也会吩咐众人,以正妻之礼对待枝枝。那昭国公主只占个名头,其他的,都还是枝枝的!” 容枝枝听笑了,这一家子,就是要牺牲她一个,好为齐子赋的负心无情、及他此刻在陛下面前的狗叫负全责!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 略微权衡了片刻,眼底俱是冷茫。 她这辈子如履薄冰,为了容家和自己的名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事事为齐家盘算,少有顾惜自己,终究得了这贤德之名,可今日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既然这样,这个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她起身走到了齐子赋的身侧,同他一起跪下。 语气温柔,实则坚毅地开口道:“陛下,夫君和婆母许是喝多了,所以记错了。先前夫君与臣妇说的,是叫那公主做妾,臣妇才答应下来。让她做妻子,臣妇是万万不能应的!” “臣妇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傅,是先帝的帝师,臣妇身为他的女儿,岂会自轻自贱,甘为妾室?”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夫君和婆母听岔了,误会了臣妇的意思,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还请陛下看在夫君这一回到底是立功归来的份上,饶恕夫君御前失仪之罪!” 她不再同从前一样,有什么都说是自己的问题,把所有能担下的责任自己担下,也不再同从前一般隐忍。 反而直指是齐子赋和他母亲弄错了、喝多了,甚至明确指出齐子赋御前失仪的罪过。 然而她这一次的“不贤”,在场许多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任谁听完了容枝枝的这番话,也知道是信阳侯一家不要脸,逼着媳妇自贬为妾。 这令众人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都带了鄙夷。 容枝枝先前在京城名声有多好,为信阳侯一家做的事情有多少,此刻众人就有多瞧不起他们一家! 这下。 信阳侯和覃氏的脸,都冷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对方这么一说,以后这京城的人还怎么看他们家? 齐子赋也惊愕蹙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枝枝一向温柔体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救他的性命,她甚至一路跪上山去,找释空大师求药。 可现在…… 她不听自己的了!她也不要自己贤德的名声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江氏,第一个没忍住讥讽道:“怎有这样的人家,逼着好好的儿媳做妾,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覃氏忙道:“没有的事!当真是枝枝先前……” 容枝枝打断道:“母亲,你喝糊涂了。” 覃氏怒道:“容枝枝,你怎敢如此不孝,在陛下面前打断我说话!” 江氏讽刺道:“谁遇见这样的婆母,还能孝顺得起来!” 覃氏:“江氏!老身与你无冤无仇……” 江氏:“确是无冤无仇,所以我今日,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若是容氏这样的好儿媳,都要做妾,这世上怕是没有天理了!也不知有的人家,怎么做得出这样昧良心的事来!” 江氏的母亲是榆阳大长公主,就是陛下也要叫大长公主一声姑奶奶,她自是不把覃氏放在眼里。 乾王妃也很是不高兴,齐家人这样欺压容枝枝,让她这个方才褒奖容枝枝的人,也很是没脸。 她看向永安帝道:“陛下,我朝从来没有贬妻为妾这样的事!若开此先例,人人效仿,日后我大齐岂非是礼崩乐坏?” 永安帝:“皇叔祖母说得是!齐子赋,你既是喝多了,便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念在你有功于大齐,方才你说的疯话,朕就当没听到!” 齐子赋急忙道:“可是陛下,曼华公主已经怀了臣的骨肉!” 这下,整个殿内安静了下来。 若齐子赋只是喜欢玉曼华,那倒也没什么,此事驳回去就驳回去了,可先昭国的公主怀孕了,这婚事怕是只能结! 只是这妻还是妾的问题…… 这令乾王妃和江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关亡国公主和先昭国旧部的态度,这是国事,她们哪里还好插嘴? 一时间众人看容枝枝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若最终为国事计,怕还真的要委屈这个姑娘! 永安帝听到这里,看齐子赋的眼神,也冰冷起来:“你竟敢与一个亡国公主私相授受?” 那玉曼华就是要善待,要许婚,也该是听自己安排,怎么就轮到齐子赋自己把事情闹到这个局面了? 齐子赋磕头请罪:“臣该死,臣一时糊涂!” 覃氏这会儿也狠狠瞪了一眼容枝枝,都怪她!若是她先前就答应做妾,儿子岂会要把玉曼华怀孕的事也说出,惹得陛下大怒? 真是不识大体! 众人还说得了这样的儿媳是自己有福气,有个鬼的福气! 信阳侯连忙为自己的儿子站出来,跪下道:“陛下,事已至此,虽然是委屈了枝枝,但为了大局计,还请您暂息雷霆。想来就是不为了自己的夫君,为了齐国,枝枝她也是愿意牺牲的!” 第3章 愿意和离 少帝蹙眉,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早已不如开宴的时候那般和善可亲。 而信阳侯没等到天子开口,便看向容枝枝,劝说道:“好儿媳,你父亲素来教女有方,他若是知道此事,想来也是会叫你顾全大局的!” 眼底带着讽笑的容枝枝,不紧不慢道:“公爹,我父亲是教我顾全大局,可没教过我做妾!” 话毕,她俯跪在地:“陛下,为妾,万万不能,我容氏一族的清名,决不能毁在臣妇手中,还请陛下明鉴!为了大局,容枝枝愿意和离,我容家与信阳侯府就此分手!” 罢了,三年而已,她输得起! 左右他们也还没圆房。 从小祖母就教她,人生恰如棋局,容家的孩子要有风骨,若是输了,便该有好的棋品认输,更该有再开新局的勇气与魄力。 这一家白眼狼,她舍得下! 和离的话一出,满堂皆惊。 只因大齐的律法虽还算保护嫡妻,可和离的妇人,若是想再嫁,婚姻也难免艰难些。 而且对名声,总是不好的。 令众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竟然是齐子赋:“不行!枝枝,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生死便都是我齐家的人,怎么能和离?” 容枝枝讽刺道:“难得夫君也知道,从前我嫁入你们家,是为了做妻子的!” 齐子赋听完这话,好一阵没脸:“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但我还是爱重你的!” 容枝枝不咸不淡道:“哪个好儿郎,会让自己真正爱重的人做妾,把无媒苟合的人娶回来做妻子?不如夫君还是爱重爱重昭国的公主,叫她来做这个妾可好?” 齐子赋:“……” 他实是没想到,记忆中温顺的妻子,竟如此牙尖嘴利,竟是在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前,怒怼自己,半分颜面不给自己留,甚至还说自己与人无媒苟合! 到了这步田地,容枝枝自然是不会给齐子赋留面子了,她好好做着一个受人赞许的贤德大妇,他一家偏要将她的脸面扯下来,丢到泥地里踩。 竟如此,那谁都别想痛快了。 覃氏此番也不快地道:“容氏,你怎这样说你夫君?亏得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好儿媳!” 容枝枝面无表情道:“婆母说得是!若您也觉得我不好,便同我一起请陛下允准和离吧!” 覃氏:“你……” 她被噎住了。 她哪里会不清楚,容太傅在朝中根深蒂固,学生众多,比起玉曼华这个亡国公主,儿子要想得到更多的实权,容家能给的助力只会更多。 她也当真是恼火,先前容枝枝在家里,对自己十分孝顺,不管自己如何磨搓她,怎么给她立规矩,她都是含笑以对,尽心为全家上下盘算。 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要翻天了不成? 只见一家一家看热闹的眼神,落到了他们家身上,眸光还多有对他们一家的轻视,覃氏也是一辈子都没觉得如此没脸过,这令她越发地厌恶容枝枝今日所为了! 永安帝被吵得头疼,开口道:“好了!此事攸关国事与先昭国公主的安置,朕还并未亲政,相父如今也亲往昭国肃清叛逆,此事还是等相父回来,再行决断吧!” 永安帝口中的相父,乃是十七岁便连中三元,二十一岁拜入内阁并兼任太子太傅,二十三岁便做了首辅的沈砚书。 说来,沈砚书当上首辅那一年,陛下才八岁,先帝临终前命沈相摄政,让陛下拜沈相为相父,托孤于沈相。 先帝驾崩后,沈相已经辅佐陛下五年了,相爷如今也二十有八,至今未曾娶亲。 永安帝发话之后,便起身道:“散了吧!” 众人起身:“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帝王临去那一眼,看向齐子赋,眸光极为冰冷。 这样的眼神,信阳侯一家自然收入眼底,他们当然知道,陛下是对齐子赋不满了,信阳侯夫妇心里对容枝枝的怨念也更大。 永安帝往内宫而去。 杨大伴小心地问道:“陛下,您似对信阳府不满?” 少帝黑着一张脸道:“自然了!那一家做的什么事儿,你看不出来?容氏的贤名,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先昭国的公主委屈不得,不能做妾,那我大齐的姑娘,堂堂太傅的嫡女,就能受委屈不成?” “若是相父在这里,定是得说一句:我大齐攻破昭国,是为了壮我国威,使大齐百姓们过得更好,难道容枝枝就不是我大齐的百姓,要平白为此受这样的折辱?” 杨大伴也摇摇头:“可不是!信阳侯世子这事儿,的确是做的不地道!” 永安帝:“要朕说,那玉曼华就是要嫁给齐子赋,也只能是妾,绝不能动摇容氏的正妻之位。” “只是涉及了昭国旧部,朝堂上那帮糟老头,又会吵得朕头疼,还是叫相父去操心吧!” 现在玉曼华怀孕,永安帝能想到的,对容枝枝的处境最好的法子,便是看相父能否安排玉曼华做妾。 和离了,对容氏的名声,到底是不好听。 杨大伴自也只好跟在陛下身后,连连称是。 …… 信阳侯夫妇黑着脸,仿佛容枝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们全家的事情一般,大步往宫外走。 冬日里十分严寒,今日还落了些薄雪。 到了宫外。 见着容枝枝出来,在宫外等着她的陪嫁大丫鬟朝夕立刻冲过去,递给了容枝枝一个汤婆子:“世子妃,快拿着,保暖。” 容枝枝看了朝夕一眼,接过了这个汤婆子,冰冷的手心渐渐有了暖意。 也令她被信阳侯一家,弄得寒凉至极的心,稍微回温了几句:“你有心了!” 再不回温,怕不是被生生气死,就是被寒心到生生冻死。 朝夕笑着道:“这是应当的!” 只是她心里也奇怪,按理说今日不该是个好日子吗?怎么侯爷和夫人的脸色都这么难看? 这令朝夕脸上的笑,也连忙收了几分。 而覃氏的怒气,此刻似乎隐忍到了极点,她看着容枝枝道:“你今日委实是糊涂,丢尽了你们容家的脸,更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陛下御前,你竟丝毫不顾及你夫君的处境,就罚你自己走回侯府去吧!” 朝夕惊了:“什么?” 宫门口走到侯府,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这么冷的天,夫人是想冻死她们家姑娘不成? 第4章 这是我的马车 容枝枝听到这里,眸中露出讽笑,今日到底是谁叫容家和侯府丢尽了人,看来自己这个婆母,是半点都不明白。 齐子赋听了覃氏的话,面上露出一分迟疑:“这么冷的天……” 朝夕连忙道:“是啊,夫人,世子,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叫世子妃自己走回去啊!世子妃从小便没吃过什么苦,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 她本以为这么一说,齐子赋会心生怜悯,求侯夫人收回成命。 却不想齐子赋听完,竟然看向容枝枝:“枝枝,你的丫鬟也说了,你吹不得这样的冷风!” 容枝枝定定看着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俊美男人,问道:“所以夫君的意思是……” 齐子赋:“只要你答应,明日随我面圣,自请为妾,我便求母亲让你上车!” 容枝枝脊背挺得很直:“如果我不呢?” 齐子赋断然道:“那你若是冻出了个好歹,死在路上,便休怪我没有提醒你!难道对你而言,正妻的位置,比命还重要不成?” 容枝枝笑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三年前离开京城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此生绝不相负的齐子赋,如今竟会为了不委屈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威胁自己。 可笑她当初竟然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君子。 见她这样讽刺的笑,齐子赋只觉得十分刺目:“你如此笑什么?” 好似瞧不起自己一样! 覃氏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车,打开了车窗,对齐子赋道:“好了,我儿,莫要与她多言!先前我还当她真的多贤德,没想到竟都做的表面功夫。” “你同她说这些话做什么?她呀,主意大得很,如今婆母说话敢公然打断,夫君的要求她也丝毫不顾,没半点三从四德的模样。” “你便让她冻死在路上,也省了以后在我们府里,生出乱子来!真是个小贱蹄子,平日里装乖装得我都骗过了!” 覃氏这会儿真正是气头上,便越发口不择言。 陛下的看重何等重要? 她的儿子躺在床上病了多年,无法参加科举,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做密探传回来的那么多有用的消息,陛下还亲自接风洗尘,现在好了,叫容枝枝这么一闹,全毁了! 见覃氏拿这么难听的话出来骂容枝枝,朝夕气得红了眼眶,可偏偏对方是她家姑娘的婆母,她敢怒也不敢言。 饶是容枝枝已经对他们一家的薄情寡义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覃氏会如此不修口德! 齐子赋这会儿还道:“枝枝,你也看见了,母亲如此生气。你若还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一会儿便是我想给你求情让你上马车,母亲都不会听了!” 容枝枝抬眼看向他:“这个马车,难道我上不得吗?” 既然他们这样对自己,那她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她可不能真的冻死在路上,祖母知道了会伤心的。 齐子赋一愣,越发觉得她没了以前的温顺样子。 覃氏听容枝枝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半分悔改之意,话里话外,似还打算强上马车,当即便指着她道:“我不发话,我看你如何能上来!” 容枝枝盯着覃氏:“婆母,容儿媳提醒一句,您现在坐的,是儿媳的马车!” 覃氏一愣,面皮僵住了。 容枝枝接着道:“我出嫁当日,十里红妆,祖母为我准备了从生到死要用的所有物件,包括棺材,包括马车。” “婆母你坐的马车,是祖母怜我,花重金请天下第一巧匠打造,里头铺的毯子也柔软无比,马车比寻常马车少些颠簸。” “只是婆母您体弱,看上了这辆马车,儿媳便借您在用。这件事情,相信婆母没有忘记!” 覃氏气懵了,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我占用你的马车不成?” 容枝枝依旧温和:“儿媳素来知晓,婆母爱惜名声。所以婆母若不想被人说占用,可以下车。” 覃氏登时呼吸都困难了,指着容枝枝:“你,你,你……” 听说子赋立功回来后便直接进宫复命,她与容枝枝也奉命一同乘马车进宫,信阳侯作为一个富贵闲人,本在外头钓鱼,所以自行骑马而来。 于是他们侯府,便只有这一辆马车在此。 自己要是下去了,这大晚上一时半会儿怕也雇不上车马,那冻死的就是自己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蹙眉看着容枝枝,指责道:“你怎么如此不孝?你看看你,把母亲都气成什么样了?” 容枝枝情绪稳定:“夫君,我也是为婆母着想。” “想来夫君也不希望明日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婆母占了我的嫁妆马车,扬长而去,将我这个马车的主人丢在路上。” “若是这般,婆母的名声,怕是不好听了!” 她能当上所谓的京城第一贤妇,自然靠的不全是忍让,还有对外将整个侯府立起来的手段。 从前覃氏很是喜欢容枝枝这些手段,能叫外头不敢看轻他们侯府,可今日容枝枝这手段用到她的头上,她才终于知道痛了! 信阳侯不快地道:“好了,闹什么,都赶紧上车回去!” 今日因为儿子的事,他们信阳侯府已经十分丢人,若是再加上占用儿媳的嫁妆这一出,怕是府邸都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覃氏心中恼恨,却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看着容枝枝上车。 郁闷之下,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讽刺地道:“像你这般,一点不顺心,便表露爪牙的模样,真正是令人憎恶至极。难怪我儿不喜欢你,宁可与那亡国公主一同担上无媒苟合的恶名,也不想继续叫你做妻子!” 容枝枝沉默,一点不顺心便露出爪牙吗? 她在侯府不顺心的时候太多了,她尽心侍奉婆母,可婆母天天给她立规矩,晨昏定省一日不能少,就连雷雨暴雪天也不见松散。家里也没几个省油的灯,她哪一天顺心过? 从未! 这一次若不是齐子赋叫她做妾,踩到了她的底线上,她也断不会如此! 而且,齐子赋与人苟合,倒成了她的错了? 深觉疲累的她,闭上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覃氏还在骂骂咧咧:“我儿不与你和离,只叫你做妾,那是怜悯你,你出了信阳侯府,在哪儿不会遭人嫌弃?” “偏生的你分不出好赖,叫我儿如此没脸!现在好了,显着你了,我倒是要看看,明日这个京城,还有几个人说你好!” “今日这祸都是你闯的,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明日你就回容家一趟,叫你父亲好好为我儿走动走动,他得势了,才有你的好日子!” 第5章 比狗叫难听 容枝枝闭着眼睛没说话,只觉得覃氏无耻无比,他们一家人这样欺她辱她,若非她方才强势了一把,甚至要被生生冻死。 现在竟然还有脸,叫她去求父亲,给齐子赋走动? 真是好大的脸! 覃氏见她不出声,蹙眉厉声道:“容氏,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容枝枝不咸不淡:“听到了。” 但没打算照做。 覃氏却以为容枝枝是答应了的意思,方才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也缓了几分,到底也是有求于容家的。 只怪自己的夫君不争气,身为侯爷在朝堂上却半句话都说不上。 心情和缓了之后,覃氏潺潺道:“这样就对了,不管日后做妻还是做妾,子赋都是你的夫君,你要以他为天!” “难道他与那公主在一起了,就不是你的丈夫了吗?” “你若当真贤德,便该将公主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若是个儿子,便是我们家的长子。” “你一个女人,还不得要靠男人?照顾好了公主的孩子,将来即便你做了姨娘,他也会给你一口饭吃!” 容枝枝第一回觉得,人说话的声音,竟然能比狗叫还难听。 先前她只觉得这个婆母规矩多,难伺候,今日才知道,竟是如此自私歹毒。 果然人往往只有遇着事了,才会撕下平日里的面具。 在覃氏不断的絮叨声中,马车终于回到了侯府,停车之后,坐在外侧的容枝枝先下了车。 只是她并不如先前一样,恭敬地扶着覃氏下车,而是开口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先回房了!” 话音落下,她便带着朝夕大步往自己的院子去。 从前一心一意伺候覃氏,那是出于孝道,可今日看来,覃氏并不值得她孝顺。 覃氏在齐子赋的搀扶下,恼火地下了车,指着容枝枝的背影,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看看她,你们看看她!今日像什么样子!” 齐子赋道:“母亲,我去劝劝她,想来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待我好好说一说,事情便能解决了。” 覃氏摆摆手,示意他要去快去,她今日生生是要被气死了。 待齐子赋走了之后。 覃氏想着那会儿马车的事情,越想越是恼火,当即便一脚踢上了容枝枝的马车,谁知道那马车很硬,竟是叫她疼得脸都变了,嗷嗷叫了一声。 信阳侯烦躁地看了她一眼:“你哪里有半点侯夫人的样子!” 话毕,大步走了进去。 覃氏:“……!” 都怪容枝枝这个小贱蹄子,若不是对方气到自己,自己怎么会遭到侯爷鄙夷? 明日一早,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她一定要容枝枝多跪一会儿! …… 容枝枝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吩咐朝夕道:“遣人回容家问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晚宴,父亲未至,想来是已经让人找陛下告假了。 女婿的庆功宴,父亲都不出席,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朝夕:“是!” 话刚应下,便听到了脚步声。 容枝枝抬眼,便见着齐子赋大步进来了,男人眸光定定,里头都是身体大好还立了功之后的意气。 再不见从前躺在床榻上,什么都要人伺候的样子。 她求来天蚕莲治好了行将就木的他,却换来了今日的可笑局面,若是这般,或许当初就不该管他的死活…… 当个寡妇更好。 齐子赋进来之后,便看了一眼仆婢们:“都出去,我与世子妃有话要说!” 朝夕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一眼。 容枝枝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 齐子赋走到容枝枝跟前,试图去握她的手,却不曾想手刚刚伸过去,容枝枝便后退了一步。 叫齐子赋的手尴尬在半空中。 容枝枝:“夫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齐子赋被拂了面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容枝枝道:“枝枝,我知道你委屈了,只是你既然爱我,就该多为我着想。” 容枝枝蹙眉,她其实并不知道,齐子赋为什么这么自信笃定地说她爱他。 难道他们两个的婚事,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不得违抗?而她也是受了多年做大妇的教诲,才事事以他齐家为重。 只是她也并未出言反驳,想知道对方还能说出什么来。 齐子赋接着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枝枝你也要体谅我,我在异国他乡,难得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一时糊涂了才……” “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必然是要为曼华公主负责。” “再说了,如果当初不是曼华公主救我,现在我已经死了,你眼下根本都看不到我,其实她是我们二人的恩人!” 容枝枝:“……” 作为一个循规蹈矩了多年的贤德大妇,她是不是不便说:你如今回来闹这一死出,还不如死在昭国? 罢了,对方到底是大齐的功臣,容枝枝也不想说如此恶毒的话。 便只淡声道:“夫君,可以和离,可以纳妾。至于其他的,不必再谈!” 齐子赋作为世子,要纳妾,容枝枝不会说什么,只要不动摇她正妻的地位,多少妾室,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齐子赋:“你心里就只有正妻的位置,没有一点别的吗?你将我当什么?” 容枝枝:“那我且问夫君,你今日在陛下面前,说是我自己求的要做妾,你又将我当作什么?” 齐子赋一时语塞:“此事……” 此事确实是他对不住容枝枝,自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容枝枝又道:“夫君可还记得,当初我嫁给你后,治好了你的病,你感动万分,离京的时候说一定会立功,回来便在陛下面前,为我请封诰命。今日你在御前的那些话,就是你说的,为我请的诰命吗?” 齐子赋再次失语,半晌道:“枝枝,是我亏欠你!未来我一定百般补偿你!” “就算你失去了正妻的位置,可是无妨的,你还有我的爱,我发誓我待你只会比从前更好。” “曼华她有孕在身,如今也不便伺候我。” “说来我们当年还没来得及圆房,我便装病暗中前往昭国,你我夫妻多年未见,今日该好好温存一番才是!” “却是叫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闹了若久。叫仆人们备水,伺候我们休息吧!” 说着,他便要上来抱容枝枝…… 第6章 你就是贪慕荣华富贵 容枝枝是半分没想到,两个人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齐子赋竟还想着圆房的事。 她又是后退三步,避开了对方,冷着脸道:“夫君,曼华公主的事情处理好之前,你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住吧!”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道:“难道不做正妻,你便碰都不愿意让我碰?” 容枝枝并不正面回答,只道:“夫君请回!” 齐子赋的容色,也终于冰冷了起来:“好好好!世人都说你爱我,为了我齐家愿意付出一切,我看你更爱的,是世子妃的位置,你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我罢了!” 容枝枝并不说话,只是想笑,为了荣华富贵?作为容太傅的嫡长女,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就是嫁去王府做王妃都是做得的。 若不是父亲和信阳侯定了娃娃亲,根本就轮不上一个病得快不行的侯府世子娶她。 可现在,齐子赋竟说这样的话…… 罢了,话不投机,没什么可说的。 见容枝枝美丽的容颜,冰冷至极,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及逐客的坚决,也没半分为她自己辩解的意思。 齐子赋绷着一张俊脸,神色冷漠地离开。 他走了之后,朝夕进来了,急切地对容枝枝道:“世子妃,世子怎么走了?你们都三年未见了,他也不在你这里留宿?” 容枝枝:“我赶走的。” 朝夕:“?” 容枝枝三言两语,便将今日所有的事情,与朝夕说了一个分明。 朝夕听完气得发抖,她就说怎么那会儿一出宫,就觉得情状不对,主子们还动不动就提起做妾的事。 可朝夕想了想,道:“世子妃,是否越是这般,您越是要将世子留下?说不定您与他小意温存一番,他便会回心转意呢?” 容枝枝直言道:“他今日若是宿在这里,我会觉得恶心。” 她受了这么多年名门贵女的教导和三从四德的熏陶,都忍不得这样一个人,或许她的身上,还是藏着几根反骨吧。 再说了,这样一个人的心,要他转回来做什么? 是什么稀罕物件吗? 朝夕被自家姑娘的话噎住了,也是,若是她自个儿嫁了姑爷这样的人,想来也是窝火的。 朝夕小声问道:“姑娘,您就一点都不伤心吗?” 容枝枝淡淡道:“伤心什么?当初嫁给病弱的齐子赋,也不过是因为父亲不想背上发迹后悔婚的恶名。” “我嫁过来是为了家族声誉,为了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高门贵女,被世家培养出来,心里惦记的,从来便是家族的利益和自身的荣誉,而不是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既然无心,又谈何伤心?” 生气和寒心是有的,伤心……真的没有! 京城的优秀男子那么多,在遍地天才的皇城,三年前文不成武不就,仅有一张尚可容貌的齐子赋,若不是因为婚约,连她的眼都入不得。 朝夕听完倒是沉默了,她一贯知道自家姑娘是理智的,没想到竟然是理智至此,这会儿她都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会儿,回容家打探情况的仆人进来,禀报道:“世子妃,主君叫你明日回一趟太傅府!” 这仆人是容枝枝从娘家带来的,自还是叫容太傅主君。 容枝枝:“知道了。” 也是,该回去一趟与父亲商量一番,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要和离,该切割的关系和势力,还是要让父亲早日切割才是。 …… 覃氏气得一整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虽恼恨儿子莽撞糊涂,可更多的还是恨容枝枝不识大体。 信阳侯被她翻得烦闷不已,根本睡不着,没好气起身:“你自己一个人休息吧!” 说罢就去自己的书房睡了。 这下,覃氏更是怨恨容枝枝了,都是因为娶妇不贤,这家里才一塌糊涂,儿子婚姻不幸、前途不明,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与侯爷和缓的关系,也再次生出问题。 怀着怒气,她特意起了个大早。 在自己的院内正厅,等着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 她院内的陈婆子打算在屋里起两盆金丝炭防寒,覃氏却道:“不必起炭火了,就让这屋子里头冷着,一会儿容枝枝来了,叫她在地上好好跪一跪,让她清醒几分!” 若不是看在儿子还需要容太傅帮助的份上,她连房间都不会让容氏进,定是叫她跪在外头反省! 陈婆子道:“可是夫人,若是不点炭火,您不冷吗?” 覃氏其实很冷,但是为了磨搓容枝枝,她嘴硬道:“我无事,我手里有汤婆子,还喝着热茶,这身上暖和得很!” 陈婆子是心疼自家夫人的:“不如先点着,等世子妃来了,再撤了火盆?” 覃氏:“都说了要叫屋子里冷着了!若是先点着,她进来后,不是还先暖和了一阵?我不愿如此便宜她!” 陈婆子见夫人如此坚决,也只好照做,嘴里也忍不住怨怪起来:“世子妃也是,昨日在宫里那样闹就罢了,晚间还让世子爷睡了书房,当真是没半点贤妇模样!” 说起自己的儿子是在书房睡的,覃氏更是恼火:“我一会儿就好好教教她,哪里有这样做人媳妇的?” “夫君三年没回来,也不说好好疼疼他,竟叫他一个人宿在书房,像什么样子?容太傅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也是我家瞎了眼,娶了个这样不懂事的毒妇回来!” 覃氏口中全是对容枝枝的贬损,已是彻底忘了,当初容枝枝为齐子赋求来天蚕莲,治好了对方娘胎里头带着的毒,那时候齐家是多感激对方。 陈婆子应和着道:“可不是!她还说要和离,也不想想,和离之后,上哪里找我们侯府这样的好亲事!” 覃氏听完,脸也是越发冷了。 不止是因着对容枝枝不满,也是因为这寒冬腊月的,不点炭火,着实是叫人从脚心里开始发凉。 初冬起,容枝枝便命人备了上好的金丝炭送来,覃氏从来没受半点冻,这会儿已是寒冬,骤然没了炭火,哪里受得住? 等了好一会儿,覃氏快冷的不行了,便问道:“这个不孝的东西,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来问安?” 院子里的婆子赶忙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夫人,世子妃起了,想来就要过来了!” 覃氏点头,忍着酷寒继续等着。 她这会儿受得所有的冻,一会儿都要容氏还给她,叫容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必是比自己现在冷多了! 第7章 冻死老身了 覃氏等啊等,等啊等。 都没见着容枝枝的人,在她越发不耐的时候,终于等到婆子又回来禀报:“夫人,世子妃出门了!” 受了快半个时辰冻的覃氏脸都绿了,拍案而起:“什么?!” 所以自己准备了一个早上的磨搓,竟然没有半点用处吗?这真是叫覃氏好一阵恼火。 最恼火的是,这顿准备没磨搓到容氏,却是把自己磨搓了一番,怎叫人不生气? 跑腿的婆子道:“听兰苑的人说,世子妃是回娘家去了!” 陈婆子听到这里,立刻紧张起来:“夫人,世子妃该不会是回娘家,找容太傅告状吧?” 覃氏听完,起先还有些紧张。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不屑地道:“无妨,容太傅一向古板,她回去了之后只会挨骂!” “再说了,子赋如今立了功,正有势头,容太傅若是聪明,便该与我家更亲密才是,岂会站在容枝枝那边?” “是迎个和离的女儿回容家住着丢人,还是与出息了的姑爷和和美美,容太傅能选不出来?” 陈婆子:“夫人说得也是!” 覃氏:“也罢,就该叫她回家醒醒神!不然还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容家大小姐呢!” “进了我信阳侯府的门,就要守我侯府的规矩。好了,不说了,快将炭火点起来,冻死老身了!” 陈婆子:“……是!” …… 容枝枝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回到了容家,门房连忙来迎。 只是对方看容枝枝的眼神,已然带了一些怜悯,容枝枝了然,昨夜宫里的事,家里定然是知道了。 也是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告诉父亲。 仆人将容枝枝迎进去,并开口道:“主君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叫大小姐您旁事都放着,先在正厅等等他,他有事与您谈。” 容枝枝微微蹙眉,有些奇怪。 父亲这个时辰怎在祖母院中?而且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祖母的面谈?父亲孝顺,许多事情也会问一问祖母的意见,她老人家在家里一直很说得上话。 可父亲这样的吩咐了,容枝枝即便觉得奇怪,也依旧还是在正厅等着。 没多久,一名与容枝枝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大步走了进来:“哎呀,这不是姐姐吗?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回来了?是在齐家待不下去了吗?” 容枝枝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容姣姣最烦的就是容枝枝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从小到大,姐姐处处压着自己一头,众人说自己娇美,可偏偏姐姐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说自己有才华,可偏偏姐姐又是京城第一才女。 最可气的是,姐姐嫁给齐家那个病秧子,本以为对方要守寡了,没想到容枝枝还把那齐子赋救活了,又得了个京城第一贤妇的称谓。 容枝枝在世人眼里,简直称得上完美。 这一切,怎叫容姣姣不上火? 听说齐家要容枝枝做妾,容姣姣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兴奋得很,一听说她回来,就赶忙来看热闹了。 她一屁股坐下,接着讽刺道:“姐姐,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京城第一贤德大妇吗?姐夫也不过是叫你做妾罢了,有什么做不得的,你说是不是?” “还是今日你回来,实则是找母亲请教如何照顾孩子的?也是了,怀孕的人可是公主,亡国的公主也是公主嘛,你将来还得伺候她做月子的。” “哎,你如今啊,丢的不止是你自己一个的人,还有我们容家的脸面!以后真的做了妾,或是做了和离妇,众人还不得笑死你!可怜我也得跟着丢人。” 朝夕听着十分的来气。 当初若不是为了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大小姐何至于在太医说齐子赋没几天可活了,还得嫁过去? 如今大小姐受了这样的气,三小姐非但不心疼她,竟然还说出这些风凉话来! 她正要帮小姐说话,容枝枝却抬手握住了朝夕的手,叫她别出声。 安抚住了朝夕,她才看向容姣姣:“妹妹说得是,不过你倒也知道,我如今快和离了,总归名声毁了,以后终究是要做笑柄的。” “既是如此,你猜猜,我若是在外头泼妇骂街,去茶楼客栈当众说些粗鄙的话,到时候影响得是谁?”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妹妹你还嫁不嫁得出去!我若是妹妹你,这时候一定会好好尊敬姐姐,免得姐姐犯糊涂,与我玉石俱焚。” 容姣姣:“你……” 她哪里会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私下里笑话容枝枝的是不少,但是骂信阳侯一家狼心狗肺的更多。 所以即便姐姐和离了回来后,二婚困难些,但那些做正头夫人的,都是会理解姐姐的,所以对自己的婚事影响不了什么。 可万一容枝枝真的破罐子破摔,在外头发疯,叫人以为容家女本性不堪,那自己的婚事就真的完了,众人定会觉得,自己与姐姐同出一脉,品性定然差不多! 正在气恼之间。 外头走进来一名中年妇人。 对方进来后,容枝枝立刻起身,恭敬地道:“问母亲安!” 来人正是容枝枝的生母,太傅府的当家主母王氏。 王氏大步走到容枝枝的跟前,抬起手,不由分说地就是一个耳光,甩在了容枝枝脸上! 朝夕瞪大眼:“夫人……” 容枝枝被打得头都偏了过去,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脸更是阵阵发麻,不必照镜子都知道,面上定是有一个硕大的掌印。 她死死的咬牙,压下了所有的情绪,看向王氏。 王氏怒道:“方才没进门,就见着你大放厥词,威胁你妹妹!你这些年学的规矩,怕都是学到了狗肚子里!” 容姣姣立刻过去,拉住了王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姐姐也真是的,我不过是听说了昨日宫里的事,来安慰一下姐姐,没想到姐姐竟然威胁吓唬我,亏得母亲您来了,不然我都要被吓哭了!” 朝夕生气地道:“三小姐,明明是你先……” 王氏不悦地看向朝夕:“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才开口的份?想来就是你到了侯府,常常在你家主子身边耀武扬威,才叫你家主子如此糊涂!来人,将朝夕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8章 你为什么不吊死在齐家? 朝夕闻言,立刻吓得白了脸,可惊恐和不服气之下,心里又莫名生出了几分孤勇,正想着就是夫人当真要打死自己,她也要临死之前,帮自家姑娘说两句话。 却不想容枝枝一步,拦在了朝夕的身前,摆明了不准人动她。 朝夕看着姑娘纤细单薄的背影,却觉得高大无比,她唇瓣微阖动,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姑娘……” 她心里这会儿已是后悔死了,姑娘几次三番提醒自己,要稳重,不要多话,因着她的身份到底是奴婢,容易被人揪着错处,可自己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王氏看着容枝枝的举动,眉心蹙起,厌恶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贱婢,忤逆母亲不成?” 容枝枝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看王氏的眸光极淡:“母亲多心了,只是朝夕是祖母买来伺候女儿的丫头,您若是下令打死了她,祖母那边恐怕会不快。” 朝夕又有什么错呢?其实也不过就是想帮自己说出容姣姣挑衅的真相罢了。 可朝夕不清楚,母亲不喜欢的哪里是朝夕开口,她不喜的是自己这个女儿罢了!所以母亲瞧什么本就是不顺眼的,哪里又容得了自己和朝夕出言分辩? 王氏怎会听不明白,这死丫头的意思,便是若自己打死了朝夕,她就要去找老太太告状! 这令王氏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好你个不孝的东西,竟敢拿你祖母压我!” 容枝枝轻声道:“母亲言重了,女儿不敢。女儿只是为母亲着想,担心母亲因此与父亲离心罢了。” 这话生生就是戳到了王氏的心窝上。 这几年老太太越发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而夫君却又是至孝之人,因自己不能令婆母满意,夫君嘴上不说,可看得出来是颇有不满的。 若再为这点子事,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怕是夫君都要睡到书房去了。王氏是真心爱容太傅,哪里受得了这个? 想明白了这些,王氏勉强压了心里的火,盯着容枝枝讽刺道:“难为你有心了!” 容枝枝这哪里是为自己着想,分明是清楚自己的软肋,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容枝枝知晓,母亲说出这句话,便意味着朝夕不会有事了。 然而容姣姣还不明就里,拉着王氏的手道:“母亲,您还真当姐姐为您考虑不成?朝夕不过是一个侍婢罢了,她自己心疼自己的丫头,不想让您打杀了,才把父亲也拿出来说事,父亲哪里会真的与您计较!” 王氏看了她一眼,不快道:“好了,不必说了!”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她这个小女儿,竟是半点容枝枝的聪明都没学到,但凡姣姣有枝枝半点智慧,自己能少操多少心? 容姣姣被王氏这般呵斥了一声,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教唆母亲杀人。 便只一副维护王氏的模样,看了容枝枝身后的朝夕一眼:“狗奴才,母亲饶了你的性命,你还不磕头跪谢!亏得是遇见我母亲这样明事理大度的女主人,不然你几条命都不够死!” 容姣姣讨厌容枝枝,自然也讨厌容枝枝的狗,朝夕在容姣姣的眼里,就是一条容枝枝的忠犬,不喂骨头都能帮着容枝枝咬人那种。 王氏听完,只觉得姣姣不愧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说话极是贴心。 朝夕听着容姣姣颠倒黑白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是夫人明事理大度饶了自己的命,分明就是自家姑娘为自己争取的活命机会。 可为了避免姑娘为难,她还是跪下了:“多谢夫人宽宥!” 王氏轻蔑地看她一眼,也懒得再在朝夕的事情上花心思,不过就是一个贱婢罢了。 她转而看向容枝枝:“你府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嫁出去了三年,连自己夫君的心都看不住!” “闹出如此笑话,现在整个京城谁不说你没用?贤德,光有贤德的名声能干什么?抓不住男人的心,一切都是白搭!” “他去了昭国,你就不知道给他写几封信,聊表相思之情,叫他记挂着你吗?竟给了那亡国公主可乘之机,闹得我们容家也跟着丢人!” 若是从前,王氏说自己什么、骂自己什么,容枝枝都是听着。 可今日,种种的事情加起来,她心里太累了,她不想忍了。 于是她平静地道:“母亲,齐子赋隐姓埋名出去做密探,是不能收女儿的信件的。” 但凡有几分见识的人,都该清楚为国出去做间客,是多么私密的事,有的时候,国内甚至还要伪装人已经死了的假象,连家里人都骗着。 哪里还有什么可能传递书信,联络感情? 母亲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对方眼下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自己,也根本懒得思考这些,所以想到什么骂什么罢了。 王氏被噎了一下,深觉没脸,显得自己好似没脑子一般。 便是绷着一张脸,再次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当不了齐子赋的正妻了,便回来找你妹妹的麻烦,威胁要与你妹妹同归于尽?” “我真是造孽,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摊上你这样恶毒的女儿!” “早知道这般,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应当掐死你才是!便也没得似今日一般的难堪事!” 容枝枝温言提醒道:“母亲,我出生的时候,您已经掐过一回了。” 该是她来问,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坏事,才摊上这样一个偏心又不讲道理的母亲才是。 王氏听完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曾想这桩秘事,容枝枝自己竟然知道。 她当即恼火地道:“那还不是怪你!一出生便是难产,竟是脚先出来,险些活活痛死我!似你妹妹,都不需我如何使劲,便生出来了,这便是来报恩的孩子!” “可你!你从出生的那天,我便知道你是来讨债的!若非是如此,怎会这样不孝,往死里折磨你的母亲?” “现在好了,险些要了我命不说,还要被齐家人贬做妾室,要我跟着你丢人现眼!” “我也不知道你今日回家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吊死在齐家算了,如此我们还能去齐家讨个公道,挽回家里的声誉,也省得连累了你妹妹今后的婚事!” 第9章 默认了不把她当回事? 容枝枝听完这些话,只觉得可笑,当年祖母说齐子赋一个病秧子,都活不了几日,怎么能叫自己嫁过去? 是父亲不愿因为悔婚影响容家的清名,母亲又哭着闹着说自己若是悔婚了,外头人怕是都不敢再与容家其他的姑娘定亲了。 她为了家族和父母还有妹妹们,压下心里的委屈,说服祖母做了齐家妇。 如今婆家这样欺辱她,母亲不止不关心她半分,却叫她吊死。 从前她的终生幸福,比不上妹妹的婚事,如今她的性命,在妹妹的婚事面前,依旧是不值一提。 她现在有些不值,为自己不值。 疲累之下,她懒得再说什么,便只是道:“母亲说得对,是女儿不孝,竟然还活着,实在是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你……你怎么说话呢?” 这话便生生衬得自己这个母亲,十分不慈一般。 容姣姣忙是道:“母亲,别生气!姐姐她是祖母养大的,不将您看在眼里,那也是有祖母给的底气,您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您啊,还是多心疼心疼自己,别是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姐姐不心疼,女儿可心疼得紧呢。” 一番话,挑拨离间做到了极致。 王氏本就憎恶容枝枝,再加上这些年来容姣姣的多次挑拨,那厌恶是与日俱增。 此番王氏听完了,果也是冷笑了一声,盯着容枝枝道:“是是是!我哪里管得了你,你可是有老太太撑腰,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母亲!” 容枝枝没出声。 她眼里从来就没有过母亲吗?自然不是的,相反,从小到大,她想了无数的办法,讨母亲开心。 可是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厌恶的,就说是看仇人也不为过。 从来自己说什么,母亲都不会相信,而妹妹颠倒黑白的时候,嘴皮子随便一张一合,母亲便都信了。 这些年她不知道受过多少次冤屈,挨过多少次莫名其妙的耳光。 后头是祖母劝她,有的人生来与母亲的缘分就是薄的,这事儿强求不来,她在祖母怀里痛哭了一场后,便不再总是往母亲跟前靠了,甚至是避着母亲和妹妹走。 免了什么时候,又平白招来一巴掌。 然而出嫁了三年,今日归来也仍是如此。哪里是她眼里没有母亲?是母亲从来容不下她罢了。 王氏见自己说完话,容枝枝不立刻过来道歉,也不解释宽慰自己几句,她心里极是恼火,什么意思?是默认了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吗? 她正要发作。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是容太傅大步走了进来。 王氏起来招呼:“夫君!” 容枝枝和容姣姣也见礼:“父亲!” 容太傅已经年近四十,但瞧着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十分俊美,二十年前还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誉。王氏是个极爱皮相的人,初见就对容太傅爱得要死要活。 当年江氏也看上了容太傅,对方是榆阳大长公主的女儿,王氏生怕失去了容太傅,甚至不顾自己的名声,拿着刀冲出去。 扬言不是自己死,就是江氏亡,吓得江氏觉得她有病。 已经退隐的王丞相,二十多年前在朝却是呼风唤雨,王氏又是他的独女,彼时江氏又不能打杀了她,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着说不定什么就被王氏给捅了,于是江氏赶忙嫁给了如今的礼部尚书。 在活命和婚事之间,哪个重要,江氏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她与王氏也因此多年不睦。 而成功抢到了夫君的王氏,对容太傅自是体贴不已,此番立刻倒茶递给他:“夫君,天气冷,你且先暖暖身子!” 容太傅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多谢夫人,夫人辛苦了!” 他这个夫人,当年不顾贵女的声誉,拿着刀挑衅他人的事,一直令重规矩的容太傅很瞧不上,可不得不说对方嫁给自己之后,对自己极好,当年也不嫌弃自己贫寒,是下嫁,所以这些年夫妻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 这会儿容姣姣便开口道:“父亲,您也知道母亲辛苦,可是姐姐,却是半点孝心也无!” “她一回来,就把母亲气得心口疼,母亲说也说不得她,骂也骂不得她。她动不动就抬出祖母来吓唬母亲!” “无非就是看着母亲孝顺,拿捏着母亲罢了!您可好好教训一下姐姐,给母亲出口气才是!” 容太傅闻言,看了一眼低眉顺耳站在一旁的容枝枝:“果真如此吗?” 王氏愤愤地道:“岂止!她还说要在外面闹事,坏了她妹妹和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呢。枝枝一贯是婆母教导的,不把我放在心上,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夫君……” 然而这会儿,容太傅也看见了容枝枝脸上的掌印。 他打断了王氏的话,不快地道:“你脸上的掌印是怎么回事?难道齐家那小儿,还敢与你动手不成?” 容太傅不能接受的,不是容枝枝挨齐家的打,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容墨青的女儿被外人打! 这哪里是打她,那是打自己的脸! 王氏一听这话,便尴尬了:“这,夫君……是她方才说些混账话,我气急了打了!” 听王氏这么说,容太傅的火气才下来几分。 只是他也偏头,十分不快地看着王氏:“你是糊涂了不成?你不知道母亲病了?” “母亲素来最宠爱这个孙女,一会儿她顶着这个巴掌印过去,要是心疼坏了母亲,加重了母亲的病情可如何是好?” “你都这个年纪了,做事怎么还是这般不周全,半点都不知道心疼婆母!难道是因她是我的母亲,不是你的?” 王氏又尴又尬,忙是道:“夫君,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会不将你的母亲当成自己的,我当真只是一时冲动了!都怪枝枝乱说话,我这才……唉……” 她心里其实也恼恨得很,那个死老太婆为什么放着活泼可爱的姣姣不喜欢,非要喜欢容枝枝那个没眼力见的东西,闹得夫君总是为了老太太对自己不满。 倒是容枝枝一听这话急了,忙是问道:“父亲,祖母怎么了?” 第10章 请父亲应允和离 容枝枝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满是急切,望着容太傅。父亲一贯更在乎家风和家里的声誉,母亲心里只有弟弟和妹妹。 唯有祖母是心疼自己,爱自己的人,甚至出生那日,若不是祖母把她抢下来,她已经死在母亲手中了。 现在听说祖母病了,她自是着急。 容太傅听着她的语气,脸色缓和几分:“你倒是知道孝顺你祖母,她这些年没有白疼你!你祖母没事,只是老毛病又犯了,神医已经瞧过了,我也照看了她一整夜,已是没有大碍了。” 按理老太太病了,该是王氏侍疾,只是容太傅实在是孝顺,也加上知道母亲不待见妻子,所以自己亲自守了一夜。 容枝枝听到这里,已是放心下来,祖母有心疾,出生便心脉不全,此病没法根治。 这些年一直好好将养着,只是时而不时也会发作一下,容枝枝也是因此,跟着神医学了一手好医术,就是希望若是祖母身子不爽利,自己在身边时也能帮衬一把。 容枝枝:“那女儿去看看祖母!” 容太傅道:“不急,你祖母刚刚歇下了。而且你这脸肿着,怎么去看她?不是平白令你祖母心里不快?” 说完,他看了一眼朝夕,蹙眉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给你家姑娘取几块冰敷脸!” 朝夕得了话,立刻屈膝:“奴婢这就去。” 她哪里是不心疼姑娘,只是那是夫人打的,主君不发话,她哪里敢! 容太傅:“一会儿脸上的肿消了,再去看你祖母。” 容枝枝:“是。” 她虽然很着急见着祖母,可也知道父亲的话有道理,祖母见着自己的脸被打肿,想来也是会生气受刺激,对她老人家的身体不好。 父亲对自己挨打没半点心疼,不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外,但容枝枝也不在乎,父亲能事事考虑祖母就行,他能孝顺祖母,叫祖母晚年安乐,对容枝枝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夫君又想起来自己打人的事儿,又怀疑自己的孝心。 却是容姣姣撒娇道:“父亲,哪有那么矫情!照我说,祖母就是太溺爱姐姐了,才叫母亲都教训不得姐姐……” 话还没说完,容太傅手里的茶杯,就对着容姣姣砸了过去。 落到容姣姣跟前的地面上,一滩水溅到了容姣姣的衣摆上,吓得容姣姣花容失色,腿也软了,忙是跪在地上:“父亲!” 容太傅黑着脸道:“混账东西!你竟然说你祖母的不是!看来我这些年,是真的太娇纵你了!” 王氏忙是帮着求情:“夫君,姣姣只是一时糊涂,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 容枝枝即便没犯错,都能得来王氏的打骂,而容姣姣说错了话,王氏却是急着把责任往她自己的身上揽,帮着说话。 容枝枝在边上看着她们母女情深,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因为在过去的许多年,早就心里憋闷过太多次了,到如今早已麻木了。 容太傅寒声对容姣姣道:“滚去祠堂跪着,饿上一日醒醒神!再叫我从你口中听到半句对你祖母不敬的话,我便赏你几板子!” 容姣姣哭丧着脸:“是!” 王氏忙是道:“那若是姣姣要跪,枝枝也该一起去!她一大早的,言词对我不敬就罢了,竟也没去给我问安,还是我主动过来的!” 容枝枝唇角勾起讽笑,便是容姣姣自己犯了错,母亲也要叫自己一起受罚。 可惜了,这事儿母亲带不上自己。 果真,容太傅听完之后就蹙眉:“是我有事与枝枝商量,命人叫她把旁的事放放,先在这儿等着我的,有什么问题?还有,她还没先给母亲问安,急着去给你问什么安?你就那么着急,想越过母亲去?” 王氏面皮一抽,不曾想此事乃是夫君的交代。 听着对方后头的话,她心里也是窝火,可也不愿意惹夫君不快,于是道:“原是这样,是妾身误会枝枝了!” 容太傅摆摆手,道:“你先退下,我与枝枝有事说!” 他哪里不知道妻子不喜欢大女儿,他懒得与她继续在这里攀扯什么,便叫她先出去好了。 王氏心里闷闷的,夫君有事情不与自己这个妻子商量,却与容枝枝商量,还不许自己在这儿听。 这使她看容枝枝更不顺眼了,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那妾身先去准备午饭,夫君辛苦了一夜,妾身叫厨房炖汤,好好给你补补。” 容太傅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王氏不快地离开,临走还没好气地看了容枝枝一眼,对上母亲的眼神,容枝枝便知道母亲满眼只有父亲的毛病又犯了,父亲与自己这个女儿私下谈点事,都被她嫉恨上了。 王氏带着容姣姣离开正厅后。 容姣姣委屈地道:“母亲,父亲真是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罚我!” 王氏正是心烦,听完了也不快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道你父亲愚孝,满脑子都是他的娘,我都不敢触霉头,你偏要惹他干什么?” 容姣姣竟是小声说了一句:“那老太婆死了就好了!” 王氏吓了一跳,忙是道:“你莫要胡说,叫你父亲听到会打死你的!” 容姣姣摇着王氏的手,压下了眼底的狠意:“好嘛,女儿知道的,也就是私下里与母亲您才敢说两句!祖母总是给您摆脸色,我这也是心疼母亲。” 王氏想了想,低声道:“我虽然也不喜欢你祖母,可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娘亲,她若是死了,你父亲会很是伤心,我不愿那样。” 容姣姣:“女儿知道啦!” 母亲还是太软弱了,有的事情,或许只能自己做决断。 …… 朝夕拿着冰块回来,隔着帕子上去给自家姑娘敷脸。 而容太傅这会儿,也看着容枝枝道:“你素来是个稳重明理的,齐家这事,你想怎么处理?” 在容太傅看来,女儿先前为齐子赋做了那么多,想来即便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轻易舍不得自己的夫君的。 容枝枝闻言起身,从来都是她听父亲的要求做事,第一回她也希望父亲能顺着自己一次。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含泪轻声道:“父亲,女儿想和离,请父亲应允!” 她不爱齐子赋,所以齐子赋闹出的事,她确实不伤心,可是她委屈啊。 凭什么她付出这么多,还要被人这样作践呢?她已经在齐家耽误太多,她不想继续耽误自己了! 血和泪,她都不想再为齐家那样的人家流。 第11章 八抬大轿将你接回 容太傅倒是意外了,审视着自己的女儿:“你想和离?对齐子赋半点眷念也无?” 容枝枝轻声道:“父亲,当初女儿为何嫁他,您是清楚的。从头到尾,女儿都不是为自己嫁的,为的是容家。” “如今,女儿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和离,女儿同样是为了容家。” “父亲应当清楚,那玉曼华到底是昭国公主,以我朝善待亡国皇室的传统,断然是不会叫她做妾的,昭国旧部也不会答应。” “可若我容家的女儿,遭人贬妻为妾,都要默默隐忍,父亲的官声和容家的清誉,亦会受到影响,是以女儿以为,和离是目下最好的解法。” 容枝枝在祖母的教养下,惯是冷静理智,她明白越是想达到什么目的,便越是要沉得住气,脑子要转得飞快,出言也要说到点子上。 她太知道自己古板的父亲,最在意的是什么了。 若是她现在细数自己的委屈,父亲不会放在心上,还会叫她多多隐忍,世上的女子大多是这么过来的,可说起容家名誉,父亲便是忍不得了。 果然。 容太傅听到这里,沉吟道:“你此言不错,就此和离虽不甚光彩,可到底给我容家的女儿们,留下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名声,外头也不敢小觑轻贱你的妹妹们。” “再有,我容墨青的女儿,怎么能为妾?为父为官二十一载,就连只小我几岁的先帝,都做过为父的学生。我们这样的人家,岂能容早就是个空壳子的信阳侯府这样对待?” “也怪为父,当年见着齐家那小儿病成那般,为了名声还是将你嫁过去,才叫你在那虎狼窝里受委屈,累带我容家也被这样羞辱!” 只恨先帝身体不好,年纪轻轻便薨逝,摄政大权还给了沈相而不是自己,不然自己只会比如今更受敬重,借给信阳侯府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做这样的事。 容枝枝是何等聪明人,只是道:“怎能怪父亲?父亲有仁有义之举,都是那齐家白眼狼,辜负了父亲的一腔真心。” 父亲可以自责,但是她不能说:你说得是,我也觉得你糊涂得很,为了一点子虚名,将我害得这般惨。 她只能宽慰对方,如此父亲才会觉得,自己跟他一条心。 容太傅听完,果然欣慰地看了一眼女儿:“你素来是懂事的,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曾怨怪为父,是为父亏欠你!” 容枝枝小心地道:“亲生的父女之间,说什么亏欠呢?那和离的事,父亲是答应了?” 若是和离了,她还是想回到家里来,继续在祖母跟前尽孝的,祖母把自己教养大,是自己最爱重的人,所以父亲是否同意和离,对她来说十分紧要。 容太傅点点头,但他又道:“你祖母昨日发病,齐家小儿闹的事,我还瞒着你祖母,不敢告诉她,若是叫她知道齐家闹出这等事,怕是会气出好歹来。” “待过十天半个月,你祖母身体好些了,我再徐徐与她说起此事。再八抬大轿,一路放着鞭炮,风光将你接回来,你看如何?” 从来只有嫁女儿的时候八抬大轿,没有和离的时候,还八抬大轿请回来的说法。 和离的妇人,娘家往往是正门都不让走,叫走侧门。 而一向古板的容太傅能做此许诺,也是真心觉得亏待这个女儿了,更是觉得齐家做得太过分,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如此他便是要以此举打齐家的脸。 风风光光放鞭炮都是庆祝好大事的,他把和离的女儿抬回来,似好事一般庆祝,摆明了瞧不上信阳侯府,这一巴掌便是要稳稳地扇回去。 朝夕在边上听着,想想那个画面,预测一番齐家人的脸色,都觉得心里一阵爽利。 容枝枝听完,也知父亲考虑得周全,祖母的身体发病的时候,是受不得半点刺激的。 于是便道:“父亲想得极为周全,女儿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还要谢谢父亲打算为女儿准备仪仗。” 容太傅:“只是为了你祖母,接下来几日还是委屈你了,得继续在齐家待着。” 容枝枝温声道:“女儿不委屈,不过待几日罢了。十个齐家众人加起来,也不及我祖母半根手指头,忍他们几日,能叫祖母身体更稳妥些,女儿是一百个乐意的。” 这都是容枝枝的心里话,只要是为了祖母的身体,莫说是等十天半个月了,叫她拿命换她都无有不应。 她正好看看,她不做这个贤德大妇了,齐家会乱成什么样。 容太傅听完也十分满意,却也皱眉道:“你有这份孝心是极妥的,此事便先这么着吧。只是这一回,你也要反省自身,没有笼住夫君的心,到底是你的责任!” “少把心思花在那些药草上,你祖母的病自有神医帮着治,你一个太傅府的嫡长女,学那些做什么?出嫁从夫,你要多在夫君的身上用心。” “和离一回,还能说是齐家的错处,若以后再和离一回,那就都是你的错了!” 容枝枝自问在齐子赋的身上,用的心思是不少的,妻子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全了。 齐子赋还整这一死出,她深觉是齐子赋自己的问题,与完美的她半点不相干。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顶撞父亲的时候,句句顺着父亲,顺利和离才是最要紧的。 她便恭敬地道:“父亲教训得是,女儿一定好好反省。” 见着大女儿知礼懂事,对自己言听计从,容太傅也十分满意,没有再多说她什么:“起来吧,我也去歇一会儿!你一会儿去看你祖母,切记勿要说漏嘴!” 容枝枝:“女儿谨记。” 就是父亲不提,她也会小心的,那可是她的祖母,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容太傅交代完了,便大步离开。 朝夕过来接着给容枝枝敷脸,她素来知道自家姑娘主意大,这和离的事情姑娘想好了,便是不会改的,左右她也恼恨齐家,所以也不劝什么。 她只是看着对方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姑娘,那会儿三小姐在夫人面前颠倒黑白,您怎么不解释解释呢?” 容枝枝自嘲一笑:“有什么可解释的,这些年我解释的次数也不少,母亲何曾相信过?即便她相信了,她也会说妹妹没错,做姐姐应当让着她。以后你也不要出言解释,免了受责难,她们想说什么,叫她们说就是了。” 朝夕想想也是,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她更心疼了,低声道:“夫人这样偏心,苦了姑娘您了……” 容枝枝:“无妨,我有祖母就很好了。” 祖母给她的爱,顶得上寻常人家三个母亲,所以她虽然失落,却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话到这儿,王氏身边的赵婆子过来,对容枝枝道:“大姑娘,夫人说三姑娘受罚禁食,你们姐妹应当同心同德,今日这午膳就不给您准备了!” 第12章 吓晕赵嬷嬷 容枝枝听完赵婆子的话,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知道母亲有这样的吩咐,她竟是半点没觉得意外。 赵婆子看着她这一丝讽笑,心里生出不快来:“大姑娘,您这副神情是什么意思?是对夫人的安排不满吗?” “那老奴就要提醒您了,如今这府上的内务,是夫人说了算了,夫人说不给您午膳,您就是心里头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容枝枝温言道:“是不准我吃,还是不给食物?” 赵婆子心里有些奇怪,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她讽刺一笑,道:“大姑娘若实在是想吃也不难,你若有本事叫府上的奴才们给你吃食,老奴也管不着啊,或是大姑娘您有能耐,自己变出吃的,夫人那边想来也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夫人将府上的奴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明知夫人不允,哪里会有不长眼东西,蠢到给大姑娘食物? 所以赵婆子这就是故意的,就是说来恶心容枝枝的。 容枝枝轻声道:“我明白了,就是可以吃,只是没吃的给我,对吧?” 赵婆子总觉得哪里奇怪,好似被引导着什么一般,但她还是没有多心,点了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正是如此呢!” 她是王氏的陪嫁嬷嬷,在府上很说得上话,常常把自己当半个主子。 先前容枝枝还是侯府世子妃的时候,她还忌惮几分,如今侯府都要容枝枝做妾了,她自是更不把容枝枝看在眼里了。 容枝枝淡声道:“无妨,府上的人不给就不给吧,赵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赵嬷嬷一愣,还以为容枝枝问自己那些,是要与自己分辩一二,却不曾想对方就这般应下了? 怀着满心的疑虑,她走出去之后,还是不放心,折返来门口偷看。 心想莫非这府上还真的有不长眼的奴才,被大姑娘收买了? 容枝枝眼角的余光,自是瞧着赵婆子的,只是她也并不在意,在朝夕又给她敷了一会儿脸之后,吩咐道:“去取吃食吧。” 朝夕遣跟着回容家的仆人,去马车上取来一个食盒。 当着那躲在门外角落的赵嬷嬷的面,将里头的糕点一碟一碟取出来,放在了容枝枝跟前。 朝夕接着给她敷脸,并道:“姑娘您快用,可别饿着!” 这糕点极是精细,乃是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做的,随便一碟就要二两银子,赵嬷嬷这样的一等嬷嬷,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二两而已。 四碟糕点往那小桌案上一摆,寻常人就是有个什么午膳,想必也是不想用了。 赵嬷嬷看得瞪大眼,只见容枝枝当着自己的面吃了起来,她还招呼了朝夕一句:“你也一起用几块吧!” 朝夕只觉得自家姑娘真是有先见之明,出门之前就叫自己买了糕点,带着一起回来,不然今日这饭还真的吃不上。 忙是道:“多谢姑娘赏赐!” 赵嬷嬷气得跳脚,知道自己这差事算是办砸了,赶紧跑出去道:“大姑娘,夫人不是叫您别吃午饭了,您还吃,这是不将夫人看在眼里吗?这样忤逆不孝,可是有损您的名声的!” 容枝枝小口吃下手里的糕点,奇怪地看向她:“赵嬷嬷,你不是说了,母亲并不是不准我吃,若我自己能变出吃的,母亲也是不会责怪的?” 赵嬷嬷的脸色当即一阵青一阵白,哪里会想到容枝枝回容家来,还带着食物? 若是知道,她方才就不会那样逞口舌之快了! 她恼恨之间,容枝枝还当着她的面,挑衅一般地又吃了几块,赵嬷嬷内心恼火极了,可厚厚的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赵嬷嬷难受的样子,已经吃了个半饱的容枝枝,看好戏一般地问道:“怎么?难道是赵嬷嬷你会错母亲的意思了?给我传的话传错了?” 赵嬷嬷连忙道:“正是!老奴想起来了,夫人的意思是叫您不吃的……” 容枝枝温言道:“可惜吃都吃了,话也是赵嬷嬷你传错的,一会儿你就自己去母亲那里请罚吧。” “赵嬷嬷,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怎么做母亲身边的一等嬷嬷?想来母亲一定对你很失望,你可要自求多福。” 这赵嬷嬷素来目中无人,容枝枝没出嫁之前,就没少在对方手里吃亏,先前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容枝枝给对方几分薄面,可这两日她心情不快,也做够了这名门淑女、贤德大妇,自也不惯着这奴才。 赵嬷嬷哪里不知道,王氏动了脾气后,责罚下人是半点都不会留情的。 要是让夫人知道自己这点子事都办不好……她越想越是心慌,最后白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容枝枝:“……” 就这? 想来对方是这几年,在母亲身边过得太顺心了,才这点刺激都受不得。 她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奴才,温声道:“把赵嬷嬷送回母亲的院子里,将方才的一切事由,如事对母亲阐述便是。” 奴才们:“是!” 他们心里颇为钦佩,大姑娘如今果然是不一样了,难怪被誉为京城第一贤妇,收拾恶仆、应对夫人刁难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如此手段,就是夫人不满,想来也是说不得什么。 赵嬷嬷被抬走,便有人来禀:“大姑娘,老太太醒了!” 容枝枝此刻脸上的掌印,也消得差不多了,闻言立刻去了祖母的院子。 容老太君躺在房内,听见容枝枝的脚步声,便喜气洋洋地道:“可是……咳咳,可是我的乖孙女回来了?” 容枝枝立刻到了祖母床前,恭敬地跪着:“祖母,是我!” 容老太君忙是道:“傻孩子,地上凉,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容枝枝立刻起了身。 容老太君拍着她的手笑道:“听闻你夫君回来了,还立了大功,这真是太好了,先前你父亲和母亲坏了脑子,偏要你嫁去齐家,我还百般不同意,如今也好,你终于熬出头了!” 说着,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孙女,若是嫁给一个身体康健的贵公子,日子不是顺心多了?她这么好的乖孙女,偏得是要嫁给齐家那病秧子,才平白吃了这些苦。 容枝枝顾忌着祖母的身体,自也没有说出实情,只笑着道:“祖母说得是,以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容老太君点点头,又道:“他回来之后,对你亲近吗?三年了,可有生疏?不对,想来是不会生疏的。我的乖孙女,完美得就跟天星一般。” “容貌是那仙女都比不得的,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谁若是不喜欢你,待你不好,那必是他瞎了眼、蠢得能升天,就是跪着求神医,也是治不好他祖传的眼疾和脑疾的!” 容枝枝闻言,微微垂眸,险些落下泪了。 齐子赋做出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包括父亲母亲,都说她有问题,是她没有看好夫君,笼住夫君的心,是她做得不够妥当,是她…… 只有祖母,一心一意站在她这边,说有错都是别人的错! 第13章 算计嫁妆 她自认并非软弱之人,可这会儿竟因为这份温暖,险些落下泪来。 看出了孙女情绪不对,容老太君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容枝枝状若无意地抓上了祖母的脉搏,察觉对方的心跳,已经因为紧张开始加快。 忙是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出嫁后,还能找祖母撒娇,听祖母这般夸我罢了!” 容老太君放下心来,微笑道:“你这孩子,我还当你受什么委屈了!夸你,实在是因为你值得。” “你想想这自小,你学什么不会?琴棋书画、幕后打理铺子、管家,只要你沾手,样样都是第一,刺绣的技艺也是京城少有,就连学医神医都说你有天赋,收你为唯一的亲传。”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你母亲那样的糊涂虫,能生出你这样出众的孩子来。” “照我看啊,你若是个男儿,怕成就不会比你父亲低,他太古板好面子,有时候还比不得你!” 虽说不该当着孙女的面,总是说她父亲母亲不好,可每每想起他们非要叫容枝枝嫁给齐子赋的事,老太太就来气。 亏得是孙女如今过得好,不然她定是不依,必要与儿子闹个翻天不可。 听着祖母的夸奖,容枝枝连日阴郁的心情,终究是好了许多。 摸着祖母的脉搏,察觉逐渐平稳,便是笑着道:“实则是祖母教养得好,若不是有祖母言传身教,孙女哪有这般本事!” 这话也是说得容老太君喜笑颜开。 只是她也叹气:“当初你父亲科考,前任王丞相是主考官,你父亲也算是他的门生,他要将女儿嫁给你父亲,我与你父亲纵然对王氏不喜,可还是不便拒绝。” “王氏嫁过来之后,恭顺守礼,与你父亲也琴瑟和鸣,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她偏是在你的事情上犯糊涂,总是看你不顺眼,你父亲对子女也过于生疏冷淡。” “每每想起这些,我病得再重,也总是不能阖眼。怕我若是真有了个好歹,我的乖孙女,将来就没有人撑腰了!” 容枝枝听着,含泪道:“祖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 容老太君笑了笑,身子也有些乏了:“你也不用宽慰我,人总是有那么一天的,我身体一直不好,多活一日算一日罢了。” “姑爷刚回来,你这会儿也不宜总是待在娘家。叫姑爷若是得空了,来看看我,也好叫我安心一些!” 今日齐子赋没有与枝枝一起回来看自己,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 容枝枝忙是道:“他并不知道祖母您病了,加之刚回京,事务繁忙,这才没有来,他空些了,孙女会带他回来看您的!” 容老太君点点头:“好好好!我想再休息一会儿,你也快回齐家去吧,你和姑爷把日子过好了,对我的身体才是最好的!” 容枝枝:“孙女明白。” 祖母身体不好,加上犯病了,所以觉多,容枝枝守着她,待祖母安睡了,仆婢在她耳畔低声道:“姑娘,主君叫您出去。” 容枝枝起身,怕吵醒了祖母,轻手轻脚地出去。 见着了父亲,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出留下给祖母侍疾几日。 容太傅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回去吧,你祖母身边有我照顾,齐子赋的心思如今不在你身上,你留在这里侍疾,却不见姑爷来接你,你祖母反而起疑心。” “不如回去将你的嫁妆好好整理一番,和离是你的心思,既是有了决心,该处理好的早些收拾好。我过几日接你时,也不必在府外等你切割,免了你祖母到时候在家挂心。” 容枝枝知道父亲的话有理,便叫朝夕把自己买给祖母的糕点留下,吩咐仆人:“祖母晚间喜欢吃点甜食,届时伺候祖母用一些。” 说来,若不是给祖母买糕点的时候,容枝枝留了个心眼,顺手给自己买了些,今日还要挨饿。 随后对容太傅福身道:“那女儿先告退了,祖母这边若需要女儿,父亲一定要遣人告知女儿。” 容太傅点点头:“嗯,你且去吧!” 本来容枝枝在夫家混成这样,容太傅嘴上没说太多,心里却很有些不满,可看她到底对老太太事事挂心,他也不愿再多斥责了,叫人将她送了出去。 容枝枝前脚刚走,王氏便气冲冲地过来,问道:“夫君,枝枝人呢?” 容太傅蹙眉:“回去了,怎么了?” 听得人都走了,王氏只得恨恨咬牙,扬起笑脸:“没什么,只是问问罢了!” 人都走了,总不好再抓回来收拾,只得下次再说了。 好一个孽女,竟是将自己身边的嬷嬷都气晕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当真是能耐了,以为自己治不了她了吗? …… 回去的路上。 见着天太冷了,容枝枝便将朝夕留在马车上一起坐着,省得小姑娘冻坏了。 朝夕感动得眼泪汪汪,只想着日后要对姑娘更加尽心。 只是也道:“姑娘,咱们就这么回来,齐家说不定以为,主君是叫您忍了,好好与姑爷过呢!” 容枝枝淡然一笑:“他们愿意如何以为,便如何以为吧。” 总归自己快挣脱牢笼了,由得他们高兴几日,到时候他们的脸才会更疼不是吗? 父亲的话也提醒她了,她的嫁妆,都是祖母给的,也实在是要好好收拾走,半点不能便宜了齐家。 马车回到了信阳侯府。 容枝枝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是将狐裘脱下,房间内燃起了炭火取暖,一行人屁股才刚坐热,齐语嫣便蹦跳着进来了。 她是齐子赋的妹妹,容枝枝的小姑,因着齐语嫣一直对她亲厚,不似妹妹容姣姣总是陷害嘲讽,容枝枝这几年是真心将对方当亲妹妹疼爱。 如今要与齐子赋和离,容枝枝还有些舍不得对方。 只是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枝枝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儿不舒服,她是不知道自己与她哥哥的事?怎么笑得这样开心? 齐语嫣笑嘻嘻道:“嫂嫂!” 容枝枝坐下,审视着问道:“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齐语嫣捧着脸,撒娇道:“嫂嫂,我这婚期将近,两家明日就要谈聘礼和嫁妆的事儿了。” “母亲和哥哥叫我来,让嫂嫂你拿嫁妆,为我添几箱妆。” “你的七彩鎏金冠,南海夜明珠,那还那株硕大的珊瑚摆件,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不如就一并添进去吧!” 容枝枝听完,脸都沉了,没想到他一家这么不要脸,这时候了还算计她的嫁妆! 第14章 嫁妆自然不会给她 见容枝枝不说话。 齐语嫣娇声道:“嫂嫂,你可是我的亲嫂嫂,我出嫁的事儿,你若是不添妆,也不像话嘛!” “再说了,我的婚事还是嫂嫂您帮我说成的,你不添,乾王府那边,也不好说不是?” 按理说,乾王府结亲,先前是不会轻易看上信阳侯这样已经成了空壳的人家的。 实则是容枝枝贤名在外,老乾王妃总是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是个有情有义又孝顺的姑娘,只恨不是自己的孙媳妇。 所以见容枝枝亲自来谈她小姑子的婚事,乾王妃才为自己的孙子答应下来。 虽并非是嫡长孙,可齐语嫣配得王府嫡次孙的婚事,也是叫许多人艳羡了。 容枝枝看着齐语嫣,斟酌着问道:“语嫣,你兄长为了那曼华公主,要我做妾的事,你知情吗?” 容枝枝嫁过来这三年,对齐语嫣委实是不薄,舍得给这个小姑子花钱,认真教她管家,还亲自去为她谈了乾王妃嫡次子的婚事。 齐语嫣若是不知情,只是受了她母亲和兄长的教唆前来,容枝枝还能理解。 齐语嫣一脸满不在乎:“知道啊!嫂嫂,这事儿府上不是都知道了吗?唉,男人嘛,可不都是这样的!三妻四妾都是常有的事儿,嫂嫂你要想开一些!” 听到这里,容枝枝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只是这会儿,她已经不止是为自己心寒,她还觉得万分煎熬,当初她以为这小姑子是个天真烂漫的,所以在覃氏的要求下,亲自去乾王府给对方说亲。 可今日才知道,对方也是白眼狼,自己把她说给了乾王府,这是结亲吗?这是结仇!她怎么对得起乾王妃对她的信任,又如何得罪得起乾王府? 想到这里,她竟是觉得五内俱焚。 捂着自己的胸口,难受得很! 见着容枝枝面色发白,齐语嫣只以为是自己的话,叫对方难以接受了,她在心里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 嘴上还是哄着容枝枝:“嫂嫂,母亲都说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活着便是艰难,总是免不得退让的。” “不过这几年嫂嫂你对我的好,妹妹都是记得的,只要你这一回为我添妆,你放心,将来就算你做了哥哥的妾,我也还是叫你一声嫂嫂。” 朝夕气得脸都变了,这臭不要脸的贱蹄子,当她的一声“嫂嫂”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吗? 要他们家姑娘为了她这个称呼,把嫁妆里头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她添妆? 可惜今日被王氏教训了一回,朝夕这会儿也不敢出声,生生气得心梗,只觉得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容枝枝看着齐语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认可你哥哥叫我做妾的事了?” 齐语嫣脸色一僵,心想你做不做妾关我什么事? 可眼下有求于容枝枝,她当然也不敢这样说,便是蹙眉道:“我自然也是不认同的,可我一个做妹妹的,也没法子改变哥哥的决定啊!” “我也知道嫂嫂你心里不痛快,我若是你,也是会生气。”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生气也是没半分意义。我也知道哥哥当年说了不会负你,还说给你请诰命,可他也没给你签个契约,如今你就是不满,也没法去告他啊!” 