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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幺鸡把事情前前后后连在一起想了想,觉得确实没毛病,要说人家苏三公子是打他家遥儿主意而买的张大人的宅子,她也不信。整个莫偃国都知道,苏三公子昏迷不醒两年有余,苏家悬赏寻医的告示已经贴遍莫偃国的各个角落,这怎么可能骗人呢?外面不是说人家到了京城病才好的吗?因为认定了这里是福地才买宅子安定下来的,又偏巧隔壁张大人先前过世张夫人卖房子……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原来一切不过是巧合!到了晚上,等到顾沛之回来后,幺鸡把昨日顾水遥在漓河畔偶遇苏三公子,又把顾水遥的请求都说与顾沛之听,顾沛之却很高兴的说:“这是件好事啊!难道你希望遥儿整日不出顾府大门,这一辈子都不与外人来往吗?这孩子得了这种相貌已经够可怜了,我倒是巴不得她能开朗起来,有自己的玩伴,每日都与她们谈天嬉闹!”幺鸡也不无感慨的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打遥儿主意的人大有人在,我是怕……”顾沛之说:“那人……你可查实清楚了?”幺鸡把外面的传言还有白板跟她说的话,都原封不动的说给了顾沛之听,顾沛之沉思片刻,说:“这么说都是巧合和意外了?如此的话,那就有劳夫人走一趟了,请请看,倘若别人还好说,多给些金银,如果此人实在有些才学,帮他引荐面圣给个小官职总不会太难的,可这云州苏家……金银如山,几辈子都花不完,世袭太守,看着官职不大,却堪比封地之王……想是金银和官职人家都未必稀罕呀……”幺鸡也感叹:“就是,我也是思前思后不知如何是好!顾沛之说:“那就实话实说,不是说这苏三公子最是仁慈吗,那就从这点上研磨,就说……就说……就说遥儿生来容貌有缺陷,打小心里就自觉不如人,从不见生人,虽有着公主尊贵的头衔,却从不快乐,自从听了公子的琴声,便觉活着有了生机……烦请公子暂做遥儿的老师!夫人觉得这样说可还行?”幺鸡把顾沛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面露喜色:“这样甚好!这样甚好!”

    第二日,幺鸡便让下人带着许多礼品去了苏府,管家赶紧通报,让幺鸡意想不到的是,苏三公子竟然亲自相迎,这位苏三公子比昨日在漓河看到的要亲切的多,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又落落大方,苏心远把幺鸡请到堂屋,落了座,苏心远问幺鸡:“不知顾夫人今日到府中有何事?”幺鸡见苏三公子态度中肯,态度并无傲慢轻视,对他的好感又加了两分,她把之前想好的弯弯绕绕的前言客套话都一撇,干脆直截了当的说算了:“公子不知,我家小女生来容貌便有缺陷,唉,平日里鲜少出门,谁知前日在漓河畔听到公子的琴声,豁然开朗起来,央求着我为她寻弹琴之人,想拜他为师,学习琴艺,昨日方知那人便是公子,又得知公子就在隔壁居住,今日冒昧前来打扰!”苏心远脸上笑容温和,话语更显几分真诚:“敢问夫人,令爱可是水遥公主?”幺鸡道:“正是,虽为公主却在顾府长大,故而小女心性单纯,和普通人家女儿并无两样,虽知自己容貌有缺陷却无半点埋怨,只是无意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背地里自己默默掉眼泪!”说到这里,她不由眼圈微红,心中不免心疼起了自己的女儿,苏心远安慰幺鸡:“顾夫人莫要伤心,既然如此,那就让令爱来府中学习琴艺吧!只不过我身体初愈,不便去您府中教习,只能委屈令爱来苏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幺鸡想擦拭眼泪的手停在了半空:这就行了?看来人都说苏三公子善良仁义,果真如此!她把手放了下来,欣喜道:“要得!要得!承蒙公子不嫌弃,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能麻烦您来回折腾,明日我就让小女过来!”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知道公子不缺这些银钱,那也不能白麻烦您不是,您看这样行吗?每月五百两银子!”苏心远温润谦和的说:“夫人莫不是真的把在下当成教习的老师了?在下许令爱来府学琴,一是深知顾府与皇家关系非同寻常,我虽非攀附之辈,但也深知因果,就当为苏家结一段善缘吧!其二,令爱着实让人心疼,小小年纪承受着诸多的委屈和隐忍,在下也只是想给令爱一生中多留些美好的东西罢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缓缓放下接着说:“如若夫人实在过意不去,就请夫人满足在下一个心愿吧!”幺鸡听他这样一说,心中自是高兴:“但凡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讲来,我一定尽力做到!”苏心远说:“在下刚来此地,一时没能寻到合心意的厨子,夫人可三两日让贵府的厨子来府上做上几道小菜便成了!”幺鸡爽快的说:“这有何难,顾府的厨子是太子殿下为小女寻来的,厨艺了得,以后小女来府上叨扰,自然少不得在这里用餐,明日我便让厨子来府上,就送给公子吧!”苏心远说:“使不得夫人,送就不必了,我在京城多则两三年,少则一年半载,始终是要回云州的,若夫人执意如此,那就让人来府上吧,等在下走后,再归还顾府!”幺鸡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个急脾气,听后便起身:“那就这么说定了,就不打扰公子了,明日我便让小女过来!”送走了幺鸡,书房里,玄练和“苏心远”坐在那里,两人都为此感到意外,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请君入瓮了?虽然前期顺利,但也只是刚刚开始,十多万年的筹划,玄练又怎会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马失前蹄呢?他一定要冷静,把一切部署的都天衣无缝!

    幺鸡回府后就跟顾水遥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顾水遥惊讶道:“娘最棒了!什么事情到了娘手里都不是事儿了!想不到遥儿只是一时兴起提了一嘴,娘竟然真的办到了!”幺鸡嗔怪道:“娘可跟人家都定好了,你若只是一时兴起不去可不行啊!赶紧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娘就带着你过去!不说了,娘得去小库房里找找,看明日让你带什么见面礼过去才合适!”说完,转身就想走,顾水遥一把拉住幺鸡:“娘怎么糊涂了?咱家里不是有缺月吗?送给老师的见面礼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吗?”缺月是张焦尾琴,一提那张琴,幺鸡不觉有些心疼,那东西可不是能用银子买来的,银子有价那张古琴却是无价之物,只因为太珍贵,转瞬又一想,