想到这里,齐语嫣眼底都浮现出笑意来,只觉得哥哥真是聪明得很,口头上答应了容枝枝这么多,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 叫容枝枝生气,也只能平白生气。 看着齐语嫣眼底没藏好的笑意,容枝枝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好,真正都是喂了狗,不,就是喂了狗,狗还冲着她摇摇尾巴。 哪里似面前这个白眼狼?没半点感激就算了,瞧这模样,还幸灾乐祸上了! 也恼恨自己自诩聪明,先前怎么就没看出她的真面目?还对她那般好! 齐语嫣还拉着容枝枝的胳膊,继续撒娇道:“嫂嫂,你就答应我吧!我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好日子,我嫁妆丰厚,你也跟着有面子不是?” 容枝枝:“……” 呵呵,是拿我的嫁妆,给你一家做面子吧? 见容枝枝没有开口的意思,齐语嫣话锋一转,竟是威胁道:“嫂嫂你要是不给,影响了我亲事,母亲和哥哥怕是对嫂嫂你更加不喜呢。” “若是那样,曼华公主过门了,嫂嫂在府上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嫂嫂今日回了娘家,容太傅也没有将你留在府上,想来太傅也是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 “嫂嫂,这女人出嫁了,靠娘家是靠不住的,还是得靠婆家呢!” 容枝枝听懂了,想来自己今日回娘家的事情,齐家人一直盯着呢,看见自己回来了,便以为父亲是不管了,于是齐家人便放心了,觉得自己没有退路,可以轻松拿捏自己了。 若不是这样,齐语嫣恐怕都不敢一开口就是鎏金冠、夜明珠和珊瑚。 好!既然这样,那就叫他们自食恶果。 思绪到这里,容枝枝看了一眼齐语嫣,温声道:“你要的那三样东西,我不能给你,那都是祖母为我准备的,若是给了你,祖母知道了恐怕不快。” 齐语嫣脸一变,正要生气。 容枝枝接着道:“不过你也不要失望,我能给你添二十抬别的,其中有三十匹蜀锦,十匹流光锦,还有一些首饰,你看如何?” 齐语嫣听完眼前都亮了:“真的吗?” 蜀锦本就是稀罕物,流光锦的织法在大齐刚出现不久,更是百金难求,他们侯府如今都只有十匹,母亲当宝贝似的,只愿意陪嫁给自己三匹,如今有了容枝枝这十匹,她哪里还稀罕母亲给的? 虽比不上自己先前要的那几样东西,可想想自己有十匹流光锦,日日里换着穿,不得迷死夫君?她高兴坏了。 容枝枝:“自然了,你可是我的小姑子,我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呢?” 齐语嫣喜不自胜,只觉得母亲说的是对的,果然容太傅不管容枝枝了,这个女人就任由他们家拿捏,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得了好处,即便心里已经瞧不起容枝枝了,但还是给了容枝枝一个好脸:“那就多谢嫂嫂了,我先去与母亲说这个好消息!” 容枝枝如往常一般笑着,只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去吧!” 齐语嫣快乐得像一只坏了脑子的喜鹊,欢欢喜喜地走了。 朝夕当即急了:“姑娘,老太太给您的嫁妆,怎么能给她呢?” 从前与齐家和和美美也就罢了,如今闹成这样,这是凭什么? 容枝枝:“自然是不会给她了。” 父亲入朝为官的时候穷困得很,容家最重风骨,也不会用她母亲王氏的嫁妆。 是祖母用父亲的俸禄辛辛苦苦着人经营铺子,给容家挣来一份家业,给自己挣来这份体面的嫁妆。 她已经明知道齐语嫣是个什么东西,哪里还会给她? 朝夕愣了:“那您这是……?” 第15章 我是真心喜欢枝枝的 容枝枝淡淡笑道:“她不是说,她哥哥许诺了我许多东西,但是也没写个契书,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告他吗?” “方才我答应她的事情,也没写契书,到时候叫她去告我吧!你们今日,可听到我答应她什么了没?” 她素来不愿意用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去对付人,因为不想将自己变成与旁人一样的龌龊人。 可有时候,面对的人太无耻,便也容不得那些穷讲究,你若是端着架子,不下那高台,便只会让人用肮脏的手段反复恶心,既然这样,她不要这份讲究也罢。 毕竟真正的端方之人,不止要品行高贵,还要能在小人环伺的环境下,保护好自己。 这屋子里头,全是容枝枝自己的丫头,是出嫁之前祖母给她安排的,卖身契个个都在她手里,因为她驭下有道,从来对她也是死心塌地。 这会儿对视了一眼,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自然是齐声道:“姑娘,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朝夕一听,当即心里一喜,痛快地道:“可算是也叫他们遭了一回报应!”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什么了,忙是问道:“姑娘,可若是这般,到时候嫁妆拿不出来,乾王府那边怪罪怎么办?” 容枝枝淡声道:“不管她嫁的是乾王府,还是换嫁其他人家,那时候你家主子我,已经和离离开了,即便还没走,小姑子的嫁妆数目不足,也怪不到嫂子身上。” “嫂子愿意给,是嫂子贤德,嫂子不愿意给,就是官府也逼迫不得。如今这贤德的名声,我也不稀罕了,自也无所谓。” “我朝谈嫁妆的时候,不会特意说明哪些是父母给的,哪些是嫂子添的,而且那我婆母好面子,只恨不能都说是她自己拿钱,哪里会提我?所以数目与说好的不符,亲家只会觉得是覃氏作怪。” “到时候覃氏便只能开侯府的库门,自己将东西补上,浮光锦不够,就想办法去采买,除非她想她女儿一辈子叫人笑话。” 她初来的时候,侯府本来也没多少家业了,是她在幕后帮着盘活了几个铺子,多了不少进项,才让库房多了些银子。 既是如此,叫她们多花出一些,也算是公平。 覃氏虽然小气,但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吝啬的,到底还有信阳侯看着呢,男人都要面子得很。 朝夕听完,只觉得她们家姑娘这主意实在是妙,哼,齐家竟然还想算计他们家姑娘,那是不能够。 只是朝夕很快又开始担忧起来:“今日才知道,齐家三姑娘的真面目是如此,若是您能索性上门叫乾王府,叫王妃退婚就好了。” “也不知她嫁去了乾王府,会不会惹出事来,到时候若是记在您身上,可怎么是好?” 容枝枝其实也忧心这事,她冷静地道:“此事我不能上门去说,只能等乾王妃自己来问我。” “否则落到了乾王府的眼里,便是我与齐家好的时候,叫他们结亲,与齐家不好的时候,便要搅黄了两家的婚事,王府反而不会信我的话。” 朝夕着急的道:“可乾王妃如何会来问您呢?” 容枝枝:“放心吧,明日他们谈完了嫁妆的事,乾王妃便会叫我过去叙话的。” 此事到底是她对不住乾王府,她心里现下也内疚得很,只希望王妃能相信她的话,知道齐语嫣实在不是好人,即便王府怪她先前乱说媒,她也认了,只要别害了王府就行。 朝夕一愣,心里有些奇怪,姑娘为何如此笃定。 但想想姑娘素来颇有成算,想来也是不会料错,便暂时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 覃氏的长寿苑。 齐语嫣欢欢喜喜地回来了,说出了容枝枝答应自己的事由。 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喜滋滋地一边喝一边道:“真如母亲所料,容太傅不管她,她便慌了,以后啊,那容氏所有的东西,便都是我们家的囊中之物了!” “一开口就答应了这么多好东西,母亲,你打算陪嫁给我的那三匹浮光锦,便自己留着吧,我如今有容氏给的,便也不缺那点儿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也放下心来。 与母亲和妹妹不同,她们二人满心是想算计容枝枝的嫁妆,所以提出此等要求。 但齐子赋只是想借此看看容枝枝的态度,若是容枝枝强硬拒绝,像是昨夜拒绝自己圆房那样,那想来是容太傅给了底气。 可她今日软了态度答应下来,想来岳丈是不给她撑腰了,此后,她便只能依靠他们家了。 思绪到这里,他反而看着母亲和妹妹说了一句:“莫要太欺负她了,如今这样就可以了,她其他的嫁妆,你们不要再惦记了。” 齐语嫣翻了个白眼:“哥哥你这话说的,家里最欺负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齐子赋一噎,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这样顶撞兄长?母亲真是将你惯坏了!” 齐语嫣不服气,却只能闭嘴,没法子,谁叫人家是哥哥,压着自己一头呢?以后出嫁了,还得指着娘家撑腰,若是跟容枝枝今日一样惨,那可怎么是好? 覃氏却是再了解自己的儿子不过,她看着齐子赋道:“我儿,为娘知道你心里有她,但你要想明白,她娘家越是不管她,她越是没银子使,她便越是只能依赖你、爱重你不是?” 齐子赋想了想,蹙眉道:“可是……如此会不会太过分了?我顺势要了玉曼华,想着法子逼枝枝做妾,只是想叫她更在乎我一点罢了。” “当个高门大妇做什么,整日里还要忙着中馈,世人都说她爱我,可去昭国前我就觉得,她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我有时候怀疑侯府的许多杂事、她的名声,都比我要紧些。” “还不如做个妾,温柔小意地整天陪着我,叫曼华去操心那些琐事!母亲,我是真心喜欢枝枝的,从来不是想算计她的钱财。” 覃氏:“为娘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你这一番苦心,那个没眼力见的小蹄子,哪里会明白呢?她脑子里只有当正妻,岂会懂得你这一片真心的珍贵?” “你不许我们再算计她的嫁妆,难不成是想她以后因着有钱,一点不顺心又说要与你和离不成?” 齐子赋断然道:“母亲说得也是!容家不管她,她也没钱,世子妃的尊荣也没有,以后她便一心一意只有我了!” 想想到时候,容枝枝受了半点委屈,都无法解决,只能红着眼睛扑在他怀里哭,叫他帮着出头,齐子赋兴奋得眼睛都亮了,有一种要给爱人当英雄的感觉! 第16章 给我跪下 覃氏想着自己今日一早受得那些冻就来气,恨不得生吞了容枝枝,见儿子已经被自己说动。 覃氏便是再接再厉,又说道:“所以不止是嫁妆的事情,你不能护着她,你还要想法子,给她立规矩。” “叫她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非她不可,你心里最爱的人也并不是她。曼华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放在第一位。” “如此容枝枝才会感到慌张,才会小心翼翼,用尽全力,来博取你的怜爱。” 齐子赋冷笑了一声:“这一点儿子明白的!先前叫她做妾,她便要和离,说明骨头还是太硬了,从前儿子对她太好了一些。” “她若是真的爱我,做妾也会欢喜,哪里会圆房都不肯?母亲放心,儿子会好好调教她的,如此只是个开始而已!” 容枝枝太美好了,他当初还在床榻上养病的时候,所有的人来看望他,都会提及容枝枝,百般说自己有福气。 好似自己一个大男人,是容枝枝的附属品,因为她才有片刻荣耀一般。 当初他就很是不快,所以母亲安排第一次见容枝枝,他心里便想着要退婚,可他没想到对方竟是那样的国色,容貌举止样样出彩,叫他心跳得飞快,嘴里哪里还说得出退婚的话?做梦都想着把人娶回来。 后来娶是娶到了,她对自己也是事事尽心,可齐子赋总是觉得差点儿什么…… 差点什么呢,他总是弄不明白。 她好似在意他,但又像隔着点什么,所以这一次他其实也就是想借做妾的事,让容枝枝对自己证明心意,证明她看重的是自己,而不是世子妃的位置。 可现在容枝枝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 覃氏微笑道:“你与母亲一条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以后母亲罚她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站在她那边,她才会知道,你对她的怜惜,不是生来就有,要她好好求你,才会获得。” 齐子赋:“儿子明白,当日您不让她上马车,儿子不是没帮着她?” 覃氏听完更是满意。 齐语嫣笑着道:“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京城第一才女,京城第一贤妇,以后还不是要仰仗着我哥哥才能过活?” 这话令齐子赋听完,很是舒心,眉眼里的笑都多了。 覃氏又道:“曼华公主你还是要想办法接到府上来,到底她腹中怀着孩子,是我们侯府的嫡长孙!” 齐子赋有些烦闷地道:“儿子哪里不想?一来是为着孩子,二来曼华公主到了府上,便是更能让枝枝吃醋,更在乎我。可陛下没决定怎么处理他们之前,曼华便还是俘虏,哪里好弄到家里来?” 覃氏:“那你便先叫容枝枝送些东西过去,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她可有不少保暖的好东西,都是容家那老太太给的。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就是了!” 齐子赋:“是。” …… 翌日一大早,整个信阳侯府便是欢天喜地,仆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只因今日来谈聘礼的,是乾王府的世子妃,齐语嫣未来的婆母谢氏,听说谢氏要亲自来,齐家人自然认为十分重视他们家。 先前因为身体不好,早就将中馈交给了容枝枝的覃氏,今日也要亲自张罗此事,表示自己对谢氏的重视。 容枝枝刚好落得清闲,但她也没真的闲着,遣人在前院打探着消息,也在整理自己的嫁妆单子。 只是覃氏虽然为人糊涂,做事却是十分谨慎,让自己的婆子将院子守得严严实实,容枝枝的丫鬟也没能打听具体到聊了什么。 最后只听得朝夕禀报:“姑娘,王府的世子妃走了之后,夫人发了大脾气,将屋子里好些东西都掀了!” 容枝枝扬眉:“哦?” 难不成不需自己同乾王府说什么,婚事便已经有了变数? 还不及细思。 覃氏身边的陈婆子,便黑着一张脸进来了,盯着容枝枝道:“世子妃,夫人叫老奴喊您过去一趟!” 容枝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不耽搁,立刻起了身。 朝夕连忙拿来狐裘斗篷,将自家姑娘裹住,免得受了寒,外头下了小雪,朝夕也帮持了伞,缓步往覃氏的长寿苑去。 即便天寒,风吹得人脸上生疼,容枝枝还是端方地走路,气度逼人。 陈婆子因着覃氏的心思,再不喜欢对方,也不得不说世子妃这气度,当真是一等一的好,委实是配得上自家世子的,那些公主娘娘,都未必有这等风华。 齐子赋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只见雪地里,容枝枝着着青衣,狐裘披风衬得她冰肌玉肤,头上没有繁复的发钗,只有一根素色的簪子,可那盛极的容貌,却似八百里牡丹齐绽,美得惊心动魄。 国色天香的佳人缓步而来,风仪无双,桃粉色的伞在头顶,更似一副徐徐展开的绝美画卷。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都开始嫉妒朝夕帮她举着伞的手。 若不是对上容枝枝那双清冷沉稳的眸子,让齐子赋清醒了过来,他怕是都顾不得自己这些时日的盘算,忍不住上去将佳人揽入怀中,问问她冷不冷,帮她的手哈气。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下。 容枝枝这样不懂事,他必须冷淡她,她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 容枝枝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齐子赋已经在心里唱了一出拉扯的大戏,她进屋之后,福身一礼:“问婆母安。” 覃氏没好气地道:“还知道找我问安?你已经有两日早上没来与我请安了,昨晚也没来问好!” 晨昏定省,自然是早晚都要来。 容枝枝淡淡道:“婆母先前不是说,儿媳来问安,反而扰得您要早起?晚间还要平白耽误时间与儿媳说话。儿媳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不来了。” 覃氏一噎,这是她先前为了找茬,故意说来挤兑容氏的,容氏听了常常不往心里去,还是规规矩矩的来,这便让覃氏十分满意。 哪里知道,她今日还拿出这些话来顶撞自己了。 容枝枝顾不得覃氏在想什么,她更关心婚事到底是不是有了变数,便是问道:“不知婆母叫儿媳前来,所为何事?” 说起这个,覃氏便怒道:“你还有脸问,给我跪下!” 第17章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朝夕听完脸就黑了,攥了一下手心,心里很为自家姑娘不忿,很想把覃氏这不讲道理的老虔婆骂一顿,可偏生就是骂不得,便只好忍着。 容枝枝却显得淡定许多:“婆母是想责难我吗?那儿媳至少也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不如婆母明示。” 覃氏握着汤婆子,沉着脸看着容枝枝:“你做错了什么?好,老身就让你死个明白!陈婆子,你告诉她。” 陈婆子站出来,替自家主子把事由讲了出来:“方才乾王府的世子妃谢氏过来谈聘礼的事,竟是极其马虎,只给三十台聘礼,这断然不是王府的家底会做出的事。” “可谢氏说,因着世子要世子妃你做妾的事情,现在外头沸沸扬扬,世家里都在说我们家不好,她没退了这桩婚事,便是给了侯府面子。” “既是如此,便是不愿意拿出更多的聘礼了,只三十台,对夫人说要就要,不要退婚也行。” 这事儿叫容枝枝听了,也并不十分意外,因为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谢氏亲自来,是因为看重齐语嫣。 她去了乾王府几次,也清楚谢氏本就不看好这桩亲事,谢氏为人势利,信阳侯府这样没多少实权的人家,并不能入她的眼。 婚事本就是老乾王妃的意思,所以如今谢氏找到了这个机会来发难,想借机退婚也在情理之中。 她轻声问道:“那最后,如何处理的?” 覃氏黑着脸道:“还能如何处理?还不是只有答应下来!不然你小姑子难道就不嫁了吗?” “外头都是些对我家不利的话,若是真的退亲了,未来还有什么好亲事轮到语嫣?” 乾王府本就是如今,齐语嫣能高攀的最高门第了。 听说还是没退婚,容枝枝心里多少有点失望,此番也就淡淡道:“既然母亲已经有了决断,对儿媳这么大的怒气做什么?此事与儿媳有什么干系?” 覃氏听到这话,险些没气死:“若不是你在宫宴上,不肯应下你自请为妾的事,外头能这样笑话我们家?谢氏能找到这个由头说嘴?” “子赋立了功,我们家本该是门庭若市,多是权贵来往,可就因为你,人人都不敢沾我们家,语嫣的聘礼也被影响,你还问与你有什么关系?” “容枝枝,你的良心莫非是被狗吃了吗?对这么多你惹出的祸事,都能视而不见?我叫你跪下,你还要忤逆我,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容枝枝听笑了,盯着覃氏道:“婆母是说,这些事情都怪我?” 覃氏:“不管你怪谁?你当真是个丧门星,我儿娶了你,实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怜我的语嫣,也被你害成这样!” 说这,覃氏还开始抹眼泪了,一边擦,还一边用自己的眼角的余光,去看容枝枝。 若是往常,只要自己这样一哭,不管自己骂了一些什么,容枝枝都会十分紧张,赶紧过来哄自己,任由自己提要求,无有不应。 然而今日,覃氏发现自己哭了好一会儿,容枝枝竟然站在原地,眉梢都没挑一下,看自己的眼神也生疏冷淡,活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这令覃氏心里不快极了。 而齐子赋这会儿也是冷着脸道:“枝枝,母亲都被你气哭了,你还半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你的贤德和孝道呢?” 容枝枝听着他一家颠倒黑白的话,很奇怪,她心里竟然都已经十分平静了。 淡淡看他一眼,提醒道:“夫君说笑了,我一个要被夫君贬妻为妾的人,还要什么贤德?” “夫君与其问我孝道,不如问问你自己?若不是你与人无媒苟合,在宫宴上说出贬妻为妾的话,小姑的婚事会被你连累吗?” “婆母口口声声怪我,但明眼人都清楚,事情实则因你而起,所以将婆母气成这样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始作俑者!” 齐子赋一脸失望地看着她:“枝枝,你看看你现如今的样子,我说一句,你顶几句,你哪里还有半分班昭之德?” 容枝枝依旧不动气,平静地道:“我先前有班昭之德,为世人赞颂的时候,在这府上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连正妻的位置都保不住。既然这样,我还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齐子赋被噎住。 覃氏看着容枝枝,厌恶道:“瞧瞧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我儿不过就是叫你做妾罢了,这是多大的一件事?” “我儿爱重你,不是比什么都强?要那些正妻的虚名有什么用?” “都是一家人,就该荣辱与共,你当日在宫宴上,若是能为这个家着想,不要那么自私,又怎么会把局面弄成这般?” 覃氏都想问一句,从前自己的那个温良贤淑的儿媳,到底哪里去了! 容枝枝已经知道谢氏来说了什么,时刻便也懒得再与他们在这儿耽搁功夫,多看齐家的众人一眼,她都觉得犯恶心。 于是听完了这话,她一脸恭顺地对覃氏道:“婆母说得有道理,一家人确实是荣辱与共,待儿媳一会儿回去了之后,便遣人给婆母送一本礼记。” “婆母不妨好好读一读,免得将您不妥当的想法,叫小姑子学了去,使得小姑子日后在婆家,也觉得做妾是个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那样,过段时间,小姑子好好的正妻变成了妾,我们信阳侯府不是也跟着丢人?” 覃氏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容枝枝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讽刺我不读书吗?” 没有什么文化,一直是覃氏最尴尬的事,父亲出身草莽,被朝廷招安后立了些功,才当成官,是故她小时候也没机会读书。 若不是因为信阳侯当年心里有个贱人,其实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出身,嫁给侯爷当正妻,不认识几个大字,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许多命妇还因此看不起她,侯爷也总是鄙夷她这一点。 好不容易做了这些年侯夫人,名声好听了些,今日竟是又被容枝枝刺中了心中短处。 齐子赋见覃氏受辱,也立刻黑了脸,道:“容枝枝!想来是母亲对你太好了,叫你忘了规矩,你还不快磕头认错!” 第18章 这是你弥补的机会 容枝枝听完险些笑出声,覃氏对自己太好了? 明明是个口蜜腹剑的老虔婆,在外头装得对自己十分满意喜爱,回到了府上就变着花样叫自己侍奉,给自己立规矩,好似磨搓自己,她就能高人一等。 只是容枝枝的生母都不曾对自己好,所以她对婆母也没那么多要求,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去就行了。 也不知这话,齐子赋是怎么说得出来的? 她也懒得多说,只看着齐子赋道:“夫君莫要生气地指着妾身说规矩,妾身在家不懂规矩是小,夫君在朝不懂律法是大。” “稍后妾身也会叫人给夫君送一本我朝的法典,你好好在书房研读一番。” “只望夫君日后,莫要再当众说出些违背律法、贬妻为妾的话,闹得被张御史指着鼻子,说该将你打多少板子。” “要是再来一回,莫说是小姑的婚事了,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轻易将女儿嫁给小叔?夫君你自己倒是高兴了,怎么不管管小叔的死活?”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件事情父亲也骂过他了,他回忆了一下,也觉得是自己这辈子最丢人的一件事,可是这容枝枝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就尽踩人痛处? 踩完了母亲不算,又来踩自己。 踩完了他的容枝枝,又盯着覃氏道:“婆母您看,夫君这么自私,您可千万要好好说说他!若是没什么事了,儿媳就先退下了。” 覃氏哪里不知道,这是因着自己刚刚说容枝枝自私,人家记在心里了,还回过头来气自己呢。 她气得心肝都疼了:“你给我站住!走什么走!有你这么说婆母说夫君的吗?若是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容枝枝只是想笑,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名声? 全天下都知道自己怕是要做妾了,都成了京城的笑话了,不必去看,不必去听,她都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嘲讽自己。 覃氏竟然还妄图用名声拿捏她? 见容枝枝没有第一时间顶撞,覃氏还以为自己是说到容枝枝的心坎上了,这小贱人惯是沽名钓誉,旁的东西不在意,名声却是不会不顾的。 于是便觉得自己拿捏了容枝枝,接着道:“我也懒得再骂你了,与你说些正事!” “我朝的体面人家,收的聘礼都是随着嫁妆,一起抬到婆家,给姑娘傍身用的。” “既然语嫣的聘礼,是因为你才变少了,你便将你的嫁妆多拿出来一些,再给语嫣添三十抬妆。” “不然语嫣若是丢了面子,你这个嫂子又能得什么好?你先前已经十分糊涂,这是你弥补的机会!” 容枝枝算是闹明白了,合着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嫁妆。 先前自己哄骗齐语嫣,已经许诺了二十抬嫁妆,齐家竟然还是不满意,还想叫自己往里头添三十抬。 齐子赋这会儿有点儿尴尬,不敢与容枝枝对视。 因为没别的,在大齐只有没出息的男人,上不得台面的婆家,才会惦记娘子的嫁妆,传出去了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堂堂一个侯府的世子,哪里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叫容枝枝看不起? 但…… 他很快地想起来,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能叫容枝枝有钱,有钱她就有底气离开自己,不行。 想到这里他便坚定起来:“枝枝,事情确实是因你而起,你补偿语嫣也是应当的,此事你就应了母亲吧!” 容枝枝反问:“因我而起?” 齐子赋理直气壮地道:“难道不是吗?你嫁给我,本就该一切都听我的,你若是早点明白这一点,我们信阳侯府这会儿定是和和美美的,什么不快都没有。” “说不定曼华也已经被接回来,府上都能一起期待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胡闹,连出嫁从夫的道理也不明白,也不知你的好名声都是怎么来的。” 饶是容枝枝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一家的无耻,心绪已经十分平和了。 可这会儿,还是叫齐子赋给气到了。 黑着脸沉默了半天的齐语嫣,这会儿也插话:“是啊,嫂嫂,不过就是再加三十抬罢了!” “你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不是有一百二十六抬吗?分我一小半怎么了?你若这点东西都舍不得,家里谁会向着你?” 容枝枝心道即便自己把心剖给这一家人,他们也不会向着自己。 见他们都如此,她淡声笑了:“再添三十抬是吧?这有什么?加上先前那二十抬,我索性再加六十八抬,给小姑子共添八十八抬,想来这样婆母和夫君,当是满意了吧?” 反正都是随口许诺,又不必落实,何必与他们一直争吵?不如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齐语嫣眼前当即便亮了:“嫂嫂,真的吗?快快快,说我们齐家给我的嫁妆,还要再添六十八抬,传到王府去,叫他们不敢轻视我!” 一共八十八抬啊!这么多!先前母亲都没准备给她这么多抬呢。 容枝枝听她嘴里说齐家,半句不提自己,更放心了,到时候就都叫齐家自己开库房去填吧,真是妙极。 这下,倒是覃氏蹙眉了。 她是想算计容枝枝的嫁妆不错,可这蠢货是不是虎,都把嫁妆陪嫁给语嫣是怎么回事?一共陪嫁个五十抬,倒也没什么,可是八十八抬? 怎就不想着多留一些在侯府他们自己用呢? 侯府也没多少家底了,这事儿一直是覃氏的心病,她哪里不想把容枝枝的钱算计一些过来,填进侯府的库房,甚至入了自己的私库? 瞧着覃氏的表情,容枝枝便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还故意又点了一把火,摇摇头道:“唉,不行,还是应当共添一百抬才是!如此才是十全十美,婆母,你说呢?” 覃氏听到这里,心疼得开始肉颤了。 纵然是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还是有些不舍得,于是连忙拦住了想去王府传话的人。 劝容枝枝:“枝枝,这事儿你不如还是好好再想想,日后你总会有孩子的,你跟子赋自己也还要过日子!” 话里话外的,就是在提点容枝枝,银子还是要多留一些傍身,留在侯府,为她自己的孩子打算为好。 齐语嫣听到这里,心里就有点儿不对味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嫂嫂疼我,愿意多给一些,您怎么还不答应了呢?” 齐语嫣很满意,容枝枝现在果真是他们家的一条狗了,母亲只要她再添三十抬,她居然还主动提出添到一百抬,可母亲这会儿捣乱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是啊,婆母,我就这一个小姑子,平日里与我也是亲厚,她出嫁我最是上心,莫说是一百抬嫁妆了,我若是自己有三百抬,我都是愿意都给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算计那许多呢?” 眼看她们母女,要为了自己的空口许诺生出嫌隙,容枝枝心里也满意得很。 要不是怕她们不信,容枝枝连京城的街道,都想许诺几条给她们,好给她们拱拱火! 第19章 你特意挑拨? 覃氏听完都气坏了,她是想容枝枝大方点,把嫁妆都给他们家,可也不是这么个大方法啊。 她连忙给容枝枝使眼色,叫她不要开口。 接着对齐语嫣道:“你嫂嫂这样体贴你,愿意给你那么多嫁妆,你便也该为嫂嫂着想才是。”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己一个人把那么多好东西都拿走,一点都不为你哥哥和嫂嫂的未来着想呢?” 容枝枝听得想笑,挺好,眼下又开始指责齐语嫣自私了,但凡没满足覃氏心意的行为,不管是谁做的,都是自私的。 齐语嫣瞪大眼:“母亲,哥哥和嫂嫂有什么需要我想的?日后侯府可都是哥哥继承。” 覃氏脸色难堪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侯府是个什么情况……” 齐语嫣:“我知道府上没多少银子了,母亲您先前说加上嫂嫂那二十抬,一共给我六十六抬嫁妆,您出四十六抬。” “可咱们是侯府嫁姑娘,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要?先前嫂嫂从太傅府嫁过来,都一百二十多抬呢。” “可我不想母亲为难,所以即便心里觉得落魄了些,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现下嫂嫂主动要为我出一百抬,再加上母亲你给的那些,一百四十六抬,我何愁不能风光大嫁?您就不能多为我想一想吗?” 听了齐语嫣这会儿的话,容枝枝也更是明白这个小姑子的自私了,确实是真的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嫂嫂想。 覃氏听完黑着脸道:“你就顾着自己的风光,把这侯府掏空了,你就开心了吗?” 齐语嫣:“是嫂嫂要给我再添,又不是找母亲您要,怎么就说到掏空侯府去了?” 覃氏一阵堵心,她难道能当着容枝枝的面,说在自己眼里,容枝枝的财产,便是侯府的财产? 把儿媳妇的东西说成侯府的私产,这不是平白叫人家戳脊梁骨? 覃氏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口道:“行,你一定要你嫂嫂给你添这么多也可以,只是这般的话,侯府就不给你添了,你嫂嫂一个为你添的就够了。” 覃氏一想,还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此自己一点银子都不用出,就能把女儿给嫁出去,也不必再去惦记容枝枝的家产了,反正都陪嫁出去陪得差不多了。 虽然说一百抬确实是给多了一些,有些心疼,但同自己先前的预期也是相差无几的。 朝夕听着,真是想骂她们一家不要脸,哪里有嫁小姑子,家里一个铜板不掏,都用嫂子的?覃氏也真是说得出来。 齐语嫣心里有些不满意,可想想一百抬其实也不少了,正犹豫要不要答应下来。 却不想这个时候,容枝枝看着覃氏,淡淡开了口:“婆母,虽然您的安排,儿媳不该插嘴。只是您到底是小姑的亲娘,她出嫁您一点嫁妆都不添,也实在太伤小姑的心了。”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还不叫外头笑死我们侯府?再说了,儿媳添了这么多,婆母您应当添更多,才能表示对小姑的爱重啊。” “哪里有女儿出嫁,母亲给的比嫂子还少的道理?这般,如何能够显得出您对小姑的慈母之情?日后小姑又怎么会孝顺您呢?” “要不这样,儿媳一百抬,您一百零一抬,叫小姑做我们京城有史以来,最有面子的娘子,看那乾王府还敢不敢看轻小姑。” 原本都打算听从母亲安排的齐语嫣,听完了这话,被容枝枝描述的那个美妙的场景,深深地震撼了。 上一个出嫁的时候,嫁妆有两百抬的,还是陛下的堂姐,安和郡主娘娘!若是自己也能有那么多,那未来的婆母谢氏无论如何,都是会高看自己的! 她忙是抓着覃氏的手:“母亲!您看嫂嫂都这么说了,不如就按嫂嫂说的办吧,难道您一个做母亲的,还没有嫂嫂疼我吗?” 容枝枝温言道:“小姑你不用紧张,婆母素来疼你跟眼珠子似的,这点小小的要求,婆母定是会同意的!我一个做嫂嫂的都舍得一百抬,难道婆母一个做母亲的会不肯?” 覃氏被齐语嫣求着,还被容枝枝的高帽子架起来,一时间难受得很。 她瞪着容枝枝,没好气地道:“我要怎么安排给语嫣的嫁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嘴了?” 容枝枝脸色一僵,一脸受伤地道:“是儿媳多嘴了,请婆母息怒,儿媳只是听您说谢氏态度不佳,太担心小姑了,关心则乱罢了。” 覃氏:“你……” 这天杀的容氏,能不能少说几句!她将话这样说,不是更显得自己这个母亲对语嫣不好?好像自己一点都不担心语嫣,也不关心闺女一般。 见覃氏动怒,容枝枝看了一眼齐语嫣,一脸爱莫能助的抱歉模样。 齐语嫣顿时被蛊惑得不行,觉得容枝枝不能为自己争取了,那自己更是要争气才是,不然两百多抬嫁妆的事情就飞了。 她跪在覃氏的脚边:“不行!母亲,您一定要比嫂嫂疼我,不然女儿就不起来了!” 覃氏怒道:“你难不成是疯了?若是我也给你一百抬,你哥哥和你弟弟以后怎么办?这府上难道要为了你一个人,日后勒紧裤腰带,一起吃糠咽菜吗?” 齐语嫣哭着道:“哪里有那么夸张!无非就是节省些罢了,哥哥和弟弟都在家中,女儿是嫁到外头,家里省些总比女儿在外头丢人好吧?” “不过就是一百抬嫁妆,您都不愿意给女儿,母亲您不疼女儿,您从前说的那些爱我的话,都是假的,你心里其实只有兄长和弟弟!” 覃氏气得咬牙切齿:“胡说!我怎么就不疼你了?你嫂嫂给你一百抬还不够吗?你怎么就这么贪心?!” 齐语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贪心?是我贪心还是母亲你小气?” 齐子赋见母亲和妹妹都吵起来了,头疼地道:“好了!母亲,语嫣实在是要,您给她就是了,她说得也不错,我就这一个妹妹,她出嫁是应当风光些。” 覃氏吼他:“你知道什么?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若是两百抬都给她,你以后在官场用什么打点?指不定明年开春了,主子们的春衣都裁不出来!” 送到王府的嫁妆,自然是要样样值钱,不可能抬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过去,可侯府本来就只有那么点了。 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瞪着容枝枝道:“旁的人不知道府上的情况,难道你还不知道?你是掌家的人!” “你眼下特意叫我给一百抬是什么意思?你是明知道我为了侯府不会给,特意挑拨我与语嫣的感情吗?” 这下,齐子赋和齐语嫣狐疑的眼神,落到了容枝枝身上! 第20章 我拿夫君的前程发誓 容枝枝心想,覃氏倒也不算太蠢,竟然看出来了。 只是她嘴上怎么会承认呢? 她好似难以置信地看了覃氏一眼,蹙眉道:“婆母,您这样说,当真是冤枉儿媳了!哪里有什么挑拨的说法?” “儿媳是想着夫君如今已经为朝廷立功了,日后前程无量,总是会挣回来不少银子的。而且小叔子也拜在大儒门下,想来金榜题名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既然这样,嫁妆多给小姑一些,给了就给了吧。家里的男人们,总是会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的,哪里好叫小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外头受委屈?” 这话叫齐家兄妹听完,内心都颇为振动。 尤其是齐子赋,目光灼灼地盯着容枝枝,原来她是这样看好自己,认为自己很快就会有个好前程吗? 是的,自己会有的!总有一天,他要世人想起容枝枝,都觉得她是自己的附属品。 而不是像当日宫宴上那般,明明立功的是自己,那些命妇却拼命地夸奖容枝枝,说她这好那好! 齐语嫣更是连忙看着覃氏道:“母亲您听,连嫂嫂都说,不能叫我在外头受委屈,您便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能为我想吗?” 覃氏以为戳破容枝枝后,能反将一军,结果却被对方这样轻易地化解了。 她也不理会齐语嫣,只狐疑地看着容枝枝:“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容枝枝:“自然了,儿媳拿夫君的前程发誓,儿媳说的句句是真。” 覃氏总觉得这个誓言,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可是想想容枝枝回了一趟容家,也没人来为她出头,容枝枝以后都是要靠着自己的儿子的,哪里敢不盼着儿子好?便是信了。 于是覃氏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子赋就是再有出息,等相爷回来拟订了职位之后,俸禄也没多少,我们却有这样偌大的一个侯府要养活。” “你小叔就是考上了,也不是立刻就能飞黄腾达,他们兄弟日后,都得我与你一起花银子为他们上下打点,没个几年功夫,怕是连花出去的钱都收不回来,哪里解得了燃眉之急呢?” 容枝枝差点又听笑了,都假作同意把自己从容家带来的嫁妆,给一百抬齐语嫣了,覃氏还惦记着自己剩下的那最后二十多抬,想叫自己拿出来,帮她的儿子们打点呢。 她这婆母怕是恨不得日夜泡在蜜罐子里头,美死她自己。 覃氏说着还摇摇头:“你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明白,但这也不能怪你,到底阅历在这里。” 容枝枝:“婆母,您说的道理儿媳是明白的,只是儿媳相信夫君的能力,绝不差这点银子,给小姑也是无妨,夫君你说呢?” 齐子赋不是喜欢当英雄,站出来答应给妹妹两百多抬嫁妆吗? 容枝枝叫他当个够! 亏得是她打算走了,侯府这烂摊子她不管了,不然若侯府还是自己当家,齐子赋看见人争执烦躁了,张口就叫自己给齐语嫣两百抬陪嫁,自己会气死。 齐子赋被容枝枝这么一问,面色微微僵了一下,在母亲开口之前,他其实并不知道家里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有钱了。 他从有记忆的时候就病着,躺在床上十几年,只知道仆人们都将他伺候得很好,母亲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紧着他,也没因为他重病就不叫他做世子。 病刚好些就去了昭国,哪里知道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轻咳了一声:“枝枝,为夫虽然是有些能力,但母亲的考量,也是有道理的。即便不为了我们想,也要为父亲和母亲的生活考虑不是?” 容枝枝听完,更是瞧不上齐子赋了,当真是个伪君子,担心人觉得他无能,便把事情推到他父母身上。 他若直接坦诚心里的想法,容枝枝还不会鄙夷到这个份上。 她叹了一口气:“这样啊!虽说我觉得,侯府日后的开销,可以日后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先以小姑的婚事为重,毕竟婚期就在眼前了,可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也不多话了。” 说完之后,她故作遗憾地看了齐语嫣一眼,齐语嫣被这一眼瞧得浑身难受,更是觉得容枝枝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窝里。 是啊,侯府以后怎么样,难道不能再慢慢盘算吗?自己可是很快就要嫁人了啊,为什么不能以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为先呢? 覃氏见容枝枝终于不说两百抬的事了,便赶忙道:“枝枝啊,虽然这一回语嫣的嫁妆都是你给的,但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为了语嫣的名声,在外头,就不要说是你的东西了,就说语嫣的嫁妆都是我出的吧!” 银子都叫容枝枝出了,可连为小姑子花钱的好名声,覃氏都不打算给容枝枝一个,放到旁人身上,怕是会气死。 可偏偏容枝枝是求之不得:“婆母放心,儿媳对外,都会说自己只添了几支金钗。就说儿媳本是打算添几十抬的,但是婆母不要,命儿媳的嫁妆,儿媳自己拿着傍身!” 这般,到时候自己反悔不给,侯府更是拿自己没半点法子。 覃氏哪里知道容枝枝在盘算什么?她听完很是高兴,觉得自己那个好儿媳又回来了! 这样才好嘛,不然叫外头知道,钱都是容枝枝出的,自己的面子怎么过得去?而且容枝枝的话,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好婆母的形象! 愉悦的覃氏,看着齐语嫣道:“好了,快起来吧,莫要再为这件事闹了!道理可是都与你说明白了!” 齐语嫣此刻想起容枝枝那遗憾的眼神,却不肯给覃氏脸。 当即大哭起来:“什么道理!我都不明白!你们不为我想!我的嫁妆都是嫂嫂添的,你们一点都不给!想来若不是哥哥给我娶了个嫂嫂,你们打算叫我光着脚嫁去乾王府?” 她如此一哭,容枝枝也放心了,接下来齐家人便有得闹了。 凭什么只是自己一个人,为了齐家人弄出的事情窝火生气,回了娘家还被母亲和妹妹骂,而齐家人却能岁月静好? 那不能够! 覃氏被齐语嫣的话气得脸都青了:“我不为你想?我是如何为你盘算的,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你不要逼我在最高兴的时候扇你!” 若不是自己的绸缪,容枝枝能答应添这么多嫁妆?现在女儿说的都是什么? 齐语嫣一听母亲还要扇她,更生气了:“先前嫂嫂答应给我添妆二十抬,是我厚着脸皮亲自开口去要的,今日一百抬也是嫂嫂自己说的。您为我盘算了什么?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容枝枝差点笑出声,覃氏本就不够聪明,还有一个这么蠢笨的女儿,想来也是心累得很。 覃氏果然气得心梗,白眼往上直翻。 把齐子赋吓了一跳:“母亲……” 第21章 覃氏气晕了两次 覃氏在齐子赋的拍背下,好不容易缓过来这口气。 指着齐语嫣,捂着胸口道:“你……你……你这个糊涂虫!” 齐语嫣哪里顾得上什么糊涂不糊涂,当即开始大闹,为了两百抬嫁妆,为了风风光光出嫁,叫她所有的姐妹都羡慕她,甚至为了叫京城的贵女都嫉妒她。 她索性顾不得自己贵女的颜面,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母亲,我就要那么多嫁妆!您若是不给我,我就撞死在这府上!” 覃氏气得跳脚:“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齐语嫣哪里还管什么孝不孝顺,心里都是风光大嫁的美事:“母亲,你若是一点都不给,我日后可不肯叫你母亲了!” 自己出嫁,嫁妆都是容枝枝出的,那母亲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覃氏做梦都没想到,齐语嫣连这话都能说得出来,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付出,在齐语嫣的心里,竟是不值一提! 她心里一堵,这回竟是好大儿给她顺气,都没顺下去,当即晕倒了。 这下,齐语嫣吓得也不哭了。 气坏了母亲,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那自己的闺誉可就全完蛋了! 陈婆子忙是看向容枝枝,道:“世子妃,您快来帮帮忙啊,您是懂医术的!” 容枝枝草草看了一眼,不过就是晕过去了,死不了。 她事不关己地道:“还是找府医吧,婆母从前总是说,我医术不精,怕我会害死她,现下我就不插手了。” 陈婆子:“……” 世子妃说的话,夫人从前的确是说过,先前夫人差点中风,是世子妃施针将夫人救下来,然而夫人清醒之后,便是一通大骂。 说“这医术你是真的懂吗?你就在我身上乱扎,你是想害死我不成?” 即便后头府医说了,亏得世子妃那几针,夫人心里也是不高兴,还骂了世子妃一句:瞎猫碰上死耗子,日后莫要再这么莽撞了。 当初的回旋镖,终于是扎回了夫人的眉心。 齐子赋哪里知道这些,忙是吩咐人叫府医过来,府医诊断了一会儿,开口道:“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小的开几副药便可。” 说完就去写药方。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枝枝,母亲晕倒了,我还有些奏报要一并写给朝廷,你留下侍疾吧,辛苦你了!” 容枝枝乐了,从前她自然是会留下侍疾的,她毕竟是贤妇嘛。 现在,想都不要想。 她淡声道:“夫君,婆母是为了小姑的事情晕倒的,还是叫小姑在这里陪着吧,等婆母醒了,她们母女好好聊一聊,彼此之间的误会,说不定就化解了,妾身在这里,反而不合适。” 齐子赋义正言辞道:“可你是儿媳,你也有责任……” 容枝枝冷嗤:“夫君是儿子,更有责任,妾身告退。” 话说完,转身便走。 便是一个好脸都没再给齐子赋。 朝夕忙给自家姑娘撑着伞,大步离开了长寿苑。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头去看陈婆子:“她……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吧?” 他记忆中并非如此啊。 陈婆子实话实说:“是日前从宫宴回来之后,变成这样了。” 她觉得世子妃这就像是心如死灰了,什么好名声都不想要了,任何事情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从前世子妃在夫人面前,十分乖顺,说什么都不反驳,陈婆子也是才知道世子妃的嘴原来这般厉害。 倒是齐语嫣想想容枝枝要给自己一百抬嫁妆,虽然她觉得那也是容枝枝应当给的。 可这会儿到底还是冲着自家哥哥道:“不都是哥哥你闹出来的吗?若不是你要嫂嫂做妾,她岂会变成这样?” 齐子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齐语嫣又接着道:“不过也好,从你叫她做妾之后,她人都比从前大方多了,从前我找她要一百两,她也就给二百两。” “如今咱们只多要三十抬,她却肯主动给我这么多嫁妆,说明女人,还是不能惯着,哥哥你是对的!” 齐子赋想起容枝枝到底肯拿出这么多嫁妆来,慢慢的也消气了,枝枝心里一定是有自己的,不然她明明可以不给。 定然是做妾的事情,叫她有些生气,等过几日一切成了定局,她慢慢接受现实了,就会变成从前那样的。 他对齐语嫣道:“你嫂嫂说得对,母亲是被你气晕的,我们兄妹二人在这里守着吧!” 齐语嫣撇嘴,还不服气地顶嘴道:“哪里是被我气晕的?母亲分明是自己心里羞愧,知道对不住我!” 若叫覃氏醒着听到这话,怕是要气得重新晕过去。 …… 容枝枝回了自己的院子。 朝夕十分欢喜,笑得很是开怀:“姑娘,想来她们是真的以为,您要给一百抬嫁妆呢,看着她们狗咬狗,奴婢真是好不畅快。” 容枝枝笑看了她一眼:“你今日也长进了,没有贸然插话。” 这朝夕什么都好,衷心体贴,事事为容枝枝考虑,怕是有一日叫她为容枝枝挡死,她都愿意,唯一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 所以容枝枝重用她,亲近她,但也总是头疼。 朝夕红着脸道:“奴婢哪里好总是拖您的后腿,您放心,奴婢会一日比一日稳重的。” 那自然也是容枝枝乐见的。 主仆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一会儿天,容枝枝还叫人关上门,与几个丫头喝了一点儿果酒,行了一会儿飞花令,作了几首小诗。 几个一等丫头都是跟着她长大,个个都是懂文墨的。 主仆畅饮,一时间好不开怀。 朝夕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姑娘,从前那老虔婆有个什么不舒服的,您这会儿还得在身边伺候着呢,如今倒是好了,她晕她的,咱们玩咱们的。” 容枝枝盯着酒杯里的酒,似嘲非嘲:“可不是!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不做贤妇,竟如此快活。” 怕她们当中当真有人吃醉了酒,叫长寿苑那边的人看出来了,传出什么婆婆病了,儿媳饮酒作乐的闲话。 院里的掌事玉婆子把酒收了:“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接着她宽慰容枝枝:“姑娘,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还是要保重自己。主君晚些时日,是要与老太太摊牌的,莫要传出些对您名声不好的,也叫老太太一并听了去,平白叫老太太忧心。” 容枝枝听了这话,心思收了些,由着玉嬷嬷收了:“玉嬷嬷提点得是!” 到了晚间,听说覃氏醒了,但很快又与齐语嫣吵了一架。 那边闹哄哄的,朝夕作为一等丫鬟,还亲自猫着腰去偷听了一会儿。 回来学给容枝枝听:“那边吵得好不厉害,夫人说三姑娘自私自利,三姑娘说夫人口蜜腹剑!嘿,您猜怎么着?夫人又气晕了!世子大怒,给了三姑娘一个耳光,三姑娘这会儿哭着要寻死!” 容枝枝轻笑:“这算什么,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朝夕本不明白这话,第二日一大早,看着姑娘温声对掌事说的话,她全明白了! 掌事有些为难地道:“世子妃,当真要如此吗?” 第22章 让齐子赋重新回病榻上 今日是收账的日子,掌事的奴才将所有的账目,都放在了容枝枝的跟前,还有收上来的整个秋季的银两,足有五千多两白银。 但容枝枝盘点核对完账目之后,便取走了四千八百两的银票,所以李掌事才如此为难。 容枝枝淡淡道:“李掌事,当初我嫁过来,侯府有些铺子的账目亏损,需要一些银子先填上,才能看看能否盘活。” “这四千八百两,都是我自娘家带来的嫁妆,便是为此暂借给侯府的,都是有记账的。” “如今铺子都已经盘活,亏损已是变成了进项,我取回自己的本金,有什么不妥?” 她都没收利息,自认为已是很好了。 李掌事:“这……话是这么说不错,可世子妃,这到底是一家人,您分这么清楚,这……” 儿媳拿了点银子给家里,还得要回去,世子妃就不怕夫人那边不高兴吗?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看着李掌事道:“李掌事,你虽然是侯府的人,但在我手下做事也有几年了,这三年双方相处都还算愉快,我也不瞒着你。” “想来你们世子,做了些什么事,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他们可并未将我当作一家人,我又何必掏心掏肺呢?” 李掌事叹了一口气,他是难得的几个明事理的人,所以这几年很得世子妃的重用,从前府上哪里有人正眼看他?若不是世子妃的提携,他根本当不上这个大管事。 世子妃这几年从不苛待他们,这日子,比从前在侯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舒服多了。 如今世子做的事,他也觉得不地道得很。 李掌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容枝枝道:“所以世子妃,您是不是……” 不打算继续留在这儿了? 只是这话,他也不敢贸然说完。 容枝枝微微一笑:“李掌事是个明白人,这些年我们虽是主仆,但也算是精诚合作的同僚,你帮了我不少,多谢了。” “此事,夫人那边你只管推给我,就说是我拿了银子不给,你也没有办法。即便你在长寿苑那边,气愤得骂我几句也是能行的,把你自己摘出来。” 李掌事默了半晌,很为容枝枝的心思感动。 知道这院子里都是容枝枝的人,便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世子妃,不……容姑娘!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小的祝姑娘日后,万事顺遂,再觅良人!” 容枝枝听完,不知为什么眼角有些热。 她不过是有识人之明,重用了李掌事,只不过稍稍为对方考虑半分,对方便能真心期盼自己好。 可齐家那伙人,自己为他们掏心掏肺,最后却反遭群狼环伺,似要分食了她最后一块血肉,才肯罢休。 所以啊,真心不是没有用,真心是不能给不值得的人。 她温声道:“你且去吧,日后你自己若是有什么难事,可以私下寻我帮忙。” 李掌事苦笑了一声:“多谢容姑娘好意,我到底是侯府的人,侯府对不住姑娘,我日后哪里还有脸面求姑娘帮忙呢?我先退下了,姑娘珍重!” 说起来,容家大姑娘,嫁到侯府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七岁呢。 这样轻的年纪,便吃了这样多的苦。 李掌事走了之后,朝夕撇嘴:“这侯府,许多奴才都比主子有人味儿!” 容枝枝没多说什么,只是将银票给了朝夕:“银票收好!他齐家这样不把我当人看,欠我的自然也都该还。” 算算日子,齐子赋这副健康的身子,也撑不得几天了。 若不是她不想在这虎狼窝待着受恶心,急着待祖母好些了便要离开,她还真想留在这里瞧瞧齐子赋重新躺回病榻上,侯府会是怎样的热闹。 想到这里,她对朝夕道:“去一封信给释空大师,说第二支天蚕莲,我不要了,大师自行处理便是。” 世人都知道,她为齐子赋求了天蚕莲。 但除了整日跟着她的朝夕,以及释空大师,再无其他人知道,她求的天蚕莲一共是两支。 因着齐子赋身上的毒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必须服用两支才能好,又因为天蚕莲药性太强,他当初孱弱的身体受不住,所以得三年后再服用第二支。 若不服用第二支,身体很快就会慢慢垮下来,变得跟从前一样。 只是当初两支天蚕莲,释空大师并未一起交给自己,说叫自己三年后,若觉得还需要,便再来取,且叫自己暂且不要与任何人说此事。 先前容枝枝见三年齐子赋刚好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与他说及此事,没想到他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他大抵不敢如此对她,她也没法子看清他的真面目。 朝夕听到这里,倒是迟疑了:“姑娘,真的要如此吗?天蚕莲世上一共便只有两支,若是释空大师当真给旁人了,世子就再也好不了了。” 容枝枝看她一眼:“怎么?你心软?” 朝夕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了!奴婢是怕姑娘您心软,再者说,万一世子后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回头了呢?到时候姑娘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容枝枝听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心软,他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不信再等半个时辰,你再告诉我信件该不该寄出去。” 朝夕一头雾水,半个时辰会怎么样? …… 此刻的长寿堂,本就闹哄哄的,齐语嫣也是能折腾,侍疾一整夜都没睡,见覃氏醒来了,还不忘记第一时间提及自己嫁妆的事。 覃氏根本不想与她说话,听说李掌事求见,连忙把对方叫进来处理正事,就是想回避齐语嫣的闹腾。 却不想李掌事却说出容枝枝取走了四五千两银票的话。 气得覃氏又开始心梗了,陈婆子都担心,夫人近日里总是这样生气,会不会再次有中风的危险! 李掌事道:“那银票本也是世子妃的,所以她非要拿走,小的也没法子,只是世子妃取走了那么多,账目上便只剩下二百两。” “秋季收上来的账是最多的,但现在二百两……买炭火,给主子做棉衣,给仆人们发月钱……这哪里够啊!” “所以世子妃说在侯府的库房取,把账平了,只是这么多银子,素来是要夫人您点头的,所以奴才来请示。” 府上说是容枝枝在打理中馈,实则库房的银子,动一百两以上,都要跟覃氏说一声。 覃氏气坏了:“容枝枝这个小贱蹄子,明知道我为了语嫣的嫁妆焦头烂额,还来这一出,她是想逼死我们母女不成?”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也全黑了,安慰覃氏:“母亲,您先好好休息,我过去教训她!” 覃氏:“好好好,我儿你去吧!定要叫她知道厉害,赶紧把银子拿出来!” …… 兰苑,容枝枝从容地喝着茶,便见齐子赋大步进来。 长相俊美,形容温雅的男人,此刻却是面容阴沉:“容枝枝,你在闹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把银票取走,母亲险些又气晕了!” “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半点分寸都没有!你若是再这样无事生非,我看你贵妾也别当了,干脆做贱妾算了!” 在大齐,妾,也是分贵妾和贱妾的。做贱妾的,大多是些青楼、戏子出身,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朝夕听完这些话,气得脸都青了,只恨自己不是只健壮的鸽子,不能亲自飞去给释空大师去信! 第23章 治好首辅比治他有用多了 她怕不是脑子里头无端生出了一个巨包,才会觉得姑娘有一天会后悔,世子有一天能知道自己做错! 见着齐子赋恼怒的模样,容枝枝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贱妾?夫君是真的以为我容家无人了?” 齐子赋面色一顿,心里也明白,容太傅就是再好的脾气,恐怕也是容不得自己的女儿做贱妾的,贵妾与贱妾差别太大了。 那等于是骂容太傅养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到时候对方怕是要纠集所有的党羽给自己使绊子。 可他是真的恼火!母亲刚醒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容枝枝来这一出,又把母亲气坏了。 她就不怕母亲有了什么好歹,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吗? 容枝枝还瞧着齐子赋,慢条斯理地道:“夫君,你想好了吗?是不是要我做贱妾?若是要,我现下就写信给父亲,与他说明此事。” 齐子赋蹙眉,一脸责备地看着她:“我不过就是气头上,说了两句气话罢了,你不认错,还反过来要找岳父告我的状?” 容枝枝只觉得有些犯恶心。 若不是担心父亲在朝堂上,与他不死不休,齐子赋说不定真的会叫自己做这个贱妾! 他自己没过脑子就狗叫,还反过来叫她认错。 见容枝枝没出声,瞧着她精神好,容光焕发,齐子赋更是恼火:“昨夜母亲身体不适,我与语嫣都是彻夜难眠,你倒是睡得好!” 容枝枝:“哦,夫君多心了,实则是多上了些胭脂,遮掩憔悴的面容罢了。” 若不是怕将来,有婆母病了,自己高卧不起的闲话在外头传,引得祖母担心自己的名誉,她现下怕是会说: 莫说覃氏是病了,就是她不在人世了,我也睡得好。 齐子赋听了容枝枝的鬼话,竟是奇迹般地消气了! 女为悦己者容,想来她心里确实是有自己,所以为了母亲的事情,忧愁得睡不着,但是知道自己来了,便急忙仔细地打扮了自己一下。 想到这里,他眼里的责备更甚:“你既然心里有我,便当更为我着想才是,母亲是生我养我的人,你怎么忍心让她这样气闷呢?” 容枝枝一下子都没想明白,齐子赋是怎么骤然说到自己心里是有他的。 这天聊得当真是没半点章程。 她哪里知晓,齐子赋是自恋着,本就觉得她应该爱慕他,所以才会对她抹了胭脂的解释,深信不疑。 容枝枝想起来天蚕莲的事,也不与他扯这些,只是道:“夫君可还记得,你的病当初是怎么好的?” 齐子赋的脸上略过尴尬:“当初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挟恩相报不成?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你为我求药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容枝枝点点头,很好,原来自己磕破了头,才给他求来救命的良药,在他的眼里是应当的,是分内之事,而且提都不能提。 见容枝枝似有嘲讽,齐子赋恼羞成怒:“再说了,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给我治病的,我又没有求你!” 容枝枝颔首:“如此说来,夫君觉得,是我多管闲事了?” 齐子赋面皮一抽:“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治好我,不也是为了你自己?我若是一辈子在病榻上躺着,世子之位早晚是弟弟的,你在府上什么都落不着!” 容枝枝:“所以在夫君的眼里,你的身体好了,得了最多好处的人,其实是我了?” 齐子赋也没说错,她的确是为了自己在侯府的地位。 嫁给了侯府的世子,自然是要当侯府的主母,给族妹们做好榜样,自是不能叫他一直在病榻上躺着。 可齐子赋能像正常人一样,在地上晃荡了三年,这难道不成承了自己的情?他得的好处不是比自己更多? 怎么就被他说得仿佛只有她得了好一般? 想着,容枝枝又嗤笑道:“夫君被我治好,能下床了,立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河拆桥,要我这个发妻做妾,想来在你眼里,这也是我为自己谋来的好处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你后悔求药治好我了不成?” 他温和的面容,此时看起来都有些狰狞。 但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还有点儿紧张,他害怕容枝枝真的说出后悔的话,这样他心里便会充斥害怕失去她的不安。 这种不安令他都没有勇气听容枝枝开口回话,便一骨碌地道:“容枝枝,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过就是求了个药罢了,你竟是日日挂在嘴上,外头的人夸你那么多,你还嫌不够?到了家里还要与我显摆?” 容枝枝没出声,外头的人那么夸她,当然是因为知道她有情有义,知道她这件事情做得好,认为她值得被夸赞。 可齐子赋这个真正得了益处的人,却并不以为意。 见她没出言与自己辩,齐子赋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羞愧了,于是接着道:“君子之德,便是施恩不望报。以后这件事情,你莫要再提了!” “我若是早知道,吃了你的天蚕莲,会动不动便听你将此事拿出来,叫我对你心怀亏欠,我宁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永远在病榻上躺着!” 朝夕简直被齐子赋的不要脸,气得开始发抖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齐子赋为什么说这种话!无非就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可能重新躺回去了,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容枝枝听完也不生气,反而笑了:“夫君当真这么想吗?以后,宁可一辈子不能下床,也不想再承我的情?” 齐子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可想想自己病都好了,母亲当初求了御医来,都探查不出来什么问题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难道容枝枝还能把自己毒病了,重新叫自己躺着不成? 想着这里,他轻嗤地道:“不错!正是如此!” 容枝枝微笑:“夫君这样想,那妾身就放心了。” 对朝夕说出不要第二支天蚕莲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儿犹豫,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齐子赋病好了之后,确实是为国家做了一些事,赢了昭国他确实有功。 她心里是有家国大义的人,这些重过自己的私人恩怨,她也不是没想过,他若还是好好的,是否还能为大齐再做些贡献。 可既然齐子赋自己都这么说了,那自己非要治好他,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说起来,首辅大人的一直身体不好,好似也是中毒,若是第二支天蚕莲,能对首辅的身体有帮助,比治好齐子赋不是有用多了? 第24章 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论起对大齐的贡献,作为陛下的相父的首辅大人,沈相沈砚书,可以说得上是日月之辉,而齐子赋与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若真的能帮到沈相,便是更好地完成了容枝枝想为大齐做些贡献的夙愿。 想到这里,她已是神清气爽,对齐子赋笑道:“夫君放心,日后妾身不会再提治好你的事了!” 毕竟至多不过三个月,你就要重新躺回去了,她还提那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呢。 只是容枝枝也道:“可这段时日,若是旁人要提,妾身也管不住他们的嘴,到时候还请夫君亲自将你方才的话,说给他们听,好叫他们也住口。” 齐子赋:“……” 他方才那些话,自己与容枝枝说说就算了,怎么还能去外头堂而皇之地真的讲出来? 讲出来了,怕是个个都要骂他没有君子之德,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想再谈论这种叫他难堪的事情,齐子赋说回正题:“好了,母亲那边还等着我去回话,你且将那四千多两银票交给李掌事,莫要再闹了,一家人还是以和谐为贵!” 齐子赋想起来容枝枝要拿走这么多钱,心里便是不安。 她难道是还想着和离的事情不成? 万万不能!就是母亲不生气,他也必须要她把银子交出来的,这也是他愤愤然过来的原因! 容枝枝看他一眼:“夫君觉得,我拿回来自己的银子不应当吗?” 齐子赋黑着脸道:“什么自己的银子?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你的银子,不就是府上的银子吗?” 容枝枝轻嗤,她的银子就是府上的银子,可府上的银子便与她没半点关系。 不说旁的,就她院子里这些丫鬟婆子,侯府这三年都没出一个铜板的月钱,覃氏张口就是既然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人,你就自己给月钱好了。 是她也不在意这些,反正都是自己的人,都拿自己的银子,反而对自己尽心一些,便没与侯府计较。 可现在,他们一家的算盘珠子,全打在她脸上。 容枝枝懒得与齐子赋吵,即便吵赢了,覃氏很快还要接着找自己吵,她索性道:“夫君,你和婆母多心了,我将银子收回来,实则是为了小姑的嫁妆。” “少了这四千两银子,我怕是凑不出一百抬给她。小姑本就为婆母不肯给嫁妆的事情生气,若是我这一百抬再出了问题,这个家不是鸡飞狗跳?” 左右她在侯府也待不了几天,先互相应付着吧,可别再恶心她了。 齐子赋听容枝枝这么一说,愣了:“竟是这样?” 容枝枝抬眼看他:“夫君以为我多有钱呢?父亲为人清正你是知道的,连这份嫁妆都是祖母给我的,哪有你想象的那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齐子赋当即平静下来:“那你不早说!一会儿母亲那边,我去解释一番。” 若是给妹妹的,那就没关系,只不是容枝枝自己拿着就行了。 容枝枝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十分碍眼。 正巧这个时候门房过来,送了帖子:“世子妃,乾王妃请您过去叙话!” 朝夕一愣,觉得自家姑娘真是神了。 说半个时辰姑爷会叫自己失望透顶,姑爷果然在令人失望这方面,就没叫姑娘失望。 姑娘说今日乾王妃会主动找她,竟也是真的找了。 容枝枝闻言求之不得,正好不想继续同齐子赋待在一起屋檐下,便立刻起身:“王妃邀请,耽搁不得,备马车吧!” 齐子赋看着容枝枝,吩咐道:“谢氏昨日来闹得那一出,母亲很是不快,乾王妃既然看重你,你便叫王妃好好说说谢氏,哪里能这样轻慢我家!” 容枝枝听愣了,乾王妃高看了她一眼,她就该嘚瑟到天上,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她怕不是要向天借了胆子,才会为了齐语嫣去得罪谢氏,谢氏可不止是乾王府的世子妃,还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见容枝枝怔怔地看着自己。 齐子赋不快地道:“怎么了?你是我的女人,难道还不肯为我妹妹和母亲说句话吗?” “你还真的以为,乾王妃是为了你,才与我家结亲不成?其实她也是看上了我信阳侯府的家世罢了,你只是个牵线的人!” “我若是爱我,便好好与乾王妃说道说道,最好能叫谢氏过来与母亲道个歉。” 容枝枝回过神,懒得理他,大步往外走。 齐子赋浑然不知,他的家世乾王府根本看不上,若不是有自己这个牵线人,若不是王妃说自己喜爱的小姑子,定与自己一样贤德,所以家世低一些就低一些罢。 就是排队都轮不到齐语嫣嫁去乾王府! 可是与他谈这些有什么意义?夏虫不可语冰,他还沉浸在侯府万人敬仰的梦里,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等他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亲眼看看,亲身体会一下,知道信阳侯府早就不如其他侯府,他就明白轻重了! 见容枝枝话都不应自己一句,便大步出去了,齐子赋心里不快得很,她的骨头还是太硬了,自己还是要想法子磨一磨。 …… 出了兰苑,一路上见着没外人。 朝夕都快气疯了:“姑娘,世子当真是太恶心人了!旁的不说了,居然还叫您去跟谢氏作对,您的命就不是命吗?” 容枝枝问道:“你还觉得,我叫你去信给释空大事的事情,需要考虑吗?” 朝夕气得小脸红扑扑:“考虑个鬼!我算是看明白了,旁的人你对他越好,他越是感激你。” “可齐家这一家子,你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是他有本事、是他自己有魅力、是他掌握了拿捏您的本领。”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悔改?不可能的!” 容枝枝笑了:“小丫头眼睛还挺毒。你便替我告知释空大师,说不知天蚕莲是否能治好沈相,若是能,便由他转交给沈相,若是不能,便赠给需要它的有缘人。” 如今她的婚姻出了这样的变数,再想想释空大师当初只给自己一支天蚕莲的用心,还有那番让自己保密的交待…… 容枝枝也不由得思考,莫非是释空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当初就算出了什么,是以一开始,才只给了自己一支? 朝夕连连点头:“好,正是应当如此!” 她是半点叫自家姑娘考虑原谅姑爷心思都没了,考虑多了,她胸口都跟着气得疼,她虽然只是个奴才,但她的胸口也是胸口! 出了侯府的大门,容枝枝刚要上马车,却是被人给拦下了! 第25章 叫齐语嫣做妾 只见齐语嫣急切地奔了出来。 站在容枝枝的跟前,颐指气使地道:“嫂嫂,我知道你对我哥哥有些不满,可你去了乾王府,万不能说半点对我不利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容枝枝乐了,看来齐语嫣其实也是知道,他们家对不起自己的,所以才会害怕自己不满之下,说些对她不好的。 见容枝枝没立刻答应下来,齐语嫣一脸阴毒地道:“你若是敢说我半分不是,我就叫我哥哥休了你,让你在这京城再也抬不起头!” 容枝枝:“知道了。” 知道了,她可以放心说许多对齐语嫣不好的话了。 本还想着自己若毁了齐语嫣的婚事和名声,会不会有点儿过了,眼下她发现齐家人真的颇有能耐,回回都可以做到叫自己没有半点道德负担,令自己可以畅所欲言。 齐语嫣却是以为容枝枝是害怕了,放心地轻哼了一声,扭脸回府去了。 朝夕气得白了脸。 跟着容枝枝上了马车,小姑娘还气呼呼的:“姑娘,她现下以为您要给她添妆一百抬,都这样同您说话,太没心肝了。亏得您没打算真给,不然奴婢第一个不依!” 容枝枝捏捏她的脸:“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犯不着总是为他们置气,左右我们在侯府也待不了几日了。” 朝夕也是松下心来:“老太太的病用不了几日就会好的,真想您快点回容府去,到时候看齐家人还狂什么。” 说起祖母的身体,容枝枝也有些忧心。 马车到了乾王府,是乾王妃身边的张嬷嬷亲自将容枝枝接了进去。 张嬷嬷一路上话不少:“王妃已是备了不少吃食,在府中等着您呢。老奴看啊,就是府上的姑娘们,也没有您得王妃的心意!” 容枝枝也只是笑,没有傻到去接一些轻狂的话,令府中其他姑娘不快。 到了乾王妃的跟前,谢氏也在边上坐着,容枝枝正要见礼。 乾王妃便将容枝枝拉过去,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就不要多礼了!你这几日,想来是受委屈了!” 容枝枝苦笑了一声:“劳王妃挂心了!” 乾王妃:“快坐!挂心你是应当的,当年我出京游玩,马车翻了摔了腿,若不是你刚好随你祖母去探亲,用医术救了我一回,我怕是一辈子都要拄着拐杖,你对我有大恩!” 说起那一回探亲,也是巧,容枝枝在路上一共救了两个人,乾王妃就是其中一个。 容枝枝笑道:“这些事情都过去许久了,您竟还记得!” 乾王妃:“若是不记得,那本王妃不是与齐家那伙子忘恩负义的人家一样了?枝枝,你素来聪慧,想来也知道,本王妃今日叫你来,是为什么了。” “覃氏素来小气,可我的贤媳昨日去谈聘礼和嫁妆,他们说要给十匹流光锦,这实在是令我意外,只一个女儿,覃氏的个性哪里舍得给这许多?” “莫不是他们一家为难你了,逼着你也给一些不成?若是从前你给了,我也不奇怪,可齐家人都要你做妾,你还愿给,我这心里便委实是疑惑。” 朝夕这才听明白了,难怪姑娘说王妃今日会叫姑娘来问话呢,原来最初那十匹流光锦的事儿,也是姑娘故意与齐语嫣讲的。 为的就是谢氏昨日过去,他们提起,再传到王妃这里来,叫王妃生疑。 容枝枝收了脸上的笑,开口道:“是我对不住王妃。” 接着,容枝枝将这几日,齐语嫣的种种作为,一点儿不落地说给乾王妃知晓。只是她没有做任何的评价,只陈述了一些事实。 乾王妃和谢氏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容枝枝最后道:“按说,家丑不外扬。这样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不该说出去,可是这桩婚事到底是我来求的,若是不与王妃您说明白,我心里也着实是过意不去。” 说完之后,她便要起身行大礼,表示歉意。 乾王妃拦住了她:“好了,不必如此!你自己都被他们一家骗了,我家虽被连累,你才是最大的受害人,我纵然年纪大了,这点子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坐下吧!你虽然救了我,可当初定亲也并不为这份恩情,而是齐语嫣与你交好,我也以为人品同你一般,是个好的。” “现下知道是这么一个人,那样的毒瘤,我可不敢叫她嫁到我家里来了!若是那般,我孙子的未来就毁了。” 乾王妃这样一说,容枝枝也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担心齐语嫣在乾王府不做人事,惹恼了王府的人,累带自己这个媒人也跟着倒霉。 乾王妃又道:“你放心,你今日在这里说的话,只有我们知道,断不会传半个字到外头,影响你的声誉。” 不管容枝枝是不是真的要和离,嫂嫂在外头说小姑做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总是不好的。 容枝枝感动地道:“多谢王妃未曾责怪,还事事为我着想。” 乾王妃笑道:“应当的,你是我的恩人,这是你应有的福报!” 谢氏听到这里都高兴坏了,那信阳侯府一个有实权的郎君都没有,齐子赋好不容易立功回来,却自毁前程要贬妻为妾,闹得满朝都在说他们家不是。 她哪里还想与他们家有半点瓜葛? 听乾王妃说不能娶齐语嫣,忙是道:“那婆母,我便着手商量退婚的事?只是昨日才谈了聘礼和彩礼,我将聘礼压了许多,他们家依旧还是答应了,现在又说退亲,多少有些欺人太甚。” 乾王妃:“说什么退亲?你就说叫齐语嫣过来做妾,他们家自是不肯应,婚事不就退了!” 谢氏一愣:“妾?” 乾王妃:“齐家不是喜欢作践别人家的姑娘,让人家好好的嫡长女,从妻子变成妾?既敢做出这等事,那就别怪外头的人也不将他家姑娘当回事!” 哪怕不是为着容枝枝,乾王妃也是看不惯那一家的做派。 谢氏听完笑道:“那行,那就照婆母的吩咐做!回头我再设宴,与夫人们说道说道,说是齐家先开了这样的头,我们家瞧不上这样人家的姑娘做正妻。” “如此事情就是传出去,外头也只会笑话齐家遭了报应,说不得我们王府什么。” 容枝枝也知道,乾王妃多少有为自己出气的意思,连忙道:“多谢王妃!” “不必谢,是他家自找的。”说着,乾王妃看着容枝枝,“枝枝,我其实还有些话想问你,但是颇有些唐突,还请你不要见怪!” 容枝枝一愣:“王妃请讲!” 乾王妃摆摆手,让这屋子里头只剩下她与谢氏,还有容枝枝主仆,就是王府的半个丫鬟婆子都不在内中。 如此谨慎,叫容枝枝心里突了一下,王妃到底想问什么? 第26章 我的嫡长孙爱慕你多年 人都清得差不多了。 乾王妃才迟疑着开了口:“枝枝啊,我是真心将你当作自家晚辈,才直言问你,绝没有要侮辱你的意思,还望你万万不要动气。” 这说得容枝枝更是迷惑,到底是什么问题,严重到这个份上了? 她心里奇怪,面上还是乖顺:“王妃您尽管说就是了,您对我如何,我心里是有数的,断然不会误会您。” 今日齐语嫣的事情,王妃这样站在自己这边,如果容枝枝还担心对方对自己有坏心,那委实是容枝枝不知好歹了。 乾王妃放了心,道:“那我就问了!先前你嫁过去,齐子赋身子就不好,没两天他就去了昭国,回来又闹这一出,所以你们,你们……” 见乾王妃绕了几个弯子,还是支支吾吾没说出重点。 容枝枝道:“王妃,您就直说吧!” 乾王妃老脸一红,便是道:“你们,圆房了没有?” 容枝枝噎住了,委实是没想到,王妃会自己这个问题。这般问题,要问大抵也是亲生母亲,或者是祖母问两句,外头的人问,多是会被解读成羞辱自己。 也难怪乾王妃担心自己误会,还支支吾吾半晌了。 见容枝枝没出声,乾王妃忙是道:“哎呦,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你不便说就罢了,莫要与我置气!” 容枝枝好笑地道:“王妃,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我还并未同夫君圆房。” 若是跟齐子赋那样的人圆房过了,容枝枝才会觉得难以启齿。 没与他有半点干系,问话的人又是乾王妃,她没有什么不能讲的。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乾王妃为何想知道这个? 乾王妃听完了之后,眼睛里都是喜色:“这太好了!枝枝,你确定是要与他和离的吧?” 乾王妃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容太傅素来古板好面子,不会允许自己的嫡长女做妾的。 容枝枝点点头:“自然了,只是祖母病了,怕她老人家受不住,想等她好些了,再徐徐与她说。” 乾王妃笑着道:“若是这样,后头你也不要与他圆房了!” 容枝枝颇为奇怪:“王妃,您这是……” 乾王妃拍拍容枝枝的手,笑着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的嫡长孙姬无蘅,想来你也是认识的。” 容枝枝:“……” 她不敢随便接话,因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意思。 乾王妃自顾地道:“你当年救我的时候,他也在马车上,他对你啊,是一见钟情,可后来我遣人去打听,才知道你已经许了人家。” “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可是这傻孩子,已经二十岁了,还是不肯定亲,一心一意爱慕着你。” “这些事本也不该再对你讲,传出去了怕对你名声不好,叫人说闲话,可是齐家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配得上你这样的好姑娘?” “你如今也正是冰清玉洁,说明老天也不想叫那齐家小儿糟蹋了你,与他和离后,同我的蘅儿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容枝枝听懵了,这京城爱慕她的男子,确实是不少,可她却从来不知道,姬无蘅对自己也有想法。 现下回忆一番,当初覃氏本是想叫齐语嫣嫁给姬无蘅,未来做王府主母的,可容枝枝过来一探问长公子的婚事,乾王妃便将话带过去了,看她的眼神还复杂得紧,最后乾王妃定了姬无蘅的亲弟弟。 因为也是一桩好亲事,信阳侯府便也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容枝枝注意到谢氏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她也不傻,便是道:“王妃,这些事情,我还没想过,怕是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她确实是没想过,与齐子赋闹了这一出,她对婚姻的信心都没了,以后也只想好好在祖母跟前尽孝,侍奉祖母的晚年,而且她现下还在齐家的族谱上,哪里好说这些。 乾王妃听她这么说,心里才更是满意。 容枝枝如今是齐子赋的夫人,自己可以为了孙子,厚着脸皮挖墙脚,但容枝枝却不能欢喜的立刻答应,若是如此,便只能说明容枝枝是个不安分的。 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容枝枝。 乾王妃道:“此事你也不要急着拒绝,我知道你这几日心里正是乱,待你和离了之后,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我的话。” “蘅儿如今也在翰林院任职,将来还会袭爵,对你更是一往情深,若是你肯嫁给他,我保管他下半辈子什么都听你的。” 乾王妃实在是喜欢容枝枝,整个京城,再没有第二个姑娘叫她这样满意。 她都能预料到容枝枝若是嫁给蘅儿,只要蘅儿肯好好待她,哪怕蘅儿是个废物,容枝枝也能为蘅儿筹谋出一片天地,何况蘅儿也算是年轻有为。 容枝枝:“王妃莫要这样说,容枝枝不敢高攀。” 乾王妃还想说什么。 谢氏道:“婆母,这些事情还是日后再说吧,枝枝到底还是齐家妇,眼下说这些,到底是为难她了!” 乾王妃想想也是:“那行,还是待你和离之后再论,不然传出去了,对我们王府和你名声都不好,你只记着,我等着你做孙媳妇就是了!” 说到这里,王妃也是倦了。 见着她脸上的疲态,谢氏忙是叫来了张嬷嬷,伺候她去歇息:“婆母,我送枝枝出去就好!” 乾王妃点点头,被张嬷嬷扶着去了内院。 谢氏却没急着送容枝枝出去,也不许丫鬟婆子进来,只有谢氏最信任的杨嬷嬷在。 谢氏盯着容枝枝道:“容氏,婆母年纪大了,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你就忘了吧!” 容枝枝听得明白,谢氏这是看不上她,是以并不同意乾王妃的话。 一个孝字压死人,容枝枝伺候覃氏这个已经没有娘家做背景的婆母,都十分难熬,如谢氏这样当今太后的亲姐姐当婆母,若是不喜欢她,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也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便是道:“世子妃放心,我先前对王妃说不敢高攀,并不是虚话!” 见容枝枝识相,谢氏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道:“我与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实则也是很喜欢你的品行,我是势利了一些,但如果是你的话,哪怕你只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我都是愿意叫蘅儿娶你的。” “可你到底已经嫁过人了,这实在是太不好听了!我这辈子最是好面子,我不想叫其他夫人太太们,在背后笑话我,说我的嫡长子娶了个二嫁妇!” “我知道这些话有些伤人,但请你体谅我,我一生都是这样争强好胜,不想落了人短,你若是听了婆母的话,非要嫁给蘅儿,那我只能找太后下旨,叫你给蘅儿做妾!” “可你是个懂事的,说你不想高攀,那就太好了,皆大欢喜。也省了婆母为了你的事情,与我闹得不愉快!容氏,此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杨嬷嬷听着这些话,却是心急如焚,她跟在世子妃谢氏身边,是最知道大公子有多喜欢容氏的。 世子妃将话与容氏说到这个份上,就不怕大公子娶不到容氏,便真的要绝后了吗? 第27章 叫谢氏后悔去吧! 容枝枝哪里会知道,杨嬷嬷的心里在琢磨什么。 此番便也只是含笑看着谢氏:“既然世子妃已经说了欠我一个人情,那我便厚颜讨了。” 杨嬷嬷听到这里越发难受了,这个人情若是真的讨了去,容氏日后想反悔嫁给大公子都是不能了。 谢氏却是对容枝枝的识相十分满意:“那你且说说,你想让本世子妃为你做什么?” 容枝枝:“叫齐语嫣为妾的事,还请世子妃想法子,把责任都归咎在我那婆母身上。” 谢氏看容枝枝的眼神,不免深了一些:“枝枝是怕齐家人联想到你身上,怪你?” 容枝枝微微笑道:“世子妃今日既然敞开心扉与我说话,那我也不妨明言。这三年来,但凡覃氏想给齐语嫣求什么非分之物,总是要我来为她奔波。我劳心劳力,使银子废心神,换来他一家母慈女孝。” “即便齐家并无感恩之心,可若能保有我当家主母的位置,我自也不与他们计较这许多,但如今……既是这样的局面,那他们踩着我得来的家宅安宁,也该退还给我了。” 若齐语嫣知道自己是因为覃氏被要求做妾,本就在为嫁妆闹腾的她,定是会与覃氏翻脸。 谢氏听到这里,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欣赏,若容枝枝是个只能被人欺负的软柿子,谢氏反是瞧不起她。 只是她也难免心惊,这样的女子确实是不能做自己的儿媳。若是一家安宁便还好,但凡有些什么不妥的,自己都不知会不会吃亏! 谢氏笑道:“你求的事情,我应了。” 容枝枝起身告辞:“那就多谢世子妃了,家中还有些事,我先回府,改日再来拜会。” 谢氏颔首,叫杨嬷嬷送了人出去。 杨嬷嬷回来之后,脸色复杂得很:“夫人,这容氏竟是半点都不避讳您,她想报复覃氏的事,哪怕她找个借口呢。” 居然直说就是不想叫覃氏母女好过。 谢氏心情却好:“你懂什么,她是故意与我说的。” 杨嬷嬷:“啊?” 谢氏:“你一把年纪,竟是都看不出来?她有意展现出自己对覃氏的态度,其实就是想叫我知道,她确实不想嫁给蘅儿,所以在我面前装都不装,她如此,是想叫我放心,免了我针对她。” 杨嬷嬷愣了:“竟是这般……” 谢氏惋惜道:“当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难怪婆母喜欢她。我那两个女儿,没一个比得过她一星半点。” 如果不是二嫁,她哪里不想成全儿子呢? 杨嬷嬷担忧地道:“世子妃,您今日这样做,就不怕大公子那边……” 谢氏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我儿只是这两年年轻,才糊涂些,待到年长些,便会知道身边有个知冷暖的人的重要,届时我再给他安排婚事,他自会答应。” 杨嬷嬷见她这样笃定,便不好说什么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内院,乾王妃刚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表人才、俊逸非凡的姬无蘅,便笑着上来扶着自己的祖母:“主母,我扶您进去歇息。” 乾王妃嗔道:“你哪里是来扶我?你是想来打听容家大姑娘的事吧?” 姬无蘅脸一红,没第一时间反驳。 乾王妃进了屋内,与自己的孙子道:“你且放心,事情我都与容氏说了,她颇有些愣怔,没有反应过来,但我相信这事儿是能成的。” 姬无蘅眼睛都亮了:“果真吗?” 乾王妃:“这有什么不能成的呢?你哪一样都不比那齐子赋差,论起出身也没几个人比得过你,容氏改嫁给你,对她和容家也是好事。” “再说了,以后府上有老身这样的祖母关照她,不比在覃氏跟前讨生活轻松多了?待她和离了,若是容家不同意,我拉下这张老脸,都亲自去帮你说媒。” 虽然乾王妃实在是想不出,容家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姬无蘅听到这里,忙是跪在祖母面前,感动地道:“多谢祖母包容孙儿的任性!若能娶到容家大姑娘,孙儿一生再无所求,必定与她好好孝顺祖母。” 乾王妃好笑道:“你非她不娶,我不包容又能如何呢?只是‘一生再无所求’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既然要求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她嫁给你是要享福的,你以后在朝中要更上进才是。” 姬无蘅忙是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谨记!” 张嬷嬷也开心地道:“大公子,今日王妃还替您探问过了,那容氏还是冰清玉洁之身,与齐子赋并未圆房呢。” 姬无蘅听着脸又是一红,忙是道:“我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娶到她便知足了。” 可不得不说,听到这一点,他心里确实更高兴了。 乾王妃与张嬷嬷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我孙儿是个情种,不过好在喜欢的人足够出众,配得上你的真心。只希望容家老太太身体快些好,莫要将枝枝再拖在齐家了。” 想着能娶到容枝枝,姬无蘅开心得很,这数年来心里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忙是道:“祖母,那您好好休息,孙儿先去忙公务了。” 乾王妃点头:“去吧!” 张嬷嬷欢喜地道:“得知能娶容氏为妻,大公子更上进了不少。” 乾王妃:“这就是为什么世人常说成家立业,总是要先成家,更好立业。” 他们哪里知道,这桩事已经被谢氏给搅黄了。 此刻回府的马车上,朝夕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容枝枝好笑地看她一眼:“你哭什么?” 朝夕哽咽道:“都怪这齐家,害了您一辈子!乾王府是多好的人家啊,王妃对您也和善,可就因为嫁过齐家,世子妃便说那些话,奴婢真是为您委屈!” 容枝枝拍拍她的头:“没什么好委屈的,其实不论与齐家和离还是做妾,我日后都少不得是有闲话相伴的,只是总归要听闲话,便选了和离这一条叫自己畅快些的路罢了。” “今日这样的情状,我心里早有准备,你也不必觉得屈辱。未来旁人说什么,都不必在放在心上,过好自己便是了。” 朝夕愤恨道:“那谢氏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王妃提出要您做孙媳妇,又不是您上赶着要嫁入他们家,她却与您说那些!” 容枝枝笑着摇摇头:“人家说得也是实话!我嫁过人也是事实,没有理由不让人说。谢氏为人坦白,比那些什么也不讲,阴着害人的强多了。” “她若是狠毒些,是可以直接叫太后让我做妾。却还与我掏心掏肺说这些,说到底也是想给我选择的机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苛责的?” 只是这样的人家,她是死也不会想嫁进去就是了! 朝夕一时间语塞,姑娘活得通透,心胸也豁达,是自己不能比的,朝夕气呼呼地道:“那就叫谢氏日后后悔去吧!” 第28章 惩治刁奴 容枝枝笑了笑,只觉得朝夕可爱得紧,不管外头的人如何轻视她,在朝夕的眼里:自己都是最好的,旁人错过自己,都会后悔。 容枝枝递给她帕子:“好了,快将眼泪擦一擦,一会儿叫人瞧见了,平白又惹出些话来。” 朝夕乖巧地点头,接过了帕子。 安慰完朝夕,容枝枝敛了心神,回想着谢氏的话,只觉得一阵阵寒气从脚心往上冒,恶语伤人六月寒,今天的冬天,可真冷啊。 可她是不会被打倒的,她也不能被打倒,祖母教她坚毅果敢,她怎么会让祖母失望呢? 回到了侯府。 容枝枝叫人点了炭火,待身上暖和了些,便温言让朝夕取来了纸笔,十分认真地写着和离书。 一式两份,字迹清晰,写好了之后交给朝夕:“你收好,父亲来接我那日,便让齐子赋签了。” 容枝枝懒得在离开前同齐家人天天闹,耗费自己的心神,况且还需要在这里暂住几日,等父亲风光来接,光明正大地走。 是以除了宫宴当晚,便没有再与齐子赋谈和离的事,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好的。 朝夕却是不安:“姑娘,看世子那个样子,怕是不愿意与您和离,到时候他若是不想签可怎么办?” 容枝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愿不愿意不重要,父亲会让他签的。” 父亲虽比不上沈相权倾朝野,但也是实打实在朝中门生众多的权臣,很得天子看重。 若是一张和离书都为自己的女儿讨不来,那父亲这些年在官场约莫是白做了。 这便也是当初她要得到父亲允准的原因之一。 朝夕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忙是将和离书收好。 到了晚间,朝夕伺候着容枝枝沐浴,刚是走出了浴桶穿好衣衫,头发都未及擦干,玉嬷嬷便进来道:“姑娘,夫人那边的陈婆子来了!” 容枝枝抬眼:“唤她进来吧。” 玉嬷嬷:“是!” 不多时,陈婆子便出现在容枝枝跟前,瞧着刚沐浴完的容枝枝静静端坐着,婢子帮她擦着乌发,说不出的妩媚逼人。 陈婆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真是个狐狸精。 这才开了口:“世子妃,夫人说她头疼的病又犯了,叫您过去给她按按。” 从前夫人犯病的时候,世子妃都是整夜在夫人的房间里头伺候着,不眠不休地照顾。 陈婆子这会儿下巴还抬得老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容枝枝听了,淡声道:“有劳嬷嬷跟婆母说,我近日受了冻,手实在是酸软无力,没有本事为婆母按摩,婆母还是找其他人吧。” 现在是什么东西,都值得自己动手按了吗? 覃氏如今,不配。 陈婆子听完,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世子妃,您说什么?” 容枝枝:“朝夕,重复一遍给她听。” 朝夕翻着白眼,当真将自家姑娘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家姑娘说她手不舒服,你听不懂不成?是耳朵里有万年的耳屎,没有掏出来吗?陈嬷嬷,闲来无事还是掏一掏耳朵啊,邋里邋遢的总归是不好!” 陈婆子气得脸都变了,盯着容枝枝道:“世子妃,你可要想清楚!婆母病了,拒不侍疾是什么罪过?” 若不是只有容氏的手法和力度,能叫夫人的身体痛快些,自己才不会来呢。 容枝枝云淡风轻:“我说过了,我手不舒服,还是叫婆母想想,逼着身体不适的儿媳给自己按摩,传出去了好不好听吧。” 陈婆子:“身体不适?世子妃,我看你明明舒服得很!” 容枝枝抬眼看她:“怎么?你是大夫?” 陈婆子被噎住,她生了一会儿闷气,才道:“世子妃,老奴提醒您,如今众人是给容太傅面子,才叫您一声世子妃!” “世子都已经选定了曼华公主做妻子,我们其实都该叫您姨娘了,是夫人仁慈,才暂且没叫我们轻慢你。” “但世子妃,您可是不要给脸不要脸,连夫人的抬举都辜负。若是这样,日后您在府上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容枝枝听笑了,自己如今难道还不够难过?辜负抬举?叫自己去给覃氏按摩,还成了自己的荣幸了? 她轻笑道:“是夫人仁慈,你们才没叫我姨娘,还是陛下金口玉言,说妻妾的事情等相爷回来再论断,你们才不敢造次?” 陈婆子又噎住了! 确实,是因为陛下都没同意叫曼华公主进门,也没同意贬妻为妾的事,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继续称呼世子妃。 容枝枝接着道:“至于你说婆母的抬举,相信有许多人想要,你去找稀罕这些的人吧,我实在是身体不适,没有这份福气。” 陈婆子难受坏了,只觉得这容氏简直是大变样了,从前只要说夫人有半点不舒服,容氏都是匆忙过去侍疾,可今日竟是事不关己一般。 陈婆子黑着脸道:“好,老奴会回去同夫人说,世子妃您懒得去给夫人按头,老奴告退!” 容枝枝看着她的背影:“站住!” 陈婆子脚下一顿,得意地回头看向容枝枝:“世子妃,是后悔了,又想回去侍奉夫人了吗?倒也无妨,只要您愿意给老奴赔个礼,老奴就当没听过您说的那些话!” 哼,装什么?还不是不敢得罪夫人! 想着堂堂世子妃,容太傅的嫡女,要对自己这个奴才道歉,陈婆子心里止不住的得意,甚至觉得自己像主子一般。 却不想容枝枝却笑起来:“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来这几年,是我太给你脸了!” 可不是给对方脸吗?看着对方是覃氏最信赖的嬷嬷的份上,容枝枝容忍了陈婆子的轻狂不知道多少次,只因实在是不好动陈婆子,不然就像是打婆母的脸。 可现在,她还有什么顾忌的? 陈婆子一愣:“世子妃,您这话……” 什么意思? 容枝枝寒声道:“来人,将这个目无主子、挑拨生事的老刁奴抓起来!掌嘴五十,杖三十!” 陈婆子吓了一跳:“世子妃,你敢!你打了我,夫人那边……” 容枝枝:“你尽管睁大眼、醒着神,看我敢不敢!拿下!” 第29章 她是要打烂老身的脸吗? 且不说这是容枝枝的院子了,她在这侯府执掌了三年的中馈,以她驭下的能耐,只要不是在长寿苑,要拿下一个陈婆子,是没人敢不听的。 玉嬷嬷手一挥,几个小厮便上来,将陈婆子给捆了。 陈婆子极不老实地跪在了容枝枝跟前,嘴里还想说什么,但刑罚的仆人,上去就是几个重重的大嘴巴,把陈婆子的话都扇得破碎了。 她咬牙切齿:“世子……妃,你,你你……打了吾,夫人不……啊,不会放过你的,她一定……不定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陈婆子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不知悔改,嘴上竟还在威胁容枝枝。 容枝枝淡声道:“一会儿打板子,莫要留手,多重的伤都是她应得的。” 玉嬷嬷:“是!” 陈婆子脸都被打肿了,还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 朝夕还在为陈婆子先前说的那些,什么叫自家姑娘去按摩是抬举的话生气,此刻便也学着阴阳怪气地道:“陈嬷嬷,你可得心怀感激啊。” “世子妃教训你,那是抬举你,我劝你莫要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闹得自己日后在这侯府的日子不好过。” 可不是会不好过么?一会儿再三十板子下去,下地都困难了。 容枝枝好笑地看了朝夕一眼,这丫头是把话都还回去了。 她垂眼道:“我这身体不适,竟是容易犯困,将这恶奴,拖到外头去打吧,打完也不必将她送去长寿苑,等婆母那边遣人来接,再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说了些什么,与婆母院中的人说分明便是。” 可不敢叫她院子里的人,在这个当口把陈婆子送过去,覃氏看着最看重的嬷嬷被打了,自然正是气头上,当场拿自己院子里的奴才立威也是有的。 是以还是等那边自己遣人来接好了。 玉嬷嬷:“是,此事便交给老奴吧。” 陈婆子瞪大眼,难以置信地被往外拖,她随着自家夫人嫁到侯府已经二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挨打,还挨这么重。 想想这会儿掌嘴还没打完,自己的脸便已经麻了,一会儿再来三十板子,自己怕是得养伤不少日子。 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夫人身边第一人的位置,怕是都被其他的奴才占了,更别说若是被公开处刑,自己以后在府上哪里还有脸? 她后知后觉地识时务了:“世子妃,老奴……嘶,好痛……老奴知错了,还请您给老奴一个机会,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嘴角早就被打破,张嘴说话都疼,陈婆子当真是后悔自己今日话多了,可心里也是恨毒了容枝枝。 瞧着她眼底的恨意,容枝枝心里明白得很,善人畏德,恶人畏威。 若陈婆子本性是个好的,以德报怨,她必然感恩戴德。可她是个坏的,只有用手段叫她害怕,她才会真的不敢造次。 是以,容枝枝半点也不心软:“我已经饶了你太多回了,是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会儿受刑,你自身好好想想这三年不敬我有多少回,想明白后你便会知道,你没有一板子是冤屈的。” 陈婆子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世子妃……” 容枝枝语气淡淡:“堵住她的嘴,我本就身体不适,还平白吵得我头疼。” 陈婆子:“……” 仆人:“是!” 外头传来一棍子一棍子打人的声音,对于朝夕来说,每一棍子都好似美妙的琴声,叫她如痴如醉。 小丫头比过年的时候还欢喜:“姑娘,这老刁奴为难您多年,咱们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奴婢真是少有这么畅快的时候。” “不过就是在夫人身边做奴才罢了,伺候夫人伺候久了,怕是将她自己当成夫人了。” “回回看那她轻狂的嘴脸,看得奴婢的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脸上走两圈!” 容枝枝笑道:“你方才不是也骂得挺畅快的?” 什么万年的耳屎…… 听到姑娘的揶揄,朝夕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 此刻的长寿苑。 覃氏捂着自己好似要裂开的头,在床上哀嚎:“哎呀,哎呀,可是疼死老身了!” 婆子在跟前伺候着:“夫人,您且是忍忍,世子妃一会儿应当就到了。” 覃氏恼火地道:“我这头疼的毛病,许久都没发作了,都怪语嫣这个不孝的东西,为了嫁妆的事情天天气我。” 说到这里,太阳穴又是一阵抽痛,她忍不住骂了起来:“这容氏是死了不成?陈婆子叫她来侍疾,她却拖延这么久不来,她是想疼死我吗?她就不怕我因此再也不看重她?” 冷不防地,覃氏想起来这一回自己被语嫣气晕,也不见容枝枝在病床前侍奉汤药,心里忽然有些没底,容氏该不是不来了吧? 婆子忙是安慰道:“世子妃素来孝顺,这几日虽然有时候顶撞两句,但您头疼这样的大事,她是绝不会不来的。” 婆子这样一说,覃氏也觉得有道理,容氏旁的不说,从前那些孝顺,都不是装出来的,知道自己又头疼了,她一定很着急的。 想来自己是头太疼了,才觉得时间难熬。 覃氏熬啊熬,熬啊熬。 一辈子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熬得她身旁的婆子,都开始觉得不对劲了,终于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覃氏捂着自己的头,生气地坐起来:“什么不好了?还有容枝枝和陈婆子到底在干什么?何时都变得如此磨叽了?” 若不是了解自己身边的嬷嬷,覃氏简直都要怀疑,陈婆子是不是借着禀报消息,偷偷出府游玩了。 是的,她这会儿就是怀疑陈婆子不挂心她,也没有怀疑容枝枝的孝心,全因从前她头疼,容氏先前对她,是真的尽心得没话说。 丫鬟跪下道:“夫人,陈婆子在世子妃那边说错了话,世子妃动怒了,下令杖责和掌嘴,现下正动弹不得,趴在受刑的长凳上呢。” 覃氏面皮一抽,难以置信地道:“胡说!容枝枝岂会动我的人?” 先前陈婆子多少次对容枝枝不敬,覃氏都是清楚的,容氏哪一回不是看着自己这个婆母的面子,将一切都忍了? 丫鬟急切地道:“是真的呀,世子妃叫人拖到院中打的,好多奴才都瞧见了,不然奴婢也不能知道这事了!” 覃氏眼睛瞪得跟死鱼一般:“什么,她在院子里打?” 丫鬟点点头。 覃氏气疯了,呼吸都困难了,捂着胸口喘气:“容氏是疯了不成?她是要打烂老身的脸吗?” 第30章 世子妃像捡了什么便宜 按理说,容枝枝就是要打陈婆子,也该给自己这个婆母留几分面子,在其房中收拾才是,怎还在院中公开处刑? 婆子忙是给覃氏顺气:“夫人息怒,莫要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丫鬟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覃氏好不容易顺下气来,黑着脸道:“她打完了人,也不给老身送回来?” 丫鬟小声道:“那边的玉嬷嬷说,世子妃身体不适,先休息了,今夜有雪,让陈婆子趴在院中冷静冷静。” 覃氏:“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你们,去!把陈婆子接回来!她打了我的人不算,还要把人晾在院子里,等到明天早上,人还能有气吗?” 婆子忙是应了一声,遣人去把陈婆子抬回来了。 奴才们回来之后,还支支吾吾地与覃氏,禀报了陈婆子说的那些叫世子妃道歉的轻狂话,最后道:“玉嬷嬷叫奴才们学给夫人您听的,说世子妃也不是无故动得手。” 陈婆子却是哭着,口齿不清地哭诉:“夫人,老奴都是为了您啊!” “是世子妃说自己病了不肯来,老奴一时间生气了,才与她争执了几句,一时间没有注意分寸。” “可不管老奴说了什么,您总归是她的婆母,她不该不来侍疾啊!您说是不是?” 覃氏听完之后,火冒三丈。 指了另外一个自己看重的婆子,吩咐道:“你过去问,容氏是不是真的不肯来!告诉她,若是这一回我头疼她不来,往后她再也不用来了,我就是死了,也不用她再给我按头。” 钱婆子点点头,忙是出去了。 这一回钱婆子回来得倒是快,禀报道:“夫人,世子妃还是不肯来,说得是一样的话,说她手没力气!” 覃氏不可思议地道:“难道你没有把我威胁的话,说给她听?没叫她知道,此番不来,日后想侍疾都没机会?” 钱婆子:“说……说了呀!世子妃说如此也好,她也觉得还是找更擅长些的人伺候您妥帖些,还有,还有……” 覃氏压着火问道:“还有什么?” 钱婆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奴的错觉,老奴觉得,在老奴威胁她您再也不要她侍疾的时候,世子妃险些笑出声,瞧着……像是捡了什么便宜,高兴得很,但她很快又忍下去了。” 覃氏听完开始发晕,原本就很疼的头,登时更疼了:“这个小贱人!真是个不识抬举的贱人!她还真的以为,我非她不可吗?” “去找人!找其他人来给我按头,侯府没有,但偌大的一个京城,难道真的找不出比得过她的人不成?” 先前是自己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如容枝枝,但覃氏相信外头肯定是有比容枝枝厉害的,决不能让这个小贱人得意上了! 钱婆子:“是!” 长寿苑这边忙活了大半夜,来来回回找了好几个大夫,还找了两个在京城颇有盛名的按摩女博士,可覃氏还是觉得没有什么用。 竟还是丝毫比不得容枝枝的手法,按了半天还是疼,根本没缓解多少。 覃氏生了大气,骂道:“你们有什么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按个头竟然还不如我的儿媳妇!滚滚滚,都给我滚!” 那两名按摩女博士也觉得挺窝火,偏生的是对方是侯夫人,也是顶撞不得,只得黑着脸离开,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们当真滚蛋了之后,覃氏难受得想把头往墙上撞。 钱婆子帮着按着,说道:“夫人,不如老奴去求一求世子妃?” 覃氏本还想拿乔,可确实是难受,便是道:“你去吧!” 没多久钱婆子又独自回来,哭丧着脸道:“兰苑那边说世子妃身体不适,已经昏睡过去了,谁都不让打扰!” 覃氏差点气死,开始对容枝枝破口大骂。 这个小贱人还说是昏睡,显得像是病得不轻,叫自己怎么强逼她给自己按摩? 她骂了容枝枝一个多时辰之后。 又开始骂陈婆子,怪陈婆子过去说话太难听了,若不是陈婆子过去胡言乱语,说些容枝枝不爱听的,自己还未必落到这个下场呢。 在奴才房养伤的陈婆子:“……” 她倒也是不想听,只是夫人实在是骂得太大声了,她想假装听不到都不行。 她这才终于明白,自己在世子妃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狗奴才,在夫人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不然不会自己挨打,夫人关心一句也不曾,照现下看,夫人还记恨上自己了。 这个时候她总算是知道自己在府上真正的位置了,流下泪两行。 …… 翌日一早,容枝枝起床用了早饭,取了一本医书在看。 朝夕过来禀报:“姑娘,昨夜长寿苑那边,可是好一阵闹腾呢!听说夫人骂了大半夜,夜里从长寿苑路过的奴才,个个都听到了。” 容枝枝听完,只是勾了勾唇,心里并不意外。 只是这会儿,一名仆人拿了信件过来:“姑娘,主君的信。” 容枝枝担心是祖母出了什么事,立刻起身,便信接了过来,看完上头的内容,她眉心也蹙了起来。 朝夕问道:“姑娘,怎么了?” 容枝枝沉眸:“父亲说,祖母的病情未见好转。因着上次回去探望她,齐子赋没有一起去,祖母心里不安,神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父亲便要我将齐子赋带去容家,见见祖母。还叮嘱我,要警告齐子赋,不要在祖母跟前提他贬妻为妾的事。” 朝夕:“啊?这……当真要带世子回去吗?真恶心,他凭什么还踏入容家的门槛啊!” 容枝枝思考都不曾,便淡声道:“若能对祖母的病情有帮助,我不在乎利用一下他这个已经对我没什么用的废品。只是得想想,如何能叫他开口答应!” 朝夕听姑娘这样形容齐子赋,想笑又不好笑。 而就在这会儿,齐子赋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容枝枝,你也太荒唐了!母亲病了,你不过去侍疾就罢了,还将过来传话的婆子打一顿,你怎这般恶毒?” 容枝枝的眼神,落在“废品”的脸上,盘算着如何榨取他仅剩的价值。 齐子赋还以为她是羞愧了,拉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你现下便跟我去长寿苑,好好给母亲道歉,再为母亲按头,快些!要是母亲有个什么好歹,我心里便再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第31章 齐子赋开始后悔 容枝枝发现齐子赋有一颗常人难以理喻的头脑。 她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回来,很用了些力气,齐子赋没想到她会反抗,一时不察,竟是真的叫她挣脱了去。 她定定站在原地,眸光平静地问齐子赋:“夫君知道我为何要打陈婆子吗?你又知道陈婆子说了些什么,我才动怒吗?” 齐子赋顿住。 因着先前母亲晕倒,他不眠不休地侍疾,所以昨夜实在是困倦,睡得不省人事,哪里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早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见着他,便呼天抢地的哭,说自己活不下去了,容枝枝不管她的死活就罢了,连她身边的人都要打板子,他听完便生气地过来了。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容枝枝半分也不意外,淡声道:“看夫君的模样,当是还不清楚吧?夫君对事情一无所知,便过来问责,是何等道理?” 齐子赋并不想显得自己无理,眉心一皱,便是开口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陈婆子都是母亲身边的人,你下令打她就是不应该!” 容枝枝笑了:“陛下还没同意叫我做妾呢,我一个侯府的世子妃,便已经连目无主上的恶奴都惩治不得了?” 齐子赋蹙眉道:“可那不是一般的奴才,是母亲身边的奴才!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枝枝,为何你如今总是喜欢与我争辩?” “你听我一次给母亲道个歉怎么了!就算是母亲身边的人不长眼、没占理,可家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容枝枝嘲讽地轻嗤了一声,既然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那为什么不能叫覃氏和陈婆子来给自己道歉? 总之呢,在齐子赋的眼里,这个“家”,但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有什么不好的,那都应当是她一人承担的,得益的总是旁人。 见容枝枝不说话,齐子赋还以为她被自己的道理说动。 自顾地道:“你有时候就是太糊涂了,如此浅薄的道理,都需我来教你,也亏得是我不嫌弃你,若是换了其他人……” 容枝枝实在是不欲听他继续吠下去。 便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夫君是要我去给婆母致歉,并给她按头是吗?” 齐子赋被打断长篇大论,不能继续调教容枝枝,心里颇为不快。 但见她这样问,还以为她是知道错了,便是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若是做得到,我才会将你……” 容枝枝再次打断:“可以。” 道歉和按头,呵,只要覃氏到时候别后悔就成。 她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齐子赋:“什么条件?” …… 一炷香之后,容枝枝便与齐子赋一起,坐上了回容府的马车。 齐子赋一路上极是紧张,想着可能会见到岳父,心里到底是有些发虚:“枝枝,要不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母亲她这会儿正是不舒服,你可以先给她按头,我们过两日……” 容枝枝:“听说婆母头疼得一晚上没睡好,想来此刻已经困得受不住歇下了,我们回府之后,或许就醒了,我正好去伺候。” 齐子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下车的时候,容枝枝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祖母不知夫君要贬妻为妾的事,还请夫君一会儿莫要说漏嘴,她老人家的身体受不住。” 齐子赋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心惊,觉得自己一会儿若是在容老太君的面前,把此事捅出去了,容枝枝怕是会活活撕了他。 齐子赋:“……知道了。” 他实在是不懂,自己从前温和贤惠的妻子,怎么会有这种恶人一般,令人森寒悚然的眼神。 容枝枝带着齐子赋,直接去了容老太君的院子。 齐子赋发现跨进那个门槛,容枝枝便主动挽上了他的胳膊,齐子赋的心跳猛地加快了,难以置信地看了容枝枝一眼。 而容枝枝此刻,也冲着他温柔一笑,似乎很是爱他。 这一切令齐子赋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喜悦与幸福,充斥着他的心口。 浑浑噩噩的被容枝枝带到了容老太君的床榻前,跟着她一起对容老太君见了礼,齐子赋还觉得自己处在美好的幻境里头。 容枝枝笑着道:“祖母,今日夫君正好有空,枝枝带着他回来看您了!” 容老太君见着齐子赋看孙女的眼神,满是痴迷,当即便松下心来,笑着道:“好啊,好啊!见着你们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 齐子赋也给容老太君问了个安。 容老太君开心地道:“看来你们夫妻很是恩爱,我委实是多心了!” 容枝枝笑着道:“是啊祖母,所以您可更是要快些好起来。” 说话间,容枝枝给容老太君喂了一杯茶,还取了一块糕点,亲自喂给齐子赋吃了。 齐子赋受宠若惊,忙是欣悦地吃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心跳都没这么快过,心里也没有这么甜滋滋过,这是他这一生用过的最美味的糕点。 容老太君看着这一幕,还揶揄道:“年轻就是好啊!想来是姑爷爱重枝枝,才叫枝枝在我这个老太太面前,都忍不住与姑爷有些亲密的举止。” 容枝枝故作羞赧:“祖母您说什么呢!” 见她脸上染上红霞,齐子赋更是觉得美丽得惊人,他本就怦然跳动的心脏,更是失控。 老太君又拉着容枝枝说了一会儿话,才笑着道:“你们小夫妻去见过了你父亲没有?枝枝,带姑爷去你父亲那边坐坐吧,我这边你不必忧心了,得空了再回来瞧我,姑爷公务忙,不必总是劳烦他。” 齐子赋忙是道:“不劳烦,应当的。” 容枝枝笑着起身告辞,挽着齐子赋的胳膊往外走,齐子赋越发心动,便忍不住去抓容枝枝的手。 却不想,二人缓步走出了容老太君的院子,他还没碰到她,容枝枝立刻收回挨着他的手,还往边上走了三步,与他保持距离。 仿佛是避着洪水猛兽,像他是个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先前她面上那些温柔的笑容,也是半分不显了。 语气冷淡地道:“多谢夫君配合。” 齐子赋的心里,登时就一阵酸涩与悲怆,活生生像是被人捧上九重天之后,直接摔入了地狱。 他有些难过地看向容枝枝:“方才你就是,演给你祖母看的吗?” 容枝枝:“不然呢?” 她颇为不解地看着齐子赋好似受伤的神情,若不是他如此对待她,单单看他这表情,还以为是自己负心,是自己狠狠伤了他的心。 齐子赋嘴里发苦,低声问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曼华出现,我们会不会一直如方才那样,是一对恩爱情侣。” 容枝枝没多思索,便道:“应当会吧。” 她从前和现在虽然都不喜欢他,可总是嫁给他了,自然是奔着与他琴瑟和鸣,好好过一辈子来的。 听完这四个字,齐子赋心里也开始发苦了。 他……有些后悔了! 第32章 一定会原谅你的错误 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原本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给弄砸了,一种琉璃稀碎般的声音,在他的心内回响。 这令他看着容枝枝冷漠的侧颜,眼底都有些酸。 容枝枝如今嫌弃他得很,自然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便也不知道他现下是个什么表情。 倒是朝夕在边上,将齐子赋这番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呵,只是这样,世子该不会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吧?那日后,姑娘坚持和离要走,第二支天蚕莲也没了,世子会悔成什么样? 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践他们家姑娘。 活该! 没走几步,容枝枝便见着负手站在树下的容太傅,她上去见礼:“给父亲问安。” 齐子赋也顾不得心酸难受,忙是跟着见礼道:“给岳父大人见礼!” 他这个岳父在朝堂上的地位,非同小可,若是有岳父提携,自己的官途,必然更是顺遂。 他本以为,容太傅会骂他一顿。 可没想到,容太傅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将他无视了,只盯着容枝枝道:“你做得很好。” 容枝枝心里清楚,父亲是指他前脚传信,叫自己把齐子赋带回来,自己后脚便办到了的事。 容枝枝温声道:“都是为了祖母,自是定要办到不可。” 明白容枝枝和离决心的容太傅,自也是清楚,女儿如今有多怨恨厌恶齐子赋,但为了祖母,她还是想了法子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带回来了。 容太傅看她的眼神满意不少:“你这样懂事,为父很是欣慰。” 容枝枝:“父亲,这不算什么。” 听着他们父女打哑谜,齐子赋是全然不懂,他迫切地想得到容太傅的关注:“岳父大人,小婿……” 容太傅再次无视了他,只看着容枝枝道:“你母亲这会儿亲自去给你祖母煮药膳了,正是忙。便不必去与她问安了,先回吧。” 容枝枝:“是,父亲。” 左右母亲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去。 齐子赋有些急了:“岳父……” 对方怎么完全不理自己呢? 容太傅冷着脸道:“送客!” 面容冰寒,似是看齐子赋一眼,都感到晦气。 齐子赋几次三番被无视,心中也有些窝火,他又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因为对容家人心虚,才令他拉下脸多叫了容太傅几声,可这已是他的极限。 此刻见容太傅不理他,他不快地拱手道:“小婿告辞!” 容太傅看着齐子赋拂袖而去的背影,面色冷沉,信阳侯在朝中半句话都说不上。 齐子赋却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敢这般轻贱容家,与自己作对。待女儿和离,他会叫齐家好看。 容枝枝和齐子赋前脚刚走。 王氏端着药膳过来了,方才几人的对话,她在假山后头听到了些。 此刻便是不赞同地道:“夫君,齐子赋到底是府上的姑爷,你这般不给他面子,是不是不好?” 容太傅冷笑:“他很快就不是了,我先前已经答应了枝枝,待母亲病好些,便让他们和离。” 王氏瞪大眼:“夫君,这怎么能行?我们容家若是有了个和离的姑娘,其他姑娘的婚事可怎么办?” 容太傅:“总比做妾好!况且明眼人都知晓,这一次是齐家的不是,怪不到我容家头上。好了,此事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论。” 王氏看着容太傅坚决的面容,暗自咬牙,不行,不能让容枝枝这个祸星和离,坏了姣姣的名声,可容枝枝做妾,对姣姣也是不利的。 此事她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想到此处,她心里更是愤恨了,只觉得自己要是没生过容枝枝这个没用的东西就好了,夫君都看不住,真是个废物,可怜了自己的宝贝姣姣被她牵连! …… 马车上。 齐子赋一脸森冷,等着容枝枝宽慰自己几句,岳父这样对自己,她不哄哄自己,难道不怕自己冷待她? 然而等了半晌,容枝枝也没出声。 好似对他的情绪毫不关心,似乎他气死了,同她也没有什么交集。 这一切令他不快极了,尤其是她不久前,在老太太的面前才那样温柔地待他,眼下彻底变了面孔,他更是难以接受。 正当他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 容枝枝忽然开了口:“夫君!” 齐子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她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哪里会真的不关怀自己? 他瞥了她一眼,傲慢地道:“何事?” 容枝枝盯着齐子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祖母的病,希望夫君不要与人提及。” 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什么麻烦来。 齐子赋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好。”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容老太君对容枝枝的重要。 他甚至有种直觉,若是因为自己,容老太君有半点不妥的,她与自己的关系,会差到无以言表。 他没必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而且,也是因为容老太君,他第一次被容枝枝那般温和的对待,他心里还颇为感激老太君。 容枝枝见他答应下来,便闭目养神。 这下,就轮到齐子赋生气了:“你便只有这一件事,要与我说吗?” 容枝枝奇怪地看他一眼:“夫君觉得,应当还有什么事?” 齐子赋看着她真心实意的困惑,胸腔忍不住剧烈地起伏:“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这会儿有些生气?” 容枝枝还真没看出来,因为根本懒得在意关注他。 眼下便事不关己地说风凉话:“夫君,心放宽,有何要生气的?佛家说,一切如梦幻泡影,一切似颠倒梦想。诸法空相,故万事万物,皆不必执着于心。可要妾身回去之后,送一本佛经给你研读?” 齐子赋面色都差点没绷住,他要的哪里是佛经,他要的是容枝枝对自己的关心,还有对他和岳丈之间关系的调解,以及对自己前程的帮助。 更可恼的是,容枝枝还问了他一句:“对了,夫君,日前我叫人送去书房的法典,你都看了吗?” 先前她说送一本法典给自己看,齐子赋还以为她就是说说,没想到后头是真的送,将他讽刺得面上极是无光,他大量不与她提,她竟还先问了! 想着到底是有求于她,齐子赋强撑起温润的笑:“法典和佛经都不必了!枝枝你也看出来了,岳父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你回头还是帮我美言几句。” 容枝枝:“哦?有什么误会?” 父亲厌恶他,哪里是因为误会?他要娶玉曼华做妻子,可是货真价实的事。 齐子赋被她问得有些尴尬,去拉容枝枝的手:“枝枝,上次母亲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先前一直躺在病榻上,交友不多,我在官场上的事,还是要岳父为我走动,带我结交一些权贵,此事你要为我多费心!” 容枝枝避开他的手,索性是懒得理他。 齐子赋见她虽没让他握手,可也没出言反对,还是松下心来:“枝枝,你能答应此事,证明你虽然面上对我无情,但心里还是有我的!” 容枝枝并不清楚自己答应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就又有他了。 对他自说自话的本领,她有些时候也颇是敬佩,甚至想拜他为师,同他学一二分不要脸的能耐。 齐子赋又道:“母亲那边,一会儿回去了,你致歉的时候诚恳一些,母亲宽宏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错误,我也会帮你美言几句!” 第33章 容枝枝,你要气死老身? 容枝枝缓缓勾唇,她倒是敢在覃氏的面前说自己的“错误”,就是不知道覃氏愿不愿意听。 回侯府的一路上,齐子赋便似一只长嘴的啄木鸟,说了不少话,甚至很说了些“道理”,没一句容枝枝觉得中听的。 都是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还振振有词的言词,使人不快。 容枝枝便索性浅眠去了。 齐子赋说着说着,便见容枝枝人都睡着了,面上颇有些挂不住,只是见着她浅眠的容颜,他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 这样的倾国之容,不需她刻意展露半分妩媚,只静静闭目坐着都叫人心猿意马。 他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摸容枝枝的脸。 偏生的这会儿马车猛地一停,容枝枝清醒过来。 外头的车夫道:“世子,世子妃,到了。” 容枝枝诧异地看着齐子赋伸到半空的手,淡声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齐子赋立刻把手缩回来,他怎么能叫容枝枝知道,自己对她的在意与喜爱?她近日里本就不听话,若是知道了这些,怕是越发有恃无恐。 便冷着脸道:“无事。我答应你的事情,已是做完,现下便该同我一起去母亲的院子了吧?” 容枝枝:“好。” 对齐子赋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情绪,她毫不在意,淡然起身,大步往覃氏的院子去。 如容枝枝所料,覃氏确是睡了一会儿,只是在梦里她依旧是越想越气。 没睡多久,气呼呼地睁开眼,便听见钱婆子禀报:“夫人,世子和世子妃来了。世子一早便说要叫世子妃来给您致歉,想来世子妃这会儿,是知晓自己错了。” 覃氏得意地扬眉,开口道:“看来这小贱人,心里根本放不下我儿,我儿过去教训了她一番,她到底是乖乖过来了!” 钱婆子给她递上漱口之物,笑着道:“谁说不是,世子丰神俊朗,世子妃怎么会不心动?” 覃氏更是得意:“那是!到底是我生的儿子。” 覃氏在仆婢的伺候下洗漱完,本还想叫容枝枝再等一会儿,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也在外头,哪里舍得儿子等呢? 便由钱婆子扶着出去了。 行至院中正厅,齐子赋起身:“母亲!” 容枝枝福身:“问婆母安。” 覃氏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恼恨,这容枝枝表面功夫真是做得好。 明明与自己水火不容,言行举止还叫自己挑不出半分错处,瞧着她眼下恭敬问安,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她多尊重自己。 覃氏一屁股坐下,便盯着容枝枝讥讽道:“昨夜不是不肯来吗?” 容枝枝敷衍地说了些双方心知肚明的假话:“婆母误会了,没有不肯,儿媳确是身体不适。” 覃氏:“呵?身体不适?我瞧着你身体不是好得很?若不是子赋叫你来,你还打算轻慢我这个婆母到什么时候?” “你知不知道,如子赋这样的好儿郎,有多少好姑娘喜欢?你能嫁给他,实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容枝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初婚期将近,这个京城谁不同情自己,要嫁给一个病秧子?若是自己不嫁,断然没有半个嫡出的高门贵女,肯进齐家的门。 如今倒是好,又是自己的福气了。 覃氏冷哼:“你要懂得惜福,好好伺候我儿!我儿已是在他院中的书房,睡了好几日了。你若是懂事,便好好求求他,叫他去你房中就寝,如此也是你的脸面。” 容枝枝对这份脸面,没有半分需求。 覃氏见容枝枝没立刻应下,不快地絮叨:“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儿的魅力,就是那昭国公主都挡不住。” “无媒无聘的,她也愿意对我儿以身相付。这样出众的郎君,如今就在你眼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到底是齐子赋要几分脸,说了一句:“好了,母亲,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枝枝是来与您致歉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无媒苟合,实则也不是什么光彩照人之事,他也不愿意人总是提及。 当初与玉曼华在一起的时候,齐子赋只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男人,好不风流,可在宫宴那日,面对众人奚落的眼神。 齐子赋才忆起此等秽事于理不合,为高门世家所不齿。 覃氏勉强压下了火气,慢声道:“行,就当给我儿几分面子,容氏,你致歉吧!” 容枝枝走到覃氏跟前,淡然一礼,接着缓缓道:“嫁入侯府三年,容枝枝不知婆母薄情寡义,偏要侍奉,此为一错。” “御医说未婚夫命不久矣,容枝枝不顾自身前程,履行婚约,错嫁负心之人,此为二错。” “容枝枝愚蠢糊涂,不辨人鬼,便为齐家殚精竭虑,不计自身得失,呕心沥血,尽心尽力数年,此为三错。” “为了孝道,容枝枝纵容婆母身边的恶奴,屡次对儿媳言语相欺,如此驭下不严,此为四错。” “眼看婆母当初即将中风,容枝枝慌忙施针令婆母痊愈,却吓得婆母心中惊惶,恐被我医术所害,对我诸多责骂。我如此多管闲事,此为五错。” 覃氏越听脸色越是不对,黑着脸制止她:“容枝枝,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这是来认错的吗?你分明就是来指责我一家的!” 容枝枝神态平和,继续淡淡道:“容枝枝不顾婆母的意愿,将婆母与齐家众人辜恩负德、忘恩负义之举,细细数出,此为六错。” 覃氏气得面容狰狞,指责容枝枝怒道:“你,你……” 容枝枝接着道:“这三年为婆母按摩,儿媳的手日渐粗糙,令婆母嫌恶,说如此一双手,怎配得上自己完美无缺的儿子。容枝枝这样无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此为七错。” 齐子赋听着她先头那些话,本是十分不快,脸色黑成一片,可听到这里,他微微蹙眉,偏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母亲,您这样说过?” 覃氏尴尬地道:“我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她这样的记仇!” 容枝枝:“容枝枝听从婆母先前的指示,将婆母所有的责骂,都铭记在心。却不能体察婆母之心,未在适当的时刻,将辱骂忘却,此乃八错。” 覃氏气得跳脚,再一次捂着自己的胸口喘气:“容枝枝,你有完没完?你是要气死老身才甘心吗?” 第34章 老身的头被你按得更疼了 覃氏现下觉得,自从儿子返回大齐,自己的日子当真是越发难过了。 简直是日日被气得心梗,心里就没有一天是松快的! 可她怎会怪罪于自己的儿子,当然便是将这些,都尽数记在了容枝枝这个贱妇头上。 覃氏此刻浑身都在发颤,继续指责:“若是气死了我这个婆母,你心里就快活了是吗?” 容枝枝不咸不淡:“婆母,枝枝是照着夫君的意思,自陈自己的过错,实则是为了宽慰婆母之心,哪里有气婆母的想法?” 覃氏气炸了,拍案而起:“有你这般宽慰人心的吗?若是这些话,都能令老身觉得宽慰,老身的心怕是一片汪洋,太容易宽了,能宽至邻国!” 容枝枝蹙眉:“可婆母,除了这些,儿媳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其他的过错了。难道婆母想听儿媳说一些违心之言吗?可言不由衷的道歉,想来婆母也是不需要的。” 覃氏心道,就是言不由衷的道歉,也比听你说这些气死人的话好。 她愤愤地道:“你可清楚,外头若是知晓,你这样与我致歉,对你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影响?”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那婆母是打算将这些话传出去了?” 覃氏瞬间噤声。 那些话她哪里敢往外传?若当真是传出去,旁人或许会说容枝枝的不是,可更多的,只是指着她齐家的脊梁骨骂罢了。 她是自私,又不是蠢。 齐子赋听完了那些,心里也是明白,容枝枝对他们家是有多少不满。 他沉着脸教训道:“枝枝,我知道有许多事情,或许当真令你不快,可你不应当这样记仇。” “你既然已经嫁到了齐家,便该在许多不值一提的小事上不拘小节才是,你事事都放在心上,其实为难的是你自己。” “枝枝,或许你现在不认可,但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你只需好好想想,便会领悟其中的道理!” 容枝枝眼底都是嘲讽,她容枝枝受了无数欺负,都是不值一提,她就该把一切当作“小节”给不拘了。 可他齐家人,在自己跟前受了点气,齐子赋便是上纲上线,拉着自己来道歉。 现在还说是为了她好? 她微微一笑,不无嘲讽地道:“多谢夫君这般为枝枝着想,枝枝十分感动。只是日后可以不必再想这样多了,还是多为婆母想想吧。” 齐子赋噎住:“你……!” 覃氏愤愤开口:“我儿好心提点你,你竟是如此好赖不分!” 容枝枝懒得再与他们的争执,说实话,若不是齐子赋非得要自己致歉,她也要利用对方回一趟祖母跟前,今日这些话她也不会说。 因为她这几日早就看明白了,即便说了他们对不起自己的种种,齐家人也不会有半分羞愧,更不会反省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 说也是白说,不过是对牛鼓簧,白费口舌而已。 只是眼下,见覃氏和齐子赋被自己一番话气成这样,她心里竟是有一种隐秘的快意,也是了,他们羞愧不羞愧的无所谓,气气他们也是好的。 此番她只淡淡道:“婆母,夫君还叫我给你按头,你还需要吗?” 覃氏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你都这样与我说话,半分没将我看在眼中,我哪里还敢使唤你?又如何敢叫你给我按头!” 按理,任谁听了她这番话,都会知晓她心里的不快。 她本以为容枝枝听了这些,能服个软,毕竟是在儿子的面前,这小贱人难道不怕自己真的不要她按头,叫儿子对她印象更差? 可她没想到容枝枝听完,福身一礼,微微笑道:“既然婆母没有需要,那儿媳便先回去了。” 覃氏:“???” 她说的是她没有需要吗?她说的分明是被这贱人气到了,识相的不是该同自己赔礼,哄着自己才是? 眼看容枝枝说完话,转身便走。 覃氏怒道:“站住!”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覃氏:“婆母,怎么了?” 见她这般装傻,还问自己怎么了,覃氏心里恼得恨不能上去,将容枝枝的脸抓花。 倒是齐子赋怕这般闹下去,给母亲按头的事,当真便没了下文。 便是道:“好了,枝枝!母亲就是说气话罢了,她还是想叫你给她按头的,母亲,您说是吗?” 说着,齐子赋对着覃氏使眼色,劝母亲忍一忍。 为了这一时之气,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实在是没半分必要,他这会儿心里也不是不恼容枝枝的刚硬。 原本在容家,他还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与曼华那般,使得枝枝对自己这样冷淡,但眼下想想,自己还是对的。 容枝枝现今就如此目中无人,若自己还对她百般娇宠,还有谁降得住她这性子? 覃氏对上好大儿劝慰的眼神,只好压下了心里的火气:“行吧,容枝枝,就许你过来给老身按按!” 她也实在是觉得太痛了,就宛如刀斧加身,每一下都在凿自己的头。 朝夕气得小脸发青,明明是这老虔婆自己身体难受,求自家姑娘按摩,还说得仿佛是对姑娘的施舍一般。 齐子赋这会儿也催促道:“枝枝,快去啊!母亲的话,你没听到吗?若非是我出言,母亲未必会给你这个尽孝的机会!” “你只要将母亲伺候好了,让母亲无病无痛,身体安泰,日后母亲自会对你慈爱。” 容枝枝唇角扬起讥诮。 谁要他们家施舍她这个尽孝的机会了?把覃氏伺候好,她便会对自己慈爱?那自己先头三年,难道伺候的不是覃氏,而是一条疯狗? 所以慈爱没见着过,倒是被平白咬了、吠了不少回。 覃氏也黑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伺候婆母本就是你该做的,难不成还要我求着你不成?” 其实覃氏的头一直疼,已经故作无事的忍了半晌了,眼下也是颇有些忍不住了。 一个孝字往下压,她就不信使唤不动这个小贱人了。 容枝枝眼底藏着恶趣味,依言走到了覃氏的身后。 伸出手帮她按头。 覃氏满意扬眉,容氏再怎么轻狂,只要自己还是她的婆母一日,她就得任由自己拿捏一日! 齐子赋也松下心来,枝枝到底还是肯听自己的劝的。 只是按了一下,覃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容氏,你到底是在按头,还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老身的头被你按得更疼了?” 第35章 你就是嫉妒我 这种疼痛,令覃氏慢慢记起来,其实最初自己察觉头疼的时候,除了仿佛有人从外头重击头部之外,还觉得像是有个铲子,同时在自己的脑中搅动。 是容枝枝在过去的三年,几乎每日给自己按摩针灸,里头的疼才慢慢散去,只余下外头的疼了。 只是今日被容枝枝这样一按,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感到从前那种熟悉的、宛如脑髓被搅动的痛感,又回来了。 内外交逼的痛,叫她难受至极。 容枝枝故作疑惑:“不会吧?怎么会更疼了呢?从前我也是这样为婆母您按的啊。” 自然是更疼了,因为她的手法,便是在慢慢帮覃氏还原从前的痛楚。 脑海中被搅动的感觉,为覃氏按好,她足足花了三年,但若是想弄得复发,三日的手法便足够,这便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理。 覃氏又忍了忍,发现实在是忍不住。 扭头便是一巴掌,对着容枝枝的手拍了过去,没好气地道:“不用你按了,你哪里是想帮我治病,你分明是想害死我才是!” 容枝枝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淡淡道:“婆母多心了,是您的头疼病较从前更严重,故而没先前好缓解了。若婆母信得过儿媳,不妨给儿媳三日时间,儿媳再尽力一试。” 三日,便是刚好叫覃氏脑内的旧痛复发。 覃氏既然并不珍惜自己从前对她的付出,那容枝枝也是欣然收回的。 事实上,覃氏不知道,若自己再给她按两年,她脑外的痛也会渐渐痊愈,现下也不配知晓了。 覃氏此番半点没缓解,还疼得想哭,便是怒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谁还要你给我按,你就是有心谋害,你给我滚,现下便滚!” 容枝枝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唉,可惜了,覃氏怎么不再给自己几天动手的机会呢。 眼见覃氏赶人,齐子赋眉心蹙了蹙,待容枝枝离开。 齐子赋道:“母亲,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覃氏:“我能误会什么?容枝枝就是故意害我!” 齐子赋摇头:“不可能,枝枝难道不知道,若是害您,我一定不会原谅她?而且我定然会伤心?她当日为我登了三千台阶求药,想来极是爱我,哪里会舍得我难过?” 覃氏一愣,被他说得有点儿不自信了。 可想想自己按完头之后更疼了,她还是不愿意冒险:“这头疼也并不致命,老身还是忍一忍好了!” 齐子赋见母亲这样坚持,便也不多话了。 …… 谢氏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得乾王妃允了退婚,便急切地下了帖子,邀请各家府上的女眷,下午去她府上赏梅。 世家贵族寻常下赏花宴的帖子,都会提前几日,可谢氏竟是将发帖和赏梅的日子定在当天,足见谢氏对退婚的急切。 容枝枝拿到这个帖子,便知晓这是谢氏打算兑现对自己的承诺,将借着这一回的赏梅宴,将叫齐语嫣做妾的缘由,安到覃氏头上了。 朝夕正轻轻给容枝枝捶着后背与后肩,问了一句:“姑娘,您去不去?” 容枝枝不及回话,便又是一名仆人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姑娘,主君叫人送来的。” 容枝枝忙是拆开,开完了内容,面上浮现出喜色:“与父亲说,我知晓了。” 朝夕:“姑娘,发生了什么好事?” 容枝枝:“父亲说,昨日带着齐子赋回了一趟容家,果是有用,祖母的身体今日便好了许多,神医师父说,他再亲自给祖母施针三日,祖母便大好了。” 朝夕喜出望外:“那便是说,三日之后,主君便能与老太太说您要和离的事,接您回府了?” 可算是快熬出头了,这齐家的日子,朝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每当她觉得齐家人,已然足够令人反胃的时候,齐家人都会用他们的言行,很快地叫朝夕清楚,他们有实力令人更恶心。 容枝枝笑着道:“正是如此呢!” 想想祖母快好了,再想想自己只需在齐家再待三日,比先前预计的日子短了好几日,她可谓是心情明媚,昨日忍着恶心带齐子赋回容家,果真是值得的。 朝夕:“这太好了!” 将信件收好,容枝枝道:“既是心情好极,便去乾王府瞧瞧热闹吧。” 亲眼看看齐语嫣倒霉。 朝夕高兴得仿佛一只百灵鸟,喜滋滋地道:“好,姑娘!奴婢这就叫人备马车。” 容枝枝出门的时候,面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这叫一同出门的覃氏,心里十分狐疑,只因这小贱人从子赋回京,便每日一张冷脸,瞧着就令人生厌,可今日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好事一般。 难道,容枝枝是知晓做妾的事情改变不了,渐渐想通,接受现实了? 哼,早就该想通的。 三人坐了同一辆马车,容枝枝特意用了自己的那一辆,实在是怕覃氏一会儿在乾王府不高兴了,又叫自己走回来。 齐语嫣今日穿着绯色的蜀锦华服,头顶一些昂贵的点翠头面,大抵是将自己最好的衣服首饰都取出来了,就是想叫未来婆家高看自己几眼。 她脸上俱是兴奋,都暂且忘了在与覃氏闹嫁妆的事儿:“母亲,世子妃邀我们一家去赏花,想来是想叫我与二公子培养一下感情呢,我这未来的婆母,心里还是看重我的。” 容枝枝听着只想笑,谢氏但凡对齐语嫣有半分看重,以乾王府雄厚的身家,日前也不会只给那么点聘礼,也不知道齐语嫣是真傻还是假傻。 覃氏也高兴地点头:“想来世子妃日前是冲动了,才说出只给那么些聘礼的话,今日说不定就是为了补偿你呢,到时候有赏赐也不一定!” 齐语嫣听了,更是欢快,只是她瞅了一眼边上的容枝枝,沉了脸:“嫂嫂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为我开心吗?” 容枝枝心情好,敷衍了一句:“开心,只是不愿打断你与婆母说话罢了。” 齐语嫣轻哼一声:“我明白,你其实在嫉妒我!嫉妒我嫁得好,嫉妒未来的婆母与夫君都看重我,不似你,既不得母亲之心,又不得兄长喜爱!” “不过你到底是个聪明的,知晓多给我添些嫁妆,我日后嫁去了乾王府,也不会亏待你,定然多给你一些机会陪我去买首饰华服!” 容枝枝哪里会不知道,齐语嫣恩赐的这个所谓的买物件的机会,那是想着日后叫自己还是如从前那样,给她付账呢! 第36章 齐语嫣被退婚 容枝枝并不说话,只是笑。 齐语嫣瞧着她的笑,颇为恼怒:“你笑什么?” 覃氏也不快地道:“容氏,我女儿日后做了王府的夫人,那是你高攀都高攀不上的,她给你亲近的机会,你还不好好珍惜?” 容枝枝觑了覃氏一眼,只怕她这婆母是得了健忘症。 若乾王府是自己高攀不上的,先前自己能找乾王妃说了这门亲事回来?她女儿都是借着自己的光了。 现下倒是开始过河拆桥,瞧不上自己了? 索性她也打算将已经过河的齐语嫣,一把推回河里,便是慢声道:“婆母说是便是吧。” 覃氏心里一堵,只觉得近日里看着容枝枝就心烦。 马车也到了乾王府,里头仆人将容枝枝三人,一起迎了进去,这会儿已是到了不少命妇。 见她一家前来,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神情。 上一回齐子赋的那一出贬妻为妾,谁不知道啊? 覃氏被这样打量的眼神,看得面上十分无光。 于是与夫人太太们打了招呼,坐下闲聊几句后,便特意开口道:“其实老身也知道,众人心里都在疑惑贬妻为妾的事,但其实枝枝即便是做妾,那也是体体面面侯府的妾,诸位说是不是啊?” 那些个的夫人没一个应和的,覃氏这毫无道理纲常的话,她们岂会赞同分毫? 若是赞同了,不是默认自己日后被贬妻为妾,也是应当的? 江氏性情耿直,没好气地道:“还体面呢!哪个体面人家这样不要脸,真真是笑死人!” 覃氏:“你……” 她正要发作,谢氏的声音,从近处传来了,她笑着道:“方才去给婆母送了盏燕窝,来得晚了些,有失待客之道,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自是笑着道:“世子妃客气了!” 以谢氏的身份,无人会轻易得罪她。 谢氏落座之后,齐语嫣便想往她身边凑:“世子妃,不如我坐在您旁边吧!” 按理能坐在谢氏旁边的,自然是在场身份最贵重的人之一,齐语嫣眼底野心勃勃,便是想借自己是谢氏未来的儿媳,坐上那个位置。 谢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见过这般不懂事的小辈,今日三位郡王妃,两位国公夫人都在,怎么就轮到她上正席了? 若非自己有个太后妹妹,自己都坐不到这儿来,齐语嫣算什么东西? 她语气冷淡地道:“你还是坐在你母亲身边吧。” 齐语嫣一时间愕然,难以置信,讪讪地坐了回去。 容枝枝眼底浮现出讥讽,齐语嫣是真的笨,认为婚事彻底议好了,便开始飘飘然。 若说谢氏还有片刻犹豫,今日见着她这样不知尊卑的得罪人,也是不会叫儿子娶她了。 最后是一位郡王妃,坐在了谢氏身侧,笑语晏晏地与众人说话赏花。 谢氏忽然道:“这梅花傲骨铮铮,连日来下雪,都坚毅地立在院中,不愧是花中四君子之一,不如我们今日,便以梅为提,作几首小诗如何?” 覃氏的脸色,立刻僵住了,她根本就没读几日书,哪里会只作诗。 只求一会儿莫要叫自己作。 江氏笑道:“如此自是极好,不如世子妃你先来?” 谢氏笑了笑:“我是主人,哪里好抢在客人的前头作诗?亲家,不如你先来?” 覃氏:“这,老身,老身……” 她额角冷汗都出来了,见着夫人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往容枝枝的身上看。 其实在过去,不是没人叫她作诗,但都是容枝枝悄悄在桌子底下,把字写在她手上,替她作了,她只需要念出来,便应付过去了。 此番她自是想叫容枝枝帮忙。 可没想到,容枝枝这会儿,好似没意识到她在被刁难,眼神正往梅花上看,一副认真欣赏美景的模样。 覃氏狠狠咬牙,心里恼恨不已。 谢氏:“亲家?” 覃氏尴尬地笑了一声,道:“世子妃,老身今日实在是没有什么灵感,不如还是让其他人作吧。” 谢氏冷嗤了一声:“先前便听说,亲家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我还当是外头胡言乱语,今日看来,莫不是真的?” 覃氏脸都青了:“胡说,外头的人是在诋毁老身!” 谢氏:“好,那亲家你说说,三礼、五经,分别都是什么?《曲礼》和《中庸》属三礼中的哪一本?又分别是书中第几篇?” 覃氏脸色更是难堪:“这,这……老身不记得了!” 谢氏冷笑了一声:“呵,你哪里是不记得了,本世子妃看,你是根本就不懂。亲家你这般胸无点墨的人,能教出什么儿女来?我儿怎么这样倒霉,偏生与你家姑娘订了亲!” 谢氏出身大家族,消息灵通,是早就知晓覃氏不读书,才故意借此发挥。 她这般不客气地一说,覃氏尴尬。 齐语嫣更是尴尬,甚至恨恨地看了一眼覃氏,暗怪母亲不好好读书,难堪的是她自己也不记得中庸是第几篇了,不然还能偷偷提醒。 身为谢氏手帕交的江氏,早就知道谢氏今日的目的,便是配合道:“可不是!但事已至此,两家都换了庚帖,又能怎么办呢?” 谢氏叹了一口气:“罢了,先前议亲一场,已是缘分,便叫齐家姑娘与我家做妾吧!” 齐语嫣登时便没稳住自己,跳了起来:“什么?” 谢氏蹙眉,盯着她:“这么多长辈在此,你叫这样大声做什么?真是没规矩!也是了,有个这样三礼五经都不懂的母亲,做出什么轻狂事都不奇怪!” 原本就头疼未愈的覃氏,听着这些话,气得面色通红,两眼翻白。 她切齿道:“世子妃,你怎能这样侮辱我们齐家的姑娘?枝枝,你快说句话啊,先前这婚事是你帮着议定的,还不快去找老王妃来做主?” 容枝枝淡淡看覃氏一眼,学她先前那般道:“婆母,语嫣就是做妾,那也是王府体体面面的妾,比侯府的妾室要风光多了,不知您为何不满?” 覃氏不久前说出的话被刺回来,再次心梗! 眼见容枝枝指望不上,在心里暗骂了这个小贱人之后,她眼睛猩红地盯着谢氏:“谢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女儿乃是侯府嫡女,叫我女儿做妾,是万万不能!” “老身还给我女儿准备了一百抬嫁妆,你家若是瞧不上我女儿,我两家退婚便是,只是世子妃你当真舍得吗?” 在覃氏看来,自己的女儿虽然有时候不懂事,但因为是自己生的,也是千好万好,若不是陛下年纪小了一些,她女儿进宫做娘娘都是做得的。 王妃的二公子,怎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想来是心心念念,早就等着迎娶佳人过门了! 谢氏听完覃氏的话,竟是笑了:“既然亲家这么说了,那亲事便退了吧!你这样目不识丁的人,生出这般野调无腔的女儿,确是配不上我的儿子!” 这下,命妇们算是明白,谢氏今日这一场赏梅宴,目的何在了。 先前瞧不上齐家作为的人,也是想着齐语嫣要嫁入乾王府,不便得罪,可现下谢氏将话说得这般难听,谁还不知道谢氏是讨厌覃氏母女? 为了讨好谢氏,也是真心鄙夷齐家人,纷纷开始奚落笑话起来:“也是,难怪世子妃要退婚,齐家的女儿这样言行无状,哪里有半分高门贵女的样子!” “到底是随了她母亲,小家子气!” “我就说为何侯府的世子,那般糊涂,说什么贬妻为妾了,原来都是覃氏教坏的,也活该她女儿也险些做了妾。” “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孩子,若我儿子有这样的岳母,我也是会愁得睡不着。” 覃氏气得想发疯,可在场没几个人是她得罪的起的,更别说一起得罪了。 齐语嫣更是听得脑瓜子嗡嗡响,气血上涌之下,竟是接受不了被退婚的打击,也接受不了被众人这样羞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覃氏撕心裂肺地喊着:“语嫣!” 第37章 容枝枝阴阳怪气 谢氏总归是不会盼着有人在自己的府上出事的,倒也遣人叫来了府医,以针在人中处将齐语嫣扎醒。 幽幽转型的齐语嫣,见着一切让自己难以接受之事,都并不是一阵虚幻梦境。 瞧着在场的夫人太太,还有她一些她以为会羡慕她的名门闺秀,都看热闹一般瞧着她。 她难堪极了,哭着对谢氏道:“世子妃,您怎么能退婚呢!小女子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谢氏抬眼:“奇了,我只是提议叫你做妾,是你母亲说退婚啊。果然你不读书的母亲,做事与旁人都是不同的。” “本世子妃还以为,你母亲会与我分辩一番,说你与她不一样,你是读了书的,让我依旧叫你做妻子,谁知道她开口就是退婚威胁,一副你们都目不识丁的心虚模样。” “难不成这桩婚事,还得我乾王府求着你们家不成?我知道你也没那么不堪,只是退婚的话你母亲既然已经说了,事情就这般吧。本世子妃就不勉强了,你若是要怪,就怪你母亲吧。” 覃氏气得肺腑都快炸了,哪个母亲听到谢氏方才那些羞辱的话,不会提出退婚,表明态度与尊严。 可谢氏如此巧言令色,将责任尽数推在自己身上,实是令人愤怒。 说完这些话,谢氏仿佛瞧她们一眼,都觉得不快:“既然都退婚了,以后便是要成仇,你们便都回去吧。” 齐语嫣开始哭闹:“不,我不回去!世子妃,我母亲说的是母亲说的,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啊,我什么都没有做,我……” 谢氏蹙眉:“哪里有姑娘家这样恨嫁的?长辈都说了退婚,自己还偏要哭着闹着嫁到我家来,不知廉耻,我真是见识了。真是多谢你母亲说退婚了,若否,我家的门楣都要被你坏了。” 容枝枝也是被齐语嫣蠢到了,谢氏下了逐客令之后,她若是愤而离开,丢脸归丢脸,说不定还能得几分同情,给自己留几分闺誉。 可她现在哭闹着不肯退婚,日后怕是更难嫁出去了。 覃氏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忙是拉了齐语嫣:“好了,不要哭了!我们回去。” 说完,她看向谢氏,恨不得吃了谢氏的肉一般:“谢氏,老身算是明白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了,原不过就是想退婚,才闹了这一出。” “你放心,这乾王府,我们齐家不稀罕!只是你日后,可莫要来求着我们家重续婚约!” 在覃氏看来,自己美好的女儿,乾王府娶不到,早晚是会后悔的,有谢氏哭着求自己的时候。 齐语嫣不愿走,可覃氏强行拉着她离开了。 谢氏讥讽地笑了一声,其他命妇们也忍不住轰然笑起来,谁不知道覃氏攀上了乾王府这样的人家,日日高兴得尾巴恨不得在天上? 现下还说起自己不稀罕的胡话了,这不就是吃不着葡萄了说葡萄酸? 覃氏和齐语嫣听着背后的笑声,只感到面上有如针刺,一生里没有这样丢人过,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容枝枝瞧完了这一出戏,才起了身:“世子妃,那我也先行一步。” 谢氏笑着看了她一眼:“相信你明白,本世子妃今日这样做的用意。” 容枝枝不卑不亢:“我明白,世子妃放心。” 众人云里雾里,但两个当事人确是清楚,谢氏是在提醒容枝枝:你叫我帮你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便不要再想嫁给我儿子的事了。 容枝枝虽不喜欢谢氏当日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却也不得不承认,谢氏将自己的要求完成得极好,且她本也没打算嫁给姬无蘅。 江氏虽不明白谢氏与容枝枝之间的玄机。 却瞧着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你是她的女儿,不然我高低还要多帮你仗义执言几句!”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江氏是在说,对方与她母亲王氏不睦的事。 她又是一礼:“夫人美意,我已铭感在心。” 江氏已经为自己说过两次话了,容枝枝哪里能不感激? 江氏笑笑:“倒是明事理。” 没有因为自己与她母亲的关系,便怀疑自己别有用心,是个识好歹的聪明姑娘。 容枝枝笑笑,对谢氏一礼:“世子妃,容枝枝告退。” 谢氏点了点头。 容枝枝出去后,剩下些命妇们,小声议论着:“容氏是个好的,可惜嫁错了虎狼窝,这辈子已是毁了。” “可不是,就是卯着劲和离了,日后又有哪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娶一个二嫁妇呢!” 谢氏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自己是对的,亏得自己没由着婆母的安排,不然日后,众人私下里,定是如这般笑话他们家娶了二嫁妇。 …… 容枝枝上了马车,覃氏和齐语嫣这会儿都在哭,母女两个都知道,因着谢氏那些话,她们今日丢了大脸。 日后在高门贵妇的面前,她们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一路上,覃氏眼泪直掉:“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乾王府一家,真不是东西,怎么能叫人做妾呢!” 容枝枝冷眼瞧着,这会儿覃氏倒是知道,叫人做妾的人家不是东西了? 这会儿覃氏倒是知道,齐语嫣遇着这样的事情,是苦命了? 那齐子赋叫自己做妾后,覃氏在自己跟前,怎么一口一口自己嫁入他们家,都是自己的福气呢? 哦,原来是疼没落到她们自己身上啊。 齐语嫣哭得都快抽过去了:“这桩婚事毁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覃氏心疼得很:“别哭了,你哭得母亲心都碎了。” 容枝枝瞧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兴阑珊。 叹了一口气:“唉,小姑如今不能嫁去乾王府了,我日后还怎么通过小姑,高攀乾王府呢?真叫我难受。” 覃氏和齐语嫣听着这话,脸都青了。 那会儿她们两个在马车上对容枝枝说的话,她们自然都还记得,当时只觉得意,现下全是难堪,这容枝枝是在阴阳怪气报复她们不成? 容枝枝还假意擦了一下眼角,语气遗憾地道:“罢了,罢了,小姑自己都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只顾着自己呢,都是命吧。唉,再也没有王府的夫人,带着我去逛街买首饰了!” 第38章 母亲,我恨你 齐语嫣第一回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嫂嫂,是不是并没有面上看起来那般温良,她甚至觉得容枝枝骨子里,其实蔫坏蔫坏的。 覃氏听完之后,便生气地道:“你没瞧见你小姑都已经这样伤心了,还说这些风凉话!” 容枝枝:“婆母,并不是风凉话,儿媳只是想说,小姑退婚了,儿媳也跟着没光沾罢了。” 母女二人十分狐疑,可想想道理也是这个道理。 乾王妃的确是喜欢容枝枝,可对方那个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容枝枝依靠着齐语嫣这个年轻的夫人去攀附乾王府,不比依靠那个老太太长远? 想到这里,便也不继续怀疑她的用心。 马车回到了侯府。 退婚的事,把齐家人都惊动了,素来不爱管事的信阳侯,都青着脸到了长寿苑。 覃氏此刻也看着容枝枝,不快地道:“说起来,那会儿在王府,老身叫你去找乾王妃出来,帮忙说话,你为何不肯去?” 容枝枝想笑,那乾王府是谢氏的地盘,自己还能硬闯乾王府,去找老王妃不成了? 若齐语嫣是真心把她当嫂嫂,放在从前,容枝枝或许真的为齐语嫣闹一回乾王府,要王妃主持公道,可现在……凭什么? 容枝枝垂眸:“那不是因着,先前婆母您就说,当侯府的妾也是体体面面,是以儿媳以为,您会觉得小姑做王府的妾更体面。” 覃氏气坏了:“我女儿与你能一样吗?我女儿是天上的仙女投身而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女儿比!” 容枝枝点头,倒是第一次见着被退婚的仙女。 她淡声道:“原是如此。其实儿媳也是以为,婆母能够应付一切的,谁知道您忽然说退婚,儿媳都没反应过来。儿媳以为婆母是有什么高招,便没有多话了,谁知道,唉……” 覃氏气坏了:“你的意思是,都怪老身不该说出退婚两个字了?” 容枝枝不出声,好似是默认了。 覃氏指着她的鼻子:“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这样指责婆母,你简直是目无长辈!” 容枝枝依旧没出声,因为有人会忍不住的。 果然,信阳侯当即骂了覃氏一句:“你已经多大的年纪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退婚这两个字,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可是在王府,在那么多夫人的面前,你说你要退婚,那谢氏即便不想退婚,也只能答应啊,不然她不要脸面的吗?” 覃氏:“侯爷,妾身,妾身……” 侯爷的话,表面是有些道理,可是……事情明明根本就不是这般啊,那谢氏分明就是故意找事,借机退婚罢了! 可现在,覃氏有些百口莫辩,说不清楚。 容枝枝这会儿还火上浇油,叹了一口气:“谢氏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瞧不上婆母不读书才想退婚,还问了婆母几个问题。” “那曲礼和中庸,其实都出自礼记,日前儿媳说,送婆母一本礼记瞧瞧,婆母若是应下,认真读一读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连累了小姑。” “小姑真是可怜,才十六岁,婚期将近,遇着这样的事,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谢氏考覃氏的问题,其实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刚好撞到了礼记上,可容枝枝此时不借题发挥,更待何时? 齐语嫣本就十分怨怪覃氏,因为谢氏口口声声,都是退亲是母亲先说的,当时叫自己做妾的理由,也是因为母亲胸无点墨。 所以听完容枝枝的话,她便哭着道:“母亲,都怪你!我真是可怜,竟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覃氏:“你……你怎么能这样不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竟然嫌弃生你养你的母亲?” 信阳侯没好气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振振有词!你多认几个字,多读些书怎么了?如今将语嫣好好婚事都坏了,你心里就快活了?” 覃氏怄得要死。 信阳侯扭头看向容枝枝:“乾王妃对你印象极好,此事你再多去乾王府几次,斡旋一番,就说是你婆母冲动了,叫王妃再好好想想此事。” 容枝枝继续挑拨:“可公爹,婆母与谢氏说了退婚不算,还放了些狠话,我若再去说什么,外头还以为是我忤逆不孝,故意与婆母对着干呢,那般更是叫人笑话,此事怕还是只能公爹去与乾王府的世子说说。” 当然了,容枝枝知道,乾王府的世子,谢氏的夫君姬渊,一向自视甚高。 姬渊往来的都是些声名显赫的大儒、权力在握的权贵,如今两家都说了退亲,对方是断然不屑再理会自己的公公的。 信阳侯哪里不知道这些?知道覃氏放了狠话,他是生吞了覃氏的心都有了! 这个蠢妇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家攀上乾王府,意味着什么?一言不合便说要退婚,居然还放狠话? 那乾王府是她能去放肆的人家吗? 他只恨自己倒霉,偏偏娶了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叹了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重新给语嫣说个好人家吧!” 齐语嫣听完哭得更大声了:“父亲,哪里还有比乾王府更好的人家?且乾王府退了女儿的婚,女儿的名声都已经坏了,日后还怎么可能嫁得好?” 信阳侯气坏了:“那为父有什么办法?若是可以,为父恨不能在你们出门之前,将你母亲捆在府上,使她不能出去叫我们侯府丢人,将你的终身大事破坏,但现下后悔也是无用啊。” 覃氏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丈夫竟然当着小辈的面,这样羞辱自己,生生是一点脸面都没给自己留。 齐语嫣听完了父亲的话,瞪着覃氏恨恨地说了一句:“母亲,我恨你!都怪你!” “还有哥哥,若不是你要贬妻为妾,那些命妇会说,都是母亲教的孩子,你我都上不得台面吗?我恨死你们了!我的一辈子,我终生幸福,被你们都毁了!” 容枝枝了然,哦,原来齐语嫣也不是不会责怪她哥哥贬妻为妾,只是只会在齐语嫣自己的利益因此被触犯的时候,才会觉得这是错误,骂她哥哥几句。 齐子赋站在旁边被妹妹骂了一顿,很是没脸。 齐语嫣说完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跑出去了。 覃氏连声痛哭:“造孽!这真是造孽啊!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认真地道:“枝枝,你向来是最有办法的,乾王府的婚事,你都能帮语嫣说成,其他的婚事想必你也能为语嫣说来。” “这京城也并非只有乾王府这一家权贵,为夫相信你的本事。” “她还是要靠你这个嫂嫂的,你若是爱我,就多为她想想,再说几个好人家给她相看相看,你帮了她,她也会更敬重你!” 第39章 女子应当牺牲自己 容枝枝乐了,齐语嫣更敬重自己? 齐语嫣的“敬重”,狗都不要。 眼下已是挑拨完覃氏和齐语嫣,容枝枝的目的已成。 便不咸不淡地道:“夫君,其实语嫣还有别的嫂嫂,如婆母所言,那人无名无份都愿意跟了你。比起妾身,她当是更爱你,小姑的婚事,夫君还是叫曼华公主费心吧,妾身有些不舒服,回去歇息了。” 齐子赋又是一噎:“枝枝……” 容枝枝半点不理会他,转身便走。 覃氏一脸恼火地道:“这个小贱人,我看今日语嫣被退婚,她怕是最高兴的一个。” 信阳侯却是没好气地看向齐子赋:“我就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你到底是与这个家里有什么仇怨,才闹出什么贬妻为妾的事。” “那玉曼华不过就是一个亡国公主,她真的嫁给你,陛下还能给你多重要的位置?怕多是一个瞧着好听,毫无实权的官职。” “在大齐,娘家真正能帮到你的妻子是谁,你心里没有数吗?眼下好了,你妹妹的婚事这样毁了,也没人再能为她张罗,你自己的前程也如风中残烛!” 那曼华公主能做什么?自是什么都做不成,对他们齐家没有半分用处。 想到此处,信阳侯也后悔,早知道容枝枝是这么烈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做妾,自己当初在宫宴上就应该当机立断,站在容枝枝这边。 如今好了,说什么都晚了。 齐子赋被父亲骂得很是没脸,坚持道:“父亲,您相信儿子,枝枝她只是一时间想不开,日后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的。毕竟,她若是不为这个家想,还能如何呢?她也没有更好的退路。” “她先前口口声声说和离,可和离难道就比做妾好听吗?做妾,身边至少还有我关心她,爱护她。和离了,可就是孤独一人,有几个世家子弟,是瞧得上二嫁妇的?她心里一定明白这些道理,服软只是早晚的事。” 信阳侯听完,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烦躁地拂袖离开。 他前脚一走。 便有仆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世子,不好了,曼华公主动了胎气,鸿胪寺的于大人,派人来请您过去瞧瞧!” 覃氏忙是道:“我儿,嫡长孙的事,马虎不得,你且快去!” 齐子赋:“是!” 齐子赋离开之后,覃氏蹙眉:“曼华公主有孕在身,还是早些接到府中为好,她被拘在亡国皇室们住的那点子小地方,哪里有在侯府畅快?” “这一次公主动了胎气,鸿胪寺应当也不想将这个麻烦继续留在他们手中了,大抵会主动叫我儿带公主回来。” 钱嬷嬷:“夫人说得是,只是现下将她接回来,兰苑那边怕是不高兴。” 覃氏冷笑:“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老身还要在乎她的感受不成?倒是容家那个老太婆,娇纵容枝枝得很。她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要为了孙女闹上门来。” 说起这事,覃氏也奇了半分:“说起来,咱们要容枝枝做妾,那容老太婆怎么这样淡定?” 钱嬷嬷:“莫非是她也懒得管了?” 覃氏沉了脸:“不,不可能!那老太太看容枝枝跟命根子似的,怕是他们府上的哥儿,在她跟前都没那般得脸。可容老太婆这样安静,此事不同寻常,你暗中去查一查。” 钱嬷嬷:“是!” …… 冬日里的太阳,照得人暖呼呼的,尤其是昨夜并未下雪,日光不需去融化冰雪,便尽数洒落温暖了世间。 容枝枝在院子里头,铺开自己先前买的药草,今日阳光正好,将它们晒一晒,免了受潮发霉。 朝夕道:“姑娘,这些药草不如就扔了算了,也不值多少钱,我们回容家了再买不就是了,何至于还要耗费这番功夫?” 容枝枝笑了笑:“朝夕,世上只有一样钱,不能占人便宜,那便是买药钱。世上也只有一样东西,比银子还不能浪费,那便是药草。” “你莫要瞧着它们有的并不值什么银子,不似人参灵芝珍贵,可在关键的时刻,挽救的是人命呢。” 朝夕:“那好吧,奴婢来帮您。” 跟了容枝枝几年,朝夕也是认得不少药草的。 不过小丫头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气呼呼的。 容枝枝好笑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没个好脸,像是叫人得罪了一般。” 朝夕:“可不就是被人气着了吗?那个不要脸的死狐狸精,昨日动了胎气,世子昨日跑去照顾,竟是到今日都还没回。” 越说,朝夕越是恼火。 容枝枝好笑地道:“我很快便与齐子赋没纠葛了。既如此,玉曼华孩子的父亲,去看望她,与我容枝枝有什么干系?” 朝夕听了,倒也勉强觉得有理,这才敛下了怒气。 倒是玉嬷嬷调侃了一句:“此事明明是姑娘受了委屈,可朝夕你日日都是一副自己被辜负、被欺辱的模样,还要姑娘来安慰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糊涂不糊涂!” 这不是平白还叫姑娘在心情本就不快的时候,多了个事儿? 朝夕脸一红,小声道:“奴婢错了……” 容枝枝笑笑:“无妨。” 主仆正说着话,仆人禀报:“姑娘,四公子来了。” 容枝枝敛眸,这四公子,便是自己的小叔子,也就是众人口中,托了自己的福,才拜得儒门大家为师之人。 容枝枝缓步走了出去,见着了年仅十四岁,看得出几分清俊的齐子贤。 齐子贤见着了容枝枝,十分客气地一礼:“见过嫂嫂。” 容枝枝:“小叔不必客气,坐吧!你在书院读书,平日里一个月才回来一回,今日还没到日子,怎就回来了?” 齐子贤正襟危坐,看着容枝枝道:“是听说姐姐被乾王府退婚,我这才回来关心姐姐,也过来看看嫂嫂。” 容枝枝语气淡淡:“你有心了。” 齐子贤:“我近日里读了些书,想与嫂嫂辩一辩道理,不知嫂嫂可愿一听?” 容枝枝扬眉:“哦?小叔想说什么?” 齐子贤一副认真有礼的模样,拱手道:“嫂嫂,我读圣贤之书,便明白世分阴阳的道理,便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当全力庇佑家人,女子当牺牲自己,举托男子。” “如此,才可令男子没有后顾之忧地为前程,为大义而行。男子也因此,才能一心一意,如《横渠语录》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容枝枝听明白了什么,轻轻一笑:“所以小叔的意思是?” 齐子贤:“弟弟以为嫂嫂当不能太过自私,为了兄长的前程,嫂嫂还是应当找陛下自请为妾。姐姐若是嫁得好,将来也是会帮上兄长的,嫂嫂也不该对姐姐的婚事不管不问,这实在有悖圣贤所言!” 第40章 她与齐家的债务清了 朝夕再一次气得青了脸,她觉得玉嬷嬷说得不对,有时候当真不是自己冲动爱生气,反而要姑娘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安慰自己,而是齐家人确实令人恶心。 读了书了就是不一样啊,这齐子贤还能振振有词,引经据典地说些不要脸的话。 容枝枝轻轻一笑:“既然小叔想辩,那我便与你一辩。” 齐子贤一愣,他嘴上说是来辩道理的,心里想的实则是容枝枝一个妇人,明白什么道理? 经自己一点拨,她定是觉得醍醐灌顶,会痛改前非,依照自己所言行事,可眼下这…… 容枝枝:“小叔说,男子当全力庇护家人,你兄长可有庇护我半分?他薄情寡义,你却要我一再为这样的人牺牲,是何道理?” “圣贤书教你女子应当做什么,就没教你,狼心狗肺非是大丈夫所为?” “若不是我,你无法拜得姜先生为师,你不思如何报答我,却来我跟前大放阙词,强人所难,如此又是君子所为?” 齐子贤面皮一抽,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你是我嫂嫂,为我求名师,本也是你应当做的。” 容枝枝:“那你身为小叔,是否应当尊重嫂嫂?当你兄长说出贬妻为妾,这等罔顾三纲五常的言词之时,你是否有责任提醒他,他做错了,督促劝谏他改正?” “你不止没有提醒分毫,还将责任都放在我一人身上。你说出了我该为之事,那你自己当为之事,你可做了半分?” “你如此不仁不义,不辨是非,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枉为君子,枉读圣贤书!” 齐子贤哪里受过这样的骂,自从自己做了姜先生的学生,京城里头的读书人,都是敬着自己的,容枝枝却是半点都不给自己脸。 他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容枝枝:“你,你……” “你”了好一会儿。 容枝枝接着道:“要来与我辩一辩道理的是小叔,君子辩学、辩理,便自当有雅量。小叔思辨不足,盖因你不明事理之故。你还这样动怒,便显得你不止头脑不足,而且气量狭小。” 齐子赋气得头晕眼花,愤愤说了一句:“果然圣人没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容枝枝轻笑:“小叔既然知道圣人之言,那不知可知道先贤之语?不知小叔可读过《相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此诗起初虽是为了批判某国的国君,却也将无礼、无耻、无德之人,讽刺得面目全非。我大齐读书人,亦常以此诗,面刺寡义鲜耻之辈,倒也适合小叔你。” “你得了我的帮助,拜姜先生为师后,竟似中山之狼,与你兄长一般,得鱼而忘荃,得意而忘言。如你这等伪君子,我也不屑与你多言!门在你身后,请便!” 齐子贤被气得发抖。 无他,不止是容枝枝骂得难听,更因为容枝枝读出的《相鼠》,一共少了三句,而那三句都是叫人去死的! 至于后头说自己中山狼的话,更是叫他没脸至极。 他狠狠一甩袖,道:“嫂嫂,你这般蛮横不讲理,天下读书人早晚会讨伐你的!” 容枝枝淡声道:“有理者行遍天下。不论任何人要与我一辩,容枝枝都等着,乐意奉陪,不劳小叔费心。” 齐子贤气愤地走了。 朝夕只觉得十分解气:“姑娘,不愧是您!这齐子贤,读了两天书,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跑来一通狗叫,还真当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读过书不成?” 容枝枝顿了顿,开口道:“姜先生写了几封信了?” 朝夕:“已是写了五封了,都是头疼欲裂,说您分明是给他找了一个麻烦,能入他门的学生,个个都是天才,与他们相比,四公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姜先生还说,不论他教什么,四公子总是有些歪理邪说,常常曲解先生的意思,将之掰正总是耗费不少心神。” “姜先生几日前的那封信,已然是说他真的教不了,叫您行行好,放他一马了。您不是也正犹豫着,还要不要为难他老人家?” 容枝枝轻声道:“既如此,我便回了姜先生,让他老人家不想教便不教了。若齐子贤读了圣贤书,也只是引经据典,说些对他自己有用的片面之言,不如不读。省了到处愚弄他人,反于众人有害。” 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又坏又聪明,可确实是不能再教了。 朝夕听完喜滋滋地道:“是,奴婢这就给您准备笔墨!姜先生可是我大齐第一大儒,一年前若不是他的小孙子顽皮,爬树摔下来,正好被您所救,他哪里会教齐子贤!” 容枝枝平静地给姜先生回了信。 接着轻声道:“事情至此,齐家欠我的诸多债务,已是还了七七八八了。” 朝夕掰着手指头算:“世子的病,不日便会复发。您给侯府挣得银子,会随着您设计的那一百抬嫁妆的事儿,叫覃氏不得不给她女儿陪嫁,落不到齐家。甚至还赔了一些出去。” 可不是么,昨日覃氏自己还在王府说,她给女儿准备了多少嫁妆呢,日后就是嫁给别人,不拿出来那也是看不起新的婆家,覃氏只能拿! “您借给齐家周转的银子,也已经收回。您给齐子贤找的老师,日后也不再教他了。至于覃氏的头疼和半边身子没力气的事,您以后不给她按摩,她早晚还是得疼成从前那样。” 容枝枝:“虽叫齐子赋下地快活了三年,也叫覃氏舒心了三年,但这些,便当是喂狗了吧,这一点东西,我还赔得起。” 大体上收回来便可以了,如今就当与齐家债务已清,此后齐家的事情,便再与她无涉了。 他们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干。 这个晚上,容枝枝由着性子,叫了朝夕陪自己一起睡,主仆两个说了许多话。 想着很快便要回到祖母跟前,容枝枝说不出的开心:“朝夕,我只有在祖母跟前,才感到自己还是个孩子,才感到自己幸福。” 朝夕也十分期待:“姑娘,咱们就要回去了,老太太温和仁慈,奴婢也好喜欢同你在一起,在她院子里生活的日子!” 幸福好似,就在眼前了。 只是翌日一大早,仆人便来禀报:“姑娘,您的母亲容夫人来了!” 容枝枝一愣,母亲来找自己,所欲为何? 第41章 你服毒自尽吧 尽管疑惑,容枝枝还是迎了出去。 王氏大步走进来,闻着院子里头的药草香味,嫌恶地皱眉,走到了容枝枝跟前。 不等她见礼,王氏便劈头盖脸地道:“满屋子都是药草香,你可还有半点世子夫人的样子!” “医女身份低贱,你在此处侍弄这些东西,谁能够看得起你?也难怪亲家不想让你做当家主母。人必自轻而后人轻之,你自己上不得台面,谁又会看得起你?” 容枝枝心里知道,母亲不过就是看不惯自己,所以瞧自己做什么都是不顺眼的。 否则从前妹妹也想学医的时候,也在院子里头晒了不少药草,母亲为何不骂她,反而说我女儿真是上进? 只是因为妹妹只有几日的新鲜,才没学下去。 她也懒得与容氏辩驳什么,便只道:“母亲请上座,不知您今日前来,可有什么教导?” 想起自己的来意,王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朝夕:“将门关上!” 朝夕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门紧闭之后,王氏才缓缓道:“枝枝,母亲从前虽然对你严厉些,但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指着你能够督促自身,更优秀上进些罢了,断不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你的缘故。” 容枝枝不紧不慢道:“母亲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倒也不必说这些谁都不相信的场面话给自己听,容枝枝知道希望一个人上进优秀,是什么样子,是如祖母那样待自己,绝不会是母亲这般。 王氏听出她语气里的不以为然,面上更是挂不住。 她便也懒得再装了:“我听你父亲说,他想接你回去,此事万万不能,你和离了,家里其他姑娘怎么办?” 容枝枝看向王氏:“那母亲是希望我做妾?我若是能做妾,外人怕是以为,妹妹也可以做妾!” 王氏:“极是!所以枝枝,此事还是要牺牲你。当年你为了家族,受了这份委屈嫁过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该一己承担才是。” 容枝枝心下冰凉一片:“母亲的意思是?” 王氏自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了容枝枝跟前的桌案上:“这里头是一瓶毒药,母亲已经想过了,此局非你死不能破。” “只要你服毒自尽,你世子妃的位置便保住了,那曼华公主即便嫁进来,也只是一个继室,你族妹们也不会受此事影响。” “朝堂上也不必再为曼华公主为妻还是做妾,吵得不可开交,陛下更是不必继续头痛。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了!” 容枝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她的亲生母亲口中。 她瞧着王氏,慢声道:“如果我不肯呢?” 王氏怒道:“你有什么不肯的?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要你死,你便该听着,哪里有你反对的道理?” “我已经很为你着想,这瓶毒药价值不菲,吃下之后不会有什么疼痛,很快便能一了百了,难道我还不够为你想吗?” 容枝枝嘲讽一笑:“母亲,我的命出生的时候,已经还过你一次了,你不满我是难产,我已然是在你手里被掐得没了呼吸,是祖母将我救活的,现下我还欠母亲什么命呢?” 王氏拍案而起:“当初掐你,那是对你难产的惩罚!” 容枝枝语气平静:“母亲,我出生的时候,灵智未开,逆位这样的事,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之所以您觉得生弟弟妹妹,比生我容易,只是因为我是第一胎。” “第一胎对任何妇人来说,都是更艰难的。二胎、三胎的时候,较为轻松,是因为产道从前已经开过,再次开轻易一些。” “母亲若是不相信,尽可以去问任何一个多子的母亲,后头生的孩子是不是容易些,这一切从来不是因为我生来克你,不过是逆产的巧合,加上一些医理罢了。” 王氏没好气地道:“你如今倒是出息了,连你自己的母亲,你都要指指点点,叫我识得道理了?就是那些破药草教你的吗?” 容枝枝淡淡道:“女儿不敢,女儿不过是觉得,有的事情还是该说清楚罢了。” 不然母亲总是振振有词,仿佛是自己出生的时候,故意为难她一般。 王氏语气不快:“好了,我不想与你说这些!毒药已经给你了,我走了之后你快些吃了,莫要再连累其他人了!” 容枝枝盯着王氏:“如果我不吃呢?” 王氏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凭什么不吃?你是想害死我的姣姣不成?你若是不吃,我便当我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你以后也莫要再叫我母亲!” 容枝枝已经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王氏看她不出声,只当她是被自己吓到了,也是了,这个孩子从小便很想得到自己这个母亲的关爱,哪里会舍得失去自己呢? 王氏冷着脸接着道:“你放心,只要你吃了,你便还是我的孩子,你九泉之下,母亲也是不会忘记你的!” 容枝枝笑了一声。 王氏不快地蹙眉:“你笑什么?” 是啊,笑什么?容枝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话王氏,还是在笑话自己,怎么就过得这样失败,就连生下自己的母亲,都这般轻贱自己呢? 冷不防想起祖母从前劝她放宽心的话,容枝枝心里才舒坦一些。 她也不再顾及王氏的感受:“母亲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之后,江氏一个外人,一个素来与母亲不合的人,都在宫宴上,又在王府,帮女儿说过两次话。” “而您身为我的母亲,对我遭遇的不幸,只有责骂,没有半句心疼,今日还要我服毒,我不由得想问,您当真是我的母亲吗?” 王氏听完气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江氏那个贱人是为了你好,我这个亲生母亲却是害你不成?” 容枝枝语气冷清:“至少江氏不会叫我去死。” 王氏气急败坏:“你怎么这样糊涂?我这都是为了家族,江氏一个看热闹的外人,她能清楚什么?” 容枝枝:“母亲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妹妹一人?” 王氏:“你……!好啊,好啊!你现在竟然与江氏那个贱人沆瀣一气,忤逆你的母亲,有你这样的孩子,我还真不如没生过!” “容枝枝,今日这毒药,你喝是不喝?你若是不喝,我就与你断绝母女关系!” 第42章 与王氏断绝母女关系 容枝枝慢声道:“母亲说的断绝母女关系,是指什么?是指从此以后,您与我不再有任何干系,您不会再管我,不会再干涉我的任何事。” “您也不会再教导我,更不会如此费心地取来一瓶让我服下后全无疼痛的毒药。甚至,今后看到我,母亲会当作根本不识吗?” 王氏扬眉:“不错!正是如此!你也不希望,从此以后,你就没了母亲吧?” 容枝枝听到此处。 起身走到了王氏跟前,跪下对着王氏三拜。 王氏一愣,忙是起身道:“容枝枝,你这是做什么?” 容枝枝:“拜谢母亲生育之恩。” 王氏当即宽下心来,微笑道:“你还有孝心就好,还知道服毒之前,先对我叩头以尽孝道。” “江氏那个贱人再怎么处心积虑,想要拉拢我的女儿为她所用,也是不能!我的女儿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容枝枝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三叩首之后,她漠然起身,眼神毫无温度地盯着王氏:“容夫人,请回吧!以后无事,夫人就当不识得我便是。” “自今日起,容枝枝无论做什么,无论是生是死,都与夫人没有半点干系,夫人您管好自己仅剩的女儿容姣姣便是。” 王氏一愣,勉强听明白了容枝枝的话意:“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当真不想要我这个母亲了不成?” 她简直是难以置信,这还是自己从前那个苦苦望着自己的背影,希望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头看她一眼的容枝枝吗? 容枝枝:“容夫人一向怨恨我,自我有记忆起,夫人说只希望没生过我一共一百九十次,打我耳光二百零三次,罚跪五十八次,禁食七十二次。” “我送给夫人所有的礼物,夫人弃如敝履。我为夫人做的吃食,夫人遣人拿去喂狗。” “儿时容姣姣偷了夫人的银票,夫人误以为是我所为,我不认,夫人拿鞋底将我的嘴抽肿,查明真相之后,夫人也没半句亏欠,只叫我快滚。夫人说出恨不得我去死的话,不计其数。” “今日你更是带来毒药,想要我的命。从来都是夫人不想要我这个女儿,既然如此,容枝枝也不是厚颜无耻之辈,非要赖着夫人不可。” “如今容枝枝便成全了夫人,有的母女生来并非有缘,全是造孽。只望夫人与我的孽缘到此为止,日后见面全作不相识,全了礼节称呼对方便是。” 王氏难以置信地听着容枝枝的这些话,气得胸腔剧烈地起伏,这个女儿从前对自己,都是逆来顺受的。 唯一的一次不听话,便是那日容枝枝独自回去看望老太太,自己遣人去叫她同姣姣一起禁食,她没听。 王氏还只当是齐子赋闹了幺蛾子,容枝枝心情不好才叛逆一回,今日看来,远不是如此! 她生气地道:“哪里有孩子,这样记母亲的仇的?容枝枝,你当真是好狠的心。你……你怎会狼毒至此,将这些事情的次数,都记得这样清楚?” 容枝枝轻轻笑了一下:“容夫人,不是我刻意记得清楚,不过是想忘也忘不掉罢了。夫人真该庆幸,从前您是我的母亲,所以容枝枝只是记仇,从未想过报复。” 正如齐子赋这一回踩到了自己的底线上,她便向齐家讨债到今日。 她容枝枝,从来不是什么活菩萨。 她从来不吝于对别人付出,可当意识到这些人不值得的时候,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收回自己所有的善意。 恩仇必报,正是如此。王氏若不是她的母亲,生她一场,这份经年累月的怨怒,容枝枝也不会说服自己放下。 王氏听得脸都青了,指着容枝枝:“你……你说什么?” 容枝枝:“夫人,带着您的毒药回去吧,你愿意给谁吃,谁愿意吃,我都管不着,总之我容枝枝是不会吃。” “养恩比生恩大,真正养育我长大的人是祖母,教我明理识义的也是祖母,给我备下丰厚嫁妆的,同样是祖母。” “祖母定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是以枝枝会以祖母的意思为先,只能叫容夫人你失望了!” 王氏:“你,你……” 她还想说什么。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道:“朝夕,送客。” 朝夕早就迫不及待,想把王氏给扫出门了,上前一步道:“夫人,请吧!” 王氏气坏了:“你们!你们主仆,竟是如此混账,容枝枝,我生了谁都好过生你这个白眼狼!我为了你十月怀胎,受尽苦楚,你竟然这样对我!”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道:“若知道容夫人会这样对我,你当初还不如不生,平白叫我在这人间炼狱走一遭!” 父亲寡情,母亲怨憎,妹妹自私,夫家狼心狗肺。 若不是有祖母…… 若不是祖母,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今日。 罢了,为了祖母,她愿意宽和些,不与世间计较太多。 王氏气得发抖,朝夕再次开口:“容夫人,请!” 王氏拂袖而去,临走撂下一句狠话:“容枝枝,你莫要后悔你今日所言!日后你可不要追在我身后,重新叫我母亲!” 容枝枝觉得王氏实在是太多心了,她活了二十年,从来见没有感受过母爱。 倒是平白因为这个母亲,遭受不少虐打。 这样的母亲追着要来做什么?她莫不是贱皮子么? 王氏气呼呼地走了之后。 朝夕红着眼睛又哭了起来:“姑娘,夫人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哪里有这样当母亲的?从前对您严厉些也罢了,叫您去死这样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容枝枝的情绪,只低落了一会儿。 心下便松散下来,微微一笑:“罢了,从前已经失望那么多次了,这一回断绝了关系,日后没了期待,反而彻底不会再难过了。” 朝夕:“可您与夫人闹成这样,和离之后回到容家,日子可怎么过啊!” 容枝枝摇摇头:“不与她闹成这样,日子会好过么?” 朝夕被噎住,倒也是,夫人从来不曾对姑娘假以辞色,即便没有今日这一出,夫人依旧会恶心姑娘。 朝夕咬唇:“我苦命的姑娘……” 容枝枝笑了笑:“我不苦。” 有祖母爱她就好,她不觉得苦。 玉嬷嬷是容老太君的陪嫁,被安排过来帮衬了容枝枝数年。 她给容枝枝倒了茶,宽慰道:“好了,好了,就不说这些不快的事了,姑娘您钟灵毓秀,将来会有更好的前程,日后有夫人后悔的!” 那三姑娘容姣姣,玉嬷嬷瞧着是没半点地方比得过大姑娘的,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就把那么个心思恶毒的蠢材当个宝,却这样轻贱大姑娘。 只是这话不是她一个做奴才的能明着骂出来的。 容枝枝接过了茶:“多谢嬷嬷。” 到了晚间。 朝夕进来传消息:“姑娘,覃氏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今日脾气暴躁得很,竟是下令将钱嬷嬷堵了嘴杖毙了,说钱嬷嬷偷她的东西。” “不少奴才私下议论,都说钱嬷嬷不是那等人。覃氏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发了疯连自己的臂膀都要断!” 覃氏的事,容枝枝已经不想再关心。 还不及开口,一名仆人匆匆跑了进来,脸上都是慌张:“姑娘,不好了!” 第43章 首辅大人回来晚了 玉嬷嬷蹙眉:“何事这般慌张?” 那仆人道:“是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主君请姑娘您回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容枝枝脚下一颤,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么?祖母怎么了?” 仆人:“老太太吐了许多血,神医已经叫准备后事了……” 容枝枝沉着脸道:“你休要胡言乱语!祖母怎会如此?神医先前不是说,再施针三日,祖母就能好吗?” 仆人忙是道:“因着老太太院子里一个丫鬟,今日黄昏时分说漏了嘴,叫老太太知道了齐家欺辱您的事,老太太当场便吐了血,这会儿便已经不好了!” 容枝枝:“什么?”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腿脚更是无力。 朝夕忙是扶住她:“姑娘,冷静些……” 容枝枝:“备马车。” 上了马车,容枝枝一路上都在发抖,只觉得浑身无力,到了容府,她踉跄着下了马车,匆忙往祖母的院子里去。 只见院中一名丫鬟,已经被杖毙在条凳上,不难推测便是那名说漏嘴的丫鬟。 跌跌撞撞地到了容老太君的跟前,便见着老太太已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容枝枝凄然叫了一声:“祖母!” 她忙是摸了一下祖母的脉搏,心也凉了下来。 本是不好了的老太太,听着孙女的声音,眼睛又亮了一瞬,紧紧握住了容枝枝的手:“枝枝啊,枝枝……枝枝,你受委屈啦!” 容枝枝跪在祖母床前,眼泪往下直掉:“祖母,我不委屈,那齐家如何,我并不在意啊祖母,您……” 容老太君摇摇头:“傻孩子,怎么会不在意呢!都是祖母无能,没能保护好你……” 容枝枝哭着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无能!是我拢不住夫君的心,是我害了祖母,都是我……” 先前她从来没觉得是自己的错,可看见祖母成了这样,她也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与齐子赋相处得更好些,是不是不会有这些事。 这话却是容老太君不爱听的,她盯着孙女,认真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齐家……咳咳,是齐家欺负你,你是受害的人,你怎么会错呢?” “祖母迟迟不肯闭眼,就是对你放心不下,你这个孩子喜欢钻牛角尖,你要听祖母的话,待丧事了结,便立刻与齐家和离,不再来往,也不要怪自己,听到了吗?” 容枝枝不说话。 容老太君却是明白她的想法,攥紧了她的手:“枝枝,我知晓你的性子,定是已经报复过他们家了。我的死其实是个意外,与齐家没有干系,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他们不是有意的。” “你莫要为了我的事,再与他们纠缠,得饶人处且饶人。祖母只希望你快些归家,莫要继续在那虎狼窝受苦,余生快快乐乐的,祖母便开心了,你答应祖母,不然祖母不能阖眼!” 容枝枝满眼是泪,还是不肯出声。 齐家的所作所为,将祖母气成这般,她凭什么不要报仇?凭什么放过齐家?她不要! 容老太君见她固执,瞠目欲裂道:“枝枝!你应我!你是要祖母死不瞑目吗?要是这样……要是这样,我再也不认你了!” 话说完,老太君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看着祖母吐血,容枝枝六神无主,忙是哭着答应了下来:“我听您的祖母,我不报仇,我放过他们,我不与他们纠缠,您好起来,您要好起来!” 容老太君欣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祖母好不起来啦!” 神医垂眸:“义母,是我无能。” 容老太君摇摇头:“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天数如此!我儿,我儿可在?” 容太傅立刻到了床前,跪在老太太跟前:“母亲,儿子在此。” 容老太君抓着儿子的手,与他说道:“我儿,这些年你忙于官场上的事,常常是枝枝替你陪伴在我身边,替你尽孝。” “如今母亲要走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这么好的孩子,却总不得上苍优待。你要替母亲照顾好枝枝,听到了吗?” “若叫母亲知道,你也犯糊涂,欺负我的枝枝,母亲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原谅你!你可明白?” 容太傅含泪道:“是,母亲,儿子记住了!” 容老太太笑了笑:“好,好!我这一生,有一个孝顺儿子,一个孝顺孙女,一个好义子,也是值了!” 老太太说完这一句话,又极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最后一眼:“枝枝,你千万莫要想不开,你要相信祖母,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祖母会保佑你的!” 话音落下,容老太君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容枝枝痛哭失声:“祖母!” 容太傅的眼泪也往下直掉:“母亲……” 王氏和容枝枝的弟弟、妹妹皆神情复杂,在后头站了半晌,此刻也一并跪下了。 神医擦掉眼角的泪,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何如此?明明也就剩下一两日的功夫,待我施针完,义母好些了,再知晓齐家的事,都不至于此……” 王氏哭着道:“都怪我治家不严,那贱婢竟是没管住嘴,我将她杖毙,都无法消了我心头之恨!” 容枝枝冰冷的眼神,落到了王氏的脸上。 见王氏满眼泪花,她到底收回了眼神,母亲虽然糊涂,但母亲对父亲确实一心一意,绝不会故意害死祖母,叫父亲伤心。 难道,便真如祖母所言,是天数吗? 可是,凭什么呢? 世上那么多坏人不死,齐家人都没死,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她的祖母?死的是最疼爱她的祖母! 这……公平吗? 容老太君的丧事,震动了整个京城,朝中几乎所有人,都前来吊丧,哪怕是平日里与容太傅不睦的朝臣,也必须过来做做样子。 容枝枝披麻戴孝,如一只从未有过灵魂的木偶,跪在棺木边上烧纸钱。 她要多烧一些,再多烧一些。 祖母后半辈子便没缺过银子,到了下头,也不能叫祖母缺了。 随着门房的一声:“首辅大人到。” 府中吊唁的官员都起了身,意外本应在昭国的人沈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便是容太傅,也不得起身接待:“首辅大人!” 沈砚书颔首,他俊美矜贵的面容,此刻十分苍白,轻咳一声,便又是有血落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 他身后的吏部郎中申鹤,忙是道:“恩相,还是以身体为重。” 恩相沉毒复发,昏迷了数日,被救醒之后便匆忙赶回京城。 然而还没入城,便得知了容老太君的死讯。 沈砚书并未理会他们,眼神落到了仿佛已经失了魂魄的容枝枝身上,他到底是……回来晚了! 恰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门房黑着脸进来禀报:“主君,是齐家人前来吊唁,已是将他们拒在门外两日了,今日竟然又来!” 第44章 给我把和离书签了! 容太傅生气地道:“来了就拦在门外,不必再来报我!” 沈砚书神色冰凉:“将他们打回去。” 门房一愣:“打……打回去?那可是侯府的人,有爵位在身,哪里好动手?” 沈砚书:“一切后果,本相承担。” 门房:“是!” 在大齐,首辅掌宰相之权,首辅大人还是陛下的相父,先帝留下了摄政托孤之重任给相爷,陛下亲政之前,沈相才是大齐真正的掌权者。 相爷说这责任他来担,门房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容太傅本是因着先帝将摄政大权给了沈砚书,心里多少有些嫉妒,是以总是与他过不去,今日见对方如此仗义执言,到底也多了不少好感。 便是拱手道:“多谢沈相!” 见沈砚书的眼神,在容枝枝的身上,容太傅只以为沈砚书是不满意容枝枝未来拜见。 便是开口道:“沈相,那是下官的嫡长女,她素来与她祖母感情极好,实在是不能接受此噩耗,这才失礼,未曾过来拜见,还请相爷海涵。” 若是其他时候,容太傅或许会斥责女儿不懂礼数,可这是为了他的母亲,容太傅毫无怪罪之心。 沈砚书:“无妨,老太君德高望重,本相可否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 容太傅:“自然,请!” 沈砚书去上了香。 而容枝枝的心绪,丝毫不在府上的一切上,即便对方从她跟前经过,她连抬眼都不曾,只沉默着烧纸。 上完这柱香,沈砚书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又因为她齐家妇的身份,不敢多言,恐坏了她名节,只能每日过来吊唁,日日在不远处无声陪伴。 众人都说,容家大姑娘实在是寡情。 停灵七日,她跪了七日,竟没见着一滴眼泪。 可当起棺,要出殡的时候。 容枝枝如梦初醒一般,抱着棺材,拦着所有人不让走:“你们都滚开!不准带我祖母走,我祖母没有死……” 她到底是被容太傅红着眼眶,下令叫人拉开。 眼看棺木渐远,容枝枝肝胆俱裂,哭得不能自已:“祖母,你们放下我祖母……” 她知道,祖母被抬出去下葬之后,便再也不存于世间了,再也没有人叫她“乖孙女”了,她再也没有祖母了。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她前头几日为什么没哭。 原来是大悲无泪,至痛无声。 最终,是一向严厉的容太傅,回头看她一眼,缓了语气:“枝枝,不要闹了!你不要让你祖母不能安魂,她是想你好好送她最后一程的。” 这话到底是叫容枝枝冷静了下来。 是啊,她不能再闹了,祖母本就险些因为她死不瞑目,她还要让祖母魂魄不宁吗? 她无声落泪,随同众人一起送祖母离开。 就连皇帝都亲自下旨,叫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杨大伴,出来给容老太君送葬,足见君王对容家的重视。 丧礼毕。 杨大伴先是与容太傅告辞,这才又弯腰对沈砚书道:“首辅大人,您回京几日,尚且未去面圣,陛下十分想念您。” 杨大伴还没说一事,那便是陛下也与自己一般奇怪,明明容太傅从前总是喜欢与沈相作对,如今容老太君去世,沈相日日往容家跑做什么。 沈砚书:“本相今日便去。” 杨大伴:“这便太好了,那咱家就先回宫复命了!” 杨大伴前脚刚走。 沈砚书便听到了朝夕的惊呼:“姑娘!” 回头一看,便见几丈之外的容枝枝晕了过去。 他心绪一沉,更是将齐家人恨了一个十成十!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般拘礼,听闻她自小便与齐家有婚约,知晓她愿意嫁,便压下了所有的心思。 或许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早知如此,他当年即便强取豪夺,也不会叫她落到齐家,受这样的伤害与委屈。 思绪牵动,他骤然又咳嗽了数声,咳出血来。 申鹤忙是道:“恩相,您心绪不可浮动过大,随行的御医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您不可动气,也不能总是想些郁结之事。” 神医匆忙掐着容枝枝的人中,令她转醒,并开口道:“回府上休息一日便好了。” 沈砚书听到这里,也松了一口气。 申鹤到底也不蠢笨,跟了沈砚书这许久,也能猜得对方几分心思。 便低声道:“恩相您且放心,容大姑娘的事,学生会替您盯着。但凡有风吹草动,便去您府上禀报。” 沈砚书颔首:“有劳。” …… 容枝枝这几日都十分恍惚,所以这一觉睡得很沉。 梦里都是祖母拉着她的手,与她说那些遗言,叫她立刻与齐家断绝关系的画面。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一直在哭。 朝夕看得心疼不已。 容枝枝隔日醒来,便听到容姣姣在边上,说了一句风凉话:“祖母人都走了,也不知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换来了容太傅一记耳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祖母生病,你未曾探望一次,你姐姐伤心,你还敢说这些疯话,我怎有你这样不孝不悌的孽女!” 容姣姣捂着脸不服气道:“可祖母不就是被她害死的吗?如果不是她没用,一个侯府世子妃都当不稳,如何会气死祖母?” 容太傅:“够了!” 他不是不曾这样想过,只是母亲临终那些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不会再去责怪容枝枝。 容姣姣的话,容枝枝听完心中一刺,可并未往心里去,因为祖母已经教过她了,祖母说,不要钻牛角尖,这不是她的错。 她的祖母啊,到死都念着她,生怕她过不好,生怕她自苦。 她自然也不会辜负祖母。 她看向容太傅:“父亲,我想回一趟齐家,带回我的嫁妆,叫齐子赋签了和离书。” 容太傅:“你或许还要去齐家收拾随身之物,正好为父要先去一趟吏部,上报自己要丁忧之事,回来再去接你。” “只是你祖母刚过世,仪仗和鞭炮、风光回来的事,就只能罢了,只能一辆马车简单将你接回。” 容枝枝:“女儿明白的!” 容太傅又嘱咐道:“那和离书,齐子赋若是不肯签,你也不必心急,等为父亲自去处理。你祖母叫我照顾好你,为父会做到!” 容枝枝:“是,多谢父亲!” 容姣姣心中恼恨,她根本就不希望容枝枝回到家里,她更是没想到,那老太婆死了,父亲竟是开始重视容枝枝了。 容枝枝带着朝夕,回到了信阳侯府。 大齐只有在参加其他世家的宴会时,才有男女不共席的规矩,家宴却是常常不分男女,一起用的。 是以她回到府中,便见着齐家人,乐呵呵地在一起用饭。 她还在饭桌上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眉眼深邃,带着异域风情,坐在齐子赋的身边,面上俱是温柔小意。 很好,她容家悲痛欲绝,齐家却是开开心心。 看到容枝枝回来,覃氏当即便冷了脸:“你还知道回来!你一个出嫁了的妇人,娘家死了个人,竟是日日不归家,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容家的家教,当真是不过如此!我儿好心上门吊唁,你家还将我儿打出来,我儿头上被打了好几个包!老身看你们家是疯了!” 齐语嫣也道:“就是!还以为我们家没有你不行了吗?鸿胪寺的于大人,已经叫哥哥把曼华嫂嫂接回来了,你若是不立刻跪下赔罪,以后这个家就没你的位置了!” 容枝枝冷着脸上前,把早就写好的和离书,拍在了桌面上:“没有我的位置最好,无人稀罕你家的位置!齐子赋,趁我还有一丝理智,给我把和离书签了!” 第45章 和离了 容枝枝这样的举动,叫齐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曼华公主第一个脸色惨白地站起身,开口问道:“姐姐,莫不是因为我回来了,你实在是不喜欢我,所以才要走吗?” 朝夕见姑娘不打算在这儿留了,是一点都不忍她,区区一个亡国公主罢了,竟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连当朝太傅女儿的夫君都敢抢! 她开口便骂道:“你一个无媒苟合的娼妇,叫谁姐姐?你配叫我们家姑娘姐姐吗?你可闭上你那张嘴吧,莫要平白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玉曼华脸色一白,当即便后退两步。 捂着面容哭了起来,对齐子赋道:“赋郎,都怪我!我实在是太喜欢你,才没顾上那些,姐姐如今看不上我也是应当的,我腹中的孩儿,或许与我一样,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 齐子赋听完之后,便看向容枝枝:“枝枝,你是怎么管束你的丫头的?给曼华道歉!你若是道歉了,你这般蛮横,提出要与我和离的蠢话,我只当你是容老太君去世,昏了头,不与你计较!” 容枝枝冷笑:“我为什么要道歉?朝夕哪一句话骂错了吗?公主如今被人面刺过失,就知道哭哭啼啼,羞愧难当了?” “当初做那些不知廉耻之事的时候,怎么就没半分犹疑呢?哦,或许你假模假样的犹疑过了,却还是厚颜无耻地做了,现下又在装什么?” 玉曼华脸色一白,也是没想到容枝枝说话,竟是这般难听,她还以为大齐太傅的女儿,到底是会顾及脸面,与自己虚以委蛇一番。 哪知道上来就骂这样狠。 若是平常,容枝枝或许不至于这般说话,可祖母才刚去世,他们这些人踏着祖母的尸骨,快活成这般,叫容枝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齐子赋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指着容枝枝道:“枝枝,你是疯了不成?曼华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 容枝枝:“是啊,她只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弱女子罢了,辜负我的人是你齐家,我从未将她看在眼里。若不是她自己多长了一张嘴,强要凑上来讲话,你当我稀罕理她?” 玉曼华眼泪汪汪:“赋郎……” 齐子赋:“枝枝,我知道你是不满我们将曼华接回来,可是她有孕在身,总不能叫她在外头住着受苦吧?” 容枝枝把和离书,又往齐子赋的跟前递了一下:“字签了!日后你齐家任何事,与我无关。你不必特意与我解释这些,齐子赋,你愿意迎一万名孕妇回齐家住着,都是你的自由!” 齐子赋对上了容枝枝冰冷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枝枝,你说真的?我不过就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罢了,你为何要如此?” 覃氏也是忍无可忍,猛地把筷子往桌案上一拍:“容枝枝,你当我信阳侯府是什么地方?你竟敢这样目无尊长!” “侯爷与我都在桌上坐着,你当着我们的面,都这样不给你夫君脸,还不知私下里是如何猖狂!” 信阳侯:“好了,枝枝,我知道你是祖母过世,心情不快,才说出一些冲动的话,和离了你能去哪儿?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还是赶紧给你夫君和曼华公主道个歉,将你身边那个嘴上没个轻重的死丫鬟杖杀了,我便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容枝枝冷笑,还想她道歉,杀掉朝夕?齐家人怕当真是没睡醒。 她冷着脸拒绝:“不可能!我日后的日子怎么过,不劳烦你们齐家费心,齐子赋,签字!” 覃氏起身怒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你还当真是铁了心闹是吧?我们是怜惜你祖母去世,才给你致歉的机会,你却半点不知把握。” “实则你祖母死了,是她自己命短,是她自己没福气,与我家有什么关系!她教出你这样不敬长辈,不敬夫君的死丫头,她死也是应当的!” 齐语嫣也应和道:“就是啊!嫂嫂,一个死老太婆罢了,死了就死了,难道死了的人还比活着的人重要吗?” “你还穿着一身孝回来,这不是平白给家里添晦气,快去将衣服换了,莫要将那死人的阴气带来了,哎呀,想想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覃氏:“就是!语嫣都明白的道理,你却是不明白?一大清早气冲冲地回来,活像是我们欠了你一般!” “你自己的祖母命贱,关我们什么事?说不定她上辈子才是个娼妇,所以这一生才如此享不得福!” 容枝枝听到这里,上前一步,将那桌上的桌布一扯。 往覃氏母女那边撂去。 这下,满桌的菜,桌上的粥,稀稀拉拉的汤,竟是全泼到了她们母女的身上,还有不少泼到了脸上。 若非是冬日,这顿饭也用了一会儿了,想来怕是得将她们二人烫出个好歹来。 覃氏惊叫出声:“容枝枝,你疯了!” 齐语嫣也是哭闹起来:“容枝枝,你有病是不是?好好说着话,你掀什么桌子?” 容枝枝眸光冰凉:“两只只会狗叫的牲畜,也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不会说话,我教你们闭嘴!” 玉曼华看得脸都白了。 她也是公主,见过的名门贵女不知凡几,但容枝枝这样路数的,在高门贵女中,她莫说是见了,甚至是听都没听过! 先前不是说,齐子赋家中的是一个贤妻吗?她本以为一定很好相处,也很好对付,可是现下……玉曼华不确定了。 朝夕这会儿都有些心慌,她觉得姑娘是憋着一口气。 想来若不是老太太临终的话,掣肘着姑娘,叫姑娘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莫要与他们多纠缠,就凭他们这些话,姑娘上去与她一家拼命都是有可能的! 她忙是拉了姑娘一把:“姑娘,您冷静些!” 齐子赋见着母亲和妹妹,满身都是汤菜,也是火了:“拿笔来!” 仆人取来了笔墨。 他在一式两份的和离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接着将笔一丢。 黑着脸把和离书扔给了容枝枝:“我怜悯你这两日心情不好,没想到你却荒唐至此,你就跟个泼妇一般,哪里有半分比得上曼华?你不是要和离书吗?我就给你!只望你不要后悔,哭着来求我才是!” 齐子赋也想明白了,容枝枝不过是与他闹一闹罢了,怎么会真的舍得走! 他就是要让容枝枝知道,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如此,她才知道着急,日后收敛一些! 第46章 一副小妾作派 却不想,容枝枝收下和离书之后,一句话都不与齐子赋讲,转身便走。 齐子赋见她的眼神,竟是半点眷念都不留,心里有些慌。 覃氏这会儿,还在跳脚,看着容枝枝的背影道:“容枝枝!你这样待老身和你小姑,老身明日就要将此事说出去,让外头知道,你是个如何不仁不孝的东西!” 齐子贤也在边上道:“母亲您放心,我有不少同窗好友,只要他们帮忙说话,容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们母子:“今日之事,但凡我在外头听见一个对我不好的字,我便去张御史的门口,跪下痛哭。” “说你们一家是如何谋算我的嫁妆,是如何逼迫我为妾,是如何逼死我祖母,又在我祖母身故后,口出恶言!” “我倒是想知道,御史大人和天下人,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一家!” 覃氏:“你……你还去跪着哭?你不要脸面了不成?” 容枝枝冷嘲:“脸面?不是你们要坏我的脸面?若是这样,那便都撕下面皮做人好了!” “我不止要去张御史门口哭,我还要去御前哭,去朝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去哭!” “我容枝枝可是当朝太傅的嫡长女,我这样哭,谁也不会轻忽,更不会将我当作疯妇处理!” 信阳侯听得头发懵,忙是道:“够了,不要闹了!当真是要将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不成?枝枝,你母亲与你小叔,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今日的事不会传出去!” 覃氏不快地看向信阳侯:“夫君……” 她一个做婆母的人,被儿媳妇泼成这样了,日后在家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若是那玉曼华也跟着有样学样,自己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难道她一个婆母,还要看儿媳妇脸色不成? 容枝枝冷嗤了一声,大步离开,她相信她的公公是会管好那两人的嘴的,她从前误以为信阳侯有良心,是她的错。 但有一点,她绝不会看错,信阳侯素来看重自身,他不会叫这样的事情影响他自己。 如她所料,她往兰苑之后。 信阳侯便看向覃氏:“若容枝枝当真那样闹起来,到处哭,到时候我们信阳侯府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莫说是子侄们的前程毁了,就是我们二人日后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覃氏生气地道:“可妾身就平白咽下这口气吗?妾身就算了,侯爷您看看语嫣,嫣儿细皮嫩肉的,手都烫红了,您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信阳侯没好气地道:“心疼有什么用?你自己也不想想,你们母女说得都是什么话?容老太君去世,就是陛下都遣了杨大伴来送行,你们那些话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也是不快的!” 覃氏小声嘀咕:“我与嫣儿又没说错……” 信阳侯皱眉:“说错没说错的,到底是死者为大,这事儿你们就吞忍了吧!” 他心里其实也不以为然,只是事情真的闹出去了,外头的人定然都是会鄙弃他们家的,信阳侯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覃氏无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就听侯爷的吧!” 齐子赋这会儿,却是极其不安,一副坐都坐不住的样子。 知子莫如母,覃氏哪里会不知道,儿子心里真正的人,其实是容枝枝,与那玉曼华在一起,一来是因着在昭国寂寞,二来也就是想拿捏容枝枝那个小贱人罢了。 见着儿子的模样,她也是怒其不争:“你在怕什么?别将她当回事,她不过就是想你过去哄她罢了,哪里会真的舍得走?眼下回兰苑,也不过就是做样子给你看!” 齐语嫣:“就是啊,只有哥哥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才会记挂她,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死人,就要与你和离!” 覃氏也道:“她当真是不懂得惜福!” 被母亲和妹妹这样安慰了一阵,齐子赋松下心来。 覃氏又道:“公主今日也是受惊了,被那泼妇一般的主仆狠狠闹了一通,也不知有没有影响腹中的孩子,你好好陪陪公主,一会儿请府医给公主看看脉!” “这可是我们侯府的第一胎,说不定就是老身的嫡长孙,绝不可马虎大意!” 说起自己的孩子,齐子赋的心思,终于回到了曼华公主的肚子上:“母亲说得是,曼华,我带你回房休息!” “枝枝她并不是总这样,她只是近日里心情不好,等她冷静些了,我一定带她过来与你道歉。” “她贤良淑德,你温柔体贴,你们心里也都爱我,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能相处得很好的!” 玉曼华:“……” 容枝枝……贤良淑德吗?对方的这些美德,许是藏得太含蓄了些,自己方才竟是半分都没瞧出来。 覃氏听儿子说什么叫容枝枝去道歉,眼皮子也跳了跳,她可没有忘记,上回容枝枝是如何与自己道歉的。 口口声声自陈八错,最后却是将自己一家说得狗屁不是。 可儿子这会儿正在安抚公主,她也不好多言,怕真将公主吓得动了胎气。 覃氏还以为,昭国公主,是个比容枝枝还要明艳端方的女子,能将容枝枝收拾得服服帖帖。 却没想到菟丝花一般,一副小妾作派,这哪里斗得过如今变成了悍妇般的容枝枝? 覃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自己多费心帮扶。 身上的菜汤,也实在是令覃氏母女反胃,两人便一起去换衣裳了。 …… 兰苑。 容枝枝将自己惯用的首饰,一件一件,亲自收在小匣子里头。 朝夕和其他几个丫头,也在便容枝枝收拾其他物件,许多华服一身一身往箱子里头装。 只是每收拾一样,容枝枝的眼眶就红一分。 她的衣服首饰,都是祖母为她添置的,来了侯府之后,祖母也是时而不时的,便遣人送一些过来。 覃氏更是因此找到了理由,换季的时候,主子们换新衣裳,换新首饰,唯独不给她换,说她已经够多了。 所以这些箱子里头,装的俱是祖母对她的爱,没半件侯府的东西。 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爱她了。 强压下了眸中泪意,主仆几人收拾了约莫三炷香的功夫。 玉嬷嬷来禀报:“姑娘,齐语嫣的贴身丫鬟,前来求见,说有秘密要与您说!她瞧着胆战心惊的,像是颇有些害怕,您见不见?” 第47章 祖母是被覃氏害死的 朝夕愣了一下,问了一句:“是不是姑娘常常帮的那个叫夏语的丫头?” 玉嬷嬷:“对,是她。” 朝夕撇嘴:“不能是又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姑娘帮忙吧?姑娘这都与齐家和离,要走了啊!” 不是说她不够良善,不愿意帮人,实在是那夏语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齐家的家生子,还是齐语嫣身边得用的人。 再帮她,总觉得晦气。 容枝枝放下手里的物件,淡声道:“先叫起来,听听她怎么说吧。” 倒也不必急着认为,对方是有求而来。 玉嬷嬷:“是,老奴这便带着她进来!” 不多时,夏语便进了门。 到了容枝枝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世子妃,贸然求见,还请您原谅,莫要叫我家姑娘知道。” 朝夕:“你先前来求见,我们家姑娘什么时候叫齐语嫣知道过?你若是害怕,就别来啊!” 容枝枝看了她一眼:“朝夕!” 听到姑娘警示的语气,朝夕不情不愿地住口了。 容枝枝这才对夏语道:“我与你家世子,已经签了和离书,不是你们家世子妃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夏语犹豫了又犹豫,终于道:“容大姑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应不应当告诉您。” 容枝枝语气和缓:“你既然都来了,那便说明,你心里是认为应当说的。既然如此,那便讲吧!你放心,你来过的事情,我一定替你遮掩好。” 夏语咬了一下唇,这才一脸恐惧地道:“方才……方才夫人和我家小姐,一起在夫人院子里换衣裳,她们聊了几句,奴婢才知道,您的祖母,竟是被夫人算计而死!” 容枝枝脸色惊变:“你说什么?” 玉嬷嬷也忙是道:“夏语,这是大事,可是开不得玩笑!” 夏语都吓哭了:“奴婢哪里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是我家姑娘愤恨不已,又不好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在府中晃悠,便命人取了衣服,在夫人院中一起换了。” “我家姑娘咽不下这口气,与夫人说您竟然掀桌子,害得她一身脏污,夫人一脸得意地说,倒也不必太生气,她早就收拾过您了。” “接着便说出,她叫钱嬷嬷买通了容府的丫鬟,故意说漏嘴的事情,夫人担心此事东窗事发,还在不日之前,杖毙了钱嬷嬷,这事儿您应当也是听过的!” 容枝枝几乎身形不稳。 她想起来收到祖母不好了的消息的前一刻,朝夕正在与自己说,覃氏发了疯,连钱嬷嬷都怀疑,将之堵了嘴打死了。 朝夕也是吓了一跳,忙是扶住了容枝枝:“姑娘,您冷静……” 容枝枝脸色惨白,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攥出了血。 她盯着夏语问道:“为什么?覃氏有没有说,她为什么要害我祖母?” 夏语一个小姑娘,也是第一回听到这样腌臜的事儿,哆嗦着道:“说……说了!她说是想把曼华公主接回来照顾,但是怕您的祖母不高兴,来齐家捣乱。” “便是花了不少银子,遣人打听了一番容家的情形,得知是病了之后,便索性将您祖母给除掉了。” “是以夫人还说,您今日是决计不会走的,因为容家只有您的祖母疼爱您,现在,现在……” 容枝枝:“现在什么?” 夏语一咬牙,大着胆子学着覃氏的话:“她说‘现在,那死老太婆死了,容家还有容枝枝的容身之所吗?容枝枝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容枝枝气得红了眼,浑身发颤:“我祖母一直没有参与过齐家的事,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他们也无人与我提议要接玉曼华回来,我也从未拒绝过,他们为何不放过我祖母?” 夏语哆嗦着道:“夫人说,她自己到底是您的婆母,想接公主回来,您就是不同意也没用,有一个孝字压着您,您也没法子。” “但您的祖母就不一样了,是长辈,真的闹起来实在是麻烦,她说为了府上的嫡长孙,就只能牺牲您的祖母了!” 容枝枝听到这里,肝胆俱裂,生生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朝夕:“姑娘!” 她忙是对夏语道:“你别说了,你走吧!你快回去吧!” 容枝枝制止了朝夕,盯着夏语道:“你别走,你继续说!这件事情,还有谁参与了?信阳侯是否参与?齐子赋先前是否知情?齐语嫣之前是否知情?” 夏语摇摇头:“应当都是不知情的,夫人告诉我家姑娘的时候,我家姑娘都吓了一跳。夫人也嘱咐姑娘,不要与侯爷、世子他们提起。只不过我家姑娘后头又说,又说……” 容枝枝:“又说什么?” 夏语一骨碌地说道:“我家姑娘说,您的祖母活该。谁叫她谁都不宠爱,偏偏宠爱您这个丧门星,这样的下场是您的祖母应得的!” 说完这一切,夏语对着容枝枝磕了一个头:“容姑娘,先前我家姑娘心情不好,便克扣奴婢的月银,奴婢的母亲生病了没法子,都是您拿出自己的嫁妆,帮了奴婢。” “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回即便是背主,奴婢也不想您的祖母,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此事,容姑娘您心里有数便行了,您没法子与她们斗的!您的母亲阴差阳错,杖毙了容府那名被收买的丫鬟,钱嬷嬷现下也死了。” “人证物证都没有,您没法子指控夫人了。夫人也是因此,得意不已!” “您还是快走吧,这就是个虎狼窝,若是不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您的性命也搭在这里了!” 朝夕道:“可是不是还有你活着吗?只要你愿意为我家姑娘指控她们,那便……” 夏语吓了一跳,忙是摇摇头:“这,这……朝夕姐姐,你不要为难我了,我父亲是侯爷身边伺候起居的人,是以我一家的卖身契,都捏在夫人手里,我哪敢……” 朝夕:“可先前姑娘帮你那么多……” “好了。”容枝枝打断,对朝夕道,“你不要为难她,即便她肯站出来,也是无用。我朝律法,一人之言,不足为证!” 岂止是大齐的律法如此,历代以来,大多数朝代都是如此。 需得有两个及两个以上的证人,或者是物证,才能拿人去审。 如果一个人站出来,手里也没有物证,便可以空口白牙地指控他人,王法早就没了。 朝夕气得红了眼:“那就真没法子了吗?” 钱嬷嬷和容家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都死了,难道还要姑娘吞忍了此事不成? 第48章 沈砚书愿为姑娘所用 朝夕是真的觉得心碎,明明先前她与姑娘那么开心,睡在一起商议,回到老太太身边之后,要如何过活。 会如何幸福。 可因为覃氏,这场梦……碎了。 容枝枝深呼吸了几口气,眼底猩红一片,眸光冷得像是一条沉眠已久的蛇。 她看着夏语道:“你回去吧,今日我只当你没来过,你也只当没与我说过这些。” 夏语磕头:“多谢容姑娘体谅!奴婢告退!” 她匆忙起身离开。 朝夕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生气:“姑娘,您先前那样帮她,她却不肯作证……” 容枝枝摇摇头:“她到底是齐语嫣的人,肯告知我这些,已是报恩了。” 朝夕:“那……那此事!” 容枝枝唇角勾了勾,笑容却冷得令人心惊:“此事,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玉嬷嬷小声道:“可是姑娘,老太太临终前,与您说……叫您不要为她报仇的。” 容枝枝:“此事我自会与祖母交代,东西且先不用收拾了。玉嬷嬷,你将和离书送去户籍处,先将我与齐子赋的婚事消了。但你注意,给那办事的小吏一百两银子,叫他隐瞒此事,莫要对外言说。” 玉嬷嬷是个明白人:“姑娘的意思是,叫外人和齐家人,都以为您还没与齐子赋和离?” 容枝枝:“不错!但依我大齐律法,婚事在户籍处何时消了,我便与齐子赋何时没了关系,日后齐家即便被抄家,也连累不到我。” 玉嬷嬷听得心头一梗,便知道姑娘是想下狠手了。 她开口道:“姑娘,您真的不再想想吗?” 她实在是心疼姑娘,才这样的年纪,就要把自己陷入恨火之中。 容枝枝:“覃氏害死我祖母的时候,她可曾想过?” 玉嬷嬷噤了声。 容枝枝又吩咐了朝夕一句:“你回一趟容家,叫父亲先别来,我晚些时候会回去见他。” 朝夕:“是,那姑娘您打算……” 容枝枝没有回答,独自披着雪白的狐裘,脸色苍白地出了门,玉嬷嬷不放心,也只敢叫几个仆人,在远处悄悄跟着。 接着玉嬷嬷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和离书,忙是取了银子,避开了侯府的人,匆匆往户籍处去了,得早点叫她家姑娘在律法上跟齐家无关。 容枝枝捂着自己剧痛的心脏,一人走到了容老太君的坟前。 她沉默地跪了好一会儿。 才终于艰涩地开口:“祖母,枝枝听不了您的话了。您在天有灵,应当也听到了,齐家人不是无意害死您的,他们家是故意的!” “祖母,您知道的,我自小身怀恶骨,五岁的时候,我随您返乡探亲,路过山野去摘果子,一匹母狼误以为我要伤害它的幼崽,咬了我一口。” “我勃然大怒,下令叫人打死那匹狼,活埋它所有的幼崽。是祖母您阻拦我,您说将那匹狼打一顿就算了,它也不是故意的,其他的就不要做了,我听了您的。” “您一步一步教我行善,教我心怀家国大义,教我心胸豁达,教我重情重义,教我有仇可报,但需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一直是按照您说的那样做,不为别人的,就为听您夸我一句乖孙女。”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您一人爱我。因为您的认可,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 “可您告诉我,为什么到最后,竟是我一无所有!竟是我一无所有啊!我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最后遭遇这一切的是我?凭什么他们连您也要夺走?到底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泪如雨下,竟似疯了一般狂笑出声。 她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 冰天雪地之中,一名俊美矜贵,面如冠玉的男子,静静站着,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难言的心碎。 容枝枝没有等到祖母的回答,若是从前,祖母活着,老太太一定会说许多宽慰她的话,叫她放宽心,莫要执着。 但是现在,没有人劝她了。 容枝枝终于平静下来,流着泪轻轻笑了:“祖母,是齐家自找的,是齐家人自己唤醒了恶魔。您且在天上看着,我会让覃氏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她的手落到了祖母的墓碑上,低声道:“对不起啊祖母,枝枝这次不能听您的,您肯定在骂我不乖,不听话了。可是这一回,枝枝不想当乖孩子了,您的枝枝,本来就是坏孩子啊!” 君不见雪地骨,来时生人痛,去时离人悲。 君不见血中恨,陷地狱恶火,坠无间之间。 天不与我同哭,便要仇敌与我同悲。地不与我同难,便要仇敌与我共苦。 血债,只能血债! 身后蓦然传来脚步声。 容枝枝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回头看了一眼,意外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也来这样的地方。 雪花毫无预兆的落下。 来人以挡风的伞,将跪在墓前的容枝枝,笼罩在伞下,避开了漫天飞雪。 容枝枝抬眼,便见着了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 而这个人,她认识:“是你?” 婚前她最后一次随祖母探亲,在路上救了两个人,一个是乾王妃,另外一个,就是面前这个人。 沈砚书有许多话想说,想自责自己回来太晚,没有帮上她什么。 想关心她几句。 而千言万语,在对上她红红的眼眶,只化为一句叹息:“容姑娘,久见了!” 容枝枝不想旁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哪怕是自己救过的人。 便只淡淡问道:“你怎么也在京城?” 沈砚书喉头一哽,才终于道:“姑娘,当年相遇,我有秘密任务在身,是以并未说明身份。在下,沈砚书!” 他们同在京城多年,只是从前他在朝中,而容枝枝忙于她祖母的身体,又总是陪着老太太探亲,少去宫宴,竟是没有正式见面。 后头虽然被她所救,可他返京前,便已经知道她有婚约在身。 是以不敢见她,怕自己爱慕她的心思藏不住,多有回避,令她竟是不知他的身份。 容枝枝恍惚中想起来,祖母停灵那几日,据说沈相也来吊唁,只是她满心都是祖母,连抬眼看看他都不曾,这才闹了这般笑话。 容枝枝沉眸道:“方才我的话,沈相听到了多少?” 沈砚书见她如此防备的模样,轻叹:“容大姑娘,何须这样戒备?你三次有恩于我,我岂会对你不利?” 容枝枝蹙眉,有些不解:“三次?不是只有探亲路上那一次?” 沈砚书温声道:“这一次我蛇毒复发,昏迷数日,本是必死无疑,亏得姑娘不要那第二支天蚕莲,才救我一命。” 容枝枝了然:“那还有一次呢?” 这也才两次而已。 沈砚书轻声道:“还有一次,便当是本相的秘密吧。如此,容姑娘还要疑我吗?” “容姑娘,在下知道你想报仇,刀柄在手,有精良的刃会更好。” “沈砚书愿为容姑娘所用,若姑娘不弃,沈某会证明给姑娘看,世上不会有比沈某更锋利的刃!” 第49章 她想做什么,本相帮她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眼神里都是淡漠疏离:“相爷也说了,不过就是我帮过你罢了,如此,我如何信你?” 她对齐家人那样好,最终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又怎么能确定,沈砚书一定会知恩图报? 沈砚书自然看得见她眼底的防备,他眸色微动,拳也不自觉地紧握,齐家不止欺她,辱她,害死她的亲人,还摧毁了她对人的信任。 容枝枝接着道:“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就不劳烦相爷了。相爷若当真想帮我,便忘掉今日见过我便可!” 话音落下,容枝枝一礼,便欲转身离开。 沈砚书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伞递给她:“容姑娘说得是,你帮过在下,不意味着在下一定站在你这边。” “所以,沈砚书保证再多,姑娘也未必当真。既如此,多说无益,姑娘且看沈某日后的作为便可。” “雪太大,这把伞送给姑娘,伞上并无在下府上的标识,无碍姑娘声誉,还请姑娘收下。” 容枝枝到了墓园的附近,便叫府上的仆人不要跟了,是以那些仆人也不知晓沈砚书在此地,他们没想到会下雪,出门也没带伞。 但容枝枝没伸手,淡声道:“多谢相爷,当真不必了。这点雪对容枝枝来说,不算什么。” “雪再大,大不过恶意。天再冷,凉不过人心。相爷好意,容枝枝心领。这路,终究是我自己的!” 她不止不愿意相信他的好意,即便他当真是好意,她也不想靠近。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当年失去最好的朋友南栀,如今又失去祖母,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痛了。 不再将多的人放在眼中,就不会有过多的期待,更不会再伤心伤神。 然而她的话说完,面前看似温和的男人,却强硬地将伞,塞入了她手中。 见着容枝枝愕然的神情。 沈砚书语气冷了几分:“强要姑娘收下伞,是在下失礼。只是今日天寒地冻,请姑娘好好想想,这里是何处。” “此地是你祖母墓前,你方才已说了,要违抗她的遗命。眼下还要当着她的面,淋雪而去?” “你是存心叫容老太君魂魄不安,对你放心不下吗?你要报仇,你要雪恨,你也要先保重自己,你活着,才是一切的根本。” “本相相信,容老太君活着,也会与本相说同样的话,也会一样不忍你淋雪归家。” 说起祖母,容枝枝的神情动摇了一瞬。 但她很快地意识到一点:“相爷也仅有一把伞,若是给了容枝枝,你待如何是好?天蚕莲确实是能解了相爷当年的蛇毒,可相爷身体极弱,也是淋不得雪的。” 几年前她救下重伤的沈砚书,这人大抵也是倒霉,在分别的前一日又被一种罕见的毒蛇咬伤,容枝枝给他开了不少药,可都只能抑制毒性。 能彻底解毒的唯有天蚕莲,可那时候谁也没有这种传说中的药草。 回到京城一年多后,她倒是知道释空大师有,只是再没见过面前的青年,而齐子赋又命在旦夕,所以那两支便为齐子赋求了去。 沈砚书:“本相的人在不远处,他们手中有伞。姑娘几次三番有恩于在下,若连一把伞都不肯收下,便是有意叫本相无地自容了。” 容枝枝看到不远处,一名穿着相府仆从衣物的人,举着伞大步过来,便也没有再推辞。 她淡声道:“那便多谢相爷,容枝枝告辞。” 沈相说得也不错,自己帮了他许多。 与齐子赋不同,齐子赋的蛇毒是娘胎带来的,需要两支天蚕莲才能解毒,而沈砚书是后天中毒,一支便足够。 不管是当年救下重伤的对方,还是如今的天蚕莲,他欠了她两条命了,收他一把伞倒也不过分。 沈砚书目送容枝枝离开。 雪地中,女子的步伐挺拔而坚毅,只是脚下走出的,似乎并不是脚印,而是恨火。 她并不知她身后,沈砚书的仆从举着伞过来,还又来了一名仆人,放下不少祭品在此地。 俊美矜贵的男人目送容枝枝走远,温润的眼神看向容老太君的墓碑,轻声道:“您请放心,日后,晚辈会保护好她。” 一阵寒风拂过,似容老太君的应和。 申鹤这会儿,也举着伞大步到了沈砚书跟前:“恩相,您又来祭拜您的恩师了?” 恩相的恩师,是上一任的李太傅。 因着这是一块极其难得的风水宝地,好几个寒门高官家的祖坟,都选在这附近,李太傅与容太傅同为寒门出身,祖坟竟是没离多远。 沈砚书:“今日是恩师忌日,理应前来。” 他本是想祭拜完恩师,再过来再祭拜容老太君,没想到正好遇见了容枝枝。 申鹤看了一眼容老太君的坟墓,说道:“在李太傅的坟前没瞧见您,便想着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在这儿。 沈砚书:“找我有事?” 申鹤这才说起正事:“那容家大姑娘遣人去户籍处,办了和离之事,但是很奇怪,她的嬷嬷竟是塞了钱,叫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只是那小吏哪里经得起学生的恐吓?学生问了几句,他便哆嗦着什么都与学生说了。” 沈砚书眉心一动,便明白容枝枝想做什么。 他轻声吩咐道:“那便警告户籍处的官员和那名小吏,本相暂且不希望任何人知晓此事。没有本相的命令,若有人问及,他们概不知晓。倘若谁执意为难,便叫人来寻本相便是。” 申鹤:“是。只是恩相,容家大姑娘这是想做什么?” 沈砚书轻咳了一声,缓声道:“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随她心意便好。不论何事,不论对错,但凡她想为之,本相帮着她就是了。” 申鹤懵了:“不论……对错?” 沈砚书:“若一定有对错,那她想做的便是对,与她为敌便是错。” 申鹤头皮发麻,已是彻底确认了,恩相对那容家大姑娘的心思了,说来,容家大姑娘今日才和离啊,恩相到底是何时惦记上的? 噢!本官一定是恩相最信任的学生,恩相对我有厚望,才连这样的秘事都不避讳我。 想到这里,申鹤立刻道:“恩相您放心,学生一定会更尽心些,哪个不长眼的,若是与容家大姑娘为难,学生就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爬着也会来禀报您此事!” 沈砚书看着申鹤灼灼发烫的眼神,总觉得申鹤是不是想多了些什么,可对方说出的话,是他想要的,便到底没有多言。 …… 容府,容枝枝回来找父亲,进门之后,便见着了朝夕脸色铁青地等在正厅之外。 她过去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第50章 一往无悔,绝不回头 朝夕咬牙,看了一眼那正厅:“姑娘,您且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是奉命回来,与主君说暂且不必去接姑娘的,却没想到主君的面还没见着,就在外头听了这些。 这会儿,一名宗亲的声音传了出来:“侄儿,我知道枝枝是你的女儿,你是疼她的,但是我们容家有了和离的妇人,其他的女儿们怎么办啊,你也要为我们想想啊!” 容枝枝恍然想起来,三年前,这些人也是这样逼祖母的。 那时候祖母想悔婚,父亲不同意,后来宗族来了好多人,拿容家其他姑娘的事来压祖母,说她若是悔婚了,有碍家族名誉。 叫外头觉得,容家的姑娘,只能共富贵,不能同苦。 气得祖母病情几欲发作,她为了祖母,也为了众人,才站出去与祖母说自己嫁,如今这些人,又来逼迫父亲了。 又是一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枝枝这丫头也是的,走到这一步了,就该一根白绫全了家族的名声啊!这不是平白叫我们这些长辈为难吗?” 朝夕气得眼睛发红。 倒是容枝枝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必生气。” 连她的母亲王氏都叫她去死,容家这些所谓的长辈叫她去死,又有什么稀奇的? 朝夕替容枝枝委屈:“当初他们求您嫁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那时候他们明明说,若是您在齐家过得不好,他们都是您的后盾,若是您守寡了,他们也会帮扶您。” 可现在呢?姑娘真的过得不好了,他们就开始恨姑娘不早点去死了。 容枝枝嗤笑了:“土鸡瓦犬之言,何必挂心?” 她从来没指望过宗族任何一个人帮得上自己,也没指望他们谁能念着她的好,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失望的。 只庆幸听到这些话的人不是祖母,不必为此事动怒。 又有人道:“贤侄,我知道弟妹临终的嘱托,实在是叫你为难,可弟妹人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想想你活着的侄女们啊!” 容太傅被这句话激怒了:“够了!枝枝是我的女儿,她的生死由不得你们做主。我母亲的遗命,不容你们更改。你们若是真的这样担心被我一家连累,我便迁出族谱,日后断了往来!” 容太傅这般一说,宗族那些人也愣了,都没想到容太傅这一次竟是如此强硬。 容枝枝心里却明白得很,父亲微末之时,宗族的人没有帮过父亲分毫,还多有欺凌,是祖母艰难将父亲拉扯大的。 父亲发迹之后,宗族之人沾着太傅的光,过得也是风风光光,先前父亲不曾放在心上,那是因为家族越盛,对父亲越有利。 可这些人将父亲最在意的祖母的遗命都不当回事,父亲自是不会给脸了。 也是多亏祖母,在临终的时候还记挂着自己,与父亲说了那些,不然容枝枝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舍了她。 宗族众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道:“侄儿你莫要冲动,我们也就是说说罢了,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同意也没关系!” “是啊,哪里就说到要迁出族谱这么严重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容字,我们今日也是莽撞了,你莫要生气!” “是啊,是啊,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便鱼贯而出。 走到门口瞧见了站在外头的容枝枝,一个一个的脸色,都变得尴尬无比。 一人还是没忍住,对容枝枝道:“枝枝啊,方才我们的话,想来你都听到了,为了你的妹妹们,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容枝枝眸光冰冷:“二堂伯都不为你自己女儿想,枝枝有什么好僭越的?只要如父亲所言,我们分家,便不会连累堂妹了不是吗?” 容二伯:“你……” 他气得拂袖而去。 容枝枝抬眼都不曾,若他们当真为了自己家里的女儿,与父亲断绝关系,容枝枝还高看他们一眼。 可放不下太傅府对他们的帮助,又怕被太傅府连累,便想把自己的命也献祭出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走了之后。 容枝枝便进了正厅。 容太傅蹙眉,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容枝枝看了一眼房内的人。 容太傅明白对方的意思,便是一摆手,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也将房门紧闭:“有什么事,便说吧!” 容枝枝把今日得知的事,还有自己的打算,都与容太傅讲完了。 容太傅听完如遭雷击,气得浑身发颤:“覃氏这个贱妇,竟敢害我母亲!” 容枝枝语气冰寒:“不止如此,父亲,相关的人都死了,一个死在母亲手里,一个死在覃氏手中,我们没有证据将覃氏送官。” 容太傅勉强冷静了一些,沉眸盯着容枝枝:“所以你想假作并未和离,把齐家闹一个鸡飞狗跳,要覃氏为你祖母偿命?” 容枝枝:“父亲,女儿别无选择。” 容太傅:“就不能出府之后再……” 话到这里,容太傅顿住了,他也知道不现实。 容枝枝也淡声道:“即便位高权重如父亲,现下没有实证,到了陛下跟前,都奈何不得覃氏,何况是女儿呢?” “女儿什么都没有,无权无势,只有一颗头脑。所以要报仇,女儿只有这一条路走,从内部瓦解齐家,叫他们祸起萧墙!” 父亲为人古板清正,再是怨恨,也不可能去陷害齐家。 容太傅皱眉:“可你若是斗不过他们一家呢?你到底只是一个人,他们有一大家子!” 容枝枝断然道:“那女儿便走极端!父亲莫要忘了,女儿学的虽然是医,可医者对毒,也十分了解!” 这下,容太傅已经明白了容枝枝的决心。 容枝枝冷静地道:“父亲若是担心我走投无路,真的行了极端连累容家,便与我断绝关系,保全容氏。” “为祖母报仇这条路,我一往无悔,绝不回头。” “我永远不会忘记,就是因为我嫁入齐家,祖母才被我连累。覃氏一日不死,齐家一日不败,我容枝枝……一日不得安枕!” 话说完,容枝枝对容太傅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决然而去。 看着女儿坚强而单薄的背影,容太傅明白无证据在手,自己明着再怎么打压齐家,也无法逼死覃氏那个贱妇。那到底是侯府,世代沐皇恩。 女儿走的这条路,是目下唯一能最轻易,叫仇敌付出代价的路! 想着母亲临终交代的话,他到底软了心:“枝枝,若有事情要父亲帮忙,便传信回来。那不止是你的祖母,也是为父的母亲!” “你是为父的女儿,为父知道你的智慧,为父相信此事对你不难!容家始终是你的家,事成之后,便回家来,父亲等你凯旋!” 第51章 她真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本已准备好独自前行的容枝枝,听到父亲的话,到底稍感安慰了几分,回身道:“多谢父亲,需要父亲帮忙的时候,女儿自会开口。” 容太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如此选择,到底对是不对。 容枝枝离开前,又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父亲,今日之事,还请您保密,勿要与任何人提起。” 容太傅眉心一动:“你是怀疑你母亲不成?枝枝,你母亲她再怎么糊涂,也不至……” 虽然其中一个重要人证,是死在妻子手中,但夫妻多年,他自认还是了解王氏的。 容枝枝没等父亲说完,便道:“我并未怀疑母亲,只是事以密成,女儿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容太傅:“这倒也是。” 容枝枝不再停留,举步而去,留下了心情复杂的容太傅。 他好似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女儿,熟悉又陌生,这孩子的眼神,如今冷得跟毒蛇一般。 容枝枝走出正厅,便见着了带着仆人,端着参汤往这边走的王氏,她对容太傅素来是尽心尽力,这参汤自也是她给容太傅准备的。 见着了容枝枝,王氏的脸上浮现出不喜:“你父亲都还没去接你,你便又急着回来做什么?” 不待容枝枝说什么,王氏不快地接着道:“你父亲说接你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回齐家去吧,尽早死了这条心!” 她此番过来,也是为了劝夫君莫要为了一个容枝枝,便闹得整个容氏成为笑话。 容枝枝不想与她说话,一礼之后,便大步离去。 王氏愣了,从前这个女儿见着自己,都十分恭顺,会与自己问安,今日是怎么回事?正眼都不看自己了? 她看着容枝枝的背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真的有骨气,与我断绝母女关系不成?日前你祖母临终说的那些话,我还没有骂你!” 容枝枝脚步一顿,回头神色不善地看向王氏:“祖母的话怎么了?” 王氏心头一堵,她眼下觉得,仿佛在容枝枝的眼里,自己这个母亲已经什么都不是,唯有她祖母一人重要,所以自己是半点置喙不得婆母。 但王氏很快地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她不过是与自己置气罢了,容枝枝从前有多在乎自己这个母亲,王氏一清二楚。 她疾言厉色地道:“你祖母临终的时候,说有你父亲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义子,一个好孙女,这是什么意思?” “忽视我这个儿媳也就罢了,可她其他的孙儿,在你祖母心里,便什么都不是了吗?那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了,叫你弟弟妹妹日后,都怎么做人?” “我想了想,老太太往常也不是这样糊涂的人。能说出这般话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因为你糊涂!” “便就是你爱出风头,在老太太面前表演孝顺,将老太太哄成那般!现下你满意了,世泽和姣姣都为她那话伤心不已!” 王氏共有二女一子,大齐的贵族世家,公子与姑娘们的排行,是排在一起的,并不与单独分开排。 对方口中的世泽,便是容枝枝的二弟,府上的二公子。 容枝枝素来知道母亲偏宠弟妹的时候,喜欢强词夺理,竟是没想到能强词夺理到这般地步。 她寒声道:“祖母病了,他们二人从来不曾侍疾,这么多年也少有探望,祖母不感觉他们孝顺,这难道还怪我了?” “外头就是有什么对他们名声不好的话,也是他们自己的过失,而不是我这个孝顺之人的过错。” “连父亲责打容姣姣的时候,都说祖母这一次生病,她未曾探望一次,怎么,是我拉着不准她去探望的吗?” 容枝枝未出嫁之前,陪在祖母身边,老太太也犯病过好几次,她的弟弟妹妹起初还会来关心一下,后头渐渐都不来了。 祖母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分明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可却叫王氏说得好像是自己故意衬得他们不孝一般。 王氏生气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祖母这些年,时而不时地生病,姣姣和世泽怎会知道这一次就挺不过?” 容枝枝嗤笑,祖母前头几次生病,愿意探望,生病多了便不愿意了,这不是不够孝顺是什么呢? 她也不想再与王氏说什么,在王氏的眼里,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弟弟妹妹什么都不做也是对的。 若非对方提起祖母,她都不会停下来争辩。 深感厌烦的她,不紧不慢地道:“夫人觉得是这般便是吧,只是夫人这等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笑话,还是莫要说出去了,反而对弟弟和妹妹名声不好。” 王氏一噎,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句话,倒也是,可不是显得久病床前无孝子,孝顺只是表面孝顺吗? 容枝枝接着道:“至于夫人如何看我,容枝枝并不在意,日后夫人不必特意寻过来与我说。” “夫人莫要忘了,你如今只有一个儿子,也仅剩容姣姣这个女儿,我一个外人,不劳夫人你费心教诲。” 话说完,容枝枝大步离去。 王氏:“你……容枝枝!” 却见容枝枝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论是话语中,还是眼神里头,对自己这个母亲,仿佛都不剩下半分眷念。 她难以置信地道:“她……她莫不是真的不打算认我这个母亲了不成?” 赵婆子:“夫人,想来是大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好,便显得冷漠些罢了,您可是她的生母,常言道母女哪有隔夜仇?她怎会真的不认您呢?” 王氏:“……是这样吗?” 若是从前,她自然是认可赵婆子的话的,可今日见着容枝枝这副冷淡疏离,与自己多讲一句话都会厌烦的神情,实在是令王氏心惊。 总觉得,容枝枝像是认真的! 赵婆子一脸肯定:“夫人,这些年大姑娘对您如何,您难道不知道吗?老奴就没见过几个比大姑娘还孝顺听话的孩子。要说大姑娘不认您,老奴是死都不相信的!” 王氏一时间被赵婆子这话说得愣住了:“你说……她从前待我很是孝顺?” 赵婆子意外道:“难道夫人不觉得吗?” 王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脑海里却都是容枝枝这几次忤逆自己的画面,没好气地道:“这样的孽女,哪里孝顺了!生了她才是我的不幸!” 赵婆子也知道夫人憎恶大姑娘,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 容枝枝前脚回到了信阳侯府,还不及吩咐什么,后脚便有门房过来,说圣旨到了,叫她去一并去门口接旨! 第52章 玉曼华为妾 容枝枝心想,莫不是沈砚书回来,齐子赋的职位正式定下来了?少帝还未亲政,许多事情都是首辅定夺。 她只料中了一半。 到了外头,她与齐家众人一同跪下,听杨大伴亲自来宣的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信阳侯世子齐子赋,忠君体国,不惜自身……” 齐家人听着这些话,脸上俱是笑意。 可杨大伴忽然话锋一转:“然德行有亏,竟于御前说出贬妻为妾之谬言,令满朝文武深感不齿。” 齐家众人的笑,尽数僵在脸上,陛下怎么嘉奖到一半,便开始骂人了! 杨大伴接着宣读:“朕虽失望,但有惜才之情,便赐六品龙行卫督正之职,望卿自斟自省,莫再令朕怅然!钦此!” 齐子赋听完心凉如水,龙行卫在大齐,专司探查消息、去他国做间者之责,独立于六部之外,由首辅大人一并管辖。 虽然其最高长官,龙行卫的正统领,也不过是正四品官职,可权力很大,可直接与首辅和陛下汇报消息。 他本以为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就是做不了正统领,也至少该是从四品的副统领,因着龙行卫的两位副统领之位,如今还真的空着一个。 现在……竟是没轮到他。 见着齐子赋呆呆地跪着,杨大伴不快地道:“世子,还不接旨?” 齐子赋回过神:“是!臣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恭敬地接过了圣旨,心里都是失落。 杨大伴还明着说了他几句:“世子,按理说你本该前程似锦,只是你……唉,你是不知道,这几日陛下的御案上,都是弹劾你的奏折。” “如今能有这个六品的官职,当真是陛下体恤你这几年出生入死了。若否,照几位御史大人的意思,是决不能让你这样德行败坏的人入仕。” 这一点容枝枝半分不意外,倒不是说那些朝臣,个个刚正不阿,而是齐子赋试图贬妻为妾的举动,动的是所有贵族的利益! 两家联姻,便是两家结盟,嫡子和嫡女身上有两个家族的血,以嫡子继承家业,便是两个家族利益联合的保障。 齐子赋的作为,欺辱的不是自己一个,是在挑战所有联姻世家的利益,若是人人效仿,这种以联姻为表皮,实则以利益交换为本质的世家交易,便会因此瓦解。 没有人会同意这种事。 齐子赋喉头艰涩地道:“杨公公的话,本世子明白了!” 他这会儿,也是真情实感的后悔了,对于一个有抱负的男人而言,前程重过一切。 先前父亲说,自己的举动是自毁前程,他还不以为意,到现下他终于知晓轻重了。 而杨大伴接着开口道:“还有一封圣旨,是给玉曼华的!” 众人跪着接着听。 杨大伴展开圣旨,徐徐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国已灭,褫夺玉曼华公主封号。” “此女虽寡义鲜耻,无媒苟合,以至珠胎暗结,但朕怜悯到底是先昭国皇脉,不便浸于猪笼。” “便赐玉曼华,为信阳侯府世子的妾室,需嘉行淑柔,恭顺主母,不得再坏女子德行,钦此!” 这下,白的不止是齐家人的脸了,玉曼华的脸都绷不住了。 大齐的皇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自己若不是先昭国的公主,等着自己的下场,便是浸猪笼?还叫自己做妾?! 齐子赋都愣了:“公公,这……这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叫曼华做妾呢?” 容枝枝讥诮地看了他一眼。 她都不明白,齐子赋为何这样坚持要玉曼华做妻子,到了一种令人费解的地步,即便陛下只给了他一个六品的官,他都没质疑是不是弄错。 杨大伴不快地道:“你的意思是陛下错了,还是咱家错了?” 齐子赋:“这……不敢!” 他只是不甘!自己付出了前程,开罪了陛下,叫众世家嘲笑,最后却还是没能叫枝枝做妾?这令他如何接受? 杨大伴:“不敢就接旨吧!” 众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家人不情不愿地接下这两道圣旨。 信阳侯到底做了这么多年侯爷,心如明镜,知道今日这事不简单,便靠近了杨大伴,将一块美玉,暗中递给了对方。 笑着开口道:“杨公公,还请您多指点两句!” 杨大伴看了一眼那块玉的水头,确是极品,虽然他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也瞧不上这些东西。 可他瞧不瞧得上是他的事,信阳侯懂不懂事,送不送礼,便是信阳侯的事了。 对方有这样聪明的举动,杨大伴也不妨多说几句:“也不瞒侯爷,相爷处理好昭国的事,已经回来了。今日所有的旨意,俱是相爷的意思。” 听到沈砚书,容枝枝眉心动了动。 他难不成是真的在帮她?知道她打算留在齐家报仇,他便顶着先昭国的压力,只准玉曼华做妾,还叫帝王在圣旨中让玉曼华尊敬自己这个主母。 便是为自己清路障,不想自己在报仇过程中,还因为妻妾的问题,在玉曼华跟前受辱? 齐子赋也愣了:“是相爷要曼华为妾?” 杨大伴:“正是!相爷与陛下明言,厌憎世子所为。至于叫玉曼华做妾,被生擒的先昭国皇帝,也就是玉曼华的皇兄玉城,本是死也不同意的。” “可相爷说,玉曼华为妻,玉城便只能是安乐侯。她为妾,玉城便是安乐王。安乐王是个懂得权衡利弊之人,他已经做了选择!” 玉曼华听到这里,脸色更白了,她已是明白,自己成了皇兄的弃子。 皇兄为了安乐王的位置,放弃了她。 她只能做妾,昭国没有人会帮她说话了。 而妾在大齐是什么地位,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信阳侯听完杨大伴的话,说不出心如死灰,儿子叫朝中任何一个人看不顺眼,都还有再出头的机会,可叫相爷看不顺眼,这辈子怕是真的完了! 杨大伴虽然收了美玉,但还是没忘记讥讽一句:“侯爷和世子,可莫要瞧不上世子身上六品的官衔,这说不定已是世子仕途的巅峰了。” 齐家已经被陛下和相爷厌弃,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杨大伴自也不怕得罪。 齐子赋父子听着这些话,险些没晕过去。 杨大伴说完,又走到了容枝枝面前,笑着说了一句:“世子妃,相爷说妻妾有分,尊卑有别,不听话的妾室,您就是勒死都是使得的,安乐王那边,自有相爷交代,您在府上随心便是!” 第53章 勒死你的绳子是不缺的 玉曼华哪里会想到,这杨大伴传个叫自己心情沉郁的圣旨不说,竟然还冷不防,提到生死问题上来。 听完对方这话,她吓得肚子都开始抽痛了! 覃氏忙是扶着她:“公主……” 杨大伴闻言不快地看了覃氏一眼,提醒道:“夫人,昭国已经亡了,这里没有什么公主了,还是说你们侯府有别的心思?” 覃氏吓了一跳,忙是道:“不敢!老身不过是一时失言罢了,还请杨公公莫要见怪!” 杨大伴轻嗤了一声,手里的拂尘一挥:“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信阳侯:“本侯送公公!” 杨大伴也没有推辞,他哪里会不明白,信阳侯是想巴结自己,如今齐子赋自毁前程,他们侯府未来堪忧。 待他们出去了之后。 齐子赋看向容枝枝,蹙眉问道:“枝枝,你认识相爷吗?” 容枝枝敛下了心神,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拒绝了沈砚书的帮忙,对方还是帮了自己一把。 若沈相真是有心,想来齐子赋未曾得到副统领的位置,也是有对方助自己一臂的意思,齐子赋到底是立了功,陛下不可能一点都不赏的。 而六品……确实是与陛下当初要亲自办接风宴的功绩,低了太多。 此刻她淡淡道:“世子多虑了,我一个闺中妇人,怎么可能认识相爷?” 她太了解齐家人,她若说自己先前就认识,还救过对方,那么自今日起,他们将不止逼着自己叫父亲给齐子赋走动,还会逼着自己去相府为他们走动。 齐子赋想了想也是,相爷那样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触的。 覃氏也是不屑地道:“她认识什么?相爷是谁也配识得的?她为府上做了任何事,都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若是识得相爷,她还不得敲锣打鼓,到处宣扬?” 容枝枝嘴角浮现讥诮,她从前做的事众人皆知,那是因为众人欣赏自己,而口口相传。 她从来没有特意去叫谁知晓,或者央着谁广而告之自己的作为,可覃氏说得自己无比沽名钓誉一般。 容枝枝:“婆母说是就是吧。” 覃氏最烦的就是她这副样子,叫自己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只是抬眼一看,对上容枝枝的眼神时,覃氏竟然颇有些心惊。 这小贱人…… 这是什么眼神?瞧着自己的时候,让覃氏有种被巨蟒盯上了一般的错觉,无端脚下发凉,双腿也开始发颤,她都吓得心虚了起来。 玉曼华忙是道:“姐姐,你早先说要与夫君和离的事……唉,想来都是因为我,你们才生出了误会。” “现在相爷既然叫我做妾,姐姐与夫君便不会有龃龉了,那姐姐你……便不会走了吧?” 作为一个刚来的局外人的,她其实比齐家人看得更明白些。 容枝枝若不是真的想走,想来那会儿是不会气得掀桌,还辱骂覃氏母女是牲畜的,是以她说这话,看似是留容枝枝。 实则是在提醒对方,你都拿到和离书了,还不快走! 齐子赋听到这儿,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容枝枝,母亲虽然安慰了他,说枝枝是不会走的,可他心里总是不安,陪伴了曼华一天,心里却想的都是容枝枝的事。 容枝枝正愁没有合理的理由留下,却不知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 玉曼华这茶香四溢的话,倒是帮了自己一把:“玉姨娘说得很是,既然你已经是妾了,我还走什么?和离的事,就当没提过吧。” 玉曼华:“?” 不是……这怎么同我想的不一样? 齐子赋当即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达到自己让枝枝做妾的预期,但好歹她不提和离的事了。 容枝枝盯着玉曼华惊变的面色:“玉姨娘脸色这样难看,莫非我留下,你不高兴了?” 玉曼华强笑道:“没……没有!赋郎心里是有姐姐的,姐姐若是走了,赋郎是会伤心的。既如此,妹妹如何会希望姐姐离开呢?” 齐子赋听完,感动地看了玉曼华一眼:“曼华……” 看着他这死出,朝夕气得脸色发青。 容枝枝却心无波澜,她已知道齐家并非有良心的人家,齐子赋的感动也是不值一提东西,他去昭国之前,被自己感动无数回,最后还不是这样对她? 本性如此,日后厌弃了,对玉曼华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覃氏不快地道:“你想留下,也要问老身答不答应,你那会儿那般猖狂……” 容枝枝脸上没半点在意:“那我走也行,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婆母要赶我回去。” 覃氏:“……” 如今他们家已经惹了相爷不快,若是还把容太傅彻底得罪死了,儿子不是真的完了? 齐子赋:“好了,好了,枝枝,母亲是与你说笑的!既然陛下旨意都已经下来,你闹了这许多日,也算是如所愿,可以继续做这个世子妃了,以后你便与曼华好好相处吧!” 容枝枝冷笑,如今祖母没了,谁还稀罕做他家的世子妃。 况且这位置本就是她的,她当初明明可以嫁得更好,却被齐子赋说得好似得拼了命争取,才能获得一般。 玉曼华:“是啊,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为了赋郎和我腹中的孩子,还请你忍一忍,我们……” 容枝枝看她一眼,打断道:“谁准你叫我姐姐?我从来没有与妾室称姐道妹的习惯,玉姨娘最好是认清自己的身份,叫我夫人。念在你腹中有孩子,日后不必来请安。” 从前她并不在意玉曼华,因为齐子赋要辜负她,即便没有玉曼华,那也可能是别人。 可面前所有的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害死祖母的人,容枝枝自然一个都不会叫他们好受。 今日起,每个人都会得到她不同的“馈赠”,而玉曼华,是最不必假以辞色的。 玉曼华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地道:“是……夫人,是妹妹,不,是奴僭越了!” 齐子赋看她这委屈的模样,不快地与容枝枝道:“她都已经是妾了,你还要这样欺负她?” 容枝枝不咸不淡:“若当日在宫宴上妥协的是我,今日做妾受欺负的就是我了。世子你还知道她是妾就好,主母说什么,妾都是该听着的!” “玉姨娘日后还是少做出这狐媚主君的模样,沈相的话相信你还记得,这府上或许什么都缺,但一根勒死你的绳子是不缺的!” 第54章 沈相是为了姑娘才被蛇咬的 她需不需要帮助,沈砚书都已经暗中帮了她一把,既是如此,容枝枝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便也借着沈砚书的话,叫玉曼华自己老实些。 玉曼华果真吓得瑟缩了一下。 覃氏生气地道:“容枝枝,曼华的腹中……” 容枝枝似乎没听到覃氏的话,淡淡看向齐语嫣:“小姑,我打算过段时间,以婆母的名义,办一场赏花宴,你看如何?至于帖子,便叫我院子里的人去送。” 大齐律,父母去世,子女守孝三年。而祖母祖父去世,孙辈守孝一年。 不论是否是出嫁的女儿,一律如此。 如今容老太君新丧,容枝枝自是不便以自己的名义,举办任何宴会的。 齐语嫣一听这话,眼前就亮了:“嫂嫂,当真吗?” 在大齐,举办诗会,是文人墨客相交。而举办赏花宴,则多是贵族命妇,给自己的子侄相看婚事。 容枝枝这是要为自己的婚事筹谋了? 骂了一半的覃氏,骂不下去了,她哪里会不知道,上回谢氏那样羞辱了她们母女,以自己如今的名声,是无法再帮女儿说得什么好亲事了。 可若是容枝枝就不一样了,对方不止名声好,还是容太傅的女儿,容枝枝贴身的人去送帖子,那些命妇都是会给面子的。 齐子贤也问道:“果真吗嫂嫂?” 容枝枝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扯了扯唇角:“自然了。” 只希望到了那一日,府上所有的人,还高兴得起来。 齐子贤笑着道:“你果真还是我的好嫂嫂,想来弟弟当日的话,嫂嫂是听进去了的!” 容枝枝心下冷笑,为他们一家奉献自己,便是好嫂嫂,但凡有半点不妥,便扬言要全天下读书人讨伐她,倒也不愧是齐家人,真是一脉相承。 只是她面上一点不显,温声问道:“贤哥儿这几日,没有去学堂吧?” 必是还不知道姜先生不要他了的事,否则不会还这般春风得意。 齐子贤:“容老太君过世,姜先生也要吊唁,且他老人家这几日偶感风寒,便索性给我们放了几日假,说来奇怪,这事儿都没遣人与我说,还是我去书院的路上,同窗告诉我的。” 容枝枝了然,原是如此。 她温声道:“小姑的婚事至关重要,我尽快准备。” 可是一定要与齐子贤复课的时间一致才好。 齐语嫣立刻欢喜地道:“好!” 她还过去试图挽着容枝枝的手,想当作先前那些吵架、泼菜的龃龉都不存在,然而容枝枝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虽然已想好收拾他们,与他们虚以委蛇,是必要手段,可想起齐语嫣今日说的那些话,容枝枝还是犯恶心,不想被她碰到。 需要一两天时日,压下这股恶心,才能演得下去。 容枝枝看向覃氏,问道:“婆母先前说什么?玉姨娘腹中怎么了?” 覃氏面皮一抽,忙是道:“没什么!玉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你教训她两句也是应当的。” 女儿的婚事就在眼前,覃氏哪里还会把玉曼华当回事? 先前以为儿子攀上一个公主,说不定能得陛下一些额外的赏赐,可没想到赏赐没有,还惹来这些是非,玉曼华如今更是做了妾,腹中的孩子也是庶出。 覃氏自是以自己的女儿为先了。 玉曼华:“……” 明明先前覃氏看自己,就跟看宝贝疙瘩一般,可现下自己在对方的眼里,怕是与一根杂草,都别无区别。 这容枝枝当真是可怕,看似温和不动声色,可如此精准便捏住齐家人的命脉,叫这府上为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 容枝枝:“婆母能这样想是最好了,我回去准备宴会的一应事宜了。” 覃氏兴高采烈:“你去吧!” 话说完,容枝枝便举步离开。 齐语嫣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母亲!这太好了,我还真的担心我嫁不好了,没想到嫂嫂还能为我筹谋!” 覃氏:“都是因着我的贤哥儿读了书,过去劝动了她,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弟弟!” 齐子贤得了脸,自是更加高兴,只是心里又觉得有些怪,因为容枝枝当日明明对自己是不假辞色的,难道后头想通了不成? 也是了,自己的话那般有道理,容枝枝听从也是应当的。 齐语嫣忙是笑道:“谢过弟弟了!” 信阳侯送走了杨大伴,回来便见着他们欢天喜地,问明白了缘由,也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看了齐子赋一眼:“枝枝回头重新为这个家盘算,想来心里还是有你的,你日后莫要再作死了,晚上去好好陪陪枝枝!” 齐子赋:“是!” 他哪里不想与枝枝一起睡呢? 玉曼华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嘴上却一语不发。 …… 回到了兰苑,朝夕满面不解:“姑娘,您还打算帮齐语嫣筹谋婚事?” 容枝枝:“傻丫头,他们家与我有血海深仇,我还为他们筹谋,你当我是疯了不成?” 朝夕:“那您是想收拾齐语嫣了?” 容枝枝面色如冰:“是她,也不是她。你可知道,房屋若是被抽掉一条柱子,起先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很快地,其他的柱子便撑不住了,大厦倾轧,便是眨眼之间。” 正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过这一次,她的首要目标,确实并非齐语嫣。 朝夕隐约懂了,姑娘这是打算先击断一根柱子,叫齐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忙是问道:“可要奴婢做什么?” 容枝枝淡声道:“晚些时候避开众人,将春生叫来。” 春生是齐子贤身边的书童,因为事关自己的小儿子,卖身契自是覃氏要了去,可人当初却是容枝枝一时怜悯,在路边捡回来的。 朝夕:“是!” 玉嬷嬷这会儿,端上来一碗补气血的汤,递给了容枝枝:“姑娘,您今日悲愤吐血,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见着对方这般关心自己,容枝枝热了眼,或许…… 她也不该过于悲观,她身边从来也不止自己一人,这条复仇的路上,还有朝夕,玉嬷嬷她们,都陪着自己。 她接了过来:“多谢玉嬷嬷。” 玉嬷嬷:“是老奴应当做的,姑娘不必总是与老奴一个奴才这般客气。如今老太太不在了,老奴自也更是要对姑娘上心些才是。” 玉嬷嬷与容老太君的关系极好,说起旧主,她也是热了眼。 朝夕看她们的样子,便知道她们又是要想伤心事了,她心里其实也难过。 但忙是转移了话题:“姑娘,今日倒是多亏了沈相,他叫玉曼华做了妾,您在府上才能顺心许多!倒不知沈相为何相助……” 容枝枝没瞒着她:“他是四年多前,我们探亲路上救的那个男人。第二支天蚕莲也正好解了他的蛇毒,他说要帮我,但我未敢尽信。” 倒也不是她过于被害妄想,只是父亲常常与沈相过不去,容枝枝也是知道,涉及朝廷上的事情,不怕自己想得太多,就怕自己想的太少。 朝夕大惊:“那个人是沈相?姑娘,那若是他的话,决计是不会害您的!” 因为…… 当年相遇后,忽然下了漂泊大雨,众人都在破庙中躲雨,而咬伤了沈相的那条蛇,本是要咬靠在柱子上闭目小憩的姑娘的! 若不是沈相急着救姑娘,亲手去抓蛇被咬了胳膊……后头需要天蚕莲救命的人,就是姑娘了! 第55章 世子叫您过去伺候 只是当时姑娘被众人说话的声音惊醒了之后,忙是给他看伤,沈相开口便是说荒郊野外竟有蛇将他咬了,只字不提是为了姑娘。 老太太那会儿也是是迷迷糊糊地在午睡,也并不知此事。 朝夕心中很是奇怪,可没有莽撞地戳破,只在后头送沈相离开的时候,私下问了一句:“未知公子是何意?” 沈相轻笑一声,只是道:“不想叫你家姑娘心有负担罢了。日后不管在下是生是死,是好事坏,此事都请姑娘保密,莫要告与你家姑娘知晓。” 对方好言相求,也是为了自家姑娘好,朝夕便答应了。 后头他便与来接他的下属,一并离开了。 容枝枝奇怪地看了朝夕一眼:“你为何这样笃定?” 朝夕回过神:“这……” 她想想当初既然已经答应了沈相,实在是不好反悔,再有,听闻沈相这几年一直体弱多病,想来也是因为那蛇毒的缘故。 此事说出来,倒也是平白让姑娘心里亏欠。 她便道:“自是合眼缘罢了,当年那人瞧着也不像是坏人,也是怪奴婢眼拙,老太太的葬礼上,怀疑了沈相便是他,却又觉得没那么巧,只是长得像罢了。” “更不巧的是,老太太常年多病,少与京城的贵妇人来往,也怕殿前失仪,好几年没有进宫赴宴,不然说不定能认出沈相,借那机缘给您换一段亲事呢!” 这可是朝夕的心里话,论起容貌能力,对姑娘的心意,甚至是身份地位,相爷哪一样不比姑爷强出一大截? 姑娘嫁给齐子赋,真正是老天没开眼,月老喝了糊涂酒,乱缠红线! 容枝枝有些无言:“也没见你吃酒,怎尽说些胡话!” 就是认识沈相,也到不了说亲事的地步。 朝夕吐吐舌:“反正奴婢觉得相爷是好人,您看这一次他不是也帮您了?我们大齐这几年,还灭掉了北疆、薛国,这两国的皇脉,朝廷可也都是善待,未曾有哪个公主是做妾的!” 正是因为如此,一开始众人才觉得,玉曼华也必定是妻子,昭国比北疆和薛国,可是强盛多了,剩下的旧部自然也更多。 如今这局面,可不都是相爷的功劳? 容枝枝心知朝夕这一段话是有理的,便是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去办正事吧!” 朝夕:“是。” 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姑娘没有逼问自己什么。 只是她离开了之后。 容枝枝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是错觉吗?怎么觉得朝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想想祖母去世后,自己这几日的心境,堪称戾气横生,事事生疑,这叫容枝枝敛下了心绪,这些年朝夕从没瞒过自己任何事,许是自己多心了? 喝完了玉嬷嬷备的汤。 玉嬷嬷还说了一句:“姑娘自己便是大夫,可要再给您自己开些药?虽眼下您瞧着只是脸色白了些,可平白怄出了血,可不是小事。” 容枝枝温声道:“嬷嬷不必挂心,我先前制了一些保心丸和保肺丸,吃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玉嬷嬷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没过多久。 春生便跟着朝夕悄悄过来,跪在了容枝枝跟前。 与容枝枝谈完了之后。 春生道:“世子妃,奴才只需要三日后,也就是四公子复课当日,对四公子说您交代的那些话便可以了吗?” 容枝枝:“对,那些话不会连累你,反而能帮你脱罪。可你若不放心,不愿帮忙也是无妨,我不会勉强。” 春生对着容枝枝磕了一个头:“当初奴才这条命,都是世子妃您救回来的,奴才自是记得您的恩情,奴才相信您不会害奴才,这件事奴才会帮您。” 容枝枝温声道:“这很好,辛苦你了。” 朝夕上去要塞给春生银票。 春生却是坚持不受:“世子妃,救命之恩,本该回报!且当初是奴才说自己也想读书,您才安排奴才给四公子做书童。” “如今奴才也识得一些字,明白一些道理了。您对奴才恩同再造,此番给奴才银子,反而是侮辱了奴才。” 春生的话,没有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外。 只因这几年,他的卖身契虽是在覃氏手里,可齐子贤的事情,春生常常私下与自己禀报,他是没有忘记过救命之恩的,若非如此,这一回容枝枝也不会找他了。 容枝枝:“也好,想想若你拿了银子,到时候被搜出来也是麻烦。我敬你气节,起来吧!我日后离开此地,会找机会为你拿回卖身契,日后不必再与人为奴。” 当初她也是不想叫对方为奴的,只是覃氏觉得没有死契的奴才用着不放心,春生不想叫容枝枝为难,便私下求见覃氏,主动签了卖身契。 春生:“多谢世子妃!” 在大齐,奴籍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跟着四公子在学堂待了一年之后,他耳濡目染的东西越多,便越是想挣出如今这个囚笼,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如今他是真的很想脱奴籍。 而世子妃给的,也总是他想要的,令他为对方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春生离开之后。 朝夕道:“姑娘,奴才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虽然分三六九等,可身份高贵的,未必心地就好,身份低贱的,也不一定是坏。” 看看齐家的那些主子的德行,再看看春生和李掌事,实叫人更看不起齐家人。 倒是玉嬷嬷问了一句:“姑娘,您这是要对齐子贤下手?” 容枝枝:“不,齐家众人不过是我对付覃氏的工具罢了。我教给春生的话,说是对齐子贤不利,却也是在给齐子贤机会,但凡他还有一丝善意,他也不会遭害。” 可对方若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任何下场都是应当的。 玉嬷嬷点头表示明白。 容枝枝也看了一眼朝夕:“你一会儿告诉覃氏,赏花宴便定在三日后,虽是急了一些,可小姑的大事,宜早不宜迟,你明日便去各府送帖子。” 朝夕:“是!” 朝夕前脚刚走。 齐子赋身边的小厮冬至,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进来。 仿佛特意来恩赐容枝枝一般:“世子妃,世子今日在自己的院子睡,他说玉姨娘有孕在身,不便侍奉,叫您今夜过去伺候他就寝!” 冬至觉得世子说得对,世子妃与世子成婚三年,都未曾圆房,想来早就心急了,先前是为了贬妻为妾的事情闹。 可玉姨娘如今都是妾了,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想来见到自己过来,是要高兴坏了,还会给自己赏赐! 想着,冬至还自顾地道:“世子妃您可得换喜庆些的衣服过去,莫要再穿这一身孝了,免得坏了世子的兴致!” 第56章 齐家的狗路过都要被她打一顿 容枝枝看向冬至,不咸不淡地问道:“叫我莫要穿一身孝的话,是你说的,还是世子说的?” 冬至一愣,接着道:“是奴才说的,世子妃,奴才也是为了您好,奴才这……” 容枝枝淡声道:“这府上的奴才,是一个一个都不将我看在眼里了,个个都敢教我做事,想来是上次打了陈婆子,还不够杀鸡儆猴。” 冬至懵了,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容枝枝:“来人!拖出去打!上回如何教训陈婆子的,今次如何教训他!” 冬至忙是道:“世子妃,您这是做什么?奴才真的是一番好意啊,难道您不想侍奉世子歇息了吗?打了奴才,世子一定会不高兴的!” 容枝枝心道那最好,齐子赋最好是日日不高兴,夜夜对自己不满,便不会想出共寝这样的恶心事。 她头也没抬,便是没半点宽容的心思。 冬至呜呜咽咽地挨了打之后,朝夕过去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回去告诉世子,世子妃说老太太新丧,世子妃身体不适,三姑娘的婚事也要筹谋。” “叫世子还是多去陪陪玉姨娘,玉姨娘到底是有孕在身!唉,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主母,似我家姑娘这般好了。” “到了跟前的恩宠,都推出去便宜那些惦记他人夫君的娼妇!” 说完之后,朝夕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齐子赋的松苑。 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头,想着一会儿要同容枝枝圆房,激动的心头狂跳,就跟猫抓一般痒。 手里握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想得都是自己的夫人那倾国倾城的玉容,若那样一张脸,染上媚态…… 想到这里,他兀地觉得喉头都有些干,忙是喝了一口茶,盼望自己的心气能平和几分,却没想到越喝越是焦躁。 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冬至怎么还没回来?” 秋熠斟酌着道:“想来是快了?” 齐子赋欢喜地点点头,越发坐不住了,父亲叫自己晚上好好陪陪枝枝,可想起上回自己兴致勃勃要与她圆房,她那样冷淡的拒绝,他心里就来气。 是以这一次便没有亲自去兰苑,而是叫人去传唤她过来。 一会儿得她好好哄哄自己,他才会宠幸她。 齐子赋心猿意马了多时,已然想象了无数个容枝枝一会儿,求着自己宠宠她的画面,燥得他大冬日里,甚至叫奴才将自己跟前的热茶,换成了冰水。 然而。 最后,只听得冬至被人抬回来的消息:“世子,冬至过去说错话,被世子妃下令打了!” 齐子赋:“?” 看着自己的奴才,被打得血肉模糊地抬进来,他面子颇有些挂不住。 他压着火气问道:“世子妃呢?没来?” 冬至忍着疼痛,含泪道:“世子妃她不来,叫您多陪陪玉姨娘。” 齐子赋听完,一辈子没哪一日像是今日这般失望,活生生就像一个着了火的人,被人兜头泼了满身的凉水。 他不快地看着冬至:“你是如何惹了她生气了?” 冬至小声把自己叫容枝枝不要戴孝过来的话,与齐子赋说了。 齐子赋听完之后,蹙眉道:“世子妃极是在意她的祖母,你说那句疯话做什么?” 他还没忘记,上次就是母亲和妹妹说她祖母,都被泼了一身汤菜,何况冬至一个奴才了。 冬至理所当然地道:“可奴才觉得,世子您才是世子妃的天不是吗?容老太君再重要,哪里有讨您开心重要?” 齐子赋一听,脸也沉了:“你说得也是!” 自己是枝枝的丈夫,明明她应当事事以自己为先才对。 这会儿又有一名奴才禀报:“世子,玉姨娘说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叫您过去陪陪她!” 齐子赋:“知道了,我这就去!世子妃既然不识抬举,就冷着她吧,多的是人爱我,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秋熠,你传话兰苑,让世子妃自己好好反省,想着如何与我赔罪,否则到时候生不出嫡子,可莫要过来求我!” 秋熠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冬至,跪下道:“世子,要不换个跑腿的小厮过去传话?” 他也害怕过去说这样的话,会挨一顿打。 齐子赋:“……” 他没理会,拂袖而去。 秋熠后头想了个好办法,找来纸笔把世子的话,写在纸团上,对着兰苑的奴才扔了过去,然后掉头就跑。 他觉得世子妃近日里,是颇为看不惯他们齐府的人,他实是不想上去寻晦气,只希望世子妃仁慈一回,不会觉得自己不好好禀报消息,丢纸团也是一个大错,把自己也抓过去打。 他恐慌许久,见着兰苑的人把纸团拿着进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也没人来打自己,才算是放心。 屋内,朝夕看完了纸团上头的话,又是气得发抖,都没给容枝枝看,直接便烧了:“姑娘,还是莫要平白污了您的眼睛!” 看朝夕这样子,容枝枝便已经猜到了,齐子赋说了些什么,轻嗤一声,不以为意。 …… 长寿苑这会儿,却是翻了天。 覃氏生气地道:“你是说,我儿遣人过去叫那个小贱人去伺候他就寝,她不去就罢了,还将我儿身边的奴才打了一顿?” 新调上来伺候覃氏的李婆子,擦了一下额角的汗,也觉得世子妃如今当真是凶悍得很:“正是如此。” 覃氏:“谁不知道主子们身边的一等奴才,都是主子的脸面,打他们便是打主子的脸。这容氏,日前打了老身的脸不算,今日连子赋的脸也敢打?她如今哪里还有半分贤妇模样?” 李婆子不敢说话。 覃氏狠狠地一拍桌子,气得发抖:“老身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这容枝枝是想翻天了!” “就没有一个去兰苑传话的外院奴才,能全须全尾地从她院子里进出。” “怕是我齐家的狗从她苑子门前经过,都要被她拖进去打一顿!” 李婆子:“夫人,消消气,世子妃说三日之后办赏花宴,三姑娘的婚事,还指着世子妃呢!” 覃氏勉强压下这口气:“你说得也是!还是先将她利用完了再说。” 等语嫣的婚事定了,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不,下回见面,还是要狠狠教训容枝枝一顿才行。 …… 齐子赋宿在了玉曼华的菊园,却根本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他一点儿都不想同玉曼华一起歇息,他想抱着枝枝睡。 他想与他国色天香的夫人,一起共赴云雨。 想容枝枝似妖精一般,缠在自己身上。 第57章 气得覃氏差点驾鹤西去 但他想破了头,也是没半分用,人依旧没能与容枝枝在一张榻上。 只觉得自己心焦无比,越发是口干舌燥。 玉曼华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泪眼汪汪地道:“夫君,你莫不是不想过来寻我?要是这般,你去寻姐姐……不,你去寻夫人好了。” 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从前齐子赋是很有耐心哄她的,可今日满心与容枝枝圆房的期待都被覆灭,本就心情不快。 此番竟是皱眉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道:“不是你自己装肚子疼,叫我过来吗?” 玉曼华被噎住。 齐子赋觉得她有病,什么肚子疼?他不猜都知道是假的,难道她这点争宠的小把戏,自己看不穿?现下又在矫情什么? 玉曼华开始流眼泪:“赋郎,你怎这般说我?我堂堂公主,今日做了妾,你也不安慰我两句,还说这样的话……” 齐子赋再次蹙眉:“先前不是你说,只要与我在一起,为奴为婢都愿意,你不在乎名分吗?” “现下做了妾,比奴婢好多了,你还需要何种安慰?难不成你从前那些话,竟是哄我的不成?” 玉曼华:“……” 她一时间竟是不知晓,齐子赋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说他蠢笨,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肚子疼是装的,说他聪明,他竟然真的敢相信自己一个公主,名分都不在意,愿意做奴婢! 见她只是流泪不说话,齐子赋烦躁地翻身背对着她:“别哭了!成日里流些马尿做什么?枝枝就不会动不动便如你这般!” 他说完,玉曼华便从小声啜泣,变成了嗷嚎大哭。 齐子赋被她吵了半夜,头疼欲裂,又不好起身出去,怕叫容枝枝知道了,笑话他在哪个女人那里都宿不住。 便是看着床顶怀疑人生。 他出身侯府,娶到心爱的贤妇,立下大功,本该娇妻在怀,一生顺遂,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好在玉曼华终于感受到他的厌烦。 后头到底是软了语气,反过来哄他:“夫君,是我错了,明知道你仕途不顺,不该还这般闹你。” 她一道歉,齐子赋的心就软了,抱着她入眠。 果然最爱他的人是曼华,枝枝什么时候对自己服软过?枝枝要是能跟曼华一样温柔,自己今日怎么会气得不去找她? …… 这一场赏花宴,容枝枝张罗得极是铺张,这也就罢了,那些银子还都是去侯府账房支取的,覃氏心疼得足足三日,面色都宛如一块猪肝。 可容枝枝那边,但凡要买些什么,传的话都是:“小姑的婚事,本就不易说了,唯有赏花宴办得盛大一些,众人见着我们侯府的底蕴,才会高看小姑一眼。” 至于容枝枝自己为什么不拿钱?她说自己的银钱,都打算放在齐语嫣那一百抬陪嫁里头了。 不知怎么的,这些话还传到齐语嫣的耳中了。 所以给钱的时候,但凡覃氏有一丝犹豫,齐语嫣都会过来大闹,叫覃氏苦不堪言,只好回回都答应下来。 覃氏磨牙切齿地道:“若是这场赏花宴,容氏这个贱人若不能给我女儿说一桩极好的婚事,老身定是要她好看!” 一千二百两啊! 一场赏花宴竟是花了这么多,她的心在滴血! 李嬷嬷扶着覃氏出门,安慰道:“夫人,这一回世子妃邀请了不少高门望族的大妇,三姑娘又是那样娇俏可爱,想来今日说一桩好婚事是不难的!” 覃氏听了这番话,才感到安慰一些。 到了院中。 见着府中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来往的仆人们也是规规矩矩,气派可比不日前乾王府的那场赏梅宴差,虚荣的覃氏又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 但是容枝枝岂会让她感到松快? 她扬声道:“那个花坛可是花了八十两银子,你们可要仔细些。” “这套茶具一百二十两,可是上好的燕冰瓷,莫要摔了。” “还有这个……” 覃氏听得面容都扭曲了。 府上本就没多少银子了,李掌事收上来的银子也被容氏这个贱人取走了那么多,如今买一套茶具都花这样多,覃氏哪里会不上火? 她黑着脸道:“容氏,有你这样当家的吗?府上也不是没有茶具了,为何还要花这么多银钱,买新的茶具?” 花坛也就罢了,众人赏花也是要看的,可茶具有什么必要? 眼见齐语嫣也兴冲冲地过来了。 容枝枝不疾不徐地道:“婆母,这是如今京中刚时兴的茶具,我们府上若是没有,岂不是叫外头笑话,以为咱们家买不起?” “这东西买了,其实也都是侯府的,儿媳又闹不着什么,说明白些也不过就是为了给小姑撑场面罢了。” “可婆母您却这样生气,想来都是我多管闲事了,若是我不多事,偏要操心小姑的婚事,也不会平白惹了您不快!” “您若实在是不高兴,不若这场赏花宴就散了,我送帖子叫夫人们回了。今日花的银子,我自己想办法补给您就是了!” 齐语嫣一贯自私,哪里受的住赏花宴不办了? 便忙是过来,挽住了容枝枝的胳膊:“嫂嫂,休要胡说,怎么能不办了?” 接着不快地对着覃氏道:“母亲,嫂嫂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好好的婚事,上次就是因为您不读书搞砸的,今日您还想又坏了我的事不成?” 覃氏如今听见不读书三个字,额角的青筋便是直跳:“你给我住口!” 齐语嫣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 接着去摇容枝枝的胳膊:“嫂嫂,您别理会母亲,今日这赏花宴您这么办是对的,您真是我的好嫂嫂,哪里像母亲,口口声声爱我,却为我花点银子都会心疼!” 容枝枝忍着恶心,笑着拍拍齐语嫣的手:“我知道小姑是明事理的,看得见我的付出!” 齐语嫣见容枝枝好说话,不再提赏花宴不办的事了,便又是飞给覃氏一个冷眼。 覃氏咬牙:“语嫣,你可知道银子都是我出的?” 齐语嫣又是一个白眼:“母亲,若不是嫂嫂张罗,您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吗?都是嫂嫂疼我!” 覃氏银子花了,却半点好都没落着,只得了几个白眼,齐语嫣感谢的都是她的好嫂嫂,两人姑嫂好上了,却一致针对自己。 这一切险些将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若非是李嬷嬷悄悄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覃氏觉着自己连仙鹤都快瞧见了,能可直接架着往西天去。 瞧着覃氏的脸色,容枝枝心中冷笑,从前多少次自己拿银子出心力,最后是成全了她们母女的感情。 那么些回,自己都没气死,覃氏一回就不行了? 她都还没开始动真格呢。 希望一会儿上了正头戏,覃氏还能挺得住! 便在此时,仆人来禀:“夫人,世子妃,宾客们到了!” 第58章 我就是要她沦为笑柄 覃氏闻言,也只好勉强压下来心里的火气,总不好一会儿叫旁人看了笑话去。 只白了容枝枝一眼:“今日这事,我且不与你说了!” 因着还来了几位国公夫人,覃氏亲自出门迎客。 待宾客陆陆续续到齐了。 户部尚书的千金顾浅浅,坐下之后,端起茶杯便是出言讽刺了一句:“容老太君新丧,这侯府还是姻亲呢,才三日就忙着办赏花宴,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她这话一出,覃氏的面子自是挂不住。 户部尚书的夫人虞氏,不快地瞧了她一眼:“浅浅,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哪里是你能说嘴的地方?” 教训完了女儿,虞氏看向覃氏:“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夫人海涵。” 覃氏强笑道:“老身明白的,其实顾二姑娘说得也是在理,老身只是看枝枝心情不佳,这才说举办这一场宴会,希望热闹一番,她能高兴几分!” 他们家也得罪不起户部尚书,不这样说还能如何呢? 顾浅浅即便是被母亲说了,也没打算吞忍什么,讽刺了容枝枝一句:“也是容氏你心宽,这样的时候,还能松快得起来!” “你可真是信阳侯府的好儿媳,也不知嫁给齐家,你是有多满意,祖母都被人气死了,还有心思为小姑子盘算呢!” 虞氏沉了脸:“浅浅!” 顾浅浅看得出来母亲是真的动怒了,便到底是住了口,可脸上都是讥诮。 容枝枝被刺了,心里却并不怎么生气,顾浅浅不知道自己的盘算,因此看不上自己,才是应当的。 也只有齐家这样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人家,才会觉得,至亲去世不算什么,自己应当把祖母的事情,放在他们家的事情之后。 覃氏这会儿忙是道:“顾二姑娘实在是误会了,枝枝的祖母是病逝的,绝不是被我们家气的!” 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心如明镜?即便她们并不像是容枝枝一样,已经知道覃氏故意遣人买通了容府的人,去气死老太太。 可齐家闹出这档子事的当口,容老太太人就没了,容太傅还不让齐家人去吊唁,难道还不够明显? 但覃氏非要这样说,大家也是笑而不言。 覃氏忙是张罗着赏花,好叫众人不再提及此事,而容枝枝作为一个祖母新丧的人,便只是站在覃氏身后,做出不得不来侍奉对方的模样,面上不见笑颜。 半个时辰之后,场面总算是热络了一些。 也终于有夫人开始问覃氏一些齐语嫣的事了,纵然只是一个从四品将军的夫人,但覃氏还是十分开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齐语嫣名声再不好,到底也是侯府的千金,又有容太傅的嫡长女做嫂嫂,亲自给她张罗婚事,今日还是有人愿意娶的。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是此理。 只是覃氏并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小儿子,正怒气冲冲地回家来。 齐子贤黑着一张脸,坐在马车上。 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容枝枝!定是她对兄长不满,对我当日去与她说那些话不快,才叫姜老先生将我逐出师门!” 春生想着世子妃昨日与自己交代的话,忙是道:“四公子,您可别千万别生气,万一事情是误会呢!” 齐子贤:“能是什么误会?不是她,还能是谁?我现下便要回去问问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 春生语气焦躁:“四公子,就是要问,也晚些时候吧!这会儿夫人和世子妃,都在为三姑娘张罗婚事呢!都是女宾,您这会儿去也不合规矩。” “您这样急吼吼的过去闹起来,对三姑娘也不好啊!” “再者说了,今日命妇那么多,您回去当众指摘世子妃,世子妃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到底是一家人,不如私下说,说不定事情还能有所转圜?” 齐子贤满脸戾气:“都是女宾又怎么了?就是要人越多越好,我这种时候去闹,容枝枝才更丢脸!” “我凭什么要在乎她的名声?她这样害我,我连先生都没了,我还管规矩?我就是要她名声扫地,沦为笑柄!” “整个京城的命妇都指摘她,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去姜老先生面前好好说说,重新收我入门!” 齐子贤觉得,春生的话是真的提醒到他了,今日就是个找容枝枝闹事的好时候,人越多才越好呢! 春生:“可是四公子,那三姑娘的婚事……” 齐子贤厌烦地道:“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今日是冲着容枝枝去的,能影响三姐姐什么?就是真的影响了,过几日重新给三姐姐张罗不就是了!” 春生只好住了嘴,一副怕继续激怒齐子贤的模样。 世子妃交代的话,自己可都是说完了。 至于能不能帮上世子妃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府上。 齐语嫣正是笑着,对着面前的名花作诗,便是想破了自己与母亲一样全然不读书的坏名声。 却不想才吟出三个字。 齐子贤大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容枝枝,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容枝枝……” 覃氏吓了一跳。 不止是她,女宾们也吓了一跳。 齐子贤在府上一直很受宠,仆人拦不住他,也不敢真的硬拦,接着便瞧见齐子贤气冲冲跑了进来。 他指着容枝枝的鼻子,便是破口大骂:“容枝枝,你这个贱人,真是好狠的心!就因为我哥哥对不起你,你便要姜老先生将我逐出师门是不是?” 容枝枝一脸茫然,道:“这……贤哥儿,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闲话?好端端的,你怎这样说?” 顾浅浅都阴阳了一句:“是啊,你这好嫂嫂,心里可都是你们家呢,哪里舍得让你被逐出师门呢!” 齐子贤不理顾浅浅,咬牙切齿:“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今日连学堂的门都没能进!姜老先生叫我回来,说他才疏学浅,教不了我!这定是你从中作梗!” “好你个容枝枝,我们齐家自问对你不薄,母亲身体不好,便是一直叫你执掌中馈,曼华嫂嫂怀孕了,为了你都只能做妾!” “你却还不满意,暗中这样害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容枝枝险些听笑了,这侯府的中馈,狗都不稀罕掌。自己来到侯府后,兰苑的一应开销,都是自己的嫁妆,还动不动要借账给侯府。 至于齐家对自己不薄,更是无稽之谈。玉曼华做妾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沈砚书的意思。 她也不与齐子贤争辩什么,只是白着脸小声道:“小叔,你当真是误会了……” 接着,故意当着覃氏的面,悄悄看了朝夕一眼,朝夕得令,便立刻按照计划悄然离开。 覃氏这会儿脸都青了,容枝枝是想暗害儿子不成?她忙是看了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悄悄跟上了朝夕。 第59章 揭露你的真面目 齐子贤恼恨地道:“误会什么?容枝枝,你当真是能装!一场贤妇的戏你竟是演了三年,把我家哄得团团转!” “你这样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当花旦做青衣算了?怕是娼馆的女人,都没有你这般狠毒下作!” 容枝枝心内冷嘲,她三年来为齐家做的一切,莫说是外人感动,她有时候都佩服自己的能这样付出。 到头来,便只得了齐子贤这样的话。 姜老先生本就不想教他了,就是自己不同意,也早晚是要逐他出师门的。 她如今只庆幸与他们家已是仇敌,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不然今日怕是要生生被齐子贤的话怄出血来。 此番她盯着齐子贤,故作失望地道:“小叔,你可莫要再说些污言秽语了,你就是不顾及我的名声,也要顾及你自己的名声啊!” 齐子贤恼火地道:“名声?我如今被你害到这步田地,你都没个说法,嘴上倒是知道顾及我的名声?容枝枝,你当真是虚伪!” 覃氏这会儿也是青着脸,看着容枝枝道:“容氏,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当真是你叫姜老先生将贤哥儿赶出学堂的?” 容枝枝忙是道:“婆母,没有的事,婆母,小叔,此事待赏花宴之后再说可好?” 齐子贤:“你做梦!你是见着夫人们都在,怕坏了你的名誉,才想宴会结束后再说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齐子贤绝不会平白咽下这口气,全了你的脸面!” 覃氏黑着脸道:“我的贤哥儿从小就聪明伶俐,若不是容氏你从中作梗,怎会被赶出学堂?” “照我说,怕是一开始,姜老先生本就看上了我儿,想要我儿做学生,你不过是想给你自己脸上增光,顺势应承了下来,再假作都是你的功劳,骗了我家。” “如今便是与我家生出了一点龃龉,才挟恩相报,叫姜先生看在你当年恩情的份上,把我儿赶出来!” 容枝枝当真是有些佩服覃氏胡编乱造的本事。 这样的胡话,覃氏都能想得出来,也不想想在自己亲自去之前,齐家当年求见姜老先生,是人都没见到。 为了抬举她的宝贝儿子,覃氏也是什么离谱的罪责,都敢往自己的身上甩。 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外头必是会说自己虚伪又恶毒,而齐子贤则是可怜又有才学。 那些个夫人、贵女们,对视了一眼。 有的贵女忍不住低声道:“竟是如此吗?难怪容氏的名声这样好了,原来都是演的?” “沽名钓誉了这些年,倒是今日被人给戳穿了。” “想想也是啊,姜先生要收学生,想来都是要看天资的,哪里会只看一介妇人脸面!” 说话的人当中,不乏因着嫉妒容枝枝多年的好名声,故意落井下石的。 齐子贤听了这样的话,更是得意洋洋,他也觉得母亲说得对,姜老先生定是早就看上了自己! 他仰着头道:“容氏,你的真面目,今日已是被看穿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还不立刻与我去书院,好好同姜先生说道一番,保证不再害我。” 容枝枝白着脸道:“绝无此事,我当真什么也没做!” 想来…… 朝夕她们已经快过来了吧? 果然。 就在这个时候,李嬷嬷拿着几封信件,急匆匆地过来,对着覃氏道:“夫人,当真是世子妃在暗害四公子!” “方才那朝夕鬼鬼祟祟地离开,回到了世子妃的兰苑,便着急忙慌地把这几封信拿出来要烧掉!” “亏得老奴眼明手快,忙是抢了过来,拿来给您,朝夕还一路追了过来,想抢回去呢!” 覃氏忙是问道:“信件里头写了什么?” 李嬷嬷:“朝夕一路闹着,要抢回去,老奴还来不及看呢。” 齐子赋一看那信封,便立刻道:“这是我们书院专用的信封,信是姜先生写给嫂嫂你的!你今日急着派人去烧毁,到底是什么居心?” 覃氏不由分说地看向容枝枝,怒道:“好你个容氏!没想到你当真是藏了暗手,若不是老身谨慎,叫李嬷嬷跟了你的人过去,我家还不知被你如何耍得团团转!” 容枝枝白着脸道:“婆母,就当是我错了,这信件还是赶紧烧了,此事莫要再提了,您可千万不能将信件拿给夫人们看!” 覃氏与容枝枝相处三年,何曾见过她脸色如此苍白的模样?分明就是心虚! 再看看朝夕一脸心焦,都是差事办砸了的模样。 覃氏便更是认定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便是容枝枝害自己儿子的证据。 齐子贤也是觉得母亲的分析,有理有据,他愤怒地道:“什么叫就当你错了?你本来就错了!你还不让夫人们看,是想我家还为你遮掩恶行吗?”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听容枝枝说万万不能给她们看,这反而叫那些夫人们心里如猫抓一般好奇起来。 秦国公夫人道:“侯夫人,不知这信件,可否给老身看看?” 容枝枝:“婆母,万万不可!” 妒忌容枝枝的名声多年的秦国公府小女儿,此刻笑着道:“容氏你这样害怕,我还偏是要看了,想来里头当真是你的真面目吧!” 覃氏憎恶地看了一眼容枝枝,对众人道:“诸位夫人来得正好,这些信件你们就看看!” “今日也算是扒下容枝枝伪善的面皮,叫京城所有人知晓,我家哪里是娶了一个贤妇,分明就是娶了一个讨债的恶鬼!” 说着,覃氏便命李嬷嬷将信件分发给夫人们。 容枝枝忙是要去阻拦:“婆母,你莫要害了小叔啊……” 覃氏生气地站起来,还推了容枝枝一把:“什么害你小叔?要害他的分明是你!现在真面目要暴露了,便知道慌了?害我儿的时候,你怎不慌?” 容枝枝假作没站稳,朝夕忙是扶住她:“世子妃……” 这推拉之间。 信件便落到了夫人们手中,看似难受的容枝枝,眼底掠过了一丝笑。 今日之局,成了! 但凡覃氏不这样自大,不这样相信她宝贝儿子的才学,不这样对自己充满恶意,这事儿都成不了。 好在容枝枝已经足够了解覃氏,事情才这样顺利。 覃氏得意洋洋地看向众夫人们,大言不惭道:“夫人们啊,你们都瞧瞧,这容氏是如何害我儿的,我家真是造孽啊,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回来,我如此优秀的儿子,被害成什么样了!” 说着,她还抹起了眼泪。 然而夫人们互相交换着看了信件之后,面色是越来越古怪。 第60章 覃氏被好大儿推得满头血 覃氏丝毫未觉,还在滔滔不绝:“姜先生没能将我儿这样的才子,留在身边,内心定是憾恨不已!” “可姜老先生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我儿,便担下有恩不报的恶名吧?于是我儿就着了容氏这个贱人的道!” 容枝枝欲言又止,抹着眼角从未出现的泪花:“唉,婆母,您当真是害死小叔了……” 覃氏气呼呼地道:“你还在胡言乱语,挑拨生事?!” 倒是这会儿。 秦国公夫人忍不住道:“侯夫人,要不,这信件你还是自己先看看再说?” 看着秦国公夫人脸上古怪的神色。 还有众多夫人、贵女们如瓜田里的猹,飞快地交换着几封信件后,纷纷露出心里藏了千言万语,嘴上却不知该如何言说的神情。 覃氏开始疑惑了:“你们这是……” 倒是顾浅浅实在是没忍住,读出来自己手里的信件:【容家女娃儿,见字如面。前头几回老夫说,那齐子贤浑然不是读书的材料,愚笨至极,做学问不行,歪理邪说倒是一套一套。】 【可你屡次写信回来,百般央求,说他尚且年轻,需要教化,叫老夫再多给一次机会,老夫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可却是教得老夫的头疼病日日发作。】 【你可有旁的兄弟子侄,再送两个来都行,求你行行好,莫要再叫齐子贤来折磨老夫可好?你就当饶老夫一命,若齐子贤都能考中科举,这天下将再无目不识丁之人。】 【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来他,老夫头发都掉了几大把,市井的人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然而齐子贤在才学上对老夫毫无威胁,却能叫老夫在教书育人上声名扫地。老夫还想保有几分晚节,再教下去,老夫只剩下一具残躯了。】 读到后头,顾浅浅忍不住笑出了声,同其他人一般将信件还给李嬷嬷。 看向覃氏道:“侯夫人,这便是您说的,您的儿子才学好极了,是姜老先生万万舍不得丢弃的才子?” 覃氏听完人都懵了,齐子贤更是如遭雷击。 齐子贤忙是把几封信件,拿去自己看了看,每看一句话,脸色就白上一分,看着儿子的模样,覃氏也明白顾浅浅没说假话。 有些夫人觉得自己分明今日还什么都没吃,腹中却像是被撑了瓜一般,圆鼓鼓的。 秦国公夫人道:“原来是误会容氏了,从这些信件看,姜老先生是早就不想要这个学生了,反是容氏忍辱负重,一直默默规劝。” 顾浅浅嘲讽地看了容枝枝一眼:“容枝枝,这就是你把你祖母的死,都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帮助的齐家人?” “你看你做了这么多,最终除了怀疑、污蔑、怨怼,还得到了什么?你值不值得啊!” 虞氏恼怒地掐了女儿一把。 就是要说嘴,也不该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说啊。 顾浅浅吃痛,不情不愿地闭嘴。 覃氏越听越是脚下踉跄,李嬷嬷也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忙是扶着覃氏:“夫人……” 齐子贤一张脸也是又红又紫,活了十多年,未曾如此难堪过。 今日之后,自己在这个京城,再也抬不起头了! 覃氏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恼恨之下便看向容枝枝:“容氏!你安得什么心?你拿出这些信件,到底是想做什么?你是想害死我儿子吗?” 容枝枝一脸震惊:“婆母,儿媳就是怕这些信件传出去,生出事端,害了小叔,才叫朝夕赶紧回去烧了。” “方才儿媳不是也百般阻拦,叫您万万不要拿给夫人们看,可您偏是不听啊,还险些将儿媳推倒。” “儿媳还想问,您是不是与小叔有什么仇呢,儿媳都说了,就当是我的错,叫您万万莫要害了小叔,可您还是一意孤行!” 这些话提醒了覃氏,确实是她自己要公诸于众的。 夫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容枝枝的眼神也越发同情起来。 信件若是容枝枝拿出来的,她们自然会怀疑容枝枝不是好人,蓄意坏小叔名声,可偏是容氏百般阻拦,是覃氏非要公开啊! 容氏不是贤妇是什么?覃氏不是蠢妇又是什么? 容枝枝还含泪道:“我事事为小叔盘算,小叔年轻,误会我就算了,我不怪他,可婆母您也误会我,更不听我劝告,如此攸关小叔名声的事,您也不慎重一些再作为,儿媳真是心疼小叔。” 容枝枝这番话说完,齐子贤恼恨的眼神,也落到了覃氏的脸上。 是啊! 明明母亲可以让李嬷嬷先看看,再决定是否公开的,为什么要这般自信直接给众人呢? 回想今日种种,一直怕自己名声受损的,是容枝枝! 而一直在害自己的,是自己的母亲! 秦国公夫人不快地道:“难怪令公子一个男子,竟然这般不懂规矩。全是女宾的赏花宴,他也这样贸然闯入了,原是德行败坏,资质也为姜老先生瞧不上!” 今日其实也是有人,想顺道相看一下齐子贤的。 因着大齐不缺人丁,朝廷并不明令催促婚姻,贵族的父母们也想女儿在家多留两年,是以大齐贵族子女,大多十六七岁才成婚,但十三四便已经可以定亲了。 先前都还以为,齐子贤既是姜老先生的门生,前途不可限量。 今日一看…… 不提也罢。 宁国公夫人嫌恶地拿着扇子,挡了一下自己的面容,似是多看齐子贤一眼都会恶心。 不快地道:“难怪开口便是用娼馆这样的话,辱骂自己的嫂嫂了,眼下提他讲的那两个字,都是无端脏了我的嘴。” 众人开始议论: “世袭罔替的侯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家教。” “难怪有乾王妃这样宽厚的人做主,乾王府都能退了齐家的婚,想来也是看出来这一家的不堪,是一脉相承的。” “扑哧!先前乾王府的世子妃不是说了,都是因为覃氏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做了侯府的主母,自然只能闹出笑话了。” “日后这信阳侯府,我是不会再来了,脏了我的脚!” “可不是,我也走了,我儿就是娶城隍庙里头的女乞丐,也不能娶了覃氏教出来的女儿。” “那齐子贤也是嫁不得,他的嫂嫂这样为他打算,他问都不问清楚,也不听解释,便说这等话,足见是何等的狼心狗肺,哪堪托付!” 命妇们说着,摇着头赶紧起身走了,竟是连告辞都懒得同覃氏说,表明了不再来往的态度。 容枝枝看向覃氏,故作痛心道:“婆母,将小叔和小姑都害成这样,现在您满意了?明明这事我们私下商讨,还能有转圜的呀!” “上回在乾王府也是您沉不住气要退了小姑的婚事,今日又……可怜了小叔和小姑,年纪轻轻,竟是屡次被您所害!” 齐子贤丢了大脸不说,听命妇们的意思,自己以后的婚事也是难说了。 他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眼见自己前程没了,名声毁了,婚事都没着落了,而这都是母亲坚持要公开信件害的! 想到这里,他一怒之下竟是过去,一把将覃氏推倒:“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你除了会害我,叫我丢人,你还会做什么?” 覃氏冷不防地被好幺儿下了重手,头磕到了桌案上,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第61章 齐家人打成一团 覃氏骇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血,一阵眼晕。 “夫人!”李嬷嬷吓了一跳,忙是扶起覃氏,呵斥边上的奴仆,“你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叫府医啊!” 有些没走远的命妇,回头看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 她们本以为如此便已经够乱了。 没想到沉默了许久的齐语嫣,竟是拿起边上的茶壶,便对着齐子贤砸了过去! “碰!”的一声,齐子贤的额头也被砸破了。 齐子贤本就在盛怒之下,还被人砸了,抹了一把流下来的血,森然道:“齐语嫣,你想死是不是!” 齐语嫣忍无可忍,冲上去便与齐子贤厮打在一起:“你才想死!都怪你!你何时来闹不好,你偏要这个时候来闹!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 姐弟两个打起来,不多时齐语嫣便是一脸青紫,齐子贤的额头被砸破不说,脸上还布满了齐语嫣的抓痕。 覃氏起先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想拿出做母亲的架子,教训齐子贤这个不孝子一顿。 却不曾想,他们姐弟二人,打成这般。 她仓皇地道:“快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住手!你们这些狗奴才,快将三姑娘和四公子拉开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齐语嫣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竟是顾不上齐子贤,生气地冲过去,也推了覃氏一把! 咬牙怒道:“都是你!两回都是你!我当真是你的女儿吗?你想害我一辈子是不是?你这个恶毒的死老太婆!” 刚站稳的覃氏,又摔了一屁股墩。 这回是摔了尾椎骨。 竟是比额头撞破还疼,覃氏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眼泪疼得哗哗地往下掉,凄然道:“造孽啊,疼死老身啦……” 容枝枝在边上瞧着,十分满意。 如此自私自利的一家人,就是要看他们为了利益打起来,才令人畅快,这样的鬼热闹,谁看谁高兴。 只杀人,是最低等的复仇。 她得让覃氏失去名誉、权力、金钱、家人、地位,众叛亲离,再似孤家寡人般,一无所有地凄惨死去。 让齐家人所有对不住她和祖母的人,皆失去他们最重视的东西。 那才开怀呢。 那才能真正告慰祖母的在天之灵!告慰她心中的恨! 容枝枝拿着帕子,擦了一下眼角,假意哭道:“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些个命妇看得大惊,何曾有谁见着世家子弟,对父母如此不孝啊? 齐子贤和齐语嫣的行为,真是追究起来,照着大齐律,都是要挨板子,甚至要黥面的! 覃氏咬牙切齿地看向容枝枝:“容氏,你还过来给老身止血……” 她到底是记起来,容枝枝是有几分医术在的,她素来是瞧不上,可这会儿府医还没到,额头的血流得叫覃氏心慌。 便忙是对容枝枝呼喝。 容枝枝哪会给她止血,她巴不得覃氏那脏血多留一些。 她蹙眉道:“李嬷嬷,快去叫府医来给婆母止血啊!我去替婆母送送客人们,唉,怎就闹成这般了呢?” 说完容枝枝带着朝夕头也不回地走了。 气得覃氏面如猪肝。 可那些命妇个个身份不低,即便她们嘴上说了不与信阳侯府来往了,覃氏却不能叫容枝枝送都不送,只能咬牙吞忍。 “长了见识”的命妇们,渐次与容枝枝告辞。 宁国公夫人走到门口,瞧着容枝枝道:“容氏,今日老身是为你来的,看着送帖子的是你的人,才过来观望一番。” “可如今看来,这侯府是真上不得台面!按理老身不该过问他人的家事,可还是忍不住想提醒你一句,你为他家谋算再多,也得不到半分感激。” “你以后,还是多为自己盘算几分吧!”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宁国公夫人是为了自己好,便是温言道:“多谢夫人提点,枝枝受教了!” 宁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由婆子扶着走了,她很为容枝枝嫁到这样的人家可惜。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一辈子当真是毁在齐家人手中了。 虞氏和顾浅浅是最后走的。 容枝枝避开了容府的众人,多送了她们几步,对虞氏道:“夫人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虞氏看着容枝枝,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早夭的大女儿,红着眼眶道:“我很好,当年的事情你也不要总是放在心上了!” 顾浅浅不快地看了容枝枝一眼:“若是我姐姐看你如此,定是瞧不上你满心为齐家盘算的模样,真是没出息,你从前的烈性和骨气呢?” 容枝枝轻声道:“若是南栀还在,她定是明白我。不会疑我的为人,也不会疑我的用心。” 她与顾南栀是真正的知己,知己不会相疑,她一个眼神,南栀就会明白她想做什么。 顾浅浅眉心一皱:“你是说……” 容枝枝微微笑道:“我什么也不曾说。” 高门大户,哪里有多少蠢人?似齐家那样不长脑子的,都是极少数。 顾浅浅听懂了容枝枝的话,抿唇道:“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我旁的没有,私房钱还是有一些!” 容枝枝感动地道:“多谢你。” 顾浅浅:“我又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姐姐!” 顾浅浅气呼呼地转身去了,虞氏对着容枝枝点点头,也跟小女儿一起走了。 容枝枝在原地目送她们母女走远,这才敛下心绪。 接着冷笑一声,转身踏回了信阳侯府。 这会儿府上已是一团乱了。 覃氏也已经被人抬回来长寿苑,仆人们去请信阳侯和齐子赋回来。 覃氏一直在惨叫。 而齐语嫣和齐子贤站在她床头,两个人看着覃氏那狼狈的模样,都没半分内疚和自责之情。 反而眼神森然,满是恨意。 覃氏瞧着他们破口大骂:“我怎生得你们这样不孝的儿女?我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你们?你们竟然还对我动手!你们叫老身的心都在滴血!” 容枝枝进来之后,便虚伪地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不叫人也给三姑娘和四公子处理一下伤?” 那对愚蠢的兄妹,一听这话,便更是觉得容枝枝才是关心他们的人,而覃氏是害他们的人! 覃氏怒道:“容氏,今日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要办这场赏花宴,岂会闹出这档子事!语嫣这婚事既没说成,那赏花宴的一应开销,都由你来出!” 第62章 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容枝枝有时候,都有些佩服覃氏,已然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惦记着赏花宴的那一千二百两银子! 怕当真是钻进了钱眼中,就是蠕动着也出不来了。 覃氏还接着道:“你休要又拿给语嫣的一百抬嫁妆说嘴,回回叫你拿钱,都拿此事出来堵我!” “今日这银子,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你若是真拿不出来,便回你娘家去要!我就不信堂堂太傅府,一千多两银子都给不出!” 容枝枝虽然早就知道覃氏不要脸,此刻也犹然讶异。 但凡要些脸面的人家,都知道用儿媳的嫁妆是丢人事。 覃氏算计自己的嫁妆不说,还要自己一个出嫁女,回娘家要钱,这等没羞没躁、没脸没皮的话,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没几个高门贵妇说得出来的。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婆母,今日到底是谁的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要儿媳担责,儿媳是死也不认的!” 覃氏恨恨地道:“你认不认,也是你的错!” 话刚到这儿,信阳侯便青着脸进来了,问道:“好好的赏花宴,怎么又闹出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赋也是从官署被叫回来,皱着眉头,跟着父亲进来。 齐语嫣见着父亲,便是没忍住哭着告状:“父亲,都怪母亲和贤哥儿……” 接着,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讲了出来。 信阳侯的脸色越听越是难看。 覃氏忙是把责任,往容枝枝的身上推:“侯爷,这都是容氏的错!那姜老先生既然不要我们贤哥儿了,怎不早与我们说?若是早说,还能有这档子事吗?” 容枝枝一脸无奈:“婆母这话说得蹊跷,儿媳以为姜先生只是抱怨几句,哪里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不想要了?” 姜先生是何等聪明人?自己对他有恩,他又不知道她想和离的心思,便断然不会害她在夫家难做人,说出自己同意了叫对方不教齐子贤了。 所以齐子贤去了,都只是被关在外头,姜先生没说出自己来,如此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容枝枝还道:“贤哥儿好不容易开始用心读书,儿媳又哪里好与众人提姜先生的那些信,叫贤哥儿没脸,失了读书的信心?” 说起没脸这个事,齐子贤就来气! 指着覃氏道:“母亲,嫂嫂都知道,为我的名誉着想!你就半点都不为我想!都是你,我如今真是名声扫地了,整个京城都知道我没学问,遭了姜先生嫌弃,你高兴了?” 覃氏咬牙:“当真只怪我吗?那会儿不也是你自己,一口认定了是你嫂嫂害你,我才顺着你说的?” 齐子贤面皮一抽,也有些心虚。 可自私的人,但凡有什么错处,都是在他人身上找原因的。 他便是道:“我冒犯了嫂嫂,您作为长辈,不是应当阻拦我吗?怎么不但不阻拦,还跟着我闹呢?我如此莽撞,都是因为你没教好我!” 覃氏瞪大眼,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自己的好幺儿。 容枝枝眼底都是冷笑。 齐子贤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读了两天书,满肚子的歪理,也当是让覃氏自己听一听好儿子胡扯的能耐。 齐语嫣哭着闹起来:“我都婚事啊,我好好的婚事又没了,分明只要我今日在宴会上,作诗一首,便能找回名誉,现下好了!齐子贤,你这个混账!都怪你!” 齐子贤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个女子,口中怎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恨嫁的话?婚事罢了,今日说不成,难道明日不能再说?有什么好哭闹的?” 他一句话讲完,信阳侯一个大耳刮子,将他煽倒在地:“你这个混账东西!擅闯女宾席面,当众对你母亲动手,毁了你姐姐的婚事,你还敢大言不惭!” 齐子贤的脸登时就肿了。 容枝枝听着信阳侯的话,只觉得想笑,齐子贤只做了这些错事吗?他还当众辱骂自己这个嫂嫂,用了十分下作的词汇。 可信阳侯教训齐子贤的时候,是只字不提。 无他,不过就是自己这个儿媳被如何折辱,信阳侯并不在乎罢了。 不过,她如今也不需信阳侯在乎,信阳侯眼下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件下场不会好的工具罢了。 覃氏看着儿子被打,心疼得紧,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止住血的额头,她艰难地压抑着这份心疼。 齐语嫣:“父亲,都是他,打死他……” 话没说完,信阳侯一个耳刮子,也打在了她的脸上:“你也是个没长脑子的混账!那些夫人都还没走远,你便与你弟弟动手,还推你母亲,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 齐语嫣的脸也肿了一片:“我……” 覃氏:“侯爷……” “啪!”的一声! 所有人都蒙了,因为信阳侯最后这一耳光,竟是当着府上众人的面,打在了覃氏脸上! 覃氏嫁给信阳侯这么多年,这是第一回挨打。 她难以置信地道:“侯爷!” 信阳侯:“你可知你今年几岁了?还能糊涂成这样?如此不稳重!” 容枝枝从旁火上浇油:“是啊,婆母,我那会儿都恨不能哭着求你了,与你说了会害死贤哥儿的,我甚至主动说都是我的错,可您还是不依不饶,非要公开信件害贤哥儿……” 覃氏感觉容氏这个小贱人,就是在挑拨离间。 信阳侯也果真听得火直冒,本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打了妻子,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有些后悔。 可现下听容枝枝说完,他就是吃了覃氏的心都有了,何况是一巴掌? 他指着覃氏的鼻子道:“你这段时日,叫我齐家丢的脸还不够多吗?眼下儿子和女儿都被你所害,信阳侯府也因为你声明扫地,你倒是说说看,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覃氏只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妾身……” 容枝枝叹气:“是啊婆母,那些夫人们都说,因为你上不得台面,养的孩子个个糊涂,这信阳侯府她们再也不来了!日后世子和小叔的前程,府上未婚子女的婚事,都可怎么办啊!” 覃氏生气地道:“容氏,你给我住口!” 她看得出来,信阳侯额角的青筋,正在往外跳,容枝枝若是再不闭嘴,自己怕是又要挨一掌。 齐子赋为了令母亲脱困,竟是看向容枝枝:“枝枝,今日你没掌控好一切,也没安抚好诸位夫人,也是有责任的,还不快替母亲给父亲认错!” 说着,他安抚的眼神去看容枝枝。 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事儿不是容枝枝的错,都是弟弟莽撞,母亲糊涂,可总不能叫母亲一个长辈,一直被父亲问责吧? 枝枝既是自己的妻子,就该为母亲承担几分,自己这个夫君,事后会好好安慰她的! 第63章 容枝枝,你故意的! 然而,齐子赋瞧了容枝枝半晌,容枝枝还是对他的眼神,不闻不问也不看,就像忽然失明又失聪了一般。 齐子赋皱眉,着急地提醒道:“枝枝……” 容枝枝眼神都不往那边看。 只淡声道:“世子,今日该拦的我拦了,该劝的我也劝了。婆母到底是长辈,她偏要做什么,我也是没法子。” “这件事情世子不管上哪儿去说理,说破天我也没什么问题。我既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是不会认错的,世子不必一直唤我。” 齐子赋心里一堵,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对枝枝有点要求,她从来就没有简单干脆的顺着自己一回。 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半分不给自己这个夫君脸。 这叫齐子赋的心里,满是怒气,不快地道:“你是母亲的儿媳,不管是不是你错了,替母亲认下又如何了?你便是半点孝心都没有吗?” 容枝枝终于瞧了他一眼:“世子还是婆母的亲生儿子,世子这样有孝心,又这样爱认错,那你怎不替婆母认错,却来逼迫我?” 齐子赋又被噎住:“你……” 又是这样! 从他回来大齐,在枝枝跟前,便是没有顺心过,不是被她噎得心梗,就是走在被她噎得心梗的路途中。 信阳侯本就心烦,还瞧见他们两个吵架,更是恼火。 不悦的眼神看向容枝枝,刚要发火。 容枝枝便假意擦着眼角,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出了这样的事,我本是在心里盘算着后头怎么办,姜先生不愿意教,我便看能不能求姜先生帮忙介绍别的先生。” “小姑在京城的婚事不好谈了,便瞧瞧外地的贵族能不能谈,有些当地的大族,小姑若是嫁过去,也是不会比在京城差。” “眼下被世子这样一说,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好好,都是我多嘴多事,平白操心这些。好是半分落不着,没错却硬要说是我的!” 她这样一说,信阳侯哪里还会骂她。 如今家里的名声成了这样,子赋的前程也是毁了大半,自己手里也没个实权,看似富贵闲人,实则总是被人瞧不起。 作为容太傅嫡长女的儿媳,如今也是唯一能帮衬这个家里几分的人了。 信阳侯立刻作出了决断:“枝枝,你也莫要生气了,都是子赋糊涂!子赋,还不过来给你夫人认个错!” 容枝枝一点都没为信阳侯的“明事理”感激,她心里很明白,一切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空口许诺,许到了信阳侯心里。 有利益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值得被道歉的好儿媳。 不能为这个家提供利益的时候,以信阳侯方才打其他人的架势来看,打自己一耳光也不是不可能的。 齐子赋面色一僵,犟嘴道:“父亲,妻以夫为天,哪里有我这个做丈夫的,给枝枝道歉的道理?” 齐子贤却是立刻道:“兄长你说什么呢?你错了就应当给嫂嫂道歉,世上的事,都逃不出一个理字,夫妻之间也是要讲理的!” 嫂嫂都说了,要给自己找别的先生,自己自然是要站在容枝枝这边了。 容枝枝看着齐子贤的表现,意料之中地勾唇,若不是因为自己这番话,是对齐子贤有利的,这人只会比他兄长更坚持女子应当以夫为天。 上次齐子贤说的那些叫她牺牲自己,举拖齐子赋的话,还犹言在耳呢。 信阳侯黑着脸看向齐子赋:“你听见了没有?你弟弟都比你明事理!还不快道歉,不要逼我也扇你!” 齐子赋再是如何,对自己的父亲,也是发自内心敬畏的。 见父亲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不情不愿地对着容枝枝,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好,是我说错了话!容枝枝,逼着自己的夫君都给你道歉,你真是能耐,可以了吧?” 话音落下,齐子赋不止没感受到容枝枝的惊惶和自省,还瞧见了她眼底的讥诮。 他只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气得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见着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齐子赋作为世子,竟是因为这点小事,便负气而走。 这令信阳侯捂着自己的心口,把脸气得一片通红:“瞧瞧他这没半分担当和轻重缓急的样子,这就是我信阳侯的世子!真是造孽!” 齐子赋如此,比覃氏今日犯的事情,更叫信阳侯难受,齐子赋毕竟是府上的世子,是这个家族的未来。 他难免想着,如果自己的庶长子还活着…… 容枝枝温声道:“公爹,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我回头再好好想想办法,只是婆母先前还要我出今日赏花宴的一千二百两银子,让我回容家去要,这……父亲怕是会气死!” 信阳侯听完,气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便是他也是没想到,覃氏能说出这话来的,叫儿媳拿钱,信阳侯不觉得是多大的问题,毕竟都是一家人。 可回娘家去要,自己日后怕是要学那些矜持含蓄的妇人一般,戴上面巾才能出门了! 他扭头看向覃氏:“是你说的?” 覃氏:“……不,不是妾身!侯爷,妾身就是同枝枝开个玩笑罢了!” 她心里真是恨毒了容枝枝,这个小贱人少说几句话是会死吗?好不容易侯爷没将那瘆人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了,容枝枝竟是又害她! 信阳侯黑沉着脸:“玩笑?你觉得很好笑吗?” 齐子贤也立刻指责自己的母亲:“是啊,母亲,你也太不应当了!嫂嫂一心一意为了我们家好,你却这样对她,你还有没有人性?” 覃氏脸都青了。 明明那会儿自己叫容枝枝拿银子,小儿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覃氏看得出来,那眼神也是支持的,如今只是一个找新先生的事儿,便是将他收买成这般。 见着丈夫和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覃氏抬眼之间,还对上了容枝枝好整以暇,嘲讽地看着她的神情。 覃氏气疯了,当即便是稳不住了:“容枝枝,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故意挑拨家里的关系,让众人都站在你那边,为难老身!” 容枝枝对着她悚然一笑,一副“没错啊,你猜对了”的模样。 吓得覃氏脚心发寒。 可当其他人的眼神看过去,容枝枝便是一脸惊愕,捂着心口道:“婆母,你怎这样想我?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难道,为小叔和小姑想,便是故意与您作对吗?” “您莫不是因为他们今日对您动手了,心里委实是不快,已是不将他们当作子女了,才说这般话?” 覃氏见她这样变脸,还这样演戏,咬牙道:“胡言!容枝枝,你这个贱妇,你装这副样子骗谁呢?” “我告诉你,你骗不过老身!你以为侯爷他们当真会相信你吗?他们是不会的,他们是我的亲人,你是个什么东西!” 覃氏很快就知道,容枝枝是个什么东西了。 因为…… 第64章 把覃氏打成八戒 怒极之下的信阳侯,转身又给了覃氏一个大耳刮子。 便是生生地将覃氏的两边脸都打对称了,肿得似百年前,一位先人写的一本游记里头的八戒一般。 覃氏捂着自己的脸,凄然道:“侯爷!” 她哪里会知道,方才在众人的眼里,容枝枝是一副楚楚可怜,尽心尽力为家人着想的贤妇模样。 而她自己拼命嘶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一个想叫这个家全完蛋的疯婆子! 容枝枝眼下还看似求情,实则挑拨道:“公爹!您可莫要再打婆母了!就算婆母记恨小叔和小姑,也讨厌我,可她到底是我们的长辈啊!” 不求情还好,一求情信阳侯更生气了。 他怒道:“长辈?你看她还有半点长辈的样子吗?便是一个疯妇也不过如此!你将她当作长辈,她可有半分将你们放在心上?” “子贤和语嫣今日都是被她所害,你也没有招她惹她,她还冲着你发疯!” 覃氏委屈地道:“侯爷,不是的,当真是她方才对着我……” 信阳侯生气地看着她:“你还敢狡辩?难怪外头都说你上不得台面!你这段时日,就给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头好好反省,无事莫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你若是再这般,我就要休妻了!” 覃氏吓得脸都白了。 好不容易熬了一辈子,稳稳当当地当着侯夫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想到人到中老年,信阳侯能说出休妻二字! 见着覃氏终于不说话了,信阳侯也知道,自己是震慑住对方了。 冷哼了一声,又沉着脸看向容枝枝:“枝枝,家里后头的事情,就指望你了!” 容枝枝:“儿媳会尽心的。” 尽心地骗骗他们全家,叫他们都以为自己还会为他们谋算,然后实施自己真正的计划。 最后,信阳侯看向齐语嫣姐弟:“你们两个没半分规矩的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三日!” 两人见父亲都已经说到休妻了,心慌无比,忙是道:“是,父亲息怒,我们会反省的!” 若是父亲真的休妻,他们嫡子和嫡女的身份,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虽然按照律法,即便休妻了,他们也还是嫡出身份,可外头难免会有说话难听的人,骂他们小娘养的,这怎么能行? 信阳侯冷哼:“滚去跪着!” 发了一通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风之后,他什么事儿也不管,尽数地甩给容枝枝,便甩袖离开了。 齐语嫣兄妹二人,应了一声“是!” 赶紧起身去了。 离开之前,齐语嫣看向容枝枝,唇瓣阖动了一下。 她倒是也期待容枝枝能再给自己说一门好亲事,可是要离开最繁华的京城,总归是有些不愿的,便是犹豫住了,是以她最终也没出声。 而齐语嫣不知道,她的表现,也在容枝枝的意料之内。 他们都离开了之后。 这屋子里头,便只剩下覃氏主仆,还有容枝枝主仆了。 覃氏看着容枝枝,咬牙切齿地怒道:“容枝枝,你这个贱人!现下这一切,你满意了?” 本以为容枝枝还要与她装一番。 没想到容枝枝装都不装,便是上下打量了覃氏几眼:“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满意!” “齐子贤和齐语嫣一人推你一把,竟也只摔出来这么点伤,看来指望他们什么都指望不上,真是两个废物,做什么都不行,难怪都是你生的!” 这家人动不动就拿些话恶心自己,怎么了? 是以为恶心人的话,自己是不会说吗? 对一个母亲而言,最残酷的事情,其实便是折辱他们的孩子,这往往比骂她们本人,更叫她们难受。 自然了,像是王氏那样不疼自己的母亲,便是极少数的例外。 覃氏却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果然,覃氏听得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便是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容枝枝,你……” 李嬷嬷也是道:“世子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些话说出去,外头怎么想你?” 容枝枝讥讽地笑了一声:“外头怎么想我?外头只看见了,我祖母新丧,还被逼着在赏花宴上,站在婆母身后伺候。” “外头只知道,我祖母被齐家人气死,我还在呕心沥血为齐语嫣盘算婚事,绝不是娘家的好女儿,却是齐家的好儿媳。” “莫说是外头了,就是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我还是会为众人盘算的,且对我深信不疑。” “眼下,就是你们这个院子里的人出去说我什么,还有谁相信呢?莫说外人了,就是覃氏你的枕边人,都不相信你呢,方才你想告我的状,不止挨打了,你夫君还闹着想休妻来着!” “回头,我一定给公爹好好介绍几个适合续弦的人给他认识,如此覃氏你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她今日也算更明白信阳侯府一家人了,从前她呕心沥血,为他们付出一切的时候,信阳侯和齐子贤并不将她当回事。 可当她开始口蜜腹剑了,便是他们的好儿媳,好嫂嫂了。 都是一家不配旁人待他们有半点好的东西,全是蠢货。 覃氏听到这里,气得浑身都开始抽搐了:“容枝枝,你敢!” 她这一生在意什么?无非便是侯爷的爱重,儿女们的孝心,子女的前程,侯夫人的位置,侯府库房的银子。 可容枝枝今日每一步,都是在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上踩踏。 容枝枝嘲讽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呢?这才哪儿到哪儿?覃氏,这你便气得不行了?” 不知这个贱妇,谋划气死自己的祖母的时候,想没想过会被报复。 李嬷嬷也是听得心乱如麻,因为她也知道,如今局面对夫人极是不利,方才侯爷那副样子她也是瞧见了。她们又都是夫人的奴才,哪怕她们去给夫人作证,怕也是没人会相信的。 李嬷嬷忙是道:“世子妃,虽然不知道您对夫人有什么成见,但她到底是您的婆母!您不如就放下……” 容枝枝不客气地打断:“既然不知,你就闭嘴,轮得到你插话?” 连事情都不清楚,便随口要他人原谅,是哪门子的道理? 李婆子吓得住了口,只因为世子妃今日,委实是有些吓人。 覃氏恐吓容枝枝:“你可知道,我若当真是被休了,你这个世子妃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还难说!” 她就不相信这个小贱人不害怕! 说破天,子赋也是自己的儿子,容氏是自己的儿媳,自己被休了,容枝枝还能落着好? 第65章 曼华值得最好的东西 然而覃氏失望了。 容枝枝只是轻蔑地看着她:“那就不劳你操心了!覃氏,你可一定要多活几天,若是如此简单就死了,我会觉得你太不经玩!” 说完,她便带着朝夕举步往外走。 覃氏气得咳出了血来,恨毒了她,扬声大骂道:“容枝枝,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站住!你竟敢这样对老身说话……来人,把她给老身拦住!老身今日非得打死她不可。” 她这样扬声一喊,有几名仆人进来。 容枝枝不以为意,淡声道:“覃氏你确定吗?眼下你可是被禁足了,府上的内务都是我说了算!” “以我世子妃的身份,容家嫡长女的身份,哪个奴才敢动手打我?李嬷嬷你吗?还是花嬷嬷你?” 她冰冷的眸光扫过,两个嬷嬷竟是连与容枝枝对视都不敢。 若是陈嬷嬷和钱嬷嬷,以覃氏从前对她们的倚重,容枝枝倒是相信她们会护主,可覃氏身边不是已经没那两人伺候了么? 李嬷嬷忙是劝道:“夫人您消消气,若是叫侯爷知道,您下令打了世子妃,怕是真的要休妻了……” 若是从前,她也是敢替夫人逞威动手的。 可今日侯爷对夫人的不满溢于言表,话里话外也十分倚重世子妃,若当真还对世子妃动了手,夫人会不会被休了不知道,李嬷嬷觉得自己是少不了被杖毙的。 覃氏听完脸色铁青,也知道自己惹了侯爷不快,哪里会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容枝枝的眼神,又放回了覃氏的身上:“看来奴才们是不敢了,那是覃氏你打算亲自动手吗?不过,你方才摔了尾椎骨,还爬得起来吗?” 覃氏愤怒地指着她:“你……” 容枝枝冷嗤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了。 没一个仆人敢拦。 覃氏咬牙怒骂自己院子里的奴才:“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叫你们办些事,你们都不动,你们就不怕被我杖毙了?” 在大齐,签了卖身死契的奴才,是可以任主子打杀的。 花嬷嬷忙是跪下道:“夫人,奴才们这也是为了您啊,您一时气头上,说打死世子妃,可您真的想打死她吗?” 覃氏噎住,她不能,也不敢。 正如容枝枝所言,如今名声好的是容氏,名声差的是自己,自己出去说容氏对自己不敬,怕也没人相信。 这般情形下,要是当真打死了容氏,必是要赔命的。 更别说容枝枝对侯府还有用! 花嬷嬷接着道:“且奴才们若是对世子妃动了手,叫侯爷知道,将我们都乱棍打死,您身边可是一个伺候的自己人都没了!” 李嬷嬷也应和道:“是啊夫人,您先消消火,世子妃今日话虽然说的难听了些,但府上哥儿和姐儿们的事儿,还指着世子妃呢,咱们且先忍一忍!” 覃氏咬牙怒道:“你瞧她那模样,是真的会为我儿盘算?” 李嬷嬷:“若是迟迟不盘算,侯爷也不会再倚重她不是?到时候这府上,不又是夫人您说了算了吗?” 覃氏觉得有理,捂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行,老身先忍一忍这个小贱人!等她用处尽了,看老身如何收拾她!” 到时候她只要设计坏了容枝枝的名声,让外头的人都觉得,容枝枝本就该死,弄死这个贱人,不就顺理成章了? …… 容枝枝都带着朝夕,回到了兰苑。 朝夕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姑娘,今日真是畅快,奴婢还是第一回看见覃氏气成那样!倒是没想到,侯爷这个人,竟还有讲道理的时候。” 容枝枝乐了:“讲道理?他不过是觉得我有用罢了,若是真的讲道理,以齐子贤今日的作为,他会叫齐子贤给我道歉都不曾吗?” “你没察觉,今日看似我赢了,实则是我被他齐家人羞辱完,恶心完,信阳侯还满心理所当然,认为我该继续给他的儿女谋前程?” 齐子贤当众说她比娼馆的女人都能演,信阳侯都叫他给自己端茶认错,这是明事理的公公会有的作为? 朝夕登时冷静下来:“姑娘您说得也是!难怪奴婢那会儿觉得解气,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就是说不上问题所在。” 玉嬷嬷端来了红枣燕窝,递给了容枝枝:“姑娘趁热喝了!老奴听说,世子后头又去找春生发了脾气。” “得知春生并非没拦着齐子贤,反而是多次规劝之后,世子到底是消了气,没有处置春生!” “春生也是个懂事的,方才还偷偷溜过来说谢,他也是明白四公子的秉性,如何都是会去闹事的,他说亏得姑娘提醒他劝四公子几句,他才逃脱了责罚。” 容枝枝:“相辅相成罢了。” 她叫春生帮忙,看似劝齐子贤几句,实则点醒了齐子贤,若是要让自己名声扫地,今日闹事反而是最好的时机。 而春生劝了齐子贤许多话,齐家人便不会觉得春生对齐子贤有坏心,反而觉得他比齐子贤聪明多了,能帮衬提点公子。 最多便是觉得他劝不住人有些无能,责骂他两句罢了。 容枝枝提醒了一句:“以后叫春生少过来,免得被瞧见了,横生枝节,对他的安危不利。” 玉嬷嬷:“是,老奴会找机会让人提点他的,齐子贤也是不受激,听了春生的话便去闹事。” 容枝枝轻嗤:“我也是给过他机会了。” 春生的话,何曾又不是对齐子贤的劝告? 但凡齐子贤还有一丝善意,想给自己这个嫂嫂留几分颜面,私下处理这件事,齐子贤今日也不会声明扫地。 一切不过是恶果自招。 …… 那厢。 齐子赋憋了一肚子火气,去了玉曼华的院子,没好气地把今日的一切,都同玉曼华说了。 玉曼华忙是安慰道:“赋郎消消气,世子妃她就是一时糊涂,忘了为世子您着想罢了。” 齐子赋握着玉曼华的手,叹气:“唉,她若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却看见了玉曼华手上的冻疮:“这是……” 玉曼华忙是一缩手,红着眼眶道:“赋郎,叫你看笑话了!先前与皇兄他们一起被鸿胪寺看管,冻成这样的!” “我瞧着世子妃的那个暖手炉,当真好看,还用了一层皮毛围在外头,那样精致,我在昭国皇宫都没见过,若是我也能有一个那样的就好了!” 玉曼华说得也是实话,昭国远不如大齐繁华,许多大齐贵女们用的东西,昭国有时候瞧都没瞧过。 何况容枝枝品味高雅,许多东西还是她自己搭配的,自然是更好看一些。 齐子赋:“这有什么?一个暖手炉罢了,我过几日去给你要过来!” 曼华这么爱自己,她值得最好的东西。 第66章 叫我大哥休了你 玉曼华:“这……这会不会不妥?妾身怕世子妃不高兴。” 齐子赋蹙眉道:“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这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莫说是一个暖手炉了,你就是要住兰苑,她也该搬出来让给你!” 玉曼华忙是道:“那妾身可不敢,这话夫君莫要再说了,妾身不过是一个妾室,哪里配住夫人的院子?” 齐子赋听玉曼华这么一说,眼前反是亮了。 若是自己叫枝枝搬出兰苑,她必是能认清,这府上到底是谁说了算,日后哪里还敢总是叫自己难堪? 等他过两日再休沐,便去与枝枝说这事。 今日他还在生气呢,还是先晾她几日,她这样的做派,哪里有资格见自己这个夫君? 想着,他便是握着玉曼华的手:“莫要过虑,你可是公主,一个院子罢了,有什么不配的?我说你配,你就配。” 玉曼华一脸欣喜:“赋郎,你对我真好!” 齐子赋见她如此,心里更是高兴,曼华这样容易满足,这才是爱他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哪里像枝枝那般强硬! …… 一眨眼便过去了三四日。 朝夕给容枝枝端了茶过来:“姑娘,齐语嫣和齐子贤,昨夜都从祠堂回去了。” “两个人面色一片青灰,便似行将就木了一般,没半分生气,怕是要休息好几日才能缓过来。” “还有,覃氏一身是伤不说,听说前夜还落枕了,她整日里都疼得哼哼唧唧,怕也是夜不能寐。” 容枝枝眼底都是讥诮,她自己的气色,也并不算好,即便玉嬷嬷每日都端来补品,面上依旧还是有些苍白。 祖母去世之后,她夜夜梦魇,晚间都是靠着汤药才能勉强睡着。 知道齐家人也过得不好,她才算是放心了。 玉嬷嬷从外头进来,轻声道:“姑娘,乾王府的张嬷嬷来了,说是想见您!” 容枝枝迟疑了一瞬,可也知道这事儿是避不过。 便是开头道:“请她进来吧!” 玉嬷嬷:“是。” 不多时,张嬷嬷便跟着仆人,到了容枝枝的跟前:“老奴见过世子妃!” 容枝枝:“嬷嬷客气了,您可是王妃身边倚重的人,今日亲自莅临,是我的荣幸。” 张嬷嬷得了脸,自是喜笑颜开:“世子妃太抬举了,老奴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 话说完,她便四下看了看。 容枝枝明白她的意思,温声道:“张嬷嬷有话直说便是,眼下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张嬷嬷松了一口气:“那老奴就直言了,王妃她老人家先前与您说的事,未知您考虑得如何了?” “您一直在齐家没走,王妃心急如焚,日日念叨着,这才遣了老奴过来问问,看看能否得个准话。” 张嬷嬷觉着,嫁给乾王妃嫡长孙,这是多少的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儿。 容枝枝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却不曾想,容枝枝正色道:“便请张嬷嬷替我回了王妃,说容枝枝才疏形漏,不敢高攀。” 张嬷嬷愣了:“这……您不再想想吗?” 容枝枝淡声道:“我意已决,王妃的好意,我实在是心领了,劳烦嬷嬷您跑这一趟了。” 张嬷嬷眉头紧皱,开口道:“世子妃您这样说,老奴也不便说什么了,只是还是请您再想想,今日您的话,老奴就当没听到,老奴过几日再来问。左右您还在孝期,此事也急不来。” 若是旁的姑娘,这样不识抬举,张嬷嬷怕是要生气。 她家大公子是何等身份? 容枝枝就算是头婚,嫁到王府也算是高攀,更别说是二婚了。 可是偏偏大公子是真的喜欢她,这几日心急如焚的,哪里是王妃,是大公子才是,想过来献殷勤,又怕坏了容氏的名声。 终日里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容枝枝起身道:“嬷嬷,问几遍都是一样的。枝枝福薄,实在是高攀不起!” 张嬷嬷也终是有些不快了:“那便祝世子妃前程似锦吧。” 话音落下,便气呼呼地离开。 看着张嬷嬷走了,朝夕又是红了眼眶:“我可怜的姑娘,这明明是一桩更好的婚事……” 张嬷嬷在姑娘第一次拒绝的时候,甚至都说过几日再来问,足见看重。 都怪那谢氏容不下姑娘。 玉嬷嬷忙是摆摆手:“可别哭,整日里哭,才是平白沾染些晦气呢!你们还年轻,不懂。若是眼前的好事不顺,那只是因为此事还不够好,定是有更好的在后头。” 容枝枝不以为意。 什么婚事不婚事,好不好的,她皆不放在心上,目下无事比祖母的仇更重要。 张嬷嬷走了没多久。 齐语嫣便来了:“嫂嫂,我可进来了……” 容枝枝冲着仆人们点点头,便没人拦着她。 齐语嫣一脸惊喜地到了容枝枝跟前,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与齐语嫣同岁的覃娉婷。 覃娉婷是覃氏娘家兄长的女儿,可她兄长早逝,便只留下寡嫂和覃娉婷这一个女儿。 覃娉婷对容枝枝见礼:“见过表嫂,今日是来寻语嫣玩的,她刚好要过来找您,我便跟着一同过来了。” 朝夕白她一眼:“来了主家,也不先来拜见世子妃,也不知是谁家的规矩!” 朝夕素来不喜欢覃娉婷,一个搅事精,瞧着对世子妃的位置,还颇有些想法。 覃娉婷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忙是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齐语嫣。 然而齐语嫣这会儿,根本懒得理她,搓着自己的腰间的系带,紧张地道:“嫂嫂,你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我说?” 容枝枝看她一眼,眉梢一挑:“什么好事?” 齐语嫣忙是道:“那张嬷嬷来的事儿啊!我知道,定是乾王妃舍不下这桩婚事,才叫张嬷嬷过来又问问你是不是?” “我就知道,二公子的心里定然是有我的,乾王妃心里中意的孙媳妇,也只有我!先前都是那谢氏自作主张!” “他们乾王府,也算是知道后悔了!嫂嫂你可不能轻易就重新答应许婚,你要帮我好好把把关,给他们家一点颜色瞧瞧才是!” 齐语嫣的自信,直接惊呆了朝夕。 容枝枝听完这些话,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是瞌睡了便有人低枕头,想整人便有人递刀子。 她故意一脸冷淡地道:“乾王妃不过是叫我过去话家常罢了,并未提起小姑你。” 齐语嫣听完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张嬷嬷都亲自来请,能只是叫你话家常?” 覃娉婷忙是在边上挑拨:“表嫂,该不会是你不想语嫣表妹嫁的好,才故意骗我们,还赶走了张嬷嬷吧?” 齐语嫣一听,气得脸都青了:“容枝枝,是这样吗?” 若是从前,覃娉婷这样挑拨,容枝枝怕是十分头疼。 担心她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在挑拨下,做出什么有损齐家名誉的事。 可今日么…… 容枝枝淡淡地笑了笑:“我说不是找你的,便不是。” 覃娉婷:“表妹,表嫂说的恐怕是真的,你就别闹了!信不信也只能是如此,咱们总不能自己去乾王府问吧?表嫂不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吗?” 要是齐语嫣一个姑娘家,为了这样的事,真的闹着去问了,侯府岂不是丢尽脸面? 覃娉婷觉得,容枝枝一定会十分头疼。 齐语嫣听了这话,果真是道:“我有什么不能去乾王府问的?容枝枝,你等着!我这便去戳穿你的真面目,你竟是口蜜腹剑,这样在背后算计我,等我回来,定要叫我大哥休了你!” 看着齐语嫣转身大步而去,容枝枝很是放心。 覃娉婷真是个好人!她不挑拨这几句,容枝枝还怕齐语嫣不去呢! 第67章 齐语嫣被扇聋了! 眼看着齐语嫣急匆匆地出去,容枝枝故作焦急地喊了一声:“小姑,你可千万别闹了,快回来啊!” 人却是都没离开椅子,没半分亲自拦人的意思。 而齐语嫣听见容枝枝的声音之后,走得更快了,像是生怕被什么拖住了自己的美好前程一般。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这一番表现,倒是把覃娉婷瞧傻了。 这容枝枝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曾实打实起来阻拦,让齐语嫣没法出门?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便再私下与齐语嫣挑拨几句,如此齐语嫣不就狠狠记恨上容枝枝,对这个嫂嫂越发不满了吗? 她愣怔之间,容枝枝还抬眼看她:“表姑娘,你不是与语嫣一起来的吗?还不快去陪着她?” 覃娉婷心里一堵,听懂了这句逐客令。 她也是担心齐语嫣真的闹出事,到时候姨母知晓是自己挑拨的,责难自己,便忙是转身去拦齐语嫣去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齐语嫣,哪里是她拦得住的? 她们表姐妹离开之后。 朝夕看向容枝枝,问道:“姑娘,您这是何意?当真让她去乾王府闹啊?” 容枝枝品了一口茶,淡淡道:“她想去便去,谢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不想要我做儿媳的时候,说的话都那般难听,那你试想,齐语嫣素来是谢氏瞧不上的,谢氏能与她说什么好听的?” 朝夕眼前一亮:“姑娘是打算让齐语嫣去自找羞辱?” 容枝枝:“是极。覃娉婷既然爱挑拨,就让她挑拨一个够,左右坏的是她表妹的名声,气的是她姨母,同我有什么干系?” 这种都不必自己费心,便送上门的叫齐家倒霉的事,容枝枝哪里会不喜欢? 朝夕抚掌道:“一会儿覃氏知晓女儿又出去丢人了,怕是要气坏!上回她便生生被您气得咳血,加上一直身体不好,还摔了两跤,今日再被气一回,那身体只怕是越发亏空。” 年轻人都经不住几回这样的折腾,何况是覃氏这样的老东西了? 容枝枝语气不疾不徐:“且等着吧,说不定还有惊喜呢。她闹得差不多了,该丢的人都丢完了,便遣人去找信阳侯禀报,说她去闹事了,我拦不住。” 朝夕满怀期待地应下,忙是遣了一个丫鬟,出去打探消息了。 没过多久。 朝夕忍着笑回来禀报:“姑娘,这真是天大的热闹!” 原来齐语嫣匆忙去了乾王府。 覃娉婷着急地一路上跟着,亲自阻拦她,但齐语嫣便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揭穿容枝枝的真面目。 根本听不进覃娉婷的任何话。 一路到了乾王府,倒也是运气好,刚好遇见从外头回来的谢氏。 齐语嫣上去见了礼,便忍不住问:“世子妃,今日府上的张嬷嬷去了一趟信阳侯府,可是为了提二公子与我重续婚约的事?” 在她看来,乾王府是不该舍弃自己这样的好姑娘的。 二公子与自己也有数面之缘,却没有反对过婚事,他心里一定记挂着自己。 定是容枝枝那个贱人,看不得自己好,嫉妒自己,才骗自己! 谢氏厌恶地皱眉,哪怕当真是要重续婚约,此事又哪里该是齐语嫣一个姑娘家,该自己上门问的? 她不客气地骂道:“哪里来的不知羞耻的东西?我儿娶阿猫阿狗,都不会娶你!还重续婚约?当真将你自己当盘菜了不成?真是笑话!” 门口来往的,还有一些路人在驻足看热闹。 谢氏是半分面子没给齐语嫣留。 齐语嫣脸色一白:“世子妃,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谢氏:“没半点误会,只要你还是覃氏的女儿一日,你便不可能嫁给我儿子!我对你那个母亲,是深恶痛绝,半分都瞧不上。” 她还是记得自己答应过容枝枝什么,依旧是把责任推给覃氏。 谢氏说完,便举步往王府走。 谁知道齐语嫣竟是狠下心来,当场拿出自己的手帕,咬破了手指:“世子妃,我这就写下血书,与我母亲断绝关系!” 便是谢氏活了这许多年,见多识广,也是没想到齐语嫣会有这样的路数。 覃娉婷也吓了一跳,她虽然一直挑拨离间,可她真正憎恶的人只有容枝枝啊,她还是想在姨母和齐语嫣面前做个好人的,这样才好嫁给表兄的。 若是齐语嫣把事情闹成那样,回头姨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不骂死自己才怪。 她赶紧开口:“语嫣,莫要冲动!姨母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齐语嫣断然道:“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到底是个娇滴滴地姑娘,用手上的鲜血在帕子上写字,疼得她面容扭曲,字也是歪歪斜斜,才终于是写好了。 扬声道:“诸位可为我做个见证,我今日便与那覃氏断绝母女关系,她再也不是我的母亲了!” “世子妃,您看!这是我写的血书,我若是再叫覃氏一声母亲,便叫我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谢氏当真是蒙住了。 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如此没脑子的,谁家好端端的姑娘,会为了一桩婚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 齐语嫣眼巴巴地望着谢氏,道:“世子妃,我已是做到这样的程度,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那我们两家的婚事……” 谢氏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神,更是轻蔑了。 冷嗤道:“百善以孝为先,似你这般孝道都没有的人,我们可不敢要!先前还觉得因为覃氏看轻你,是不是有些过了。” “如今看来,如何都是不为过的,你果真是个没良心的!关门,日后她再来,也不必报我。” 仆人们:“是!” 齐语嫣难以置信,凄然道:“世子妃……” 按理说,自己有了这样的诚意,世子妃不是该发自真心地接纳自己吗?为何…… 这会儿,门口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嗤笑起来: “第一回看到这样不要脸的,求着上门要嫁人,还不惜与自己的母亲断绝关系。” “难怪王府不要她了,便是我们这样平民人家,也是不敢要的。”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瞧见,笑死人了……” 齐语嫣听着这些议论,也知道自己今日不止目的未成,还丢尽了脸面。 她不甘心地在门口哭闹了好半晌,可王府的门也没再打开。 倒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她愤然道:“世子妃,谢氏!你出来啊,你出来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真的讨厌我母亲,还是讨厌我?” “我为了你连我母亲都不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瞧不见我对你儿子的真心吗?旁人为的都是你家的权势,只有我是为了爱!” “你知道真心有多可贵吗?虽然我是高攀了你们家,可我这颗心是无价之宝!你半点都不珍惜,你是会后悔的!” 她哭得正是起劲。 便看见了信阳侯铁青着脸策马而来! 看着父亲的模样,齐语嫣终于有些慌了:“父亲……” 信阳侯根本不与她说话,下了马背,狠狠一个耳光,把齐语嫣扇得摔出一段路,左边耳朵也出了血! 一阵嗡鸣之后,竟是听不到了! 第68章 暖手炉我拿去给曼华了 齐语嫣害怕得脸都白了,费了心思想听,却只能感受到左耳的剧痛,嗡鸣,慢慢的就连嗡鸣都没了,像是被棉花堵了一般,还伴有剧烈的头疼。 而信阳侯还在气头上。 见着周遭那些嘲讽笑话的百姓,更是一阵邪火直冲天灵盖,一马鞭将齐语嫣抽得痛嚎起来! 接着怒道:“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拖回侯府!” 奴才们:“是。” 朝夕与容枝枝禀报了这些消息,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侯爷将她拖到了长寿苑,把覃氏也骂了一顿,说都是她教的好女儿!” “覃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便又是挨了侯爷一掌,先前好不容易才消肿的脸,便是又肿了。” “后头覃氏知道,齐语嫣已是发了毒誓,写了血书要与她断绝关系,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倒也不再心疼女儿了!” “咱们侯爷也当真是个人才,那手怕是生来就是扇人巴掌的,他这几日都扇了多少回人了?” 容枝枝对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这样的一家子蠢货,收拾起来,比自己先前预想的还要轻松多了。 她轻嗤道:“旁人的母亲被外人羞辱了,总是会忍不住与母亲站在一边,一致对外。” “可齐语嫣竟是要与覃氏断绝关系,她对生她养她的母亲,尚且如此,先前对我忘恩负义,倒也确是她的本性了。” “今日她被打得那样的重,左耳出血,极有可能是耳中耳膜破裂、经络受损,若当真损伤得太狠起来,她的左耳便再也听不见了!” 看来,信阳侯那一巴掌,怕是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上了。 朝夕:“哈?先前只知道她被打的惨,还不知道会聋呢,奴婢这便叫人再去打听打听。” 容枝枝颔首。 很快朝夕就回来禀报:“姑娘,神了!齐语嫣回来之后,说耳朵疼得不行,好似听不见声音,还嚷着头疼,侯爷到叫府医去看了,您猜怎么着?” “流血的那只耳朵,府医也是束手无策,怕是真的聋了!” “侯爷本是说要拿马鞭再打她一顿的,可听见她左耳都聋了,许是有些内疚,便收了鞭子回他自己的院子了!” 容枝枝满意地道:“这便是意外的惊喜了。走吧,随我去一趟侯爷的院子!带上我日前,让你们收罗的外地公子们的画像。” 朝夕也不问姑娘拿画像做什么,她如今极是信赖姑娘。 便只是道:“好!姑娘,可要将这暖手炉拿着?” 容枝枝摇摇头:“不了。” 信阳侯这会儿正是气头上,若是瞧见自己还拿着暖手炉出现,便是知道齐家人倒霉的时候,自己还惬意得很。 如此可就不好骗了。 朝夕便将暖手炉,留在了桌面上。 …… 这会儿长寿苑,覃氏正是呼天抢地的哭,又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是恨女儿无情无义,竟然真的在外头说要与自己断绝关系。 她的一颗心被反复撕扯:“冤孽啊!这真是冤孽!语嫣啊,你糊涂啊,你当真是好糊涂!” “这些年你的教养嬷嬷交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啊!便是我都知晓,这样的事情不该去王府闹。” “你还要写血书发毒誓,难怪你父亲生气。你这真是气死……咳咳,气死老身了!” 李嬷嬷惊惶地道:“夫人……” 只因覃氏哭着说出这些话,又是气得咳出了血,连日来本就糟糕至极的气色,越发是难看了。 齐语嫣这会儿丢尽了脸面不说,耳朵还聋了一只。 另外一只耳朵,勉强听清楚了覃氏的话,她恼恨地道:“你还有脸说我!若不是因为你不得谢氏喜欢,怎会有如今的一切?” 覃氏:“你……” 她见着这个女儿,这样冥顽不灵,也是上了火气。 偏头瞧见了覃娉婷,问了一句:“娉婷,侯爷说你也是一并去的,你怎么不拦着你表妹?” 她一提起覃娉婷。 齐语嫣恨毒了眼神,便落到了覃娉婷的身上:“都是你!容枝枝都已经说了,张嬷嬷来府上不是为了说重续婚约的事!” “你偏要在边上挑拨,说容枝枝是看不得我好,故意瞒着我,就是不想我嫁去王府。” “我就是听了你的鬼话,才去闹的!你若是不说那些,我怎么会这般糊涂?” 齐语嫣这样的人,素来自私,但凡有什么责任,那都是旁人的。 此刻她哪里会想不起来,覃娉婷那会儿说的几句话? 见覃氏冰冷的眼神看过来,覃娉婷忙是道:“表妹,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好啊!我只是担心容氏有坏心,才猜测了一番……” 齐语嫣愤恨地道:“你又不聪明,在那里胡猜什么?” 覃娉婷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像齐语嫣这样不识好赖,一煽动就会闹事的蠢货,有朝一日还能说自己不聪明了。 可这会儿,覃氏质疑的眼神,也落在覃娉婷的身上。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可是表妹,你去王府的路上,我不是也劝你莫要冲动了吗?” 齐语嫣:“若不是你挑拨,我哪里还需要你劝阻?覃娉婷,你就是看不得我好,你就是嫉妒我信阳侯府嫡女的身份是不是?” 覃娉婷忙是道:“没有的事!” 她当然是嫉妒的,祖父和父亲都去世得早,她不只没有仪仗,家中还一年比一年清贫,可齐语嫣作为自己的表妹,却是每日里穿金戴银。 明明她们是表姐妹,是一同长大的。 可她也并不曾想过要害齐语嫣啊,因为她还想着当世子妃,做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如此侯府的富贵,便也有她的一份了! 齐语嫣这会儿哪里还相信她? 便是切齿道:“没有?我才不相信你没有!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哥哥有婚约,娶了容枝枝,后头又带回来玉曼华,你心里实在不爽快,想报复我们家!” 覃娉婷脸都白了:“没有,当真没有!姨母,您快帮我说说话啊,我哪里想过要害齐家?您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覃氏并不说话,不管侄女心里是怎么想的,眼下她也听懂了,就是因为侄女的挑拨,女儿才出事的。 往常再怎么疼爱侄女,也终究是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齐语嫣忍无可忍,拿起边上的烛台,便对着覃娉婷砸了过去:“你还敢狡辩!去死!都是你害我聋了一只耳朵,你给我去死!” 覃娉婷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疯,这一下便是砸到了覃娉婷的脸上。 覃娉婷娇嫩的脸蛋被划破,惨叫了一声:“啊……” …… 齐子赋听说了齐语嫣的事,怒气冲冲地回府,进了兰苑的门。 便生气地道:“容枝枝,你给我出来,你是怎么管家的?语嫣这样犯糊涂,你也不知道拦着她!” 玉嬷嬷出来道:“世子,世子妃去侯爷那边了,不在院中。” 齐子赋一噎。 眼神落到了放在桌面上的暖手炉上,想到玉曼华日前与自己说的话。 他便将暖手炉拿走:“与世子妃说一声,曼华的手生了冻疮,暖手炉我先拿去给曼华了!语嫣的事,我晚些时候再来与她算账!” 第69章 我去为嫂嫂拿回暖手炉! 玉嬷嬷眉心微动,但她到底比朝夕稳重些,作为奴才,即便不满,也不会轻易与主子叫嚣,若是惹得齐子赋要教训自己,便是平白给姑娘添堵。 便是没有说多重的话,只是道:“世子,这个暖手炉,世子妃平日里很是喜欢。” 齐子赋:“那又如何?她的那点喜欢,难道还不及曼华腹中的孩子重要?” 说完也不再理会玉嬷嬷,大步去了。 玉嬷嬷顿了顿,瞧了朝雾一眼:“姑娘想来已经从侯爷那边出来了,你过去与姑娘说说此事。” 一个暖手炉,玉嬷嬷觉得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事儿,姑娘其实也不缺。 可齐子赋的作为,却是平白叫人恶心。 朝雾:“是!” …… 此刻容枝枝确实是已经与朝夕一起,离开了信阳侯的书房。 瞧着四下无人,朝夕压低了声音道:“先前姑娘叫我们搜罗那些公子的画像,奴婢心里还奇怪呢。” “心想您怎么就真心实意地给那齐语嫣谋划婚事了,原来您就是等着齐语嫣犯错。” “好拿着那些东西,过来哭着同侯爷说两句,您确实是在认真做这件事了,好不容易整理完,已是准备好好让齐语嫣挑一挑,却不想她在这个节骨眼闹事。” “那么多百姓都瞧见了,想来也是传开了,这般就是您也无能为力了。如此侯爷便怪不到您身上了,还反是安慰了您几句。” 容枝枝淡淡道:“他们家既然喜欢伪善的人,那我自然不会叫他们失望。” 她把好人做了,好话说了。 好事却一件做不成。 却落了不少好呢,信阳侯竟反而远比从前信任她了,还说日后齐语嫣不听话的时候,自己这个嫂嫂可以教训她。 朝夕:“您先前是已经想好,齐语嫣今日会出错吗?” 容枝枝眼露嘲讽:“不是今日,也是明日后日,只要有覃娉婷在,想叫齐语嫣出错,太简单了。” 从前她是齐家的好媳妇,自是不会允许齐语嫣犯蠢连累侯府,是以总是多有规劝拦阻。 好在齐语嫣从前也听她的,只要她强势一些,齐语嫣都会服软。 大抵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嫂嫂不会真的害她,也正是因她肯听好话,容枝枝认为她识好歹,才将她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不愿强势拦阻了,也没叫仆人挡路,只是嘴上糊弄两句,等着她们表姐妹自行作死,岂不快哉? 正说着。 便见朝雾急急过来了,到了容枝枝跟前,便禀报道:“姑娘,方才……” 她很快地便将齐子赋做的事情,同容枝枝说了。 朝夕听完,气得小脸都青了,恨恨地咬着牙道:“姑娘,那可是您的东西,世子凭什么拿去给那个贱人?” 朝雾素来心思多一些,便是开口道:“姑娘,郎君们的心思一向简单,大多不爱惹麻烦,哪里会特意为了个暖手炉惹得家里翻天?” “按理说,玉姨娘没有暖手炉,世子就是心疼,也定是叫仆人备一个就是了,可偏要拿您的。” “奴婢猜想这其中,怕是玉姨娘说了些什么,不然世子是想不到这儿来的!” 朝夕听完更生气了,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个玉姨娘,姑娘您不去招她,她却偏要惹到您跟前来。她与世子真是天作之合,两个贱东西!” 朝雾警告了一声:“朝夕!” 现下可不是在兰苑,虽然目下四面无人,但最好还是不要养成在外头说这种话的习惯,叫人听了去便是麻烦。 朝夕讪讪住了嘴。 容枝枝听了这些,倒也没觉得多意外,即便是那些人间清醒、对自己的夫君没半分期待的夫人们,也少有待见妾室的,便是这个原因。 许多妾室有了郎君的宠爱,便容易不安分,平白给人添堵。 她唇角勾起一丝冷意:“齐子赋此举,倒是给了我一步好棋,我自是要善加利用。” 接着她看了朝雾一眼:“去一趟四公子的院子,便说我打算明日就去为他找夫子,邀他过来商讨找谁。” 朝雾:“是!” 朝夕一头雾水地跟着容枝枝回了兰苑,这事儿又与四公子有什么相干? 见容枝枝回来,玉嬷嬷又禀报了消息:“姑娘,长寿苑那边打起来了,齐语嫣拿着烛台,将覃娉婷打破了相,府医说脸上是一定会留疤了。” 朝夕没忍住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呢?” 说起来,姑娘嫁到这齐家之后,那覃娉婷不知道来来回回,给姑娘找了多少事,过去的三年,家里一半的堵都是那个小贱人挑唆着添的。 如今可算是遭报应了。 玉嬷嬷:“可不是,覃娉婷这会儿,正在长寿苑哭闹呢,说要把齐语嫣送官,说要齐语嫣负责,覃氏怕又是好一阵头疼了。” 容枝枝颔首表示了解,心里又盘算了一番。 没多久,外头的仆人来禀报:“姑娘,四公子来了!” 容枝枝嘱咐了朝夕两句,才点点头,示意仆人们放他进来。 齐子贤的脸上还有齐语嫣日前抓出的痕迹,他不似齐语嫣脸被打青了,还能用胭脂遮挡,是以看起来,还颇有几分狼狈。 只是他心情却是极佳,神清气爽地进来的,便瞧见容枝枝坐在主位,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一副伤怀的模样。 齐子贤愣了:“这……嫂嫂,您这是怎么了?” 朝夕登时便按照姑娘的吩咐,开口说出了齐子赋的所作所为,接着替姑娘打抱不平道:“玉姨娘一个妾室,凭什么能抢主母的东西?世子这分明就是将我家姑娘的脸面,往地上踩!” 容枝枝一脸凄婉地道:“想来世子的心里,是半分都没有我,才为了一个妾室,这样辱我,小叔你先回去吧,我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是没心思想正事了。” “既然你哥哥这样爱重玉姨娘,那定是因为玉姨娘样样都比我强,找夫子的事想来她也能帮你办妥,或许你去问问她吧!” 齐子贤忙是道:“这,嫂嫂,你听说我……” 容枝枝:“我不听!我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哪里有人家,主君是这样多次帮着妾室欺辱原配的,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她捂着帕子,假意嗷嚎大哭起来,一副不管齐子贤有多少大道理,她作为一个伤心的无知妇人,也听不进去的模样。 齐子贤见只要自己开口,容枝枝就哭得更大声,便放弃了叫容枝枝为自己忍让的想法。 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保证道:“兄长实在是太糊涂了!嫂嫂你放心,我这就去帮你把暖手炉拿回来!” 容枝枝:“不行,他可是你兄长,你去要,哪里妥当……” 说完,她似是又伤心了,又开始哭。 齐子贤见这暖手炉不回来,容枝枝是缓不过来,便是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嫂嫂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那玉曼华能给自己办什么事?还不是都得指望容枝枝? 说完便往齐子赋的院子去了。 容枝枝登时就不哭也不闹了,瞧了玉嬷嬷一眼:“遣人看看吧,兄弟阋墙、手足相煎,也是一出能叫覃氏心碎的好热闹呢!” 第70章 齐子赋旧疾复发 朝夕这才明白了姑娘的想法,当即欢欣鼓舞:“姑娘,不愧是您!一个暖手炉,便能叫他们翻天!” 与齐子贤演了半晌,到底是口干舌燥的。 容枝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算什么,此事可不是你想的小打小闹,有好戏在后头呢!” 齐子贤近日里可冲动得很,与他兄长打一架,都是有可能的。 可齐子赋那个身体,如今可是经不住打架呢。 …… 却说齐子贤到了齐子赋的院子,竟是没找到人,一问奴才才知道,齐子赋是去了菊园,在玉曼华的住处。 齐子贤脸色更黑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不是鬼迷心窍了,男子娶妻,难道不是为了帮助自己,举拖自己全族? 那玉曼华到底有什么用处,能闹得哥哥这般不给容枝枝脸面,坑害自己! 越想,他越是火大。 竟是直接都不等仆人禀报,直接便闯入了玉曼华的房中。 如此将那两人都吓了一跳。 齐子赋不快地道:“你疯了?这可是你曼华嫂嫂的房间,日前你闯了女宾席面不够,今日还闯你嫂嫂的房间?” 齐子贤心想明明就是你们两个害我前程,现下还敢教训我呢? 他半分面子没给自己的兄长:“玉姨娘一个妾,叫什么嫂嫂?” 玉曼华脸色一白,哪里会想到齐子贤与自己无冤无仇,上来一句话就是打自己的脸。 齐子赋咬牙:“这也不是你擅闯的理由!” 齐子贤没好气地道:“她不是有孕在身?我料想你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白日宣淫,这才进来的!” 玉曼华听得脸更白了,捂着脸就开始哭了,齐子贤能说出这样的话,必是因为极不尊重她,心里看不起她。 齐子赋当然也品出味来了,黑着脸道:“不管怎么说,玉姨娘也是我的女人,由不得你这样羞辱!” 齐子贤:“一个妾罢了!妾是什么?在我大齐,妾不过就是玩物,只有哥哥你还将她宝贝得不行,当作真公主看待!” “行了,我不想与你说这些,嫂嫂的暖手炉呢?还不快些给我,我拿回去给嫂嫂!”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是容枝枝叫你来的?” 齐子贤脑子都没过,便开口道:“没有!我要来,嫂嫂还拦了我一句,说你是我兄长,我如此作为不妥,这才是贤妻该有的模样。” “哪里像哥哥你养着的这个狐狸精,为了一个暖手炉,都要在家里生出事端,害人害己!” 齐子贤其实并不在乎容枝枝和玉曼华,到底谁才是贤妻,他只在乎谁能够帮到自己,他就站在谁那边。 先前他已经有了姜先生,哥哥又立功了,他自是站在哥哥那边,叫容枝枝退让,因为就算得罪了容枝枝,哥哥以后也能帮自己。 可如今兄长惹恼了首辅大人,前程几乎是完了,自己的先生也没了,那自然又是有个太傅做父亲的容枝枝,更值得指望一些。 容太傅如今即便是在家丁忧,可陛下已经说了,保留其职,足见看重。 齐子贤年纪虽然小,但该有的钻营之道,是半分不少。 想着他的眼神,也落到了床头的那个暖手炉上,劈手便去抢。 齐子赋被挑战了作为兄长的威严,哪里还肯让他拿走,当即便伸手去拦:“这个暖手炉我既然已经拿来了,便是曼华的!” 齐子贤最擅长讲对自己行事有利的道理:“兄长,此物乃是嫂嫂私有,你没得嫂嫂的允许便拿走,如此不告而取,谓之窃!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就是玉姨娘的?” 齐子赋黑着脸不快地道:“齐子贤,我不想与你说这些!你立刻滚出去!” 齐子贤:“我偏不!兄长,你自己糊涂,为了一个狐狸精不要前程就罢了,你还要害我的前程?” “你就是为了我,把这东西还给嫂嫂又是如何了?找夫子的事情还指着她呢,你当真还是我的亲兄长吗?” 这话,便是叫齐子赋犹豫了一瞬。 可这会儿,玉曼华心里也是怨恨齐子贤得紧。 便是可怜兮兮地哭着挑拨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命贱,不配用姐姐的东西。夫君,你便是将东西交给小叔,让他还给世子妃吧!” “莫要为了妾身,叫你们兄弟不合,你看如今,就连小叔也不尊重你这个兄长了!” 玉曼华的话,叫齐子赋面子上极过不去。 是啊,这小子是半点都不尊重自己了! 齐子赋:“够了!给你找夫子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先回去!” 齐子贤见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齐子赋还是不让。 他便是半分情面也不留了,讥讽地道:“你处理什么?从前你就是个病秧子,躺在塌上,什么人脉都没有,如今回京了,你又闹出贬妻为妾的笑话,哪个大儒会给你面子来教我?” 这话齐子贤私下说,齐子赋或许还会有几分羞愧。 可对方当着玉曼华的面说,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说,齐子赋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恼怒之下,他一个耳光便对着齐子贤打了过去:“你这个混账!” 齐子贤本就恼火,还挨了打,怒极之下,便与齐子赋扭打在一起:“你们两个今日害我,我都没打你,你还打我了?你是兄长了不起吗?” “你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六品官员罢了,得罪了首辅大人,你以为你还能升官?” “以后你即便袭爵,可升官保家族荣耀的事,都要靠我的,你清不清楚?不然你一个六品的侯爷,谁把你当回事?你还不知道敬着我,摆你那个长兄的谱!” 齐子赋听着这话,气得七窍生烟! 兄弟两个你一拳,我一拳,生生是将对方往死里打。 玉曼华也惊呆了。 这里的事,终于是传到了长寿苑,覃氏这会儿本就因着覃娉婷的脸,被娘家的嫂嫂缠着哭闹。 又听说了两个儿子,为了一个暖手炉,就打得不可开交。 呼了一声:“天爷啊!” 便吐了血晕了过去。 齐子贤虽然年纪小一些,可不似齐子赋那样,从前身体不好,底子亏空,所以与齐子赋打得有来有往。 最后齐子赋竟是因着大怒,又大动拳脚,令第一支天蚕莲残存的药效,消失得更快了一些。 猛地病发,一阵心梗后,晕了过去! 第71章 世子当是遭报应了吧 玉曼华吓了一跳:“赋郎……” 齐子贤却是半点没将齐子赋的情况,当作一回事,只以为对方晕过去,是因着自己神勇无比,武艺出众。 便是抱起容枝枝的暖手炉,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曼华赶紧道:“快,快去请府医!” …… 齐子贤回来之前,玉嬷嬷便已经将那边的情状,都说与容枝枝听了。 不多时,就听见了齐子贤的声音:“嫂嫂,你看我将什么给你带回来了。” 容枝枝嘴角微微一扯,看着物归原主的暖手炉,故作感动地道:“真是多亏小叔了,小叔果然明事理。” 朝夕忙是上去接过了暖手炉。 齐子贤一脸青紫,觑着容枝枝:“那……那早先嫂嫂说,给弟弟找新夫子的事……” 容枝枝:“你放心,我明日便亲自去一趟姜先生的府邸,求他老人家帮着引荐,不知小叔可有看好的夫子?” 齐子贤的眼睛亮晶晶的:“自是有了,我觉得徐德老先生,也是极好的。” 徐德与姜老先生,实则是至交好友,在大齐一样是广有贤名。 容枝枝立刻道:“好,我明日便去求一求姜老先生,但成与不成,我也不敢同小叔你保证,小叔想来也知道,徐老先生也是十分严格的。” 齐子贤开心坏了,忙是道:“好好好,那便有劳嫂嫂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徐老先生会不要自己入门。 以他的才学,徐老先生若是能得他这样的学生,想来是高兴都来不及,姜老先生不肯要自己,分明就是对方没有眼光。 既是如此,齐子贤也是不稀罕那个姓姜的老匹夫了。 话刚说到这儿。 秋熠便过来传话了:“世子妃,四公子,侯爷叫你们去一趟世子的院子!” 齐子贤脸上的笑容,登时便僵硬了半分。 不敬兄长,与对方扭打在一起,到底也是个罪名,只希望父亲随便骂自己几句便罢了。 容枝枝故作惊讶地起身,明知故问:“公爹忽然叫我们去做什么?” 齐子贤小声道:“兄长晕倒了!” 容枝枝一脸紧张:“这……怎会如此啊,走,赶紧去瞧瞧!” 这会儿,信阳侯正在生大气。 容枝枝与齐子贤进屋的时候,便正好听见府医禀报:“侯爷,这……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的也诊断不出来。不过,不过……” 信阳侯:“不过什么?” 府医:“不过这个症状,有点儿像从前世子卧病在床的时候……” 信阳侯大骇:“什么?” 信阳侯正愁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见齐子贤一进屋,当即便上去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看看你将你兄长打成什么样了?” 齐子贤到底是年轻气盛,这几日心里又一直憋着火,眼下又挨了打。 当即便不服气地道:“父亲,您凭什么打我?府医都说了,兄长是旧病复发了,根本就不是我打的!” “再说了,先前在菊园,也是兄长先动手的,他一个做兄长的,对弟弟都这般不好,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玉曼华这会儿,便是开始哭了起来:“赋郎啊,你快醒醒!都是我不好,偏生我的手生了冻疮,你随手取来一个暖手炉,让世子妃不高兴了,才闹出这些事……” 容枝枝哪里不知道,玉曼华这样哭泣的用意。 果然,信阳侯听完了玉曼华的哭诉,不高兴的眼神便落到了容枝枝的脸上,正要呵斥她为了这点小事,便闹得家宅不宁。 容枝枝便先对着玉曼华开了口:“你知道是你不好就好!府上什么样的暖手炉没有?” “一个妾室,偏要教唆郎君抢主母的东西,闹得家宅不宁,也不知道先昭国的皇后,是怎么教你的!” “小叔都是看不过眼了,才要去拿回来,我劝都劝不住。罢了,眼下说这些也是没用,朝夕,拿我的帖子,请义父过府来给世子瞧瞧!” 朝夕:“是,奴婢这就去。” 容枝枝口中的义父,自然就是唤容老太君义母的神医了。 这下,信阳侯哪里还敢骂她? 便是扭头就看向玉曼华,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搅事精!” 齐子贤也是没忘记那会儿,自己是为何与兄长打起来的,应和道:“可不是搅事精吗?” “兄长本都犹豫了,想着他是不是做错了,要将暖手炉还我的,便与玉姨娘哭着挑拨了几句,气得兄长又与我吵起来,这才动了手。” 信阳侯听到这里,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动手又顾及对方腹中的孩子。 便是生气地道:“子赋将你带回来,真是家门不幸。上辱祖宗,下害族人!” 玉曼华给容枝枝招骂不成,还给自己招了一顿,面色便是青白交错。 她一生里听过的所有难听的话,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在齐家听得多。 容枝枝也冷着脸道:“说来,圣旨下来至今,我还没有喝过玉姨娘的妾室茶。” “想来正是因此,玉姨娘才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唯恐家宅和睦。既是这般,明日一早,你便来我院中奉茶吧。” 玉曼华咬唇,一脸委屈。 而这会儿齐子赋还晕着,也没人帮她说话。 信阳侯还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便只能啜泣着道:“是,世子妃息怒,我明儿一早便去!” 到了这会儿,她心里已然是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那个暖手炉了。 她本想着容枝枝来大闹,气得齐子赋与她生分,如此自己便更得齐子赋的心意和信任。 她哪里会知道,来闹事的人会是齐子贤?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 信阳侯心急如焚,齐子贤也颇为紧张,不为别的,只是若是真的将齐子赋打出了一个好歹,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玉曼华更是一直抹眼泪。 只有容枝枝面上焦急,长长的睫毛确是微微垂着,藏着眼底的幸灾乐祸。 终于,神医姗姗来迟。 信阳侯忙是出去迎接:“神医,快给小儿瞧瞧,他这到底是如何了?” 神医给齐子赋摸了一会儿脉,便已经明白,这是没用第二支天蚕莲的缘故,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哪里不会知道,以容枝枝的谨慎,不可能连这事都忘了。 想来这是不想给齐子赋治了。 他这才满意了,义母的死,他哪里会不生气、不想叫齐家人付出代价? 他只字不与信阳侯提少用了药的事,只道:“旧疾复发。” 信阳侯难以置信地道:“怎会复发?枝枝不是已经求药,给子赋治好了吗?” 神医冷笑了一声:“侯爷也知道,他这病是枝枝治好的。眼下又如此,世子应当是遭报应了吧!” 信阳侯:“……” 第72章 你去佛堂跪几日为我祈福 他面皮一抽,万是没想到神医这般不给面子,说话如此直接。 可眼下还求着对方救人,也不便动怒,便只好道:“还请神医一定救救小儿,他可是侯府的世子,是枝枝的夫君啊……” 神医拿出银针,不客气地将齐子赋扎醒。 还故意不收力,给他扎出许多血来。 看得信阳侯眉头紧皱,可他到底也不会医术,便也不清楚这血是不是非流不可,是以不敢多言。 而懂医术的府医在边上瞧着,更是不敢说话了,只以为神医这么扎,自有神医的道理。 齐子赋醒来之后。 便听见神医道:“休息一会儿,便能下床了。只是既是旧疾复发,日后会日渐衰弱,时而不时地发病,变成从前那样,甚至丧命。” 义父的话,自也在容枝枝的意料之中。 齐子赋第一次发病之后,后头就会越来越频繁,直到再也不能下床,本是三个月左右才会躺回去。 如今得益于他与齐子贤比划的这顿拳脚。 想来便就是这月余的事了。 若是再多动怒几回,或动手打架几回,怕是倒得更快。 齐子赋听完,觉得天都塌了:“怎……怎么会?好端端的,如何会复发?我不是已经好了吗?我不是痊愈了吗?” 容枝枝从旁假惺惺地抹着眼泪道:“许是上次,世子生气地与我说,宁可我没有将你治好,宁可一辈子不能下床,也不想承我的情。此话被老天听到了,这才复发!” 齐子赋一噎。 他自己说过什么,他自己都忘了,眼下容枝枝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来。 神医听到这里,便是配合着冷笑了一声:“难怪会复发了,原是世子求仁得仁。” 枝枝竟是连这样忘恩负义的话都听过,神医都不敢想,若是义母知晓这些细节,会不会气得死后都不得安宁。 听了神医的嘲讽,齐子赋也是面如菜色。 容枝枝叹气,擦着眼睛:“世子厌恶我便罢了,怎能当真说那样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当日便恐慌不已。不想神明真的听了去,日后这个侯府可怎么办哪……” 信阳侯脸都青了,瞪着齐子赋道:“你平常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有你这般许愿诅咒自己的蠢货吗?” 齐子赋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并不是因为“许愿”,被神明满足了。 可他又没别的法子解释自己这三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倒下了! 他忙是看向神医,急急地问道:“神医,我还能治好吗?” 神医瞥他一眼,怼道:“治好做什么?世子先前不是都说了,很愿意一辈子卧床?” 齐子赋神色尴尬,都不敢往容枝枝那边看。 便是心虚地开口道:“这……我以后还要照顾枝枝,自然还是希望自己能好好的。” 神医冷笑:“照顾枝枝?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他也懒得与齐子赋再多说什么,怕自己说多了,反而给容枝枝惹麻烦,便是起了身,他的药童也背起了药箱。 接着看向信阳侯:“侯爷,世子中毒多年,本就难治。如今复发,我也是束手无策!” 容枝枝故作紧张地问道:“这……义父,您当真是没办法了吗?” 神医摇摇头:“没有,药石罔效!” 他说的也是实话,在齐子赋今年第一次发病之前,若是服用了第二支天蚕莲,也还是来得及的。 可这会儿已经发病了,来不及了。 是以神医也明白,枝枝是真的放弃齐子赋了,没想过再叫他好起来。 容枝枝又红了眼眶:“这可如何是好?可有什么办法,能叫世子的身体再撑一段时间?” 神医配合演戏道:“少动手,少生气便可。” 容枝枝:“这,唉……” 信阳侯父子本还有些怀疑,因为齐子赋对容枝枝不好,神医并未尽心,但见容枝枝这样仔细地问,便也放下了这些怀疑。 也是,子赋到底是容枝枝的夫君,她怎么会不盼着子赋好呢? 神医拱手道:“另请高明吧!告辞!” 容枝枝:“我送您出去。” 将神医一路送出了侯府,走出侯府数步,避开了府上的人。 神医这才欣慰地看着容枝枝:“你并不糊涂。” 他先前听说容枝枝回了信阳侯府,还在为他们家盘算,险些没气死。 这回过来,说是帮齐子赋看病,其实是想骂容枝枝一顿的。 好在他先诊了脉,这才没有误会容枝枝。 倒也是了,枝枝的医术外人不清楚,他却知道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若当真是想救齐子赋,哪里会叫自己过来?她自己便处理了。 容枝枝眼底都是寒芒:“这样的血仇,谁能糊涂得起来!我这颗心,如今就是拿开水烫,都是软不下来的。” 神医安慰了一句:“莫要太苦着自己,义母希望你过得好。” 容枝枝:“义父放心,日后苦的只有对不住我的人。重我者,护之。负我者,损之。而害我者,我必为他们超生!” 神医在心里叹气,从前明明是个再听话不过的小姑娘。 他轻声道:“以后要我配合演戏,尽管下帖子,你放心,义父与你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容枝枝难得露出了笑:“不正是因为相信义父与我的默契,今日才什么都没与您串通,便叫您来了吗?” 神医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对了,你与首辅,是否有些交情?” 容枝枝一愣:“义父为何这样问?” 神医道:“日前有一家权贵,偏要叫我上门救人,我问了问,知晓不过是点小病,随便一个大夫便能看好。” “我便不愿意去,可对方想权势相逼。正要动手,是首辅大人主动出面,为我解围了。” “后头我问他为何出手,他说因为我与他的一名故人有交谊。可我素来孤僻,在京城有交谊的人,也没几个。” 容枝枝听罢,明白自己这是欠了沈砚书一个人情。 便只是点点头:“此事义父不必挂心,后头交给我便是。” 神医:“好。” 目送神医走远后,容枝枝心绪复杂,她都说了不必沈砚书出手,没想到他还是在暗中给她的亲友帮忙。 转身回齐子赋的院中。 还没进门,就听见信阳侯在骂齐子赋和玉曼华:“你们一天到晚,便就知道害人害己!侯府的暖手炉不够多吗?” “枝枝的暖手炉是抹了胭脂,格外妩媚动人一些,还是涂了香料,能熏得你们快活似神仙?才叫你们两个没脑子的东西非要抢去!” “你身为侯府的世子,被一个妾室教唆着屡屡无事生非就罢了,平日里还连自己都要咒。眼下好了,连神医都说没法子,你高兴了?” 齐子赋灰头土脸,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好,内心也无比焦虑。 眼见容枝枝回来,他心思一动,便是开口道:“枝枝,若不是你小气,一个暖手炉也要计较,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这一次怕当真是我说错话,惹怒了神明。不如你去佛堂,为我跪上几日祈福,兴许菩萨就开恩了!” 第73章 你是不喜欢这份大福吗? 容枝枝倒是没想到,齐子赋还能这等折腾她的心思。 眸光落到了齐子赋的身上,淡声问道:“这么说,世子是后悔自己先前与我说那些话了?” 齐子赋面色一变,承认自己后悔说那些话,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伪君子。 嘴上说着不稀罕容枝枝治好自己,心里却其实重视此事的很? 这令他心里有些恼容枝枝,既然爱自己,直接替自己去跪就是了,多余问自己这一句做什么?不是平白叫自己这个夫君下不来台吗? 他沉着脸道:“我已经说过的话,自是没有后悔的道理。” “我只是想着,你见着我这般,哪怕是为了你世子妃的地位,为了做未来的侯夫人,恐也是不甘的,这才给你一个为我去祈福的机会罢了。” “你嫁到这个家里,齐家人都待你不薄,本也是你的福气。” “我若不是担心你的未来,岂会在神明面前如此出尔反尔?” 容枝枝觉得他当真不愧是齐子贤的亲哥哥。 强词夺理的本事,当真只有真正的一家人才会有,明明是为了他自己,倒是好意思说是担心自己的未来了,自己还无端又有福气了呢。 容枝枝淡淡道:“世子何不自己起来,过去跪呢?话是你说的,世子自己跪,菩萨才能瞧见你的诚意啊。” 齐子赋眉心一皱,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枝枝。 枝枝这是什么意思?他将帮自己祈福这么好的机会,交给枝枝,她竟然都不想要? 信阳侯看向容枝枝,道:“子赋如今这个模样,哪里跪得了?你是他的妻子,夫妻一体。” “你去跪或者他去跪,在菩萨跟前,想来都是一样的。” “如今他成了这样,去跪个几日,在菩萨跟前诵诵经,也是你应当做的。” 朝夕听着信阳侯这番话,气得暗自咬牙。 亏得自己先前,还觉得侯府是个讲道理的人呢,呸,自己真是瞎了眼,齐家就没半个好人。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可是公爹,儿媳已经答应了四弟,明日就为他出门去拜会姜老先生,是以一定要好好歇息。若是去佛堂跪着,这不是误了事吗?” 齐子赋听完,生气地道:“枝枝,难道四弟的学业,比我的身体还重要吗?我才是你的夫君!” 齐子贤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高兴。 可到底是因为与自己打架,兄长才忽然发病,父亲还在气头上,他也是不敢贸然插话。 玉曼华:“是啊,世子妃,你这样在意小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呢!说来,今日也是小叔过来,为你讨暖手炉……” 容枝枝听到这里,举步走到玉曼华跟前。 吓得玉曼华后退了两步,齐子赋头都正是晕着,便急急地想下床来保护玉曼华:“枝枝,你想做什么?曼华的腹中,可是有我的骨肉!” 却不想自己腿软着,竟是一个趄趔,若不是秋熠扶得快,便已是摔下床来。 而这个当口。 容枝枝一个耳光,已经甩到了玉曼华的脸上。 “啪!”的一声。 打得玉曼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作为公主,她是第一次被人掌掴。 容枝枝盯着她,寒声道:“我知道你素来下贱,也没半分家教,才会无名无份的怀孕,无婚无嫁便住在侯府。” “可你自己上不得台面,也莫要污了侯府的名声,你方才那句疯话,若是传出去了,毁的不止是我,还有这个侯府。” “料想也只有你这样的贱妇,才会有这般下作的想法,常言道长嫂如母,我与小叔的关系便似如此。” “心脏的人,果真是看什么都脏。我的话,你若还有听不懂的地方,我倒也是乐意再给你一巴掌醒醒神!” 玉曼华被打得脸一片红肿,又被讽刺的面色青紫,便是转身扑到齐子赋的怀里哭了起来:“赋郎……” 齐子贤厌恶地道:“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兄长还活着呢,你便同嚎丧一样!” 玉曼华果然是个贱人,那句话分明就是想坏自己的名声和前程! 玉曼华一噎,这下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信阳侯听了容枝枝的话,也是嫌恶地看了玉曼华一眼,盯着齐子赋:“管好这个女人的嘴,有的话不是能乱说的!” 齐子赋:“是!” 他也知道玉曼华那句话说得糊涂,可枝枝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动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不快地道:“枝枝,曼华也不过就是担心我,怕你不肯去为我祈福,所以口不择言罢了,我也是信任你会真心在菩萨面前盼着我好,这才叫你去的,若是换了他人,我还不敢托付……” 容枝枝差点听吐了,他这一副叫自己去跪几天,都是因为恩赐了自己无数信任的嘴脸,委实是叫人恶心。 她淡淡道:“想来这个家里,愿意真心给世子祈福的人多的是,倒也不缺我这一个,难道玉姨娘就不愿意吗?” 齐子赋忙是道:“曼华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 容枝枝听得想笑,玉曼华身体娇弱,自己便是不娇弱了? 说完对上容枝枝冰冷的眼神。 齐子赋自己也是心虚,又忙是补充了一句:“况且她有孕在身……” 容枝枝面无表情地看向信阳侯,温言道:“公爹,世子这病,求菩萨也不一定有用,可小叔的前程却是耽误不得。” “您一共就两个嫡子,义父说了世子的病,他也没法子,为了这个侯府的未来,相信您也清楚,儿媳当以谁的事情为先!” 齐子赋听得瞪大眼。 颇为不敢置信地道:“枝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是在怂恿父亲放弃自己,事事以弟弟为先吗? 容枝枝只淡淡看他一眼,耐心地等着信阳侯的回答,她这句话,可不止是恶心齐子赋,也是为了叫齐子赋看明白他的父亲呢。 在信阳侯的眼里,家族利益永远是第一的。 齐子赋算什么? 果然。 信阳侯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便避开了齐子赋的眼神,对容枝枝道:“子贤的事情,你这几日多上上心!” 齐子贤忙是道:“父亲英明!” 齐子赋更难以置信了,脸上都是受了莫大打击的神情:“父亲?四弟?” 容枝枝见着他的表情,只想笑,不过是亲眼见识了这侯府众人,与他一样的自私与肮脏,便受不了了? 先前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嫁到这虎狼窝做儿媳,是自己的福气呢? 容枝枝:“夫君,公爹明事理,小叔当断则断,你有这样的父亲和弟弟,是你的福气的啊,你的脸色怎这样难看,这是怎么了?你是不喜欢这份大福吗?” 第74章 她怎么能不愿意为他跪? 齐子赋:“……”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甚至想撑着自己的病体起来,将这个家砸烂,四弟将自己打成这样,父亲却是这样无情,如此快便把四弟看得比自己紧要。 这叫齐子赋如何接受? 他更难接受的是:“枝枝,你可知道,我才是你最应当看重的人,你眼里应当只有我才对……”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曼华,你也对我拿走暖手炉的事情不满,可这是多大的一件事,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容枝枝一副无奈的模样:“世子,你当真是误会了。我是你的妻子,可也是这个府上的世子妃,自也要为整个侯府着想。” “小叔前程有望,将来也能帮扶你一二。再说了,你们本是亲兄弟,世子你怎么这样自私,只顾着你自己呢?” 齐子贤忙是帮腔:“就是,兄长你才是自私!嫂嫂,你这样为我着想,你放心,将来不管兄长如何了,我也是会如同孝顺母亲一样孝敬你的。” 容枝枝可一点都不稀罕他的孝敬。 他自己的母亲,可是被他推得一头血,这会儿还在病榻上躺着呢,齐家人的“感激”、“孝敬”、“报答”,那都不是寻常人承受得起的。 可她自还是装得一脸感动:“我就知道,我为这个家做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见他们都已经“嫂慈叔敬”起来了,齐子赋好险没气出一口血来。 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越发难受了,脏腑也是一阵绞痛。 容枝枝看着他的模样,只是想笑,就这么点事儿便能气成这般?先前恶心自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会生气呢? 挺好,他越是愤怒,身体毁得越快呢。 这三年的康健,都是容枝枝给他的,如今对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容枝枝是一天都不想再多给,只盼着他越早下不来床越好。 信阳侯看着儿子的模样,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内疚,到底是自己的嫡长子。 心里正犹疑着,要不给子贤找夫子的事,先缓几日,还是先叫容枝枝去祠堂跪一下? 容枝枝眼下见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等信阳侯开口狗叫,容枝枝便率先道:“公爹,不知你可知晓,小姑今日将覃家姑娘的脸打破了,怕是要留疤!” 信阳侯瞪大眼:“什么?还有这事?” 他打完了齐语嫣,气得要命,又与容枝枝在书房聊了一会儿,便听说两个儿子又打起来了,都还来不及收到长寿苑那边的消息。 容枝枝一脸忧愁:“是啊,世子的舅母覃夫人,这会儿正是在婆母的院子里头大闹呢。” “小姑总是这般不稳重,可如何是好啊?若是能有什么法子,叫她的心思沉一沉就好了!” 这话自是点醒了信阳侯。 他黑着脸道:“这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也当是让她去诵诵经,这样吧,正好子赋需要人去菩萨跟前认错,便叫语嫣去跪上几日吧!” 先前女儿的耳朵,都被他扇聋了。 这会儿他也是不便再动手了责打了,去跪一跪静静心,也是顶好的。 容枝枝抚掌道:“这真是皆大欢喜!小姑是世子的亲妹妹,想来也是会好好为世子祈福的,总算是有人在神明跟前,为世子赎罪了!” 齐子赋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又是失望又是难受,甚至有些恨枝枝对自己薄情寡义,她怎么能不愿意为自己去跪呢? 她怎么能把四弟的事情放在自己前头,还怂恿父亲也这样呢? 这令他忍不住想起来,当初他们刚成婚的时候,枝枝可是事事都以自己为先,并不需要自己说,便为自己求神拜佛。 一听得释空大师有天蚕莲,不顾柔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跪上山去为自己求药。 甚至自己从前嫌苦不肯吃药,她都会笑着哄自己,怎么还小孩子脾性。 可如今…… 这样的落差,叫他心酸又难过,竟是红着眼眶,愤愤地躺下了,还转过身,背对着众人。 叫原本在他怀里哭泣的玉曼华,肢体都顿在半空,好一阵尴尬:“赋郎?” 齐子赋心想,枝枝见自己不高兴了,也该过来哄自己了,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话,自己也会原谅她的过错! 可他只听到容枝枝语气里头,还带着几分松快:“既然事情都有了好的解决法子,我们便都散了吧,就莫要耽误世子养病了!” 信阳侯:“好。” 接着便是众人离开脚步声。 临走,容枝枝还盯着玉曼华说了一句:“玉姨娘,世子如今最爱重,最心疼的就是你,你好好照顾世子吧!” 信阳侯原是想着,儿子病倒了,容枝枝总不该侍疾都不曾吧? 眼下听对方这样一说,倒也歇了心思,也是了,有玉姨娘照顾也是一样的。 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子赋没听到父亲对自己的歉意,也没得到容枝枝的劝哄,他难以置信地回身看了一眼,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脸如猪肝色,便是险些背过气去。 府医忙是提醒道:“世子,莫要动气啊!冷静,以您的身体为重……” 唉,神医先前说世子休息一下便能下地了。 可世子再这么动气几回,都不知得休息多久。 …… 信阳侯住的院子远一些,便是先行离去了。 他走了之后。 容枝枝见四下除了自己的婢女,再无他人,便对齐子贤温言道:“小叔,世子的身体怕是不好了,日后这府上的世子,恐会是你。” 齐子贤面色一变,本是有些担心容枝枝这样寻思,便会防着自己。 却不想容枝枝竟是道:“其实这个家中,我最看好的便是小叔你。只有你会读书,明事理,今日你还为我取回了暖手炉。” “若世子真的不好了,侯府未来交给你,我也再也没有不满意的。自今日起,我定是会好好为你擘划前程,你尽管放心!” 齐子贤晶亮了一双眼,从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取代兄长。 因着对方是嫡长子,从小所有的人都告知他,府上的一切将来都会是对方的,被告知得多了,他哪里还会有抢的心思? 今日听了容枝枝这话,一颗种子投下去便开始疯狂地抽枝发芽。 他忙是对着容枝枝一拱手,道:“嫂嫂,日后我定是唯你马首是瞻,嫂嫂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容枝枝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不然都懒得骗他。 第75章 还想要我暖手炉吗? 容枝枝笑了笑:“小叔言重了,我便先回去了,婆母近日里对我有诸多不满,小叔若是得空了,便去为我开解一番。” 眼下覃氏正是恨自己恨得要死的时候,她的好儿子过去说自己的好话,还能不将覃氏再气出两口血? 齐子贤近日里其实很讨厌母亲,可为了容枝枝今日这番话,忙是道:“嫂嫂放心,我一定会去的。母亲上了年纪,总是不讲道理,我也是应当好好说说她!” 容枝枝果真是放心地走了,等着看齐子贤这个炮仗,今日是否能再为自己提供一些惊喜。 到了晚间。 奴才们端来了膳食,容枝枝刚开始用。 便听朝夕眉飞色舞地禀报:“姑娘您是不知道,四公子去了覃氏那边,两人为了您发生了争执,四公子还说了不少重话,覃氏气得哭了一个时辰,哭得抽过去了。” “那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大夫的,折腾了好一阵。四公子竟是半点内疚之心都没有,覃氏醒了之后,他还说覃氏气量狭小,气得覃氏又吐了血,拿着茶杯砸他,叫他滚了。” 容枝枝一点都不意外齐子贤的所作所为。 如今有了一个能支持他当侯爷的嫂嫂,他还会怀疑嫂嫂人不好吗?他只会觉得,母亲连支持自己前程的嫂嫂都不能容,那不是自己的好母亲。 他们这样互相狗咬狗,没多久,便会互相撕下对方所有的血肉。 她淡淡问道:“覃夫人母女还在府上吗?” 朝夕:“那倒是不在了,覃氏将她们打发了,说叫给她三日时间,她好好想想如何给覃家一个交代。” 覃氏一辈子的烦心事,恐怕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多。 只是覃氏不高兴了,她们自然就高兴了。 容枝枝颔首,倒是难得多用了几口饭。 第二日一早,朝夕便是喜滋滋地伺候容枝枝起床:“姑娘,玉曼华那个贱蹄子来给您敬妾室茶了,这会儿正是鹌鹑一般,在外头等着呢。” “听说你们走了之后,世子不知为什么又动了气,气狠了,夜间又叫府医守了半夜,这会儿还没能下床,这杯妾室茶世子是喝不上了。” 照着大齐的规矩,妾室茶是要主君和主母一起受的。 容枝枝嗤笑了一声,也不难推想齐子赋为什么生气。 他的父亲,他的妻子,甚至于整个人间,都应当围着他转啊,怎么能去操心他弟弟的事呢? 他定是一晚上都想不通,也接受不了的。 仆人伺候着她起身梳洗好了,容枝枝便开口道:“叫玉曼华进来吧!” 朝夕:“是。” 玉曼华走进正厅,便见着容枝枝端坐在主位上,因着容老太君新丧,容枝枝并未穿红着绿,头饰也用得十分素淡。 可这般瞧着,更显得纤尘不染,眼神盼顾之间,竟似神仙妃子,叫人只可遥望,不敢冒犯。 令一直在昭国受天下供养的玉曼华,竟都生出了一丝自卑来。 走到容枝枝跟前后,她便见礼:“见过世子夫人。” 容枝枝看着她满脸屈辱,淡声问了一句:“你似乎不服?” 玉曼华挑衅道:“世子夫人,一个主母的位置有什么用?世子回来之后,来你房里留宿过吗?” “一个女人,活成你这般,难道你不觉得可悲?” “你年岁渐长,今年已经二十了吧,可夫君一直到今日都还不肯碰你,心里只记挂着我,难道你不妒忌吗?” 朝夕气坏了:“放肆!竟敢在世子夫人面前说这等话,你是不要命了吗?” 玉曼华轻蔑地道:“怎么?我腹中怀着世子的孩子,难道你们还真的敢打死我不成?” “世子夫人,我尊重你才叫你一声夫人,我若是不肯尊重,实则……世子心尖上的我才是夫人,而你才是妾。” 容枝枝倒是觉出了几分意趣来:“想来你在门口的那副鹌鹑状,也是装给外院的奴才看的了。” 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表现出张牙舞爪的一面。 若是自己真的教训了她,落到府上仆人们的眼底,想来便是盛气凌人的自己,欺负一个柔弱可怜之人。 玉曼华扬起下巴:“不错!世子夫人你若是不希望日后府上的仆人,都说你是个毒妇,夫君也为此与你离心,我劝你还是放我回去,别想着喝什么茶,不然日后,夫君更是不会来你房中了。” 朝夕听着气坏了:“你这个贱妇在胡言什么?世子几次要与我们家姑娘圆房,是我家姑娘不乐意!” 玉曼华:“这样的话,你们骗骗自己就行了!世子夫人你自己肯相信吗?” 容枝枝嗤笑了一声,懒得与她继续分说。 只淡声道:“玉姨娘,你既然犯到我的头上,我今日便教你几个道理。” 玉曼华一愣。 容枝枝冷声道:“跪下。” 玉曼华还想反对,却是被人押着,跪在了容枝枝的跟前。 容枝枝掐着她的下巴,不咸不淡地道:“叫你做妾,是陛下的圣旨,今日这杯妾室茶你若是不肯敬给我,便是抗旨不遵,明白吗?” 话毕,容枝枝松开了她,拿着帕子嫌恶地擦了擦指尖。 玉曼华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只觉得跟前的容枝枝看自己的眼神,宛如毒蛇一般,好似只要她想,一口便能咬死自己。 容枝枝语气轻蔑:“莫说是兰苑了,这府上都没一个你的心腹,你孤身一人在此,是怎么敢这样轻狂的?” 玉曼华听到这里,又想起来沈砚书说容枝枝可以勒死自己,更是恐惧了,脸色也有些发白。 容枝枝吩咐道:“给玉姨娘一杯茶,要开水。” 朝夕:“是!” 不多时。 这杯开水便到了玉曼华的跟前。 她明白了容枝枝的意思,对方这是要自己用开水敬茶,茶杯的瓷器那样轻薄,里头又是开水,端在自己手里,手定是会被烫伤。 她犹疑着没动。 容枝枝道:“怎么?这杯妾室茶,你是不愿意敬?若当真是如此,我眼下便遣人将你送回鸿胪寺,再求见陛下,说你不甘心做妾。” “陛下和沈相正是厌恶你,便是你去说因着是开水才不肯,想来他们也是懒得听你分辩,会不会见你的面都说不好。”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个床都下不来,前程毁了泰半的夫君,届时保不保得住你!” 玉曼华面色一变,权衡了一下,便立刻端起了那杯茶。 叫她为妾的那封圣旨,也说明了永安帝对自己的憎恶,定是不会维护她的,她不能因为一杯茶就被赶走。 只是那茶水是真的烫。 烫得她想哭,死死咬着下唇隐忍着,却又不敢将茶杯丢出去。 容枝枝冷冷地看着她:“听说你受了冻,手生了冻疮。眼下,你的手还冷吗?还想要我暖手炉吗?” 第76章 我现在就写休书! 这回玉曼华算是明白了,容枝枝今日叫自己过来敬茶,实则就是为了敲打自己要她的暖手炉的事。 她烫得指尖通红,哭丧着脸道:“不……不冷了!世子夫人,您请喝茶。” 然而容枝枝并不接。 只淡淡看着她被烫得快发疯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道:“便是如此喜欢抢旁人的东西?夫君你要抢,一个暖手炉都要抢?” 玉曼华咬唇,满面的委屈,只是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请世子夫人喝茶。” 然而容枝枝还是不动。 见着玉曼华开始发颤,那杯茶几乎就要端不稳。 容枝枝淡淡提醒:“这茶若是泼到了我裙摆上,你便重新敬茶。” 玉曼华只好重新将茶杯端稳。 眼见眼泪就要掉下来。 容枝枝道:“世子不在这里,想必你明白,你的眼泪对我是无用的。对了,方才你说谁才是妾室来着?” 玉曼华这会儿后悔死了,早知道容枝枝一点不按自己的预想出牌,她今日也不会叫嚣了,平白叫自己吃这份苦。 她只好把眼泪憋回去,憋屈地道:“是奴,奴才是妾室!” 容枝枝:“你不是说,不被爱的才是妾室吗?” 玉曼华:“……” 她眼下只觉得,世人都被容枝枝骗了,她在昭国的时候都听说过,大齐的第一贤妇容枝枝,温良贤惠,端庄典雅。 如今看来,这是哪里温良了? 说容枝枝是厉鬼投胎来的,玉曼华都相信。 容枝枝轻声道:“怎么?不愿意答话?是因着茶水渐渐冷了,叫你手不烫了,嘴反而硬了?朝夕,给她再换一杯开茶。” 玉曼华忙是道:“不不不,世子夫人,奴错了!不用换了!奴方才是糊涂了,说了不该说的,还请世子夫人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方才她有多轻狂,眼下瞧着便是有多窝囊。 朝夕都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还以为是以为多了不得的一个人物呢,便在他们家姑娘面前叫嚣,没想到一杯开水便能收拾了。 玉曼华做了那么多年公主,在宫里一直受宠,从前只想着自己日后若是成婚了,驸马也是不敢纳妾的,哪里需要什么手段应付后宅众人? 这会儿落到了容枝枝手中,她才知道原来一点小伎俩,都能将自己折磨得面无人色。 她从前也不是没用伎俩去折磨别人,今日落到了她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多难受! 容枝枝看着她:“你年轻貌美,正是轻薄张狂的好时候,郎君们眼里想必都是你,哪里还需要我一个二十岁了的老女人原谅。” 玉曼华脸都白了。 这容枝枝真是记仇无比,自己做了叫她不高兴的事,说了叫她不高兴的话,都是要还给自己的。 她忙是道:“世子夫人也正是年轻,是我,真是我糊涂了……” 朝夕讽刺地道:“你也知道我们家姑娘正是年轻呢?二十岁了都要叫你嘲讽一句,怎么了?你是天生命薄,活不到二十吗?” 玉曼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里知道容枝枝没自己想象的好对付就罢了。 就连容枝枝的丫鬟,都能叫自己难堪。 也是了,当日容枝枝守孝完回来,不也就是这个死丫鬟,骂自己是娼妇吗? 可这会儿,她也不敢辩驳什么,只是看向容枝枝,又说了一遍:“求夫人喝茶!” 容枝枝不言不语,便由着玉曼华恐惧惊惶地继续跪着。 待到那杯茶已经温冷了,容枝枝才不紧不慢地将茶接了过来。 玉曼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容枝枝便反手将那杯温茶,泼到了玉曼华的脸上,叫玉曼华惊叫了一声:“啊……世子夫人,您……” 容枝枝放下了茶杯,不紧不慢地道:“实则是你太过恬不知耻,我便帮你醒醒神,洗洗面。” “免得你日日对你自己轻薄下贱的言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届时丢的是你的好夫君的脸。” “一会儿你回去与他哭诉的时候,告诉他不必谢我了,为他的声誉着想,都是我这个主母应当做的。” 玉曼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容枝枝竟是都料到了,自己打算回去与齐子赋哭诉了,可她一点都不怕吗? 瞧见玉曼华脸上的诧异。 容枝枝眸光轻蔑:“下回来想我跟前作妖的时候,可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打蛇要打七寸,莫要拿一些对敌人无关轻重的东西去吓唬人。” 她竟是觉得,自己会怕她去找齐子赋告状?齐子赋如今在她眼里,是个什么东西? 玉曼华面皮一抽。 容枝枝接着道:“第二,你离开了这个院子后,大可以去看看,那些仆人会不会为你说一句话。” “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握在谁手里,也知道平日里对他们好的是谁,你在我的院子门口装委屈,实则观众只有你自己!” 容枝枝执掌侯府中馈三年,覃氏身体不好且懒,事情都是丢给她在管。 府上除了几个主子身边紧要奴才卖身契在覃氏手里,其他的都在容枝枝手中,何况平日里容枝枝对府上的仆人极好。 逢年过节,从来不曾亏待众人,常常赏赐,若是谁遇见个难处,容枝枝也是能帮则帮。 她三年累积的好名声,做的善事,收拢的人心,岂是玉曼华一阵表演便能消去的? 世人可并不都如齐家几口忘恩负义。 玉曼华听完,更是难堪得很。 而这会儿齐子贤也急匆匆来了,在门口便叫喊:“嫂嫂……” 容枝枝:“让四公子进来吧。” 这会儿在齐子贤的眼里,容枝枝便是自己这边的人,更是能叫自己金榜题名,成就无边伟业,还当上侯爷的人! 是故他进来,瞧见了玉曼华,便是讥讽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不怕污了我嫂嫂的地?” 他讨厌玉曼华,可并不完全是为了容枝枝,也是为着玉曼华昨日说的那句质疑他和容枝枝关系的蠢话。 容枝枝也看她一眼:“茶敬了就走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是等我打赏你不成?” 玉曼华本就被容枝枝收拾得心中委屈难言,此刻又叫齐子贤刺了,听完这话,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一路跑回了齐子赋的院子。 便是哭哭啼啼的,将自己今日的遭遇,都与齐子赋说了,只是却隐下了自己说了那些轻狂的话,只说了容枝枝欺辱自己的部分。 听得齐子赋眉头直皱:“我当真是没想到,她骨子里竟是这样的毒妇!你都放下身段给她敬茶了,她还敢折辱你。” “有你这样尊敬她的好妹妹,有我这样在乎她的夫君,还有世子夫人的尊贵身份,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简直是贪得无厌!” “她是不是以为,我当真是不敢休了她?拿笔来!我现下便要振夫纲,给她写一封休书!” 第77章 就知道耍她的大妇威风! 被休的女子,可是比和离严重多了,在整个大齐都会是笑话! 她那样沽名钓誉,容家那样在乎名声,待看到了自己的休书,她便会明了,自己只需要一张纸,就能叫她堕入地狱,不能翻身。 惊惶之下,她定然不敢再如此对待曼华! 曼华腹中可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不就是容枝枝的孩子吗?难道未来就不会叫容枝枝一声母亲吗?她还欺辱孩子的生母,简直是不知所谓! 玉曼华眼前一亮,嘴上继续挑拨道:“赋郎,世子夫人或许只是一时气头上,为了暖手炉的事情不快,不如你还是莫要与她计较了……” 齐子赋果然越听越生气:“为了一个暖手炉,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东西也被她拿回去了,她还有什么可不快的?” “你这样懂事,处处让着她,她却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她的大妇威风,我当初想叫她做妾,果真是对的!” “若做妾人的她,以你的宽容大度、体贴他人,我们侯府如今又岂会闹得家宅不宁?” 玉曼华擦着眼泪道:“赋郎,可别再说这些话了,若是传出去了,陛下和相爷怕是对你更不满了……” 齐子赋叹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感怀,忍不住将玉曼华抱在怀里安慰。 同样是做妾,曼华却还是处处为自己着想,可枝枝呢? 秋熠胆战心惊地取来了纸笔,问道:“世子,您是真的要写休书吗?” 齐子赋:“写!” …… 齐子贤为了拉拢容枝枝,待玉曼华走了之后,还坐下辱骂了玉曼华好半晌。 刚要谈及自己的来意。 便听得有仆人进来禀报:“世子夫人,世子闹着要休妻,正在写休书呢……” 纵然容枝枝早就已经清楚,齐子赋并非良人,可在知道对方竟是在写休书之后,她还是有些意外。 这人恶心起人来,当真是半点不念情。 齐子贤吓了一跳:“兄长这又是在闹什么?” 容枝枝叹了一口气:“想来是发病了心情不好,又听了玉姨娘的挑拨吧。朝雾,你去请侯爷过去劝劝夫君,小叔,不如你也与公爹同去劝劝?” 她还正愁不好支开齐子贤,单独去见姜先生商量事儿。 齐子赋又帮了自己一把。 齐子贤:“这……那去探问新夫子的事……” 容枝枝:“这你还不相信我吗?我一人去便好了,正好小叔脸上还有伤,若说是摔的,恐姜先生不信。你不如就留在府上好了,世子那边还指着小叔你呢。” 齐子贤听到这里,也不疑有他。 因着哥哥闹这事儿,也确实是突然,便忙是道:“那好,嫂嫂放心,哥哥只是一时糊涂,父亲与我一定会劝阻他的!” 容枝枝轻叹:“但愿吧。” 说着,她脸上忧心忡忡地带着朝夕出门了。 而齐子贤则忙是绷着脸,往齐子赋的院子去了,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要害死自己才甘心吗? …… 马车上。 朝夕欲言又止:“姑娘,世子写休书,您不担心吗?” 容枝枝看她一眼:“担心什么?我与他在户籍处,是玉嬷嬷拿着和离书去消的婚事,眼下与他已经不是夫妻了。” “他还能休了一个早已同他没婚姻干系的人?即便他眼下写三千张休书,也不能影响我的名声分毫。” 朝夕松了一口气,气呼呼地道:“亏得是先前您已经要了和离书,没打算与他过下去,不然想想只要玉姨娘随口挑唆几句,齐子赋就要给您休书,那日子是怎么过啊!” 说着,朝夕气得眼眶都红了。 只是她又想起来什么:“可一会儿若是侯爷和四公子没劝住世子,便是那休书不影响您的名声,咱们也得离开侯府了,走了之后报仇不是难多了?” 覃氏那个该死的老虔婆还活着呢!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你放心,信阳侯和齐子贤会劝住他的。信阳侯就是逼,也会逼着他把休书撕了。” 朝夕见姑娘笃定,也放心了几分,但还是道:“早知道离开府邸的时候,遣个人过去悄悄听听看了。”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没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父子二人一起,教齐子赋对我过河拆桥罢了。” “告诉齐子赋我还有用,且还愿意为这个家付出,是以即便是要休妻,也叫他先忍一忍,等我价值尽了再将我赶出门。” 朝夕听完心里一堵。 容枝枝嘲讽地道:“不然你当我为什么要与他们演戏,做出事事会为他们盘算的模样?” “除了算计,更是掣肘他们,叫他们想对我怎么样,都掂量几分,如此我在侯府行事,也更轻松些。” 朝夕瞧着自家姑娘淡然的神情,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了。 只希望姑娘已经如此机关算尽,老太太在天上,可万万是要保佑姑娘,成功报仇才是。 …… 姜老先生如容枝枝意料中一般好说话,都没犹豫便答应了容枝枝的要求。 容枝枝忙是谢过:“此事劳烦您了。” 姜老先生摆摆手,道:“无妨,不过就是叫我的老友配合演出戏罢了,何值一提?想想你总算是同意老夫不必再教齐子贤,对老夫才是大恩大德。” 说着这话,姜老先生的面上,痛苦极了。 容枝枝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先前叫您教他,是我糊涂了,害您不快了这样久。” 姜老先生摇摇头:“他这样难教,人品又这样差,也不是你能预料的!你自己受得委屈也不少,日后好生保重。” 容枝枝:“多谢姜老先生关心。” 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偏生的只有在齐家人的嘴里,自己是个有福气的、嫁进他们家是走了大运。 容枝枝离开了姜家,马车便往侯府而回。 只是车马到了半路上。 却是骤然停住了。 朝夕推开车门,便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接着便见着一名二十五岁的妇人,站在路边,笑盈盈地瞧着这边,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 那妇人问道:“车上可是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容枝枝听着对方温和的声音,多了一分好感,便也起身露了面:“夫人何事?” 那名妇人道:“妾身乃是吏部郎中申鹤的姐姐,仰慕夫人已久,今日刚好见着侯府的马车,便斗胆拦下,想请夫人赏脸,与我去喝一盏茶。” 容枝枝只沉吟了片刻,便道:“那便请夫人带路吧。” 想见自己的,并不是申鹤的姐姐! 第78章 功名,性命,在所不惜 容枝枝下了马车,便令仆人们在下头茶楼外头等着,只与那妇人一并进门去。 也客气地问了一句:“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实则是因着对方梳的妇人发髻,她才这般问。 那妇人笑了笑,道:“妾身申雅,姑娘称我申氏便是了,我当年由父母做主,冲喜嫁给夫君,那会儿弟弟进京赶考还遭人陷害入狱了,也无能为我做主。” “可大婚当日夫君便去世了,婆家待我并不好,弟弟申鹤将我接回来,如今寡居在娘家。” 容枝枝想起来似乎从前也听过申鹤这个人。 出身都不算寒门,是贫困人家,想来她父母的作为,是当初家境艰难,又不将女儿放在心上所致。 只是申氏的言行,实在是叫容枝枝奇怪。 她也不藏着自己的想法:“夫人似乎与我交浅言深。” 她们二人是第一次见面,申氏便与她说这许多,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申氏轻声笑道:“不过是想告诉姑娘,相爷当真是个好人罢了,当年我弟弟参加科举。” “明明考上了,却与他的几名朋友,一并被人陷害舞弊,顶了名次不说,还关在狱中。” “是相爷,他与我弟弟素不相识,无亲无故,却一力翻查此案,还了我弟弟和他的几名好友清白。” “便是妾身的事,也是弟弟说服父母良久无用,终是求到相爷跟前,相爷在父母面前为我开了口,才将我接回娘家脱离苦海。” 当初的舞弊案,容枝枝也是有耳闻的。 只听说沈砚书雷厉风行,救下不少学子,将那些想顶替名次的世家,也狠狠打压了一番,还了科举一片清明。 若不是他大权在握,换了任何一个人,那样得罪世家,怕是都举步维艰。 但听了申氏的话,容枝枝依旧是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 申氏笑道:“容姑娘不必过虑,此茶楼是我如今经营的私业,今日不待客,并无外人听到这些。” “妾身说这些,不过就是想叫姑娘知道,相爷对遇到困难的陌生人,尚且能够出手相助,何况是姑娘您这样对他有恩的人呢?” 容枝枝看向申氏,问道:“这些话,是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 申氏笑了笑:“自然是我自己的意思了,只是我人微言轻,还这般多话,请姑娘勿要见怪。” 她是听弟弟日前念叨,相爷对容枝枝十分上心,只是容枝枝好似不太信任相爷,今日弟弟又央自己,假托自己的名义,请容枝枝一见,她才自作主张这般讲。 到了雅间的门口。 容枝枝问道:“是相爷在里头?” 申氏这下倒是意外了:“姑娘如何知道?” 容枝枝:“猜的罢了。夫人若是想见我,定是直接上门拜访,何必当街拦人?” 申氏真心赞美道:“容大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不过,便是姑娘不说,相爷也嘱咐了我眼下便与姑娘说明:相爷有些事想与您说,见不见他,姑娘自己决定。” “若是姑娘实在是担心相爷会害您,不愿意相见,妾身便将相爷要见您的来意,直接告知姑娘,再送姑娘出去。” 容枝枝没再多言,推开了这扇门。 沈砚书已经帮了她一把,现下再说不信任,未免显得寡情又不识好歹。 何况沈相风光霁月,持正守恒,天下皆知,难道还能对她不轨不成? 接着。 她便见着了站在墙边赏画的男子,长身玉立,矜贵逼人,令人不觉想起一首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容枝枝带着朝夕进屋后,便客气地见礼:“见过相爷!” 沈砚书那双平素淡薄的眸子,在落到容枝枝的身上,便霎那间被她的身影填满,似天地失序,似日月无华。 苍茫人间,软红十丈,只余她一人,熠熠生辉,璨然夺目。 他轻声道:“容姑娘是本相的恩人,实不必客气。” 容枝枝:“礼不可废。” 站在后头的申氏,见着了沈砚书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便强撑起笑容来:“那相爷便亲自与容姑娘一谈吧,妾身在外头等候。” 话音落下,便退了出去。 沈砚书:“容姑娘请坐。” 容枝枝依言落座,轻声道:“多谢相爷考虑周全,叫申家姐姐帮忙。” 若直接是沈砚书的人,拦下马车,叫人知道自己见了相爷,便不知道有多少闲话等着自己了。 闲话也就罢了,若是叫信阳侯府生出了怀疑,便是误了自己的事。 沈砚书坐在她对面:“本也该为容姑娘考虑周全。”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色的衣袍,发间仅有一根形态如竹的发簪,长眉似剑,眼若星河,白玉般的鼻梁高挺,鬓角的碎发使他多了几分慵懒。 倒不像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沈相,反像是个一心做学问的名士。 平白叫容枝枝少了几分防备,多了一丝自在。 容枝枝哪里会知道,这副穿着,也是沈砚书认真考虑过的,他与容太傅同朝为官,且容太傅总是与他过不去,世人便说他们水火不容。 他也只能从这些细小的地方,去消减她对自己的戒心。 容枝枝接着道:“看申家姐姐的意思,相爷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想与我说。” 沈砚书递给了容枝枝一个信封。 他温声道:“这是本相送给容姑娘的第一份礼,上头有一个消息,还有一个人,想来都会对容姑娘有所帮助。” 容枝枝拆开信件看了一眼。 微微愕然,接着便抬眼问他:“这些消息属实吗?” 沈砚书:“姑娘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验证。” 容枝枝抿唇:“当日我已经拒绝相爷的帮忙……” 沈砚书看着她:“插手此事,并非是不相信容姑娘的实力。本相只是希望,能够一尽绵薄之力,好助姑娘快些脱离苦海。” “姑娘是花中之兰,雪中之梅,不折之松,本该开心肆意,而非长久与鬼魅为伍。” “若此事能快点了结,定能叫容姑娘心中松快几分,便也算沈某报答了姑娘一二。” 容枝枝起身道:“多谢相爷,容枝枝并非不识抬举,相爷之助,容枝枝铭感于心!” 沈砚书:“容大姑娘客气了,日后姑娘若有事需援手,便传信给申氏。不论何事,本相定会鼎力相助!功名,性命,在所不惜。” 第79章 把容老太君的魂魄钉死在阴间 回侯府的马车上,容枝枝有些愣怔,实在是忍不住诧异方才在茶楼,沈砚书说的那些话,还有对方说完之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实在是不像只是看恩人的眼神,烫得令人心惊。 看着自家姑娘坐立难安的模样。 朝夕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您是有什么困惑吗?” 容枝枝果真也是难得有些迷惑,说了一句:“沈相怎么瞧着,像是喜欢我似的?” 这句话出了口,容枝枝的脸色因为尴尬有些泛红,这般说话,便显得她极是自作多情,不要面皮一般。 却没想到,朝夕理所当然地道:“相爷本就是喜欢您啊,为什么只是像?他说的那些话,还不够明显吗?” “再有,堂堂首辅大人,还要摄政,日理万机,为何要在那儿亲自等着姑娘您去会面,只为交给您一个信封?” “这事儿不是随便使唤哪个奴才都能做吗?还这样迂回,劳动了申氏,他想见姑娘一面的动机,再是明显不过了。” 容枝枝:“……” 朝夕心情极好:“奴婢就说了,姑娘您是最好的女子了,就连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都对您心动。” “那谢氏还当她有什么了不得呢,那般羞辱您。王府的大公子再好,也好不过首辅大人啊!” 容枝枝看她一眼,蹙眉:“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朝夕忙是道:“姑娘您放心,但凡有半个外人在,奴婢也是不会这般说话的。”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得罪谢氏不说,外头怕还会笑话他们家姑娘没脸没皮。 马车回到了侯府。 容枝枝刚到兰苑,齐子贤便过来邀功:“嫂嫂,父亲与我,已经一并将兄长劝住了,兄长当着我们的面烧掉了休书,说日后再也不提了。” 容枝枝故意问:“那不知公爹与小叔,是如何劝动世子的?” 齐子贤闻言,眼神闪躲了一瞬。 方是开口道:“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他怎么会说,他是叫齐子赋先忍一忍,容太傅和容枝枝对他们侯府都有用,此刻并不是翻脸的最好时机? 看着他的眼神,容枝枝在心中暗讽,她便知道,这一家人没有半个有良心。 齐子贤担心容枝枝再问下去,自己露馅了,便忙是道:“嫂嫂,找夫子的事如何了?” 容枝枝故意先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叫齐子贤等得心焦不已。 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姜老先生说这两日,便去信给徐先生,待说好了,便让小叔你去徐先生府上,考校一下天资与学问,看能否入门。” “你如今脸上都是伤,缓个几日也好。” “便是徐先生那里,你真的不能入门,小叔也不必心急,我还能继续为你筹谋。总之,一定会给你选一个好夫子!” 齐子贤闻言大喜,忙是起身道:“多谢嫂嫂!” 他眼下已是有了一种京城的好先生,都任由他挑选的兴奋。 容枝枝假意打了个哈欠,齐子贤这会儿自是有眼色得很:“嫂嫂既是累了,便小憩一会儿吧,弟弟先退下了。” 容枝枝:“去吧!” 一直与他虚情假意,容枝枝也挺累的,忽悠得差不多了便可。 齐子贤离开了此地,回到他自己的院子,便实在是没忍住兴奋。 与春生道:“这容老太君当真是死得好!容家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看重容枝枝,那老东西一死,容枝枝便只能事事为我们侯府盘算了。” “便是从前,她都没能为我许诺,徐先生那边不行,还会给我找旁的!其实姜先生看不上我,难道我就瞧得上他吗?他总是对我多有责备。” “若是容老太君早点死,说不定我早就叫容枝枝给我换了先生,也不会平白受那姓姜的侮辱!” 春生有些听不下去,便开口道:“四公子,不论怎么说,世子夫人也是在为您盘算,您这样说话,也实在是不应当……” 齐子贤不快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应当的?你就是妇人之仁!那死老婆最好都别去投胎,留在地府里没事就给容枝枝拖个梦,叫容枝枝清楚她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便对我更是有利!” 想到这里,他忙是开口道:“你这几日去帮我问问,可有什么高僧和得道之人,能将容老太太的魂魄,钉死在阴间,不能超生。” 春生听得脸都白了,实在是想不到自家公子小小年纪,心思竟是这样残毒。 他还想劝一句什么。 可见着齐子贤脸上的神情,也明白自己若是再劝,想来只会惹怒主子,便只敢道:“奴才这就去办!” 世子夫人说了,叫自己少去兰苑那边,免得被人瞧见。 是以春生两日后,好不容易才寻了一个玉嬷嬷出门的机会,在府外将此事告知了玉嬷嬷。 玉嬷嬷听完,气得浑身发抖,与春生道:“你晚些时候,去一趟厨房,朝夕会告诉你如何做。” 春生心事重重:“可万是要快一些,四公子那边催的急。” 玉嬷嬷忙是点了头。 …… 容枝枝听完了玉嬷嬷的话,亦是气得面色发白。 朝夕也是愤愤地道:“他们一家人为什么能恶毒到这个份上?亏得姑娘您没对齐子贤心软,没想过当真给他找个好夫子,不然这会儿,岂不是被气死?” 玉嬷嬷:“姑娘,您得快想个法子,可万是不能让这些混账,搅得老太君死后都不得安宁!” 容枝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开口道:“玉嬷嬷你出去买通一个道人,叫他假称能帮齐子贤行恶事,实则是去帮祖母超度一番。如此对那道人也不算为难,齐子贤那边也交代了过去。” 玉嬷嬷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办了。” 容枝枝这会儿的眼神,却是冰冷得很,齐子贤既然敢做这一步,那就别怪自己更不留情面了! 她吩咐了朝夕一句:“你去一趟四公子的院子,问问他帮我与覃氏说和,说得如何了?可有真的对此事上心。” “顺道一提,说覃氏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子,我极是喜欢,不知他能否为我求来。” 朝夕:“姑娘您是想……” 容枝枝冷声道:“去做就是了,很快你便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第80章 将容枝枝送去府衙受刑 容枝枝还补充道:“告诉他,婆母素来喜爱那个镯子,只有她将镯子送给我,才能证明小叔也在为我尽心呢,如此我也更是会为小叔不遗余力。” “莫说只是找夫子了,将来小叔在朝堂上,叫我父亲为他走动,也不是不能的!” 自私自利,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考量,是齐家人的传统,更别说眼下齐子贤满脑子都是找个好夫子的事。 如此,谁的利益他舍不得牺牲? 朝夕忙是道:“是,奴婢这就去!” 没到半个时辰。 齐子贤便是急匆匆地进来,将手里的镯子交给了容枝枝:“嫂嫂,这是母亲最喜爱的那个镯子……” 容枝枝眼前一亮,满面都是欣喜:“婆母当真舍得给我?” 她就知道齐子贤不会让她失望。 若镯子是齐子贤的,他不一定舍得给,说不定还要与自己讲许多大道理,可镯子是覃氏的,自己又拿出那么多利益诱惑他,他哪里会顾念他母亲的心情? 齐子贤:“自然了,嫂嫂为这个家,如此尽心地操持,母亲怎么会这样不讲理,区区一个镯子都舍不得?” 然而他话音刚落。 门外便传来了覃氏骂人的声音:“容枝枝,你这个挨千刀的贱妇,你怎敢叫我儿来我手里抢镯子!你给我滚出来,立刻出来!” 知道这个镯子果然是齐子贤抢来的,容枝枝便是放心了。 面上却是一脸迟疑:“这……小叔,你不是说,镯子是婆母自愿给的吗?” 这说话之间,覃氏已是不耐烦地闯进来了。 虽然信阳侯是叫她禁足,可她怒极之下,非要出来,也是没有奴才敢拦着的,到底信阳侯如今就只有三个孩子。 府上的哥儿姐儿,都是覃氏所出,奴才们哪里会不知道,夫人的份量? 齐子贤忙是拦在容枝枝身前,不快地看着覃氏:“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你一个做婆母的,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罢了,给了嫂嫂又如何了?” 覃氏都气糊涂了,愤恨地道:“什么叫只是一个镯子罢了,这可是老侯夫人给我的侯府传家宝!” 齐子贤理所应当地道:“既然是传家宝,那自然是要传下去了,给嫂嫂又有什么不对?” 容枝枝这会儿还适时地道:“我也就戴着赏玩几年,待小叔娶亲了,大婚第二日,我便将这个镯子送给四弟妹!” 齐子贤一听这话,便是更不能让覃氏拿回去了:“好了,母亲,您可讲点道理吧!您一个当长辈的,如此小家子气,一个镯子都舍不得,若是传出去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覃氏气得脸都绿了:“便是这个贱人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是吧?我这个母亲说的,你一句都不肯信?” “我都告诉你了,她虚情假意,口蜜腹剑,她根本就没想为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着想,你为什么就死活不肯听我的?” 容枝枝一脸受伤地道:“婆母,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先前可是为小姑找了许多外地贵公子的画像。” “若不是您的娘家侄女挑唆,害得小姑在乾王府丢了颜面,如今好郎君她说不定已经选上了。” “徐先生那边也已经传了消息过来,叫小叔后日便去徐府校考。我分明是事事都在为这个侯府考虑,我实在是不明白,婆母何出此言啊!” “倒是婆母与你的娘家人,屡屡地害小叔和小姑的前程,儿媳有些时候都会怀疑,他们怕不是您在哪里捡回来的孩子。” 覃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容枝枝,你还敢挑拨!” 容枝枝:“儿媳绝无挑拨之意!朝夕与儿媳是一同长大的,您若是不相信,可以问与我问一同长大的她,我是不是一直盼着这个家好。” 容枝枝故意强调了两次“一同长大”。 这话果真是触动了覃氏的某些记忆。 覃氏便像是得了什么杀手锏一般,扭头便对齐子贤道:“贤哥儿,你可知道,与你自小一同长大的冬凌,上哪儿去了?” 听覃氏这么一问,容枝枝眼底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这个蠢妇总算是上当了。 齐子贤愣了一下:“冬……冬凌?先前你们不是说,他祖父病重,便开恩许他去庄子里养病,也允了冬凌去给他侍疾吗?” 冬凌是家生子,他的祖父也是侯府的仆人,当时是伺候了老侯爷的,所以府上愿意开这个恩典,齐子贤也没觉得奇怪。 覃氏冷然一笑,一副揭破真相的模样:“冬凌实则是冲撞了容枝枝这个贱妇,容枝枝下令将他乱棍打死了!” 齐子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回头看向容枝枝:“什么?嫂嫂,这事儿是真的吗?” 他素来与冬凌最是玩得来,对方说是自己的奴才,可却是齐子贤最好的玩伴,且冬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念着齐子贤。 比那个总是喜欢对自己劝来劝去的春生,令齐子贤舒心多了。 这一年他也不是不思念冬凌的。 容枝枝蹙眉,看向覃氏:“婆母,您真是冤枉我了,我没有这样做!” 覃氏满脸都是恶意:“你若是没有这样做,你便让人将冬凌叫回来啊!冬凌是陪着贤哥儿长大的人,可你一点不快,就将他打死了!” “眼下还有脸面与贤哥儿说,你事事都会为贤哥儿盘算,可怜我儿单纯,才会被你糊弄!” 容枝枝一脸委屈地看着覃氏:“婆母,你当真想将冬凌找回来吗?您明知道,冬凌不是什么好奴才……” 覃氏:“对!我就是想将冬凌找回来!说来,冬凌的卖身契,一直在我的手里,你既然打杀了他,我便是去府衙告你,都是告得的!” “我儿,冬凌一直对你那样好,尽心尽力,临死的时候,都还惦记着你,是府上一等的好奴才,我甚至想收他做义子。” “可你嫂嫂就为了一点微末的小事,便要了他的命,现下还说冬凌不是好人,要污蔑于他,母亲当真是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心痛啊!” 齐子贤问道:“嫂嫂,母亲说的是真的?” 若容枝枝真的打死了冬凌,他便当真是要怀疑容枝枝对自己的用心了。 容枝枝脸色煞白。 覃氏见此,便觉着自己是震慑住容枝枝了:“来人,现下便为老身写一纸诉状,送去衙门,老身要这个满嘴谎言的虚伪贱妇,在府衙受刑……” 容枝枝忙是道:“别!婆母,可别送我去衙门,既然你们这样想冬凌回来,那儿媳这就遣人去庄子里将他接回来,继续伺候贤哥儿好了!” 这下,轮到覃氏傻眼了:“冬凌还活着?” 那冬凌,可是个祸害,不能回来啊! 第81章 容枝枝这个伪善的贱人 容枝枝:“是啊,还活着!婆母既然觉着冬凌千好万好,事事都为小叔着想吗?朝夕,遣人去禺山脚下的庄子里接人吧!” “恰好两个月前,我也听说他祖父已经去世了,倒也能回来伺候小叔了。” “这样的好奴才,可万是不能落在外头!待他回来了,我便为婆母办一场认亲宴,以后叫他做婆母的好义子。” 覃氏忙是道:“不……不是,这冬凌要不还是……” 容枝枝打断道:“婆母不是说,这是陪小叔一同长大的人?我说他不是好奴才,婆母也说是我污蔑,还要送我去衙门。都是您在说,儿媳当真是不知道当如何了!” 齐子贤却是眼睛都亮了,忙是道:“接回来吧,赶紧接回来吧!我委实是有些想他了,我亲自去接!” 覃氏急得险些跳脚:“站住!不准去!” 齐子贤极是不快,蹙眉看着覃氏:“为什么不准去?母亲你自个儿都说他好了!要是不准我去,我就不读书了,我死给你看!” 只有在与冬凌在一起的时候,他过得最快乐。 冬凌会带他斗鸡斗蛐蛐,带他翻墙钻狗洞,带他一起溜去青楼听墙角,他的日子只有与冬凌一起过的时候,才欢愉又刺激。 齐子贤再如何精明盘算,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心里还是有玩心的。 这一年没有冬凌,他是显得上进了不少,可他觉得他活得都不像自己。 想到这里,他更是懒得理会覃氏,大步出门,亲自去接冬凌。 覃氏气得跳脚:“站住!你快站住啊,拦住他!” 可这里是兰苑,这里的人,覃氏怎么叫得动?奴才们没一个搭理她。 她自己忙着过来抢回镯子,也只带了李婆子,一个李婆子哪里拦得住齐子贤? 还被齐子贤推倒在地上:“你这个老刁奴,还不滚开!” 他如今上了脾气,连覃氏都会推倒,何况是她了! 李婆子“哎呦”一声,被推到地上。 齐子贤头也不回地走了。 覃氏愤怒地回头,看向容枝枝:“容枝枝,你还不叫人拦住贤哥儿?你是想看我儿毁了是不是?” 容枝枝淡淡道:“这不是婆母要送我去衙门,才求来的好事吗,我怎好拦着?” 覃氏:“你!” 她指着容枝枝的鼻子,气得七窍生烟,愤恨地道:“老身当初叫你打死冬凌,你没照做?” 容枝枝轻嗤:“若是真的照做了,今日儿媳怕是当真要被下狱了。” 当初发现齐子贤总是定不下心读书,容枝枝观察了许久,才知道是冬凌的问题,那奴才自己不学好,还教唆着哥儿一起去玩。 可那到底是从小就陪着齐子贤长大的奴才,她一个刚嫁进来不久的嫂嫂,忽然就要换了小叔身边的人,岂不会叫人疑心,她是想掌控府上的一切? 所以她是嫁进来两年,徐徐图之,得了覃氏的信任之后,才开了这个口。 覃氏那会儿也是相信容枝枝是为了齐子贤好的,恰好冬凌的祖父病了,覃氏便叫容枝枝将冬凌打杀了,骗齐子贤说人去侍疾了。 只是容枝枝觉得,这冬凌是不大成器,可到底也没到要处死的份上,才私下留了对方一命,真叫他侍疾去了。 覃氏这会儿心焦不已:“你这个混账东西!老身叫你打死他,你竟然不听!” 容枝枝冷笑:“亏得我没听,不然照着婆母你的意思,这会儿都被扭送到哪儿去受刑了!” “就是不知道贤哥儿一会儿回来了,婆母打算什么办呢?强行将人打死,贤哥儿怕是死也不让!” “公爹还不知道冬凌是个什么人呢,他要是知道了,还听说婆母今日闹的这一出,想来更是觉得婆母担不起这个侯夫人的位置了吧?” 覃氏好险没晕过去,指着容枝枝的鼻子道:“你若是敢告诉侯爷,老身撕了你的嘴!” 容枝枝要的就是这句呢,便是笑道:“谨遵婆母教诲!” 见她这样听话,覃氏狐疑地上下看了她好几眼,可到底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恼火地道:“把镯子还给老身!” 容枝枝本也不是真的稀罕这个镯子。 她目的已成,便笑着递给了覃氏。 覃氏拿回后猛地瞪大眼,瞧着容枝枝道:“老身明白了!容枝枝,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有意借这个镯子逼着老身过来闹,故意引导老身说出冬凌的事,就是为了叫老身自己主动把冬凌弄回来,你想养废了贤哥儿!” “这下,便是那冬凌回来之后,真的带着贤哥儿去做了什么糊涂事,责任也是老身的,而你都是被逼无奈!” 容枝枝眨眨眼,温声道:“婆母怎将我想得这样坏,儿媳可是什么都没想过啊。” 覃氏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想抓花了容枝枝的脸。 然而容枝枝还提醒了一句:“婆母,你现在可还是在禁足呢,还不快回去?叫公爹知道你过来闹事,想来是又要生气了!” 覃氏:“你……” 见着容枝枝云淡风轻的神情,覃氏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不会对她有半分影响了,在李婆子的搀扶下,她咬牙切齿地回了自己的长寿苑。 李婆子一直安慰她:“夫人息怒,莫要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覃氏恨得脸都青了:“先前老身还想着,容枝枝到底是子赋的夫人,这个侯府好,对她也只有好处,她高低是会为府上众人盘算的。” “可她一转眼,却是屡屡教唆贤哥儿过来与我吵架,今日更是闹成这样,她分明就是个祸害,根本就不是真心为了这个侯府好!” “不行!老身要提醒侯爷,一定要防着容氏,断然是不能这样信任她!就该叫子赋将这个祸害给休了才是!快,你去叫侯爷过来!” 李嬷嬷倒是把信阳侯请来了,只是信阳侯来的时候,却是满脸不耐烦,听覃氏说了隐忧之后。 更是沉着脸道:“你莫要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那些贵公子的画像,枝枝是真的搜罗了,她还亲自去拜会了姜先生。你成天说些没影的话,是还嫌你害两个孩子害得不够吗?” 覃氏都快急死了:“侯爷,你要相信我!她当真是想害……” 信阳侯厌烦的打断:“你说她要害人,可是有证据?” 覃氏自然也是不敢说出今日的事,只因那冬凌是自己闹着要接回来的,说出来不是更坐实了自己无事生非?容枝枝更显得无辜。 便是噎住了。 恍然觉得那个小贱人,当真是好手段,把这个家闹得一塌糊涂,可面上好似事事都与她无干! 赏花宴出的乱子,容枝枝做的好人;语嫣去乾王府丢人,也是娉婷的教唆;两个儿子打起来,虽是为了暖手炉,可容枝枝轻飘飘一句也劝了小叔不要去,又把自己摘出去了! 容枝枝这个伪善的贱人,怎么这样难对付! 第82章 你吃我侯府的,用我侯府的 信阳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覃氏吭声,更是觉得这个夫人不称心。 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覃氏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她叫贤哥儿过来抢我的镯子……” 信阳侯都听笑了:“一个镯子罢了,你怎就如此短视?你又不是不知,因着玉曼华的事,她对我们颇有成见,如今想要她为我们所用,笼络几分又如何了?” “且不说要镯子,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贤哥儿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又如何?只要她能给贤哥儿谋个好前程,就是把侯府的镯子都给她又怎么样?” 信阳侯嘴上这么说着,但内心里其实觉得,容枝枝作为自己的儿媳妇,为府上奉献再多也是应当的,谈不上要笼络。 可他到底是堂堂侯爷,勋贵出身,哪里会在意一只镯子? 覃氏这般,只更是叫他觉得小家子气,这点事儿就有必要闹吗? 想着,他还不快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你身为侯夫人,也要识大体,不该在这个当口闹事!” “等她当真对这个家没用了,别说休了她了,你就是设计将她沉塘我也不会说什么,只如今还不是时候!” “覃氏,本侯是看着孩子们的面子上,才屡屡容忍你短视和愚蠢,你再与我说这些闹心的话,休怪我不讲情面将你给休了!你如今种种,哪里有半分比得上薛氏!” 信阳侯说完便一拂袖,没好气地转身出去了。 薛氏是信阳侯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惜薛氏早逝,叫自己只能面对这个不知所谓的覃氏! 覃氏听得一阵眼晕,竟是气得哭了起来:“我与侯爷才是夫妻,他竟是半点都不相信我,是了,他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从来没爱过我!” 开口便说自己短视愚蠢,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觉着她说的话都是没过脑子的,觉着都是因为她自己蠢笨,才会不识好歹,以为容枝枝是坏人。 李婆子也是叹了一口气:“唉,夫人,您先别哭了,还是想想法子吧。侯爷越是指望不上,您便越是要自己立起来啊!” 她有时候也是服了夫人了,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孩子也这么大了,还在乎着侯爷是不是爱她这个问题,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啊。 覃氏攥紧了帕子:“你说得是!” 只是说着这话,她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仿佛被负心之人狠狠辜负,又伤感了好一会儿,也骂了薛氏好一会儿才作罢。 李婆子见她终于冷静了,才建议道:“实在不行,不如就与侯爷说,您也没想到冬凌还活着,今日只是因为镯子的事情冲动了,一时间在兰苑说错了话,才说叫冬凌回来。” “四公子不听您的话,还敢不听侯爷的?叫侯爷出面将冬凌处置了便是了,终归是哥儿的前程要紧!” 覃氏忙是摇头:“不行!侯爷已经对我意见这样大了,若还听见我不过是为了个镯子就险些害了孩子,怕更是念着薛氏那个贱人,一怒之下真的休了我也说不定。且如此做,贤哥儿也会记恨我这个母亲。” 李婆子也住了口,如此也是。 覃氏接着道:“其实说来,当初老身也不是没想过,容枝枝说不能叫冬凌跟着贤哥儿,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 “我的贤哥儿是那样出色的儿郎,区区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将他带坏,又怎么可能影响他的前程?” “待贤哥儿带着人回来了,先试着能不能将冬凌诓出来打杀了嫁祸给容枝枝,若是不能,盯着他几分就是了,只要我们看得严,冬凌又能带着贤哥儿做什么呢?” 李婆子想了想,开口道:“倒也只能如此了!” …… 兰苑。 朝夕道:“姑娘,夫人将侯爷叫过去,没一会儿侯爷便气冲冲地走了,想来也是在侯爷跟前没落着好。” 容枝枝如今对这一切,自是半分都不会意外。 她吩咐了一句:“尽快寻个机会,叫春生提醒私下冬凌小心着些,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想对冬凌不利。” “冬凌虽不学好,却是格外机灵,许多事情他心内都有数,他自个儿仔细些,又有齐子贤护着,便不会轻易遭覃氏的毒手。” 朝夕忙是道:“是!姑娘您是想借着冬凌,养废了齐子贤吗?” 容枝枝寒声道:“怎么叫我养废他?他本就是个废物,还是个恶毒的废物。” “旁人与姜先生学一年,就是不中举,也高低能考个秀才,他学一年却被赶出师门。我如今,至多也不过是叫他废得更彻底一些罢了。” “覃氏只怕还不知道,冬凌后头还沾了赌,这一年在庄子里头,也常常私下与那些管事赌博,欠了不少债务,却还是不知悔改。” “齐子贤小小年纪,钻营有余,可心志不坚,难逃玩性,从前对冬凌也是言听计从。” “覃氏若是除不掉冬凌,定是想着好好看着他们,可百密也总有一疏,只要有一两回没看住,冬凌便能带给我们惊喜!” 齐子贤想叫她的祖母在阴间不宁,容枝枝便要他在阳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世上沾了赌的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朝夕抚掌道:“如此,便是等着瞧好戏便是了!” 给齐子贤“安排好了人生”,兰苑的众人心情都是不差,容枝枝还叫小厨房特意烧了一只羊,与她们一并分食了。 齐子赋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满桌的羊骨头。 他的脸色当即便难看了起来:“枝枝,我这两日都没能下床,你都不去看我,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大事,好不容易我能下床了,便主动寻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你在这里大吃大喝,你的心怎么就这样宽?你吃我侯府的,用我侯府的,却半点不关心我这个夫君,你还能要点脸面吗?” 容枝枝听笑了。 这三年因着覃氏吝啬,总是故意给话她听,她没用过侯府一件东西,俱是她从娘家带来的,或是自己掏嫁妆钱添置的。 就连吃的,都是覃氏当初说与她吃不到一起,叫她自己在兰苑准备一个小厨房,自己遣人去采买东西,自行吃用。 她何时用过侯府什么,吃过侯府什么? 倒是侯府众人从前吃过不少山珍海味,都是覃氏遣了陈婆子过来,叫容枝枝小厨房的人,一并花钱采买的。 眼下齐子赋却在说什么? 第83章 枝枝,你的心怎么这么冷? 容枝枝上下打量了齐子赋一眼,也懒得同他生气。 只慢声问道:“那不知世子能下床了,便急忙来我这边,是有什么指教?只是为了谴责我不关心你吗?” 齐子赋只觉得心头一堵,什么叫只是为了谴责这一点? 这一点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她一个给自己做夫人的人,如此不把夫君放在心上,这是多大的问题她不清楚吗? 他阴着脸道:“我看你的女德和女戒,都是白读了!” 容枝枝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我从前倒是照着上头做的,可如今瞧来,那两本也不是什么好书,照做并无什么好下场。” 齐子赋看着她的模样,满脸失望:“你还在为我先前要贬妻为妾的事,耿耿于怀?此事都已经过去多久了?你怎就不能宽和一些?” 容枝枝放下茶杯,不紧不慢:“我也不过就是没去看世子罢了,左右世子都想休了我,想来也是不想看见我的。既然如此,没去看你这点小事,世子怎不宽和些,还特意来问责?” 齐子赋剑眉皱起,生气地道:“如此的牙尖嘴利,有你这般做夫人的吗?本世子甚至怀疑,自己外出交几个朋友,借几张嘴回来,都不一定能说得过你!” 容枝枝云淡风轻:“我不过是照着世子的道理说话罢了。” 齐子赋:“……” 朝夕在边上翻白眼,世子为什么说不过,那不就是因为按照世子的道理,世子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吗?被姑娘强词夺理回来,便受不住了? 呸! 齐子赋深呼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火气压下来。 这才道:“罢了!此事我先不与你争执!你既然知晓我要休了你,你为何还能这般稳得住,不过去与曼华好好致歉?” 容枝枝听懂了。 原来是为了给玉曼华出气来的,她嘲讽一笑:“原是碰了世子心尖上的人,世子过来出头了?既如此,先前又说那些多余的话做什么呢?” 齐子赋见着容枝枝脸上的讥讽,竟是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本世子心尖上的人,分明是你!” “若不是你总是这样糊涂,本世子也不会这样对你。你若是还有半分明事理,便与本世子过去与曼华致歉,莫要叫曼华继续伤心了!” 他没想到容枝枝听完,竟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 捂着自己的腹部,笑得直不起腰。 她如此情状,叫齐子赋尴尬不已,一张俊脸也涨红了:“你笑什么?” 难道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实则是她了,得意上了不成?这个念头,叫齐子赋都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暴露自己的心思。 却不想容枝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瞧着齐子赋道:“好好好,世子心上的人是我,所以才要我给别的女人让位置,去做妾。” “世子心上的人是我,所以叫我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世子心上的人是我,这才为了玉姨娘三言两语的挑拨,一会儿要休妻,一会儿来问责,最终要我一个主母去给妾道歉!” “想来世子的心,是世上最不值一提之物了,所以我被世子放在心上,才显得这般可笑!” 齐子赋听完容枝枝的话,不快地道:“你何须在这里说些偷梁换柱的话?你口中的那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若你真的在乎我,又哪里会在意这些?” 容枝枝冷笑,是啊,若是在乎他,就应当什么都不要。 尊严不要,脸面不要,身份地位不要,傲骨不要,只余下无怨无悔的牺牲,没脸没皮的存活。 幸好自己如今,已经并不在乎他。 只是与他说这些,也是没意义,他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只是白费口舌罢了。 她只慢声道:“朝夕,你告知世子,我当日为何要罚玉姨娘。” 朝夕应了一声“是”。 便将当日玉曼华轻慢容枝枝的话,都一字一句与齐子赋说了。 齐子赋听完之后,便铁青着脸道:“胡言乱语!曼华性格温顺,哪里会是这种人?” 容枝枝:“是啊,她不是说这种话的人,我便能是故意污蔑她的坏人了。世子心里既然早有定见,此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子赋听完,默了一瞬。 缓了语气道:“枝枝,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们编也要编得像样一些,曼华那个性子,便是拿着刀逼她,她也是说不出那般尖酸的言词的。” 容枝枝笑了:“所以这不是不相信我,又是什么?” 齐子赋气坏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难道我便是偏要听了你片面之词,误会曼华,才算是信任你吗?那我与偏听偏信有什么区别?” 容枝枝:“世子眼下便不是偏听偏信?” 齐子赋是真的觉得,容枝枝蛮横无理,自己都已经好声好气与她说道此事了,她还是坚持要污蔑曼华,实在是令他心寒。 他黑着脸道:“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与曼华好好相处,多忍让关爱她几分了吗?” 容枝枝实在是不清楚,齐子赋为什么到了今日,还觉得他自己对她来说重要得很。 一时间愣神,没第一时间回他。 齐子赋倒是以为容枝枝听进去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我如今身体不适,说不定当真是神医说的,旧疾复发了,也不能总是为你们调解,你就当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不要再刻意刁难曼华了。” 容枝枝笑了:“世子是为我们调解,还是屡屡为了玉姨娘欺压于我?” 齐子赋见自己怎么说,她都不听,还动不动便讥讽一笑,仿佛自己今日所有的言行,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一般。 这也是令他动了气:“你便就是让着曼华几分又如何了?” “她如今国破家亡,她的兄长玉城,更是因为记恨她与我这个间谍在一起,连正妻的位置都不愿意为她争。” “如今曼华她只有我的,她又是这样柔弱,若是我还不站在她这边,任由你欺辱污蔑她,她要如何在这世上活得下去?” “枝枝,你的心怎么这么冷?你就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吗?曼华她比你善良多了,这两日还一直劝我勿要为此事与你闹,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应当羞愧才是!” 第84章 叫齐子赋将银子还给我 听着他这番狗叫,朝夕气得发抖,她当真不止一次怀疑,这信阳侯府看似人住的地方,实则是个狗窝,养出来主子,一个比一个会狗叫。 亏得姑娘已经与齐子赋和离了,不然生生是她家姑娘,都要被这些狗东西给连累,一并堕了去。 容枝枝懒得与齐子赋攀扯什么。 不紧不慢地道:“世子若是没事了,便回去吧。你若是对我不满,只要公爹答应,世子你随时休了我便是。” 齐子赋:“你……你就是算准了,父亲不会同意我休了你,才这般张狂是吗?容枝枝,我真是看错你了!” 容枝枝淡淡道:“嗯,那世子你以后好好看看,真正的我是什么样。” 她才不在意在齐子赋的眼里,她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 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他不过就是自己穿过了,觉得硌脚,甚至还扎人,不打算要了的敝履。 不过是自己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间,却发现只会回头撕咬主人的每一片血肉,是以不得不划清界限的疯犬。 谁会在意敝履和疯犬,对自己的看法? 齐子赋:“你……!好好好,好得很!容枝枝,你这样与我说话,你可是不要后悔,过来求着我原谅!” 容枝枝轻笑:“世子放心,我决计不求。” 齐子赋:“刁妇!” 骂完这两个字,齐子赋气得愤愤往外走。 本以为容枝枝听了,多少会自我反省一下,他便刻意放慢了步伐,给她一个追上来忏悔的机会,却不想自己都快与乌龟一般慢了,她还是没出来。 齐子赋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给了她这么多机会,可她竟是一次都不抓住,她当真是要一错再错了吗? 自己这个夫君,竟然不能劝她回头,这实在是令齐子赋难受极了。 难受的齐子赋走了之后。 朝夕看着齐子赋占过的地方,小脸都是厌恶:“奴婢明日,都想去求个桃木剑,在这屋子里头挂着去去晦气。” 齐子赋真是比厉鬼还要不吉。 本只是随口抱怨了两句,没想到她家姑娘竟是开口道:“倒也可以,求些小的,可以随身携带的,我们一人身上戴一个。” 朝夕被姑娘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见着她展露笑颜,容枝枝道:“少与他们动气,百病从心起。整日里气呼呼的,容易生出许多毛病来,他们不值得我们为他们气得减寿。” 朝夕:“……是!” 姑娘是大夫,最是明白这些道理不过。 可朝夕更明白,姑娘才是最苦的那个人,姑娘明明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明明还能劝自己这许多道理,可为了老太太的事,姑娘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朝夕知道,那口气从未松散,常常将姑娘折磨得不得安寝。 好在快成事了,齐家如今已是一片混乱。 容枝枝看向玉嬷嬷,吩咐了一句:“劳烦嬷嬷你花些功夫,将我这些年来侯府的吃用,都盘点一番。” “也将覃氏他们,透过我的小厨房吃的山珍海味,还有我这些年给他们一家买的首饰衣服,一并记账。” “整理好了,送去齐子赋那边,叫他看看,到底是谁在吃用谁的,不要脸的又是谁!” “定是要与他说,我知晓他是最要脸不过的人了,总是不会厚着脸皮,去用夫人的嫁妆的,叫齐子赋尽快将这些银子都还给我吧。” 若不是齐子赋今日闹这一出,恶心了容枝枝,她还想不到追回这笔银子呢。 玉嬷嬷:“是!” 朝夕忙是道:“奴婢也要同玉嬷嬷一起办这事儿,奴婢记性好,定是叫他们家花用姑娘您的一个铜板,都不会遗漏。” 玉嬷嬷哭笑不得:“数你鬼灵精!” 容枝枝缓声道:“你既是不嫌麻烦,便与玉嬷嬷一起处理吧,倒也正好为玉嬷嬷分担几分。” 朝夕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 朝雾这会儿也进来了,低声与容枝枝道:“姑娘,我们的人跟了两日,终于是确认了,首辅大人告知您的,有关覃娉婷的母亲覃夫人的那些消息,是真的。” 容枝枝意外也不意外。 先前想着沈砚书与父亲同朝为官,或许接近自己,其间有算计,可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沈砚书算计的。 就是自己就是落入了沈砚书的什么圈套,父亲只需要与自己断绝关系,就能将容家摘出去。 既如此,又何须他一国首辅,动这么多心思呢? 想来从前是她过于谨慎了,便是颔首:“如此便好。照着时间,刘氏明日就该上门了吧?” 覃娉婷的母亲覃夫人,母家姓刘,便称刘氏。 朝雾:“正是!覃娉婷伤了脸,覃氏打发刘氏回去的时候,说了三日便会给个交代,明日便满了三日了。” “奴婢也是没想到,覃大人死了之后,刘氏老老实实守寡了这么些年,到了如今竟是守不住了。” “悄悄养了一个年轻的狂徒不说,腹中还怀了那狂徒的骨肉,只是还并不显怀。” “要不是她常常悄悄摸肚子,我们的人还看不出来呢。覃氏和覃娉婷,如今都还蒙在鼓里!” 容枝枝问道:“你说是才确定此事,想来就是这两日,也见着刘氏密会狂徒了?” 朝雾道:“正是呢!两个人年纪相差了快二十岁,方才却是在一处小院的后门口,连门都来不及进,便迫不及待吻得难舍难分,奴婢才赶忙将消息告知您。” 朝雾到底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禀报着这些消息,都替刘氏燥得慌。 朝雾接着道:“就是那狂徒还需要时间查,不知道他的品性,是不是如相爷说的那般……” 容枝枝淡声道:“不必查了,剩下的便相信相爷吧。” 小心一些是谨慎,过度小心便是疑心病了。 玉嬷嬷也是道:“相爷这样的大忙人,能操心这样的事,想来也是真心想帮姑娘,我们先前去查覃氏,已是表明了对相爷不信任,若还揪着去查狂徒,难免会叫相爷寒心,姑娘这般是对的。” 朝夕一脸激动,忙是问道:“姑娘,您是打算明日去长寿苑,揭破刘氏的丑事吗?若是这般,定是叫那覃氏极是没脸!” 容枝枝:“糊涂丫头,只是叫覃氏没脸,能对我报仇有什么帮助?首辅大人送我这样的人情,也不只是为了叫我笑话覃氏的。” 朝夕不再问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蠢,总是想不明白姑娘的盘算。 便只期待起明日的热闹来! 第85章 给齐子赋生嫡子,他配吗? 而那厢,齐子赋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玉曼华忙是上来,问道:“赋郎,你与世子夫人没有发生冲突吧?” 齐子赋听了,心情复杂地瞧着她:“你便只是关心,我们有没有吵起来,一点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为你出气吗?” 玉曼华擦着泪花道:“赋郎,只要你心情畅快,与世子夫人好好的,妾受一点委屈不算什么。” “妾这几日瞧着你动怒,便一直后悔当日不该回来,不该将受了世子夫人磨搓的事与你说的。” “只是那会儿妾心里当真是太委屈了,一时间没想多的,见着赋郎你,便像是看见了主心骨,这才没忍住。说来,也是妾当时糊涂……” 说着这些话,她是满面自责。 齐子赋听完,感动地将她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满心都是我,受了欺负便告诉我,这有什么错呢?” “更别说,你这会儿也不顾及自身,只想着我与夫人,只怪相爷糊涂,当初竟是要你做妾。” “若做妻子的是你,做妾的是她,以你的温柔体贴,这家里哪里还会有这许多矛盾与事端?” 玉曼华忙是伸出手,拦住齐子赋的嘴。 惊惶地道:“赋郎,此话你与妾私下说说就罢了,可千万莫要在外头说了,若是叫相爷听到了,怕更是耽误赋郎你的前程。” 齐子赋听完,便是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还是你在乎我……你放心,因为相爷的缘故,为了这个家的未来,我暂时动不得她,但我不会让你永远屈于容枝枝之下的!” 他已经想清楚了,比起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更为重要。 曼华对自己一片真情,丝毫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和名声,还事事为他想,她这片心意,他绝不会辜负。 秋熠见他们郎情妾意的差不多了。 方才问了一句:“世子,您今日身子已经好些了,明日可要去官署,还是奴才再给您告个假?” 齐子赋:“要去的!” 玉曼华也不拦着他:“赋郎刚在龙行卫得了职位,也确实是要用心一些,这样才能得到上峰的信任!” 齐子赋也沉眸,开口道:“相爷能阻我一时的前程,却是阻不了我一世。这一回我立的功被他以我试图贬妻为妾为由,弹压下去了,可下一回我立功了,他总不能以同一个理由压我两回!” 玉曼华点点头:“妾相信赋郎你很快便会又立下大功,叫大齐的所有人,都看见你的能力!” “妾第一回见着赋郎你,虽然浑身是伤,可一瞧便觉得龙非池中物,你不可能永远只是个六品龙行卫督正!” 齐子赋听她这样一说,更是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谢谢你相信我曼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有曼华相信他有未来,只是因为觉得他本身不凡。 不似其他人,只要见着他立功了,心里都想着容枝枝从前为他做过什么,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容枝枝的贤德。 倒是秋熠没忍住,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可是世子,您的身体还能经得起劳累吗?” 齐子赋道:“府医不是已经说,瞧着脉象没什么大碍了吗?神医是容枝枝的义父,说不定就是见着我对他的义女不好,故意吓唬我的!” 秋熠:“这……” 他有心说一句,他觉得神医就是再怎么讨厌世子,应当也不会拿自己行医多年的名声开玩笑。 可这会儿玉曼华说道:“妾也觉得赋郎你说得对,当初你在昭国受那么严重的伤,被妾救下的时候,都没有复发,如今不过是与小叔打了一架,如何就复发了?” “怕当真是危言耸听!说不定是世子夫人叫神医来吓唬您的呢。姐姐也是,就是对世子您有什么不满,也不该这样啊!” “哎,妾糊涂了,怎么又叫世子夫人姐姐了,她听到了怕是又会生气……” 齐子赋不快地道:“你叫她姐姐是抬举她!你放心,以后自有我护着你,不会再准她欺辱你的!” “她也真是太糊涂了,就为了后院这点事,便要叫神医来吓我,若真吓得我不敢去官署,耽误了我的前程,难道对她没有影响吗?” 玉曼华:“世子消消气,姐姐想必就是气头上,也不是故意的……” 齐子赋被她劝了一会儿,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是容枝枝万万比不得的。 秋熠:“……” 他们话都到这儿了,秋熠一个奴才,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了,他怕世子和玉姨娘怀疑自己是被世子夫人收买了。 故意吓唬世子,耽误世子的前程。 便只是擦了一下冷汗,先退出去了。 …… 翌日一大早。 容枝枝起了身,便听得玉嬷嬷过来禀报:“姑娘,世子今儿个竟去官署了,想来身子是大好了?” 容枝枝听笑了:“怕是能下床了,便以为自己没事了。他这病,若是肯静养,还能多拖一段时间,可他偏要去操劳,便是后果自担了!” 朝夕给容枝枝插上白玉簪子:“其实也好啊,如此说不定世子还真的能为国家,再做点什么呢。否则他这样的人,活着也是虚度光阴,浪费粮食!” 容枝枝听完,竟也没有斥责她什么。 淡声道:“你说得很是!” 玉嬷嬷小心地看了一眼容枝枝的脸色,问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姑娘您对世子,是半分留恋也没有吗?” 姑娘恨覃氏是应当的。 世子虽然是糊涂,可老太君的事,到底不是世子故意的,只是覃氏一个人的计划,如今姑娘也是做着正头娘子…… 玉嬷嬷忍不住道:“其实姑娘您有没有想过,侯爷素来不管事又好糊弄,整死了覃氏,养废了侯府其他人。” “您再想法子给世子吊一吊命,给世子生个嫡子,待您当上了侯夫人之后,世子一死,这个侯府便是您的了,许是会比和离好过一些。” 玉嬷嬷见多识广,也见过不少主母对婆家和夫君失望了,不谋爱,只求自己的身份与富贵。 姑娘其实也可以如此啊。 外头说不定是有许多男子倾慕姑娘,可难保就不会同那乾王府的大公子一样,其母瞧不上姑娘的二嫁身份,不让姑娘进门。 左右和离的事,那户籍处的小吏,还没有说出去,说不定拿点银子,能叫对方帮个忙,当没消过婚事呢? 容枝枝起身道:“嬷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担心我离开齐家之后,被人说闲话,担心我无处容身,可你知道我多恨他们。” “待覃氏死了,我容枝枝日后,即便落魄到出去讨饭,也不会再与信阳侯府这样的人家,有半分牵扯!” 还给齐子赋生嫡子,他配吗?不要污了她孩子的血脉。 玉嬷嬷听到这儿,便不劝了。 朝雾进来道:“姑娘,刘氏来了!” 容枝枝:“走吧!去长寿苑!” 第86章 要覃氏一半嫁妆 容枝枝还没走进长寿苑,便已经听到了刘氏哭闹的声音,还有覃娉婷破碎崩溃的哭喊。 “小姑子,你无论如何,也是要给我们母女一个交代啊!你哥哥就只有娉婷一个女儿,你当真是忍心叫娉婷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 “姑母,我一直尊重您,敬重您,这些年总是往侯府跑,侍奉您恨不得比侍奉我母亲还尽心,如今语嫣将我害成这般,您也不帮帮我吗?” 容枝枝听着覃娉婷的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实则是因为这覃娉婷的话,其实还是真的,大抵是她太想当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太想做未来的侯夫人了。 这几年一直对覃氏百般讨好,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刘氏,她都是往后放的。 如今想来,刘氏守寡之后,只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心里又都是姑母,十日里恨不能有八日都跑到侯府陪伴姑母,刘氏一时间被狂徒勾了心思,倒也是合情合理。 刘氏接着哭:“是啊,小姑子!我这女儿,素来将你当作亲娘一般!你说了三日给我们一个交代,这如今三日已经到了,你想好了没有?” “你若实在是想不好,我们这便去官府告状!我若不是想着到底是一家人,今日这侯府我都不会来,早就让齐语嫣下狱了!” 容枝枝这会儿举步走了进去。 覃氏本就焦头烂额,看见容枝枝进来,脸色更是难看了:“容枝枝,你来做什么?” 容枝枝淡淡道:“听说覃夫人为了表姑娘的事,很是不快,儿媳过来,自然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覃氏铁青着脸道:“帮忙?你会真心想帮忙?你过来看热闹还差不多!” 刘氏看了看覃氏,又看了看容枝枝。 她素来也是知道,容枝枝是挡着她女儿的路的,便开口道:“世子夫人,这是我们覃家的事,还是不劳你过问了!” 容枝枝扬眉,讶异道:“这样吗?我是见着婆母实在是拿不出法子,好不容易想出一个主意,这才巴巴赶过来呢。” “还想着拿出来,与你们商量一番,既然覃夫人您并不需要,那大抵当真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便先回去好了!” 刘氏听到这里,忙是问道:“什么主意?” 容枝枝回头看她一眼,似乎在奇怪她的出尔反尔。 刘氏面皮一抽,有些尴尬,但还是道:“世子夫人你不妨说说,我方才也是爱女心切,心乱如麻,冲动了,才拒绝了你的好意。” 左右覃氏这会儿是拿不出主意了。 刘氏便想着,容枝枝的主意,好用不好用的,自己听一听也是不吃亏的,觉得不妥,再骂容枝枝一顿不就行了? 有覃氏在,自己骂这个世子夫人,也不用担什么责任。 覃氏却是怒道:“容枝枝,你给老身滚出去!这里用不着你,你这一天天穿得一身素白,瞧着就晦气,以后莫要来老身的院子!” 按照大齐律,即便是出嫁的女子,也是要守孝的。 容老太君去世,容枝枝这样穿,其实没有任何问题,不戴孝才会被人脊梁骨。 覃氏这样骂她,不过就是看她不顺眼,便瞧着哪一点都不顺眼,变着花样挑刺罢了。 容枝枝也懒得同这个老虔婆生气。 便只是不温不火地道:“这样啊?既然婆母不想听我的主意,我便先走了,覃夫人您继续哭吧,唉……也不知道婆母是不是根本没想解决问题。” 刘氏一听这话,哪里还会让容枝枝走? 因为容枝枝说的,就是她害怕的,她也担心覃氏继续拖下去,这事儿就真没个后续了。 就是叫齐语嫣去坐牢了,女儿的脸也好不了啊! 她当即便拉住了容枝枝的胳膊:“世子夫人,你先别走,你还是在府上掌着中馈的人,此事你也合该与我们一并商讨才是!” 与容枝枝说完之后。 刘氏又没好气地看着覃氏:“若不是你一直支支吾吾,拿不出个说法,外甥媳妇怎么会过来?你听都不想听,难不成是真的想叫我的娉婷无端咽下这口气不成?” 见着刘氏这样闹。 覃氏也是无法,只能看着容枝枝道:“好,容氏,你来说!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老身今日定是不会轻饶了你!” 她也是真的头都大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覃娉婷这会儿,也是警惕地看着容枝枝,她实则也不相信容枝枝会有这么好心,当真给自己想个好主意。 旁的不说,自己这几年恶心过容枝枝多少回,给容枝枝添过堵,她自己自然也是记得的。 见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自己。 容枝枝才终于开了口:“如今表姑娘毁了脸,婚事便是难说了。想来这便是覃夫人和表姑娘,最为头疼的问题!” 覃氏不耐烦地道:“容氏,你出主意就出主意,不用多余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话!” 这不就是强调了一番刘氏和覃娉婷的痛点,鼓励她们继续与自己闹吗? 容枝枝不疾不徐地道:“是以,儿媳以为,婆母应当要先为表姑娘解决了这个问题。” “表姑娘伤了脸,嫁给外人难免被人嫌弃,自然是不如嫁给自己人。” “只是世子已经有了我这个正妻,即便不是我,想来有玉曼华在,先昭国的人也是不会再容许其他人越过她做正妻的。小叔又年纪尚小……” 容枝枝这样一说,覃娉婷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叫我给表哥做妾?” 容枝枝:“表姑娘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官家小姐,做妾总是不好听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不是好的,才说只是有个想法,想过来与你们商量嘛!” 做妾,刘氏和覃娉婷,自然是不甘心的。 覃娉婷从前总是来挑拨离间,那也是为了叫齐家厌弃了容枝枝,迎娶自己给表哥做妻子。 可想想毁了脸,也是找不到什么好亲事了,在她们母女看来,做侯府世子的妾,定是比做外头那些名不见经传之人的妻子要体面的。 便又有些心动…… 覃氏一听,便是喜出望外:“这是个好主意,是个好主意啊!” 她先前哪里敢往这里想呢,在大齐,没几个官家女子是愿意做妾的,何况是自己亲哥哥的女儿。 刘氏听到这里,生气地道:“好什么好?我好好女儿,被你的女儿毁了脸不说,还不得不做妾,你还说好?” 覃氏的眼神心虚地闪躲了一下。 容枝枝接着道:“自然是不能叫表姑娘平白吃这样的大亏的,所以我想着,若当真是做妾,我们侯府定是要补偿表姑娘一二,决不能叫表姑娘似一般妾室那样过门。” “不如婆母就拿出您的一半嫁妆,还有侯府库房的部分财产,给表姑娘做聘礼,将表姑娘迎回来吧!” 覃氏一听说要动自己的嫁妆,差点没昏过去:“你说什么?” 刘氏却是大喜:“如此,倒才有几分诚意!” 她那个小郎君,整日里与她说银子不够使,近日里闹得正是厉害,若是拿了这一笔聘礼,不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第87章 这个小贱人记性也太好了 可覃氏哪里会同意?侯府库房的银子虽在覃氏的眼里,也是她的银子,可与嫁妆终究是不同的。 嫁妆原原本本全是自己的,她算每一笔账时,都没想过都拿出来。 当初便是府上最难,铺子盘不活的时候,她也就是叫下头的人,去让容枝枝拿容家给的嫁妆出了银票去盘铺子,也舍不得动自己的嫁妆。 信阳侯不管家,也并不在意这些,所以她的嫁妆到如今,其实分文未动,平日里的花用,给齐子赋准备的聘礼,都是用的侯府的。 这会儿一开口就要她拿出一半来,她自是死也不愿。 她忙是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容枝枝似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啊?可是当初婆母您的嫁妆,不都是表姑娘的父亲为您准备的吗?” “如今舅老爷不在了,您便是拿一半出来,给表姑娘下聘也不情愿吗?表姑娘过门可是贵妾啊,我朝贵妾都是要给聘礼的!” “瞧着舅母覃夫人是答应的,儿媳还以为,婆母您会欣然同意呢!毕竟叫表姑娘好好的姑娘做妾,不再给几分体面如何是好?却不想您竟然不答应。” 覃氏出嫁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卧床好几年了,当时的家底都是她哥哥挣来的。 她哥哥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小妹,便将家里一半的银钱,都给她做了陪嫁,后头她哥哥去世了,剩下的那些钱,覃夫人刘氏花用到如今。 本来省吃俭用,就母女两个人,几个奴仆,也是够一辈子使的,可惜刘氏养了个所需无度的小白脸,很快便捉襟见肘了。 刘氏听完容枝枝的话,当即便与覃氏大闹起来:“小姑子,当年你大哥是如何对你的?你便将那一半给你侄女都不肯,你对得起你大哥在天之灵吗?” “你看看你侄女这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官家小姐要做妾,不也都是你家害的!你心里就一点都不内疚吗?” 以容枝枝对覃氏的了解,覃氏自然是不会内疚的,有错都是旁人的。 果然覃氏没好气地道:“若不是她自己犯糊涂,非要在语嫣的面前说些挑拨的话,怎么会害得我女儿丢尽脸面?” “我女儿若是不丢脸,又怎么会下手打她?难道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找的吗?小小年纪就知道搬弄是非,也不知你是怎么教的女儿!” 容枝枝坐在边上瞧热闹,心道覃氏原来知晓,覃娉婷惯是会搬弄是非,只是从前对方挑拨来去,都是给她容枝枝添麻烦罢了。 是以覃氏从来不曾劝阻,还说自己的好侄女千好万好。 如今自己只撒手一回没管,这刀子落到覃氏母女身上,覃氏便是终于知道责骂覃娉婷了。 覃娉婷故作委屈地道:“姑母,您实在是冤枉我了,我当初并不是为了挑拨,我只是担心表妹……” 容枝枝在心里点点头,嗯,从前覃娉婷这么说的时候,覃氏都会一百个认同,说自己的侄女一片好心,今日不知覃氏准备如何说? 覃氏听完暴跳如雷,指着覃娉婷的鼻子道:“担心你表妹?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在盘算什么,你想针对的是谁,难道我不清楚吗?” 容枝枝故作迷惑地道:“表姑娘想针对的是谁啊?难不成是我吗?可我也没得罪过表姑娘啊!” “况从前,我也不是没怀疑表姑娘针对我,但婆母您不是说我多心了,说我小肚鸡肠,不容您娘家的侄女吗?” “婆母,今日这话,您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不然显得您太容易多心,也太小肚鸡肠了,这到底是您娘家的侄女啊,您自己也不容了?” 覃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便是她做梦的时候,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容枝枝会把这样的旧账,都与自己翻一遍。 这小贱人的记性未免也太好了。 覃氏甚至怀疑,容枝枝连三岁的时候有谁得罪过她都记得! 她愤怒地看着容枝枝:“你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今日这事儿都是因你起的,若不是你过来出这个馊主意,我哪里会与娘家人吵成这样?” 容枝枝:“婆母这话说得稀奇了,我这样的主意,放在哪一家,想来都会说是个好主意。” “谁会不念着待自己好的娘家几分呢?唯独婆母您一听说要您的嫁妆,就变了脸。” “罢罢罢,这事儿本也是与我无关,我也不过是心疼表姑娘年纪轻轻,就遭逢如此大难罢了。那儿媳便先走了,婆母您与覃夫人继续商量吧!” 刘氏哪里会让容枝枝走呢? 她当即便攥住了容枝枝的手腕:“外甥媳妇,你可不能走!你要好好劝劝你婆母,照我说,要她一半嫁妆都是少的,她整副嫁妆可都是我夫君给的。” “便是侯府的家业不肯给我们下聘,我也不说什么,可小姑子你那嫁妆凭什么不给啊!若不是因为你女儿毁了我女儿的脸,我需得求这点东西吗?” “如今不过要一半我夫君给你东西做聘礼,你都要推诿!莫不是要我的女儿光溜溜地进你家门不成?我便是要去街上大闹,将此事都说与百姓们知晓,叫他们都来评评理!” 刘氏也知道,侯府的库房早就没多少银子了,要侯府库房的一半,那也是不占理的,没必要去扯。 可覃氏嫁妆,他们家要一半,是无论如何都要得的。 覃氏气得头都大了,如今侯爷对她一百个不满,若是她连自己娘家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又叫侯府丢脸。 想来侯爷不止会觉得她不堪,还会觉得她娘家人也不堪,到处落侯府的面子。 更甚,若是知道,矛盾的起因是因为自己不肯拿嫁妆给覃娉婷做聘礼,侯爷怕是更瞧不上自己的小家子气,休书都会忍不住给自己写三封! 想起自己嫁的这个夫君,覃氏也不是不窝火,侯府银子没多少,信阳侯却好似一天天坐在金山上,但凡自己为了钱与谁生出矛盾,他都会讥讽地看着自己。 仿佛他是世上最清贵的人,而自己是满身铜臭,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将这些想了一圈之后,覃氏觉得自己人都颓了一大截。 崩溃地道:“好!老身答应了,我就拿自己一半的嫁妆给娉婷做聘礼,就当作是老身报答哥哥了,只是今日过后,刘氏,你再也不能拿哥哥对老身的恩情说道了!” 覃氏最后也想明白了,稍微要脸的人家,收了聘礼,都是会再添一些嫁妆,过门的时候一并抬回来的,聘礼并不会留在娘家。 到时候覃娉婷过门,把自己给的聘礼都抬回来,不就还是自己这个婆母的吗?自己要取用,娉婷难道还敢不给? 这么一想,她心里便也松快了。 只是她却不会要容枝枝松快:“容氏,这个妾既然是你开口要替子赋纳的,你就不给添点什么?我听说你那里还有几件好宝贝!” 第88章 拿她的东西让贤? 先前语嫣要容枝枝的珊瑚、夜明珠、鎏金冠,容枝枝可是没答应给呢! 刘氏母女放光般的吸血眼神,也落到了容枝枝的身上。 容枝枝早就料到了覃氏会有这一出,便是笑笑道:“婆母,我是有几件宝贝,但那都是留给孩子们的。” “您也知道,玉姨娘已是怀孕了,等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什么体面的东西都不赏给世子的第一个孩子。” “再有,表姑娘过门了,日后给世子添了一儿半女,儿媳不也得给赏给她的孩子?” “表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将来恐是不止生一个,那些宝贝不都是表姑娘的子女的,表姑娘你说是不是?” 容枝枝这话,将覃娉婷说得满面红霞。 覃娉婷一直便想嫁给齐子赋,因着觉得齐子赋相貌出众,而且还是侯府的世子,如今虽然是做妾,也勉强也算是圆了心中所想。 她毁了脸的时候,便已经觉得人生完了,能有这个出路已经很满意了。 又被容枝枝这样描绘了一番前景,她只觉得美好极了,便红着脸羞涩地道:“世子夫人快别说了!” 这模样,哪里还有抢宝贝的心思? 倒是覃氏狐疑地看了容枝枝一眼:“给孩子们?你有如此好心?” 这几日容枝枝可是一直在给自己添堵,给府上添乱。 容枝枝脸都不变地撒谎:“儿媳未来自然是要指着府上的孩子的,将他们都养好了,个个心甘情愿地叫我一声母亲,我未来也是有靠了,不是吗?” 覃氏听了,纵然心里对容枝枝颇有疑虑,可倒也觉得有理。 便是撇嘴道:“行吧!”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她放过容枝枝了,容枝枝却是没有放过她。 见着刘氏的眼珠子转着,仿佛还在盘算什么。 容枝枝又道:“婆母手腕上的那个镯子,是信阳侯府的传家宝,小叔拿来要给我,婆母还不同意,非得抢了回去。” “想来是我这个儿媳,不得婆母喜欢所致。按理说既然是传家,那自然是传给嫡长媳的。” “表姑娘既然是婆母的侄女,未来又是世子的妾,想来婆母对表姑娘是再没有不满的。不如这个镯子,我就让贤给表姑娘吧!” 覃氏:“?” 她眼睛都瞪大了。 容氏这个贱人,让贤就让贤,拿自己的东西让贤? 容枝枝说完之后,那母女两个的眼神,便落到了覃氏腕上的镯子上,可别管容枝枝是不是有什么宝贝,那都是还没见过,自也是说不上有多好。 可覃氏那个水头极好的镯子,可是直直地落到了这母女二人的眼里。 覃娉婷道:“姑母,既然世子夫人都愿意让贤给我,不如您就……” 覃氏气得脸都歪了:“她让贤什么?这是我的东西,她凭什么替我让贤?” 刘氏没好气地道:“你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身体也素来不好,传家宝你还不传下来,是想留着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带进土里吗?” “世子夫人都摆明了不要了,你还舍不得拿出来,这是何等道理?莫不是轻贱我女儿不成?若是这样,你仔细我将有些事情嚷嚷出去,如此都别想好了!” “我告诉你覃氏,我已是忍了你很久了,若不是外甥媳妇明事理,一直为我女儿说话,叫我知道这府上还有个能议事的人,我早就想与你同归于尽了!” 容枝枝听到这里,眉梢挑了一下。 这个“有些事情”是什么? 覃氏还有什么事,是众人都不知道的? 覃氏听到这里,明白了刘氏想说什么,脸色渐渐变了,咬牙切齿地道:“行!老身可以给她,但是也得等她过门的时候再说!” 刘氏:“不行,你现在就要给!” 两人眼看又要闹起来了。 容枝枝仿佛想起来什么:“哎呀,小叔今日要去拜会徐先生,想来也快回来了,大抵会去兰苑找我,婆母和舅母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覃氏气得脸色发青。 这个小贱人给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烦,惹完了她自己倒好,有事要先走了,留下自己被刘氏刁难! 刘氏纵然可惜没弄到容枝枝的好处,但她也清楚容氏作为京城第一贤妇,不是好对付的。 便是道:“今日真是辛苦外甥媳妇了,你若是忙就先去吧!剩下的事,我再与你婆母自行商讨便是。” 容枝枝笑笑,起身一礼后,便离开了。 已经走出去老远,还听见长寿苑那边在吵嚷:“镯子现在就给我们带走!” “不行,等过门再说!” “谁知道过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反悔了?” “那老身怎么知道婚事会不会有变数,你女儿没进门呢?” …… 待到吵架的声音渐渐远了。 容枝枝也带着仆从回到了兰苑。 朝夕颇有些不明白,问自家姑娘:“姑娘,那个镯子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区别?覃家舅母这是在闹什么?” 容枝枝:“若这会儿就给了刘氏,便也算作是聘礼的一部分了,将来带不带回侯府,不就是刘氏的一句话吗?” 朝夕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道:“您的意思是,刘氏会扣下覃娉婷的聘礼?” “可不管怎么说,那覃家原也是做官的,也是留了几分声誉在的啊,若是扣下了聘礼,日后,日后……” 容枝枝笑看她一眼:“日后如何呢?覃家也只覃娉婷这一个女儿能在台面上见光,她的婚事也已经定下了。” “便是覃家的名声坏了,也不会影响其他孩子的婚事。” “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见不得人的,自然也不会以覃家的名义养着。那覃府的名声,刘氏还有什么可顾的?” “一个早已没有用处的覃家名声,和自己下半辈子和和美美与俊美小郎君偷偷恩爱的好日子,你觉得刘氏会如何选?只要脸皮厚一些便扛过去了。” “覃氏最后肯答应,想来也是因着以为,这份聘礼最后还是会抬回侯府的,等覃娉婷过门的时候,一看没带回来,覃氏的脸色怕是极为精彩。” “这个她素日里放在心上的侄女,想来也是不香了,在她跟前也不得脸了。” 覃娉婷不是总想嫁给齐子赋吗?不是喜欢与自己过不去吗?从前不是总是茶里茶气地说:有覃氏做婆母的人,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以这话,把覃氏哄得高高兴兴吗? 容枝枝就成全了她的念想和福气! 朝夕唏嘘道:“可刘氏就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她真的那样做,她女儿在侯府怕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容枝枝:“先前我也担心刘氏心疼女儿,聘礼还真的抬回来了,令我白忙活一场。可朝雾不是说了,这两日还瞧见覃氏与狂徒见面。” “覃娉婷的脸伤了,哪个在乎孩子的母亲,会有心思在这个当口出去与狂徒吻得难舍难分?如今刘氏的眼里啊,怕是只有狂徒和自己腹中的骨头了!” “说不定这几日来闹事,给女儿出头是小,主要还是为了打秋风,闹些好处回去养着小郎君呢!” 朝夕抚掌期待道:“待覃氏知道,自己的嫁妆,被背叛哥哥、背叛他们覃家的嫂嫂,拿去养了小白脸和孽种,还不得怒发冲冠?” 原来这才是相爷的用意? 想来相爷这番心思,也只有她家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才能接得住吧? 第89章 有本事的狂徒 容枝枝淡声道:“我想做的,还不止如此,就看这个狂徒,究竟有几分能耐了。” 沈砚书在给自己的信件里头说,刘氏养的那个名为君含青的狂徒,颇有本事,刘氏其实并不是第一个把银子都叫他骗完的贵妇人。 对方这两年骗了不少寡妇和与夫君感情不睦的夫人们。 卿卿我我地骗完前头一个的钱,再骤然翻脸,找个由头吵架分开,接着去骗下一个,但凡与他有一段情的,如今无一不是一贫如洗。 夫人们被骗了之后,碍于名声,又不敢将此事大肆宣扬。 更出彩的是,他骗完了银子找了下家后,还回头诓骗那些夫人们,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出来讨生活罢了,对其他人都是虚情假意,真心只给了对方,心里从未忘却。 把夫人们还骗得原谅他,不恨郎君薄情,只恨自己钱少。个个想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将小郎君弄回来养几天。 如今,他口中心里的人,大抵是刘氏。 但是等刘氏的银子被骗完了,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说起来,容枝枝的那个婆母覃氏,这些年总是不得信阳侯的喜爱,最近也已经是分床睡了许久了…… 见着容枝枝的神情,朝夕便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容枝枝一直等到了中午,也不见齐子贤过来与她说被徐德老先生拒绝的事儿,心情便是忍不住好了起来。 甚至还亲自修剪了寒梅,插入了花瓶。 朝夕忍不住道:“论起插花,这京城也没几个人比得上姑娘了,与您相比,奴婢们先前插得就似鸡毛掸子一般。” 容枝枝看她一眼:“你倒是越发爱夸人了。” 朝夕吐吐舌头:“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 齐子贤那边越晚没人过来,容枝枝便越是愉悦,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看见春生明着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容枝枝便明白,当是齐子贤派他过来的。 春生到了容枝枝跟前,便禀报道:“世子夫人,四公子叫奴才过来与您说,徐先生觉得他心思太为跳脱,也是不肯收他,他想叫您再看看张锦汉老先生。” 这张锦汉不止满腹经纶,而且在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最精通的是“数”。 在大齐,“射”被纳入了武举之时,“数”也被纳入了文举。 如今在户部这样统管财务的重要部门当差的,在精通策论之余,也无一不是数学中的佼佼者,户部尚书、户部右侍郎,都是张锦汉老先生的得意门生。 便是陛下的算数,也是沈砚书亲自请了张先生去教了三年。 想来这齐子贤,如今是打起了将来考进户部的心思? 春生接着道:“咱们大齐谁都知道,张老先生十分重规矩,便最是看重容太傅,素来将容太傅当作自家晚辈般亲近,所以四公子是想着,想着……” 容枝枝嘲讽一笑:“想着叫我回娘家去,找父亲给他帮忙说情?” 春生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正是如此。” 朝夕忍不住骂道:“真是不要脸!” 老太君死的时候,信阳侯府的人去吊唁,都被主君赶出去了,明眼人瞧着肯定明白,姑娘若是回娘家找主君说这事,定是要倒霉,齐子贤也是敢提。 容枝枝淡声道:“你去与他说,这几日父亲在气头上,我暂且不敢去与他提,过段时间父亲气消了,我再去试试看!” 父亲已经答应报仇的时候,自己可以对他求助。 容枝枝不直接回去求容太傅,当然不是怕父亲不快,而是有意让齐子贤这几日闲着,没得事干,冬凌便更能发挥效用了。 春生松了一口气:“那便太好了,若是世子夫人您不答应,想来奴才回去了之后,还得被四公子骂没用,挨打也是会的!” 容枝枝看他一眼:“冬凌回来之后,你的日子不好过了?” 春生一脸苦不堪言:“这才回来了两日,他便凭着溜须拍马的本事,叫四公子如今看奴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奴才耳光都挨了两回了,头上还有个四公子砸出来的包。” 他这会儿也是庆幸,幸好自己心里的主子,一直都是救自己回来的世子夫人,并非是四公子。 不然如今,不知该是如何心寒。 抱怨了几句之后,春生又道:“还有一事,今日出了徐府,四公子说自己要去喝茶,便打发那些赶马车的先回去。” “可赶马车的都是夫人安排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眼线,便是不肯回去,四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是无用。” “后头那冬凌想了个主意,叫奴才和四公子换了衣服,奴才一人在马车上假作小憩,他们两个下车去办事,四公子下车的时候低着头,竟也没被认出来。” “只是后头赶车和护卫的随从们意识到不对,已是来不及了,四公子早就没影了。” “四公子大摇大摆地回来后,说今日自己是他们看丢的,日后自己想做什么,叫他们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就把今日的事告诉夫人,叫夫人打死他们!” 容枝枝欣慰地道:“如此说来,他日后是自由了?” 春生:“可不是!那些奴才都吓坏了,只能由着他。奴才本以为,四公子今日出门,只是想与冬凌去放放风,谁知道……” “听他们那话意,他们是去了赌场,不过主要是冬凌在赌,四公子也就是看了看,只是最后走的时候,四公子小试了一把。” 这一点容枝枝不奇怪,齐子贤好歹读了这么久的书了,若说第一次去赌场,就玩得跟回家一般,也并不可能。 厌恶又好奇地跟着去看热闹,瞧着瞧着试探地赌一把,才合情理。 她忙是问道:“四公子赌的这一把,是赢了还是输了?” 春生道:“赢了!四公子的赌运还不错,下了一两银子的注,竟是赢了十两银子回来!” 容枝枝笑了:“看来上天也在帮我。” 朝夕奇怪地道:“姑娘,四公子赢了钱,您高兴什么?” 不是该盼着齐子贤那个狗东西输钱,盼着他倒霉,盼着他事事不顺心吗? 第90章 枝枝,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这一回都不需容枝枝开口,便是玉嬷嬷道:“说你糊涂你是真糊涂,四公子第一回下注,便尝到了甜头,日后才会想去啊。” “若是临门一脚,便受了打击,日后还赌什么?怕是觉得自己没有赌运,再也不会往赌坊去了。” 朝夕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这般!” 若是从前春生听了这些,知道齐子贤要入歧途了,心里说不定还会有点儿不忍,可今日是半点都不会有了。 四公子叫自己假扮他,他们两个去玩。 让夫人知道了,自己肯定活不了,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死活。 更别说这两日,四公子还对自己多番打骂,这叫春生只觉得,四公子有如何下场,俱是活该,都是他应得的! 春生道:“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后头若是再有什么消息,奴才再与您说。” 容枝枝颔首,叫朝夕去拿了一瓶伤药,交给了春生:“对你头上的包有帮助,药瓶上头没有标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做的,不会叫你家公子看出是我给的。” 春生忙是接过,感动地道:“多谢世子夫人!” 别说值钱不值钱的,世子夫人一个金尊玉贵的主子,能对自己一个奴才的小伤,如此地上心,他哪里会不感动呢? 春生离开不久。 朝雾便来禀报:“姑娘,长寿苑那边闹了一天,可算是闹完了,覃娉婷的手腕上戴着覃氏的那个镯子走了。” 这倒是叫容枝枝觉得稀罕得很。 覃氏那样看重那个镯子,最后也能松口提前给出去,想来刘氏口中的那个威胁覃氏的事儿,非同小可。 那事情可就更有意思了。 齐子赋要纳妾,叫玉曼华很不高兴,据说去齐子赋的院子里闹了好几回,齐子赋得知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擦屁股,便只能安抚玉曼华。 玉曼华见闹他不成,便来找容枝枝,只是被奴才们拦下来了,她还不肯走,在兰苑门口破口大骂。 容枝枝出去瞧了瞧她。 会面的时候。 玉曼华正是生气,看着容枝枝怒道:“世子夫人,你便就是因着世子瞧不上你,不肯与你圆房,所以便故意把世子的表妹迎进来,分我的宠是不是?” 容枝枝嗤笑:“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好歹也是做公主出身的,心里就想着分宠呢?” 玉曼华瞪着容枝枝道:“什么公主?那以前是从前的事了,我如今心里就只有赋郎!” 容枝枝:“既然心里只有你的赋郎,想必你的赋郎也是说,覃姨娘是该过门的,既是这般,你还特意过来闹什么?” 玉曼华沉着脸道:“你当真就没想过,真的进来了一个女人,你的日子会更难过吗?” 容枝枝:“其他哪个女人,能比你还叫我难过?你当初是连我正妻的位置都要抢了去,那覃姨娘比你可是好多了。” 玉曼华:“你……世子夫人,我可是好言相劝,你莫要不识好歹!” 容枝枝点点头:“嗯,你劝过了,我不听,你可以回去了,需要我遣人送你回去吗?” “其实也不瞒你说,将覃姨娘迎进来,我也是为了你,实则是怕你在府上觉得无聊,找个人陪着你罢了。” 就是让她们狗咬狗啊。 玉曼华瞪圆了眼睛,她算是听懂了:“你是斗不过我,所以找个人替你与我斗是不是?” “你自己不得世子的心,便看不得我好,希望我也与你一般守活寡?我懂了,你就是深夜寂寞了,发了骚,嫉妒我有赋郎陪着!” 容枝枝“啪”的一声,一耳光便将玉曼华打消音了。 冷着脸道:“斗不过你?我打你,你既不能还手,也不能反抗。你一个做妾的,有什么资格与我这个主母斗?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你的赋郎不来陪我,我求之不得,你最好每晚都将他留在你房里,莫要来恶心我!” “再说这些污言秽语,我听一回打你一回!” 玉曼华捂着自己的脸:“你说这些话谁信呢?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容枝枝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信不信随便你,你该庆幸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我不对孩子下手,这是你的保命符。” “你如果懂事,就滚回自己的菊园待着待产,莫要再来我跟前晃,我打贱人是从不挑日子的!” 玉曼华:“我也是为你好!你就没想过,那到底是世子的表妹,未来谁能轻易动得了她?而且她来了,后院多了一个女人,世子分了心,便更是不会看重你了!” 容枝枝:“我与世子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若当真是为我好,你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家里,也不会与世子有半分干系!” 齐子赋听说玉曼华来了兰苑,生怕玉曼华受了欺负,便是匆忙赶来。 却不想到了这跟前,就听见了容枝枝这句话。 他没好气地道:“枝枝,这都多久了,你还咬着此事不放,有意思吗?你怎么就这么不容人?” 容枝枝淡淡道:“世子与玉姨娘倒是稀奇,世子觉得我不容人,不够大度,过来骂我。” “玉姨娘觉得我太过大度,将覃姨娘迎进门是不应当,也过来骂我。” “你们二人,素来也是心意相通,十分相爱的,不如你们先好好商量,到底该骂我点什么?” 齐子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玉曼华当即便开始哭:“赋郎,你都已经有世子夫人,还有我了,我才跟了你多久,你便又要纳妾,你有将我放在心里吗?” 齐子赋听她这么一哭,忙是安慰道:“自然是有的,我都与你说了许多遍了,表妹进门只是权宜之计,总不能叫语嫣去坐牢吧?” 玉曼华大哭起来:“我的命真是好苦啊,赋郎你要我为语嫣着想,世子夫人还打我耳光,哎呀,我肚子好痛,好痛……” 齐子赋听到这里,脸都变了。 偏头看向容枝枝:“你又打了曼华耳光?” 容枝枝淡淡道:“她自己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我还不能打了?” 齐子赋气急了,一把将容枝枝推倒在地:“你以为她是你吗?她怎么会说难听的话?我看你就是看不得我的孩子好,想叫曼华动胎气!” 谁都没想到他会动手。 这一推,把容枝枝推到了院门口,额头磕到了拱门处的墙上。 当即便见了血…… 朝夕吓了一跳:“姑娘!” 齐子赋也愣了,也是有些后悔,忙是上去扶她:“枝枝,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第91章 夺了信阳侯的爵位! 可这会儿,玉曼华哭得更大声了:“赋郎,我不行了,我的肚子……” 齐子赋回头将玉曼华打横抱起。 看了一眼容枝枝,道:“枝枝,我先给曼华请大夫,回头再来看你。” 枝枝身边有那么多随从关心,曼华可是只有自己。 齐子赋说完便匆匆离开。 朝夕忙是将容枝枝扶了起来,气得脸都青了,当真是忍不住了:“姑娘,世子太不是东西了!” 姑娘是被世子推倒的,结果世子转头去关心那个小贱人了。 玉嬷嬷也是心疼得紧。 想着自己先前还说什么,叫姑娘给世子生个嫡子,在府上做个侯夫人,她就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 世子这样的人,就该叫他断子绝孙。 进院中查看了一番,容枝枝身上没摔得多严重,就额头一点轻伤,瞧着流血了,但只要用药,并不会留疤。 朝夕仿佛摔的是她自己一般,泪珠子一直往下掉。 容枝枝显得平静许多:“我这一跤不会白摔,玉嬷嬷,我写一封信,你帮我送回去给父亲,父亲的那些门生,也该派上用场了。” “朝夕,封院!就说我谁也不见,若是谁要硬闯,我便回娘家去。齐子赋这一推,反而给我省下许多麻烦。” 玉嬷嬷看着对方冷静的模样:“是!可是姑娘,您……不伤心吗?” 到底做过夫妻,世子这样对姑娘。 容枝枝淡淡道:“我无心可伤,我只关心如何报仇,还有,如何转败为胜,如何抓住每一个敌人送到我手里的机会。” 齐子赋对自己动手,叫自己受伤,怎么能说不是机会呢? 玉嬷嬷喉头一梗,便也不说什么了。 忙是拿来纸笔给了容枝枝。 写好了信件给了玉嬷嬷,容枝枝又看向朝夕:“这两日你遣人在外头看着玉曼华和世子的动静。” 朝夕气呼呼的:“他们两个贱人有什么好看的!” 容枝枝摇摇头:“我大意了!今日一跤摔下去,将脑子里的热血冲散一些,倒叫我清醒许多,注意到了一些从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玉曼华的诸多表现,实在奇怪,我一个太傅嫡长女,都不能容忍自己做妾,可玉曼华为什么能接受得这么好?” 朝夕:“可能是她不要脸!” 容枝枝沉眸:“齐子赋定是许诺过叫她做妻子的,说过我贤德,会将位置让给她,可我没让,按理说,她也算叫齐子赋骗了,她怎会对齐子赋一点怨言都没有?” “再有,她到底是做公主出身的人,做陛下的妾也就罢了,做齐子赋的妾无论如何都是辱没。她还为了争宠,来与我吵架,说那样的市井粗话,她哪里像个公主?” 朝夕:“姑娘的意思是……她是假的?” 容枝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昭国公主的身份,朝廷能不查清楚吗?哪就有那么容易以假乱真?我是怀疑,她进信阳侯府是别有用心!” 她的目的不是齐子赋,也不是自己。 朝夕也知道这事儿大意不得:“好,这府上大多是效忠姑娘您的人,奴婢随便指几个就能用,但凡她那边有半点风吹草动,奴婢都会来与您说。” 容枝枝:“如此甚好。” 齐子赋说晚些时候再过来看容枝枝,但最后被玉曼华绊住,便像是忘了这件事情一般。 他觉得枝枝会原谅自己脱不开身的。 可他不知道翌日一早,朝会上出了大事。 永安帝大步走进清政殿,先对着坐在旁边,高华清贵的沈砚书,弯腰一拜:“相父!” 以示对沈砚书的敬重和倚重,这才坐到了自己的龙椅上。 这是先帝的要求,少帝在亲政之前,都必须如此,沈砚书在君王面前也可免跪,少帝对此心甘情愿,也觉得十分应当。 众人跪下参拜:“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安帝:“众卿免礼。” 杨大伴扬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奏!信阳侯世子殴打容太傅的嫡女,致容家姑娘受伤,实当严惩!” “陛下,他还是朝廷命官,竟是这般糊涂,先是要贬妻为妾,后是殴伤贵女,实在是荒唐!” “先前齐家气死容老太君,还能说是因为老太太本身就有心疾,容太傅便是生气,也不好说都怪他们,可这回,容太傅的嫡女是实打实的被打伤了!” 他们心里也不大明白,为何容太傅叫他们弹劾齐子赋的时候,不要说是宠妾灭妻,只说殴打贵女,仿佛他二人并不是夫妻。 但太傅既然这样吩咐,他们就这样办。 御史大夫也是道:“陛下,此事务必要严惩,不然何以正法纪,何以正纲常!” 永安帝也十分不快,怒道:“这齐子赋是被下了降头不成?朕见他有几分本事,才给他机会,他却不知珍惜,变本加厉,如此辜负皇恩,实在荒唐!” 见着陛下动怒,容太傅的门生便知道,此事成了一半。 众人的眼神,悄悄地往沈砚书的身上看,就等相爷发话了。 沈砚书身着先帝特赐的墨色朝服,上头用金线绣了四爪龙纹,衬得他威仪逼人,加上他长年身为上位者的气势,叫人在他跟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只是众人这会儿也察觉到,素来喜形不于色的首辅大人,今日好似…… 生气了? 那双一贯清冷无波的凤眸,此刻如淬了冰一样寒。 这叫永安帝这个做皇帝的,都不由得小声了几分:“相父,此事您如何看?” 沈砚书淡声道:“齐允这样寸功未立,教子无方的人,也能做信阳侯,陛下不觉得贻笑大方?” 永安帝蹙眉:“相父您的意思是……” 是朕想得那么重吗? 沈砚书:“夺爵,让齐允跪在宫门口听训。” 永安帝面皮微微抽搐了一下,按理说,倒也不必要罚这么重啊,总觉得齐家是不是什么时候惹到相父了,近日里相父看齐家人似乎就没顺眼过。 少帝清了清嗓子,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别管相父为什么看不惯齐家,相父看不惯自然有相父的道理,几时被相父针对的,不是奸佞邪罔之辈? 作为一名英明的君主,自己跟上相父的脚步就是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 就是容太傅的门生,都没想到这事儿能有这么美好的结尾,好似拿了几个铜板,想出门买一把铁斧头,却被塞了一个金的在手里,还问你喜不喜欢。 满意是过于满意了,就是心里有点儿惴惴不安。 沈砚书沉声问了一句:“谁反对,来本相跟前分说。” 朝臣们的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相爷如此处置,十分公允!” “对,就是齐允应得的!” 便是刚正的御史大夫,近来也烦齐家得很,没有出声。 笑话,谁会为了齐允得罪相爷? 他们是刚正,又不是傻,他们都是国家的股肱之臣,他们一心许国,从来不会为了一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在相爷跟前乱说话,害得自己没有继续为国尽忠的机会! 第92章 这都是我的报应 谁不知道,平日里在朝堂上,相爷只会对容太傅一个人的反对意见听几句,也从来不会对太傅动怒。 但是其他人…… 呵呵,就没一个好下场。 但偏偏你也不得不服这个人,正是这个人上位摄政之后,他们大齐的版图越来越大,齐国也越来越强盛。 便是永安帝都常常说:“朕躺着什么也没干,就成了齐国史上,功绩堪比高祖的帝王。” 这一切,自然都是沈相的功劳。 永安帝道:“既然众卿都无异议,便褫夺信阳侯封号,贬为平民,叫信阳侯跪在宫门口听训,叫百姓们都去围观!至于齐子赋……” 说着,他又悄悄看了一眼沈砚书。 沈砚书淡淡道:“齐子赋在齐家大门口,对着武陵山的方向磕头,磕至鲜血淋漓,伤十倍于容家大姑娘为止!” 永阳帝:“就这么办!翰林承旨处拟旨吧!” 负责撰写审核圣旨的官员,站了出来:“臣领命!” 此事言罢,又讨论了一番国政,便下了朝。 沈砚书如往常一般,随永安帝去了御书房,如今少帝已经可以自己批阅奏折,只是遇见了难处,总是要请教沈砚书一番。 沈砚书每日便会有一个时辰,特意在宫中相陪,或早或晚。 路上。 少帝没忍住问道:“相父,那齐子赋磕头就磕头,为何是对着武陵山的方向?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武陵山既不是帝陵,也不是封禅之处,更不是齐家祖坟所在,对着那边磕头做什么? 永安帝相信不止是自己,许多朝臣也有这样的困惑,只是其他人不敢问,但是他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相父视如己出的好孩子啊! 沈砚书眉峰都没动一下,语气清冷:“武陵山风景秀美,能除他心中浊气。” 永安帝看着相父的表情,开始跳脚:“相父!朕已经十三岁了,不好糊弄了,你这是欺君,快说实话!” 听到欺君两个字,有宫人的眼神,忍不住往这边瞧。 永安帝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谁准你们偷看相父?” 吓得那些宫人连忙跪下磕头认错。 永安帝也没理会他们,继续围着沈砚书转:“不行,相父您得给朕说,不然朕今日就不看奏折了!” 杨大伴忍不住抿唇笑,陛下如今已快亲政,朝臣们也多有畏惧,却也只有在相爷跟前,才会跟个孩子一般,该吵就吵,该闹就闹,便是在太后跟前,也没有这般自在。 “朕不用膳了!朕不喝水了!” “朕也不用红枣板栗羹、红烧乳猪蹄、青丝梅花酥了……” 乘风都忍不住悄悄翻白眼,陛下这真是好严重的威胁呢,威胁着这些话,陛下自己都咽了一下口水。 沈砚书被他闹得头疼。 便看了乘风一眼:“你为陛下解惑。” 永安帝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乘风。 乘风在心里啧了一声,难怪相爷顶不住呢,这才赶忙道:“陛下,从侯府的门口,往武陵山的方向看,会经过容家大姑娘住的兰苑。” 所以呢,那齐子赋不是在对着武陵山磕头,这是在对着容枝枝磕头呢! 只是到底明面上,那两人还是夫妻。 相爷便没如此明言。 永安帝恍然大悟了:“原是这般!可是相父,你们怎么会知道,侯府里头的苑子划分?又怎么知道容家姑娘住在哪个苑子?” 相父是那种要把臣子家里的布局,都查清楚的人吗? 乘风面皮一抽,也开始替自家相爷尴尬。 沈砚书面色一顿,淡声道:“上位者当少言多思。如再问,今日陛下便多批阅奏折两个时辰。” 永安帝捂住嘴,哼,不问就不问。 有相父在,他根本不想操心太多,反正事情相父都会为他解决,自己出面处理,说不定还办砸了呢。 小皇帝对自己啥也不做,功绩却越来越多的日子很满意,谁想整天批阅奏折来着! …… 圣旨落到信阳侯府的时候。 府上所有人都要出来听旨,圣旨是给齐家的,容枝枝早已不是齐家人,自是不必出去听,便是朝中有人问责,也是能分说一二的,是以她没来。 齐家人只以为有好事发生,哪里顾得上容枝枝来没来,可听完旨意,只觉得天都塌了。 覃氏都想去兰苑杀了容枝枝! 传旨的太监还道:“再容咱家提醒一句,如今贵府唯一做官的,只有齐子赋一个六品官员,容氏却是正一品大员的嫡长女,不该得罪的人,日后你们还是别得罪为好!” 他来传旨的路上,遇见了相爷的门生,吏部郎中申鹤,申大人让自己来说这一句,太监哪里会不知道,申大人的意思,就是相爷的意思。 这话说完,覃氏和齐家其他人,哪里还敢造次? 太监接着道:“陛下虽然褫夺了侯爷的爵位,可到底还将这个侯府留给了你们齐家居住,还不谢恩!” 信阳侯,不……齐允都气得想死,却也只能道:“臣领旨,谢主隆恩!” 大太监带着人,呼呼啦啦地走了,只是还留了一个小太监在门口。 齐子赋的语气里,都是难以置信:“她竟然还找她父亲告状?” 齐允回身便怒道:“她不告状,你怕是都忘了她有一个娘家!” 齐允简直想呕血! 今日之前,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容太傅在朝堂上这么有影响力,打了他的女儿,侯爵都能丢了! 如果这份影响力是来帮自己的儿子,齐子赋如今能是个六品的破官员吗? 都怪这个逆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老丈人不巴结,找了个亡国公主回来添晦气! 齐子赋的脸色青白交加,从前他还总觉得,容枝枝嫁给自己是高攀,侯府是百年勋贵,而容太傅纵然位高,可也只是寒门出身,哪里比得上他们家的根基? 今日他算是明白了,原来高攀的是自己,他们这个侯府在朝中屁都不算! 齐允恼火地道:“我且问你,你推了枝枝之后,有没有好生安抚,求得她的原谅?” 齐子赋心虚地道:“没……没有!当时曼华她……” 齐允听到这里暴怒,上去一脚就把齐子赋踹倒在地:“祸是你闯的,你也不知道安慰一番,哪怕有两句话呢?” 在他看来,容枝枝如今还在为齐家盘算诸事,只要齐子赋肯好好安抚几句,摔得这一跤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定是不会与她父亲告状的! 都怪这个混账! 玉曼华:“公爹,您不要打赋郎我,都怪我……” 齐允扭头也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你也知道都怪你!若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们好好一个家会变成这样!” 玉曼华捂着脸,哭着道:“可是赋郎接我进府那天,公爹您也是高兴的啊……” 齐允一时间沉默了,人都站不稳,后退了几步,恍惚地道:“是啊,我是高兴的,这都是我的报应……” 他这辈子唯一骄傲的,就是自己身上的爵位,眼下什么都没有了。 他都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要是自己重几分义气,念几分容枝枝对齐家的付出,当初在宫宴上就打儿子一顿,叫他好好对枝枝就好了。 要是自己拦着儿子,不叫玉曼华这个搅家精进门来就好了。 要是自己…… 他没伤春悲秋完,门口留下的那名小太监道:“齐允,你的报应还没完!宫门口有人等着你过去听训呢。” 第93章 相爷定是为了我家姣姣 齐允:“……” 小太监:“可别叫翰林院的大人等急了!” 负责去训斥的,乃是一位翰林院的学士,正五品,若是从前,这点官职在信阳侯的面前,自然是不够看的。 可如今齐允已经是一介白身,哪里还有资格叫人等着? 他面如土色地应了一声:“是!” 那小太监还提醒了齐子赋一句:“齐大人,可莫要忘了磕头!” 说完他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往常去谁家里宣个不好的圣旨,那都是一家人抱头痛哭,互相安慰。 唯独只有齐家,互相指责,觉得错都是旁人的,他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齐子赋灰头土脸地应下。 而齐允出门之前,恶狠狠地看了齐子赋一眼:“磕完头给我好好哄一哄枝枝,叫她去你岳丈那里给我们一家求求情!” 在齐允看来,容太傅既然能有这个影响力让他们家被夺爵。 便能有影响力让他们家重回巅峰。 齐子赋:“儿子知道了。” 小太监再次悄悄翻白眼,在朝中没说得上话的人,便会如齐允这样,连自家是因为首辅大人的一句话才倒霉的都不知道,只想着巴结容太傅呢。 偏生的大齐律,京官虽然都要上朝,但五品以下,九品以上的,都是七日一朝,七日中这些官员轮着上,而今日不是属齐子赋的那七日,便没去。 …… 消息传到兰苑的时候,容枝枝也是十分愕然,她想到自己摔的这一跤,能够叫齐家倒霉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倒霉。 朝夕简直是眉飞色舞:“照着圣旨那个意思,是齐子赋屡屡犯错,不知悔改,所以今次重罚了!不愧是咱们家主君,一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叫齐家连侯爵都丢了。” 即便说是因为不知悔改,可容枝枝还是觉得,这个侯爵之位,齐家丢得轻易了一些。 若只是父亲一人,未必会有这样的好结果。 她隐约觉得,或许是那个人插手了,但她又不敢往那边想。 便只是问道:“玉曼华是什么反应?” 朝夕正色道:“说起来,玉姨娘是一点儿别样的反应都没有,就好似齐子赋是不是侯府的世子,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齐允打齐子赋,她还上去拦着,心疼她的赋郎呢,后头也被齐允打了一个耳光,真是活该。” 容枝枝:“这样啊……” 朝夕撇嘴道:“也不知道齐子赋有什么好的,玉姨娘竟是对他这么真心,这女子脑子里怕是只有情情爱爱,早就叫那些山盟海誓填满了!” 容枝枝以前也是这样想,可如今不得不慎重几分:“继续盯着,不得松懈。” 朝夕:“是!不过姑娘,齐子赋这会儿,正在侯府门口,对着武陵山的方向磕头呢,您说巧不巧?咱们的苑子也在武陵山的方向!” 这下,莫说是朝夕了,其他丫头们也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这可不就是对着他们家姑娘磕头认错吗? 怎一个快意了得。 容枝枝也愣住,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旁的什么。 她们不知道的是,莫说是其他人觉得信阳侯府这一回被罚得重了,便是容太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陛下保留了他的职位,但他因为丁忧,没有亲自去朝中。 等齐家被夺爵,齐允还去听训的事情,传到了容府,容太傅都不自信了。 王氏看他满面疑惑,便是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容太傅也不瞒她,摸着胡子深思:“老夫在官场上,虽然一直是颇有分量,可老夫自觉也没到这个份上。我女儿见了点血,一个百年侯府都能变成白身?” 他差点都以为,先帝当初其实是叫自己摄政,莫不是自己记错了许多年,所以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王氏理所当然地道:“夫君素来样样都好,宛如天上明月,门生也众多,便是有这般分量,又有什么奇怪的?” 容太傅却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恰在这会儿,管家来禀:“主君,工部左侍郎徐喆大人求见。” 徐喆想来也是为此事而来,容太傅便是道:“请他到我的书房!” 王氏忙是道:“妾身亲自备一些糕点过去。” 徐喆是容太傅的得意门生之一,在后进当中极是优秀,总是称呼王氏为师母,王氏对他也十分亲厚。 容太傅点了点头。 王氏进书房的时候,便恰好听到徐喆与容太傅说,此事相爷插手了。 容太傅听得有些沉寂。 而徐喆小心地道:“恩师,如今看来,相爷对您还是颇为倚重的,您不如也打消几分对相爷的偏见?” 这些年容太傅总是与相爷过不去的事儿,谁不知道?也亏得是相爷不计较。 容太傅也难得自省了几分:“上一回母亲去世,相爷在老夫府上,便仗义执言,将齐家人打走,这一次又帮了老夫一把。” “如此说来,倒确是对我容家,颇有善意。老夫虽然不是会被小恩小惠打动的人,但也并非不识好歹之辈,你的话老夫会好好想想的!” 徐喆也放了心:“那学生先告退了。” 恩师能听进去就好,恩师虽然因为性格过于古板清正,总被人诟病,但也确是国之股肱,若是能同相爷同心同德,大齐说不定会更好。 容太傅点了点头,徐喆对着王氏一礼后离开了。 王氏开口道:“夫君,若是从前你在朝,相爷多次帮我们家,还能说是为了拉拢你,可如今你在家丁忧,纵还是有影响力,却还是远不如前,这可不是拉拢你的最好时机。” 容太傅看她一眼:“你的意思是……” 王氏一脸认真地道:“相爷会不会是为了我们家姣姣?你想啊,姣姣也已经到了许婚的年纪,相爷都已经快而立之年,也没有成婚,更没个子嗣,说不定是动了心思呢。” 容太傅听了自己都不信:“容姣姣?她?” 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可对方对母亲不孝,住在家里也未曾去侍疾的事,容太傅一直放在心上。 他实在是不觉得容姣姣的品性能被相爷看上,亏得是此事没传到外头,不然莫说是相爷了,嫁给一般人都费劲! 王氏见着夫君的神情,面皮一抽,便是道:“夫君,你也不要太看轻姣姣了,她有时候是有些糊涂,但事情没传出去。” “而且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女儿,太傅嫡女与相爷的婚事,不是门当户对?能比我们家门第高出许多的,便只能是皇室的公主和郡主了!” “可先帝叫陛下拜相爷为义父,相爷便已是高出了一辈,先帝那一辈适龄的公主和郡主可都已经婚嫁了。” 总不能叫相爷去娶陛下的姐姐,那是乱了辈分的。 容太傅:“你这样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从身份上来论,确是没有几家比容家合适。 王氏便笑道:“那不如妾身寻个人,找相爷的母亲公孙氏,探个口风?姣姣爱慕相爷许久,若她能得此良婿,夫君你也是面上有光啊!” 在门口偷听的容姣姣,想着自己就要做首辅夫人,登时羞红了脸:“母亲!” 第94章 鹦鹉衔花赠娇娘 王氏看她一眼,嗔怪道:“真是不知羞,我与你父亲说话,你来偷听什么?” 容姣姣:“是有个花样子没母亲绣得好,便想来请教母亲,也是无意听见的。” 说着她的脸更红了。 她与容枝枝不一样,容枝枝为了那个死老太婆总是不去宫宴,可容姣姣还是跟这母亲去过几次的。 她第一次看见沈相,便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俊美,更出众的男儿了,将对方放在心里已经两年了,先前母亲想为她说亲,她才总是推拒。 王氏知道她的心思,可沈相说了一心许国,她哪里好多言?还是这一回见着沈相示好,她才与容太傅开口。 容太傅不快地看了容姣姣一眼:“既然已是准备议亲,你便将你从前那不成器的模样都收一收,莫要到了婆家还是这样不知事,丢我们容家的人!” 容姣姣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好好侍奉相爷,坐稳首辅夫人的位置,绝不会像姐姐一样无能,让后来者居上,一个正妻的位置都保不住,还连累了祖母!” 待自己做了相爷的妻子,必是要容枝枝在自己的面前,头也抬不起来,想想那样的光景,容姣姣都快活得想回去浮一大白庆贺一番。 说起容枝枝的事,容太傅也觉得闹心:“行了,做好你自己便是!” 容姣姣:“那女儿先告退了。” 容姣姣离开之后。 容太傅看着王氏道:“那此事便你去安排吧!不对,不妥……那公孙氏是个糊涂人,怕是做不了沈相的主。” 从前知道公孙氏与沈砚书关系不好的时候,他还觉得是沈相不孝。 但是后头又听说了些事,容太傅倒也理解了沈砚书。 王氏:“那……怎么办?夫君你也看见了,姣姣对相爷,也是一往情深,他们既然两情相悦,我们做父母的,哪里有不帮着促成的道理呢?” 容太傅始终对沈砚书喜欢姣姣这件事,有些存疑。 便是开口道:“这样吧,过几日老夫找个机会,请沈相上门一叙,亲自探一探沈相的口风!” 王氏有些迟疑:“这……夫君你作为女儿家的父亲,亲自探问,会不会伤了咱们家的面子?” 就跟上赶着嫁姑娘似的。 容太傅觑了她一眼,便是他与沈相多年不睦,也不得不说了一句真话:“这些年找沈相亲自探问的父亲们,不知凡几,伤面子也伤不到我们家!” 想要这个乘龙快婿的老父亲,不知有多少。 若是从前,容太傅也是拉不下这个面子的,可沈相既然先示好,倒也无妨了,总比去问那公孙氏惹出麻烦得好。 王氏一听,觉得也是:“那姣姣的幸福,便靠夫君你了!” 容太傅:“我自会上心,枝枝不争气,也只能靠姣姣为这个家的姑娘们挽回声誉了。” 姣姣若是真的能嫁给沈相,他们容家姑娘的名声,定是会好许多,宗亲那边也算是有交代了,省得三不五时地给他几句话听。 王氏:“相爷放心,姣姣是我看着长大的,定是比枝枝成器!” 容枝枝是那个没见识的老太婆养大的,侯府看不上也是应当,可姣姣是自己这个前任首辅的独女养大的,自是不同。 只是这句话,她是不敢与容太傅说的。 …… 齐家,齐子赋在门口磕得头破血流之后,便只觉得一阵一阵眼晕,叫人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磕头流血后,病情加重的征兆。 只因为是自己跪太久了,没往心里去。 回了院子,玉曼华便流着泪,看着府医为他包扎伤口:“赋郎,见你如此,妾真是心疼万分。” 齐子赋听得心中感动。 便是自己受了一点苦,曼华都会流泪,可枝枝呢?她就是把自己害成这样的人! 父亲怪自己昨日没有去哄枝枝,而是留在曼华身边,若不是不敢忤逆父亲,他都想问一句,相较她们二人对自己的态度,难道他不应该留在曼华身边? 府医离开后,齐子赋躺下了,慢声说道:“你一个公主,跟了我,近日里却总是被打耳光,不得人敬重,是我对不住你!” 玉曼华:“这倒也没什么,只要能与赋郎在一起,妾都甘愿,只是……” 齐子赋看她一眼,眼神里都是警惕:“只是什么?” 枝枝爱他是有条件的,要保证她的正妻之位,还要围着她转,事事以她为先,不然她就给自己添乱。 难道曼华对自己的爱,也有条件不成? 玉曼华擦了一下泪花,开口道:“赋郎,只是有时候,妾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府中,有些孤零零的,少夫人执掌中馈,仆人们哪里会真心听我的话?” “妾的日子,过的极是不安。赋郎你能不能……将妾从前的宫婢细雨找回来,在妾身边做个伴?” 细雨不在身边,她做许多事都不方便,事事被府上的人盯着,也无法与外头的人联系,实在是麻烦。 从前昭国那些宫婢,都已经被放回家中,成为平民百姓了。 这事儿对齐子赋来说,自然也是不难。 玉曼华接着哭道:“妾与她情同姐妹,只有她在妾的身边,妾才敢安心待产,不然总是担心有人会对赋郎你的孩子不利。” “自然了,妾也不是怀疑姐姐,妾就是自己心眼小,胆子小罢了……” 齐子赋忙是应下了:“你也是为了孩子,这点小事为夫会为你办好的,你且放心便是!” 玉曼华破涕为笑,扑入他怀中:“我就知道,赋郎对我最好了!” 只是齐子赋没能瞧见,她眼底都是恨火,绝无半分对齐子赋的温情。 他拍拍她的背:“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对你再好,都是应当的!一会儿还得去容枝枝那儿认错,你让我先休息一会儿。” 他确是头晕得很。 玉曼华:“好!” 到了晚间,齐子赋才觉得自己好了些。 朝夕进来禀报:“姑娘,齐子赋说想见您,奴婢照您的意思,说您谁也不见,若硬闯您就回娘家。他便背了荆条在咱们院子外头等着,说他等您原谅他,您不原谅他就不走。” 容枝枝轻嗤了一声,都懒得接话。 齐子赋这会儿定是觉得他肯背着荆条,是忍了奇耻大辱,认为她应当立刻出去原谅他,若是不然,很快便会拂袖而去。 容枝枝不想理会,打算径自就寝。 忽然见着一只极其漂亮的鹦鹉,叼着一个编得十分精致的花环飞进房中,对着容枝枝一扔,还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扇扇翅膀飞走了。 容枝枝接住花环:“?” 玉嬷嬷跟了进来:“姑娘,这鹦鹉是从咱们院边的墙外飞进来的,齐家当是没人瞧见。” 朝夕是个有见识的,看着那花环诧异地道:“姑娘,这花环上的花,瞧着虽小,可都是这个季节不好找的名花,朵朵价值不菲。谁这样舍得,折下这些花来讨您高兴?” 第95章 不然我午饭也不吃了! 容枝枝:“会不会是这鹦鹉,自己认错路了?” 朝夕:“……不大会吧?” 容枝枝又仔细地看了看那花环,发现内环处的树枝,叫人细细地打磨过,十分圆润,便是她额头上有些小伤,小心点将之戴上,也是不会弄疼额头。 而朝夕这会儿,还想起来什么了:“姑娘,奴婢忽然想起来,当年咱们捡到受伤的相爷时,您的头上,也戴着一个花环,可好看了,难道是……” 相爷觉得您喜欢? 当年的花,都是在林间摘野果的时候瞧见了,容枝枝摘下后,随手编作了花环,戴在头上。 十六岁正是烂漫的年纪。 如今心境虽早不同于从前,可瞧着如此美丽的事物,心情还是会不自觉地变好。 容枝枝也知道,朝夕是想猜什么人。 可没个证据,也没什么好猜的,便是将花环放下:“且看看明日,有没有人上门来讨。” 朝夕:“是!若是明日白天也没有,您就自个儿戴着玩吧,万一真是给您的,放任着它枯萎,岂不是浪费了?” 容枝枝没出言反对。 实则是因着朝夕的话有道理,而且这个花环,确实是编得很好看,花朵相间的距离,颜色的搭配,都能叫人觉出编造此物之人的品味非同一般。 额头擦完药之后。 玉嬷嬷便走进来,对容枝枝道:“姑娘,齐子赋在外头等了您没到半个时辰,便气呼呼地走了!” “他先前还说,一定要等到您原谅他,才肯走呢。老奴还真的以为,他是心里有亏欠了,看来还是老奴想多了!” 朝夕恶心地道:“他哪有半点致歉的诚意!就没听说谁家的负荆请罪,是半个时辰都待不住的。” 这一切本就在容枝枝的意料之中,她不咸不淡地道:“生气什么?难道他在外头等上一整夜,我就会原谅他不成?” 朝夕一愣,反应过来:“这倒也是!” 总归姑娘是不打算原谅他的,他是不是请罪,请罪多长时间,于姑娘而言,也没多少区别。 只是她还是道:“就是觉得便宜他了!” 容枝枝:“早早地走了,也免了院子里的人,还惦记着他在外头的事儿,平添了许多晦气。” 朝夕:“既然姑娘您这般说,那奴婢就不生气了吧。” …… 齐子赋那边气呼呼地回去了之后,还特意没去玉曼华菊园休息,而是宿在了自己的松苑。 他冷着一张俊脸道:“枝枝也太能拿乔了,我去给她道歉,她既然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秋熠小声道:“少夫人或许还在气头上吧?” 如今他的主子不是世子了,那对容枝枝称呼,自然便成了少夫人。 齐子赋:“能有多大的气?她先动手打曼华,本就不应当。我纵然是推了她一下,可推得又不是很重,我也不是故意的。” “今次我都没叫她去与曼华道歉,甚至还特意去给她道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秋熠不敢评价此事,便只是小声道:“公子,老爷叫您想法子,获得少夫人的原谅,您就这样回来了,老爷会不会生气?” 齐子赋摇摇头,道:“不必担心!我都在枝枝门口站了那么半晌,我就不相信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做夫君的。” “见我走了,她定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过不了多久,她便会过来与我致歉的。” 所以他才没去菊园,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是怕枝枝想着曼华在,拉不下脸给自己道歉。 他都已经为枝枝想得这样周全,她不过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秋熠愣了:“啊?少夫人会来吗?” 实在是如今少夫人对公子的态度,当真是很不怎么样,都能上娘家告状让侯府变成白身了,还会心疼公子? 这可不像是会心疼的样子啊。 齐子赋嘴上那样说,其实想着枝枝近日的态度,心里也并不是很有底。 但最终他不知是说给秋熠听,还是安慰自己:“你忘了?从前枝枝对我那么好,这样深刻的一份感情,她怎么会轻易就放下?” “无非就是闹一些女儿家的脾气,想我像怜惜曼华一样,多怜惜她几分罢了!” 说完了之后,齐子赋也安心了一些,沐浴之后躺在床上,等着容枝枝来找自己。 可是遗憾的是。 天都等亮了,也没瞧见人。 秋熠也是不敢说话,怕触霉头。只因他看得出来,因为少夫人没来,公子的心中十分焦躁,松苑一直燃着灯,烛火整夜未熄。 天亮之后,见着公子眼下的一圈黑影,秋熠道:“公子,您近日里身体本就不好,昨日磕头之后,额头还包扎着。不如今日就告假,先不去官署了吧?” “再则,昨日老爷被夺爵,你们受罚的事情,外头大抵也已经是沸沸扬扬了,您在府上避几日也好啊。” 不必想都知道,公子今日出去,定是会遭人指点笑话的。 齐子赋却是不以为然:“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躲在家里。陛下已经对我不满,若知道我还消极怠工,我身上这个六品的官衔,都不一定保得住。” “再有,越是在逆境,便越是要更努力才是,人被逼到了绝处,才更能激发自己的潜能。” “去了官署,说不定我还有机会,立下几个大功,到时候我齐家才能绝地翻身,若只是指望岳父大人,那一辈子就只能由着容家人拿捏,我齐子赋不是那样没出息的人。” 玉曼华这会儿也正好进来了。 笑着道:“赋郎说得好!果真不愧是妾看上的人,妾最敬仰的,便是赋郎这样有志气的英雄模样,这官署我们是得去,妾相信以赋郎的能力,很快便能得到上峰的认可。” 秋熠眉头皱了一下,这几日公子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可玉姨娘竟是一点都不心疼公子,也不说叫人在家休息,张口便是叫公子去谋前程。 这当真是好吗?他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古怪。 可好不好的,又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说的。 齐子赋被她鼓励了一番,笑了起来:“我便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玉曼华:“赋郎,不如我们一起用早饭?” 齐子赋刚要应下,又想起来什么了,开口道:“为夫就不吃了!秋熠,你一会儿去兰苑,告诉枝枝我被她气得早饭都吃不下,叫她中午去官署给我送饭,不然我午饭也不吃了!” 第96章 齐子赋说他夫人今日来送饭 秋熠:“……是!” 莫说是他了,就连玉曼华都惊呆了。 如今容枝枝对齐子赋的厌恶和冷淡,几乎就写在脸上,他还能说出这等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 不待她说什么。 齐子赋便正色道:“你莫要瞧着枝枝近日不爱搭理我,她实则是在与我赌气罢了,只是气性未免太大了一些。” “我只要多给她几个台阶,她自然是会下的。” 玉曼华甚至不敢如往常一样说他讲得对,因为担心自己鼓励了他,容枝枝真的不送,他要是饿了一天肚子,回头怪自己乱鼓励怎么办? 心思转了转,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不出错的法子:“少夫人近日里,颇有些任性,万一真的不去……赋郎你不如带些糕点在食盒中,到了官署若是饿了,也能吃一些。” 然而齐子赋摆摆手,道:“不了!若是带了,枝枝岂会知道我是认真的?细雨的事情你放心,今日我便去打听她的下落,若人还在京城,我便给你带回来!” 话音落下,便大步走了。 玉曼华:“……” 得,好言难劝挨饿的鬼。无妨,肯给自己把细雨带回来便行。 …… 容枝枝睡醒后,正用着小厨房送来的红枣燕窝,额头虽然有点儿小伤,但不至要包扎的程度。 玉嬷嬷道:“今日姑娘的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 朝夕抿嘴笑道:“不知是不是那个花环,叫姑娘心情好了呢。” 容枝枝看她一眼:“就你贫嘴!” 主仆说着话,朝雾走进来,将齐子赋要人过来传的话,都与容枝枝说了。 最后道:“他那个意思,便是您不送饭,他就绝食一日叫您心疼。” 朝夕气得脸都绿了:“他要挨饿,关我们家姑娘什么事?我看他的脑子,怕不是昨日磕头磕坏了!” “还去给他送午饭?怎不美死他呢?宁南今年产的蜂蜜,怕是都叫他一个人喝了,才给他甜得头昏脑胀的,尽想些佳事。” “不给他送一碗砒霜拌饭、一碟鹤顶红炒肉、一杯断肠草泡酒,便已是我家姑娘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想亲自染血!” 容枝枝忍不住笑出声来。 朝夕回头看了她一眼,嗔道:“姑娘,您还笑得出来!” 容枝枝:“实在是你很会骂人,总能叫人啼笑皆非,便是我这个做主子的,都有些欣赏你这份本事。” 朝夕冷不防被姑娘夸了,心情好了些,方才那怒发冲冠,几乎要亲自去剁死齐子赋的神情,才缓下来几分。 朝雾问道:“姑娘,那外头的人怎么回?” 总不能照着朝夕的话回。 容枝枝道:“不理会就是了。” 朝雾:“是。” 朝夕撇嘴道:“也是姑娘您性子沉静,若是奴婢,早就忍不住出去骂人了!也不知齐子赋,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脸!” 容枝枝轻笑了一声,眼底却丝毫不见笑意:“无非是我从前对齐家的尽心尽力,叫他忘了照镜子罢了!” 若他肯认真照一照,检视一下自己的德行,想来也一定有几分自知之明。 朝夕狠狠地唾了一口。 不多时又有奴才来禀报:“姑娘,四公子带着冬凌出府去玩了,夫人那边还是叫上回的那一批护卫,跟着四公子。” 容枝枝微微一笑,那批护卫早就被齐子贤拿住了短处,自然是不敢管。 “还有,因为姑娘您封了院子不管事,长寿苑那边覃氏自己在操持覃娉婷过门的事了,她说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将她的侄女迎进门。” “说是齐家近日里颇有些晦气,便想借着这件好事冲冲喜。” “还听说覃姨娘的婚服,备的是正红色,就跟那迎娶正妻似的,想来覃氏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您。” 覃氏如今不敢再正面得罪容枝枝,便暗戳戳地用这样的软刀子来恶心人。 要是放了从前,容枝枝大抵是真的会在意,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用完了燕窝,慢声笑了笑:“冲喜?那便希望覃娉婷过门的那天,覃氏真的能欢喜得起来吧!” 给覃娉婷做正红色喜服? 待到那一日,覃氏怕是瞧着这府上每一件红色的东西,都觉得扎眼。 朝雾道:“因着覃娉婷伤了脸,两家只想快点把这桩亲事给结了,想来覃氏乐极生悲,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容枝枝:“覃氏把聘礼送到刘氏手中后,刘氏养的那个狂徒,这几日手里是不是又有钱了?” 朝雾:“可不是?他也去了赌坊,昨晚输红了眼,赌了一整夜,竟输了足足六千两银子!” “说来也巧,他去的就是先前冬凌带四公子去的那个赌坊,若是再去,说不定还能遇见四公子呢!” 朝夕恍然大悟:“难怪那狂徒骗了那么多夫人的钱,还要一直接着骗,原来也是有赌瘾。” 容枝枝:“覃氏给了刘氏自己一半的嫁妆,核算下来也未必有六千两,他昨夜赌这一场,说不定把覃氏那些嫁妆用了不说,将刘氏的余钱也掏空了。” 想到这里,容枝枝心思一动,忽然笑了一下,吩咐了朝雾几句话。 …… 龙行卫所在的官署,叫龙行司。 今日龙行司来了一位大人物,所以龙行卫的统领宇文湛,亲自出来接人,见着了身着墨色朝服的沈砚书,便是将头低得极下。 恭敬地道:“相爷,您要知道什么消息,末将去与您禀报就是了,何至于要您亲自来一趟!” 沈砚书没出声,大步进了龙行司的内狱。 他坐在上首,冷冷瞧着龙行卫的人,审问那名昭国余孽。 一个时辰下来,所有人都看出了那余孽的血性。 人只剩下一口气,但眼神还是十分坚决:“呸……你们死心吧!我是断然不会说出二皇子殿下的下落的!只要二皇子还活着,一定能为我们大昭复国!” 宇文湛小心地看了沈砚书一眼,禀报道:“相爷,他是个硬骨头,这几日我们所有的大刑都已经用遍了,他却还是不肯招供,倒也算是昭国的义士。” 若不是立场不同,宇文湛或许也会有几分佩服。 片刻后,沈砚书起了身,语气清冷:“赐他一个痛快,使他面朝先昭国的方向而死,全其忠心。” 那名余孽听闻这话,便是一颤。 难以置信地盯着沈砚书,只见作为大齐实际最高掌权者的对方,淡淡决定了他的生死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半晌,他几不可闻地艰难地挤出了一句:“……多谢。” 沈砚书是他最恨的人,可到了这个时候,竟有些恨不起来,也许他们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出了内狱。 几名官员讨论的声音,传到了沈砚书的耳中,隐约听到什么齐子赋,他的夫人。 只是在见着沈砚书之后,那些官员便噤声了,恭敬地跪下见礼。 沈砚书走到那几人跟前,淡淡问道:“在聊什么?” 那些官员哪里敢隐瞒,忙是道:“回禀相爷,下官……下官们是听齐大人说,今日他夫人会给他送午饭来,便讨论了几句。” “相爷您日理万机,恐是不知道,齐子赋的夫人,乃是我们大齐第一美人。” “闻那容氏样样都好,既是美人,又是才女。下官们没齐子赋那个好福气,便想着今日若是能远远瞧一眼,也是心满意足。” “就是意外那容氏都被齐子赋打了,还愿意送饭来!”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们说到这里,竟是感觉周遭越来越冷。 相爷的语气,更是寒得令他们心惊:“是么?她会给齐子赋送饭?” 第97章 她一点都不担心饿坏了他? 那些个官员头皮发麻,实在是不明白相爷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们品阶低,从前没机会见着容枝枝,今日盼望一下也没问题吧? 他们又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看看而已啊。 当分不清楚上峰意思的时候,聪明的官员,总会知道保持沉默,避免多说多错。 他们便哆嗦着都没做声。 沈砚书冷冷看了他们一会儿,便转身往龙行司的官署正殿而去,大部分的龙行卫官员,都在正殿里头办公。 其中自然也包括齐子赋。 见着沈砚书过来,众人都跪下:“拜见首辅大人!” 沈砚书语气清冷:“免礼。” 齐子赋小心地抬眼去看,若不是因为沈相,曼华不会是妾,自己也不会只是一个六品的小官。 然而,就是陛下都尊对方一声相父,这令齐子赋想有意见,都是不敢。 沈砚书在上首落座之后。 宇文湛便立刻开始体察上意:“相爷莫不是想了解一番,我司如今办公的进展?” 沈砚书没反对。 宇文湛便自顾地整理了龙行司最机密的卷宗,恭敬地递给了沈砚书。 有的卷宗说明了龙行卫近日里,派出去的间谍有多少,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在分别做些什么事。 有的说了,他们近日里抓获了多少人,姓甚名谁,分别是为了获悉哪方面的消息。 重点便是对前朝余孽的探查情况。 昭国明面上的势力,都已经被相爷亲自去了一趟收拢,只是他们的二王爷,昭国君王的亲弟弟,在相爷抵达昭国之前,便已经潜逃。 宇文湛紧张地一样一样递给首辅大人看。 沈砚书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骨节分明的长指,依次打开卷宗瞧了瞧,只是看似在看,又好像没看。 叫宇文湛心慌,越发摸不准相爷的想法。 却是乘风在心里翻白眼。 宇文湛上呈的这些东西,相爷早就了然于心,相爷在这儿,哪里是为了听这些?想来是想瞧瞧,那容枝枝是不是真的会给齐子赋送饭。 有的首辅看起来风光霁月,清冷淡薄,其实嫉妒心可重啦,擅长发酸。 一直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大齐的每个官署,都是有配备厨师和饭堂的,按理说众人这会儿也该去饭堂用饭了,只是想着相爷在此,官员们都想表现一番。 于是都是叫自己的随从,或是官署内的杂役,去打了饭过来,他们坐在正堂一边吃,眼神一边看卷宗。 个个都在表现:“我生来努力,我是国家的良才,我从来不浪费一瞬为国尽忠的时间,哪怕用饭的时候,我对公务都是如此的用心。” 宇文湛小心地问道:“首辅大人,不如下官也去给您,准备一些饭菜过来?” 沈砚书:“不必,本相不饿。” 乘风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相爷不饿,那是因为相爷心里有事,感觉不到饿,但是他饿了。 宇文湛听着这声音,便也是讨好地道:“那乘风公子,本官给你打点饭菜过来?” 相爷的随从,便是相爷身边最得用的人,自然是要讨好的了。 乘风摆摆手:“不必了,我也不饿。” 主子都没饿,他哪里敢饿,他不是那种没眼力见,要赶在主子前头吃用的蠢货。 于是宇文湛也不敢饿,只好在旁边等着。 冷不防的,齐子赋的肚子也叫了一声,他眼角的余光,见着同僚们都在吃饭,饭香四溢,只觉得更饿了。 他的这份饥饿比乘风还难忍,因为他早上还没吃早饭。 由于相爷在,大家吃饭都十分安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有的人肚子叫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 齐子赋的肚子叫两声,乘风的肚子就叫一声。 偶尔还伴有宇文湛的肚子叫一声。 好似没有一点胃口,真的不饿,肚子没叫过的,只有沈砚书一个。 坐在齐子赋旁边的一名官员,被他肚子叫的声音吵得不行。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齐子赋:“齐大人,你不是说你的夫人,今日会给你送饭来吗?” 乘风发现,自家相爷看似毫不在意,但耳朵已经悄悄竖起来了。 齐子赋有些尴尬。 但还是自信地道:“想来是枝枝不知道我们官署用饭这么早,所以来晚了一些。” 那名官员道:“那齐大人你当真不用叫人打些饭菜过来,先用着?” 齐子赋笑了笑:“不必了,若是一会儿枝枝送来了饭菜,我却已经吃过了,怕是会令她失落。” 他这样一说,那名官员也不再劝了。 乘风也发现,自家相爷的薄唇紧抿,想来对容枝枝要来送饭的事儿,说不上是不快,还是紧张。 等众人都已经吃完了。 已然过了午时。 还没瞧见容枝枝出现,齐子赋的笑容越来越维持不住,面皮也越发僵硬,因为他发现,许多官员的眼神都在往他身上看。 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夫人不是要来送饭的吗?我们都等了半天了,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首辅大人无端坐在这里,给众人压力,众人看似积极表现,实则心里慌的不行,生怕被沈相瞧出自己有什么事儿没办好。 唯一的盼头,就是不知道那贤名在外的容枝枝出现,他们有没有机会看一眼。 可是等得卷宗都翻烂了,也没瞧见人啊。 齐子赋心里其实已经没底了,但还是装作冷静的样子,不待谁问,便自顾地道:“枝枝想来是太忙了,这会儿应当在路上了。” 众人:“……” 行,我们就再信你一回。 然而。 再等下去,都快到了用晚饭的点了,还是没见着容枝枝的出现,乘风和宇文湛已经饿过了,肚子反而不叫了。 而齐子赋的肚子却是没停过,甚至越来越吵。 都到了这会儿了,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子赋装出一副夫纲坚强,便是容枝枝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也会顺着他、爱重他的模样。 这下好了,打脸了吧?大家的眼底都已经满是讥笑了。 齐子赋觉得自己甚是坐不住,心里也开始暗怪容枝枝。 自己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竟然也不过来给自己送饭,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饿坏了自己这个夫君吗? 她知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自己今日丢尽了脸面! 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嘲讽得很? 第98章 为复国,本公主不惜一切 沈砚书自也是明白了,到了这个时辰,都没见着容枝枝的人,所谓送饭的事,怕便只是齐子赋的自作多情。 心情不差的首辅大人起了身,看了一眼宇文湛:“公务办得不错。” 宇文湛喜笑颜开:“多谢相爷赞誉!” 他如此的谄媚,除了是不愿意得罪相爷,还有一点是相爷一直是他所崇拜的人。 如今得到了敬仰之人的认可,宇文湛若是长了一条尾巴,怕是能摇成拨浪鼓一般欢快。 只是送走了相爷之后,宇文湛还是不太明白,相爷到底是夸奖自己哪里做得好。 于是便将刚刚给相爷看过的所有卷宗,都回味了一遍,认真地找了找自己的优点,然后悄悄得意。 若是乘风没走,瞧着他这模样,说不定会提点他一句:别回味了,你也没有什么做得特别好的,只是相爷心情有点好,随口表扬了你罢了。 …… 齐子赋恼火地回府,倒是没忘记给玉曼华找回了她的侍婢细雨。 瞧着他一脸铁青,玉曼华不敢多问,她自个儿人就在府上,哪里会不清楚,兰苑那边的主子,今日莫说是出府门了,就连院子门都没出? 想来齐子赋是饿坏了。 秋熠是心疼自家公子的,便是立刻端了小米粥过来给他,但齐子赋太生气了,也没用两口便躺下了,还背对着众人。 一副我今日心情不好,谁也别来惹我的模样。 他是真的想不通,他已经给了枝枝那么多台阶,她为什么一个都不下?这日子她是真的不想过了吗?离开了自己,她还能过得更好不成? 玉曼华看了他一会儿,也不想触霉头,便带着细雨回了自己的菊园。 关上门,细雨便跪下哭着道:“公主,您受苦了!” 玉曼华脸色冰冷,慢声道:“为了我大昭,不过是与齐子赋虚以委蛇罢了,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你快起来!” 细雨:“奴婢这些日子,一直记挂您,担心您过得不好,可又没法子进齐家!” 玉曼华:“齐子赋的那个夫人,颇有几分本事,我也是故意挑拨,使得她与齐子赋离心,闭园不出,才好同齐子赋开了口,接你进来。” “不然,若那容枝枝在外头盯着,我还真的不敢这样贸然动作。” 细雨难以置信地道:“那容枝枝有这么厉害吗?” 玉曼华颔首,认真地道:“有!齐家的人都觉得,是我把齐子赋迷得五迷三道的,可我心里清楚,是因为容枝枝这段时日根本没想与我争。” “她若是对齐子赋用心几分,恐怕都没我什么事。” “好在她大抵是对齐子赋失望得很,齐家除了她之外,都是蠢货,如今她不出面,便没人是我的对手了。” 说起容枝枝,玉曼华的眼底,甚至有一分激赏。 细雨看着公主的表情,推测道:“或许……如果不是立场不同,公主说不定还挺愿意与那容枝枝做朋友?” 玉曼华:“正是!可惜了,她是我的阻碍。我必须获取齐子赋的信任,让齐家所有人都以为我深爱齐子赋,他们才会对我放松警惕。” “为了复国,本公主不惜一切代价,容枝枝拦了我的路,我自然也只能将她和她的人生都牺牲掉!” “齐子赋是龙行卫的人,如今也是在龙行司当差,当初我昭国的许多机密,也是他偷出来的,齐家是我最有可能获取有用讯息的地方。” 这便是为了什么,不管齐子赋的身体是否不对劲,她也一直鼓励对方去官署。 齐子赋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人脑子转得很快,办差的本事毋庸置疑,否则当初也不会把他们大昭的人骗得团团转了。 自己也是抓住他自恋这一致命缺点,才有机会潜伏在他身边。 对方若是得到了龙行卫首领更多的信任,那自己能探查到的消息,便会越来越多。 细雨叹了一口气:“二王爷若是知道公主您如此尽心,想来也会钦佩您!” 玉曼华道:“二皇兄是大昭皇脉,我也是。难道因为我是女子,便比他差不成?软骨头只有我们那个大皇兄,也不知皇考当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 细雨:“不过公主,您腹中的孩子……” 玉曼华:“一个孽种罢了!到了齐家后,我还以为容枝枝会出手,害得我流产,如此便能借这个孩子,叫她与齐子赋关系更恶劣,逼她直接离开齐家。” “可没想到她竟然不出手,还说什么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留着我的命,真是妇人之仁,可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孩子我便先留着吧,也算是个保命符。” 先前沈相可是说了,容枝枝能随意勒死自己,那留着孩子也还行。 只是有些遗憾,至今还没把容枝枝赶走,若是容枝枝已经不在府上了,她在齐家便堪称是如鱼得水,再无半分阻碍。 细雨小声道:“奴婢还担心,到底也是您的孩子,您心里会有些不舍……” 玉曼华冷笑道:“齐子赋害得我国破家亡,从金尊玉贵的公主,变成人人可欺的亡国奴,我会给他生孩子?我会对他的孩子有不舍?你莫不是疯了!” 从头到尾,这个孩子与齐子赋一样,都只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 细雨也不敢谈论此事了。 便只是道:“二王爷还等着您的消息,复国的大任,公主您担了一半,只希望齐子赋不负您所望,当真能被龙行司重用。” 玉曼华:“这些我清楚,你且起来,日后叫我玉姨娘,这院中到处都是容枝枝的眼线,我们日后要小心一些。” 明明是齐家,可大多数的仆人们,心里都是容枝枝这个儿媳妇。 足见这个女人的手腕。 玉曼华能把齐子赋当昏了头的蠢男人骗,却绝不敢糊弄容枝枝。 细雨:“是!” 只是玉曼华并不清楚,细雨进府的事,不止落到了容枝枝眼里,相关的讯息,还被禀报到了沈砚书跟前。 …… 覃娉婷过门的那天。 朝夕一脸的兴奋,挡都挡不住:“姑娘,您猜怎么着?那覃娉婷进门,就抬了两床被子,还有些不值钱的锅碗瓢盆。” “气得覃氏上去将覃娉婷身上的大红喜袍,都给撕碎了!覃娉婷到底是个官家女子,大庭广众的,被撕得只剩下一件中衣,她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当场就要撞死!险险被人给拦住了!覃娉婷怕也是邪火难消,竟与覃氏扭打在一起,最后覃氏摔断了一条胳膊,覃娉婷吓懵了。” “啧!覃氏今日一早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好了,不嘻嘻了吧?听说不止聘礼没带回来,就连那个镯子都没带回来!” 这个结果没出容枝枝的预料。 而在这个时候,玉嬷嬷也来禀报:“姑娘,四公子在院外求见!他倒是心宽,他母亲都断了一条胳膊,他也不去关心,却是过来找您借钱!” 第99章 相父,朕的御花园被你薅秃了 容枝枝听完,满意地勾了一下唇角,齐子贤还能是为什么借钱?自然是这两日已经赌上瘾了,说不定已是欠了赌坊的债务。 这真是双喜临门。 玉嬷嬷道:“将他打发了?” 容枝枝:“不,让他进来。” 玉嬷嬷:“是。” 近日里容枝枝谁也不见,独独见了齐子贤的事,叫齐子贤十分意外,忙是大步走了进去。 见着了容枝枝后,他便单刀直入道:“嫂嫂,可否借我一百两银子?” 齐子贤年纪还小,府上每个月只给他六十两银子,用作自己的开销,他张口就要一百,足见近日里的确是有了跳出往日生活习惯的开销。 他本以为有些担心容枝枝会拒绝。 没想到容枝枝倒是干脆:“朝夕你去取银子来。” 齐子贤一听就松了一口气,也看着容枝枝道:“嫂嫂,还有一事,我也不得不说你。” “哥哥不过是推了你一把,你的伤都快痊愈了,又不是多大的一件事,为什么还要告到娘家呢?” “所谓家丑不外扬,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害得我们府上连爵位都丢了,嫂嫂你自己脸上难道就有光了吗?” 容枝枝一点都不意外齐子贤会说出这种话。 这人便是如此,只要对他有一点善意,他就会蹬鼻子上脸。 “照我说,嫂嫂就该与容太傅好好说一说,叫陛下恢复我们家的爵位,嫂嫂也还能当人人羡慕的世子夫人。” “兄长当日是糊涂了,可这世上,哪个人活着,不受点不平,不经历一些委屈呢?嫂嫂你……” 容枝枝没给他继续狗叫的机会。 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最近也在思索。” 齐子贤一笑:“嫂嫂自己也在反省就好,我知道嫂嫂是聪明人,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这番话,气得兰苑不少丫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而容枝枝也不与他生气,只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有些替小叔不值。” 齐子贤一愣,问道:“什么不值?” 容枝枝:“小叔莫非不知道,侯府不过是给你哥哥纳个妾,婆母光是聘礼就用了五六千两,听说府上的婚宴,还办得十分热闹,想必也是花了上千两吧?” “可是小叔你呢,区区一百两,居然还要找我这个做嫂嫂的借,如此看来,婆母实在是有些太偏心了!” 说到这里,容枝枝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似的。 忙是道:“哎呀,我话多了!其实这样的话,我也是不该说的,我只是想着,小叔其实样样都不比你哥哥差,婆母为什么要这样厚此薄彼呢?” 齐子贤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显然是将容枝枝的话听进去了。 这会儿朝夕也拿着银票出来。 容枝枝将银票递给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怜悯:“小叔,这是你要借的……” 齐子贤盯着那张银票,咬牙说了一句:“不用了!” 然后转头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容枝枝便好心情地命人备了水,净手焚香,等着好消息。 果然没过多久。 玉嬷嬷便进来禀报:“姑娘,齐子贤从我们这儿走了之后,便去了长寿苑要钱,还说覃氏偏心,声音闹得很大,奴才们都听见了……” 容枝枝问道:“最后给了吗?” 玉嬷嬷:“给了,齐子贤威胁若是不给,便去找他哥哥要,天天去官署讨,想来覃氏也是不想闹得兄弟失和。” “一开始她要给三百两,齐子贤还不答应,最后给了五百两才作罢。” “姑娘您这一出,实在是高,也不怂恿他去找覃氏要钱,只说出覃氏对他们的兄弟的不平之处。” 容枝枝淡淡道:“世上之事,本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覃氏若是对两个儿子都吝啬,自也是没什么,可她对其中一个大方,另一个自是忍不住了。” 覃氏或许会解释,那是因为覃娉婷是自己的娘家人。 可齐子贤那个满肚子歪理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有了今日这五百两,齐子贤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玉嬷嬷又禀报道:“对了,姑娘,咱们的人,已是假扮成侯府路过的普通仆人,在那狂徒身边,说过不少话了。” 玉嬷嬷将那些话,学给容枝枝听: “咱们家夫人可是真有钱,那嫁妆不过是拿出了一些给刘氏,便足足有五千多两。” “对啊,不过就是纳个妾,便这么多银子。” “你也不想想,咱们府上从前到底是侯门,是百年勋贵,那底蕴,哪里是一般的人家能比的?夫人有钱不是十分正常?” “也是,夫人的嫁妆是她自己的不说,侯府库房的银子不也都是夫人的?” “只可惜咱们如今已经不是侯府,只是普通六品的官家了,唉……” 这番话呢,就对那狂徒强调了两个信息。 第一,覃氏有钱。 第二,齐家已经不是侯府了,是可以算计的了。若还是侯府,那狂徒恐怕还会有些惧怕,不大敢招惹。 毕竟先前对方骗的夫人,都是四品以下的人家。 容枝枝:“那狂徒听了,可有反应?” 玉嬷嬷:“自然是有了,我们的人瞧见,他那眼珠子转得飞快,一脸算计的小人模样……” 容枝枝颔首:“这便是极好了。” 网都已经张开,便只剩下等收成了。 玉嬷嬷又道:“那齐语嫣这两日总是往外跑,齐家又是多事之秋,覃氏也没空管她。” “她近日里遇见了一名穷秀才,那秀才长得油头粉面,嘴上也颇会哄人,两个人渐渐走得近了些。” 容枝枝不咸不淡地道:“不必管她。” 齐语嫣已经起不了风浪了,只要对方不再来恶心自己,日后对方是与举人在一起,还是与秀才在一起,容枝枝都不会过问。 不会有意维护,也不会刻意算计。 她又转念问道:“玉曼华那名侍婢,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玉嬷嬷道:“没有,进府之后乖觉老实,一直待在玉曼华身边,也未曾出过府。” 容枝枝蹙眉,难道当真是自己多心了? 不如,找个机会试试玉曼华好了。 …… 黄昏时分。 皇宫的御花园,从前便是在冬日里,都百花盛放的所在,这两日竟是一片破败。 小皇帝带着杨大伴走了过来。 见着坐在石桌边上,长指被冻得有些红,却还垂着眸,正在编花环的沈砚书身上,而边上是不少没用上的花。 笑着说了一句:“相父,你几个花环,可是让朕耗费不少。朕的御花园,这两日都快被你薅秃了。” 首辅大人薄唇微抿,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让乘风拿出一张巨额银票,放在桌上。 眸光扫向少帝,语气淡淡:“赔你。” 永安帝:“……” 第100章 相爷您是这么俗气的人吗? 朕想说的是这个吗?朕缺这点银子吗? 小皇帝撇嘴,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相父,你这个人就是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幽默,连玩笑都听不出来。” 沈砚书语气清冷:“君无戏言。” 小皇帝一哽,眼神落到那张银票上,一万两金。 他“啧”了一声:“几个花环,耗费这么多银子,相父你就不会心疼?” 沈砚书:“不会。” 永安帝:“……” 相父就是这点不好,话太少,让自己想与对方多聊几句,都总是找不到门路。 他眨着眼,看着沈砚书把花环编好了。 冷不防问了一句:“相父,花环你定不会是自己戴了,难不成你这是送给喜欢的姑娘的?” 沈砚书:“……” 他没做声。 但少帝还是发现,相父的耳朵,已经被染红了,小皇帝觉得自己破案了,肯定就是给喜欢的姑娘的。 帝王来劲儿了,立刻道:“相父,不是朕说你,你给姑娘家送礼物,送个破花环有什么用呢?” 沈砚书诧异地抬眼。 他送花环,自然是因为知道她喜欢,也见过她从前将花环戴在头上,便笑逐颜开的模样。 如今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他也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一些罢了。 可现在,十三岁的小陛下,却说这东西没用? 见着一向运筹帷幄,无所不知般的相父,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自己,眼底是罕见的疑惑。 小皇帝第一回有了被相父请教的感觉,他得意得很,便是清了清嗓子。 咳嗽了一声道:“相父,朕才十三岁都明白一个道理,给姑娘家送礼物,不能送一些虚头巴脑,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没什么用的。” “如此说不定不能叫姑娘家开心不说,她还会误会相父你是那种满口花言巧语,不做实事之辈。” “你瞧瞧,你都花了这么多银子赔朕,落到那姑娘眼里,送的物件,却是对她半点用处都没有,这不是亏大了吗?” 沈砚书沉眸,他倒是不在意亏不亏的问题。 只是陛下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这些花看似美丽,却的确是并无实际的效用,能陶冶心情不错,可想来或许当真差了点什么? 永安帝支着下巴,接着道:“相父,朕觉得,其实你可以将一些宝石,镶嵌在花环里头,一起送过去。” “宝石能为花环添彩,若是排布得当,说不定会更好看一些。” “再有呢,那位姑娘看见了值钱的东西,也是更能看出你的心意了,甚至什么时候若是遇上困难了,需要用钱,这宝石还能帮那姑娘一把呢。” 说完了之后,小皇帝摇头晃脑的,得意得很:“看吧,相父,你也总算有地方不如朕了!” “若不是朕的点拨,你还日日在做无用功。” “你不如也拜朕为师,朕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多教教你怎么讨姑娘高兴。” 刚得意地说到这里。 沈砚书冰冷的眸光,落到了少帝的脸上:“陛下近日里看了些什么书?” 小皇帝面皮一抽,眼神心虚地到处看:“就……就只是看了一些帝王策,看了些史书啊!” 沈砚书:“是么?是哪本史书,教了陛下如何追求姑娘呢?” 小皇帝坐不住了。 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小声道:“对不起,相父!朕是日前看到有一名宫女在偷偷看话本子,看得满面幸福,一直偷笑,朕有些好奇,便拿过来看了看。” “朕再也不敢看那些杂书了,朕一定好好看奏折,好好看策论,不再辜负相父对朕的期望。” 早知道不来相父跟前嘚瑟了。 竟是几句话就被相父看出来,自己看了一些不该看的。 杨大伴这会儿也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尴尬地道:“相爷,陛下也没有看很久,只看了半个时辰便看完了,后头也没有叫咱家再去寻别的话本子回来……” 他也担心啊,作为陛下身边的奴才,若是没看好陛下,叫陛下在年纪小的时候,便歪了心思,那自己也是有大罪的。 相爷或许不会将陛下怎么样,但杖毙自己一个奴才,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沈砚书听了杨大伴的话,神情缓和了一些。 小皇帝连忙道:“是的,相父,朕真的就看了那一本!朕只是想着作为帝王,博览群书也是应当的,朕决计没有到玩物丧志的程度。” 沈砚书敛下了眸中冷意,淡淡道:“陛下有分寸便可,望陛下记得,不到一年,陛下就要亲政了。” 小皇帝听见亲政就心烦,但他也知道,那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相父能为他担几年,却不会给他担一辈子。 哭丧着脸道:“朕知道了,别训了,相父别训了,朕今日本是一片好意啊……” 沈砚书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臣先回府了,陛下回御书房,再批阅半个时辰奏折吧。” 小皇帝:“……朕知道了。” 沈砚书起身离开。 将手里编好的花环,递给乘风拿着跟上。 眼看相父大步离开的背影,小皇帝目送了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后和国舅总是与朕说,要当心相父狼子野心,会觊觎皇权。” “担心到了朕到了十四岁,相父也会因为不想放权,而拖着朕亲政的时间。” “可他们哪里知道,相父一直耳提面命,担心朕松懈了,他只想着让朕越早亲政越好。” 杨大伴心里有些想法,但不敢出声。 小皇帝看了对方一眼,苦笑了一声:“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敢说,朕心里也明白。” 真正觊觎皇权的,真正想替他一直做这个大齐的主的,从来不是相父。 而是母后和舅父。 …… 沈砚书回到了相府。 乘风跟在沈砚书身侧,大着胆子嘀咕道:“陛下小小年纪,歪理还挺多,竟然还提出在花环里头放宝石,笑死,相爷您是那么俗气的人吗?” 却不想,沈砚书听到这里,偏头瞧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很。 乘风:“?” 属下……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进了内院。 沈砚书刚落座,便吩咐了黄管家:“将库房所有的宝石,都寻出来。” 乘风听完,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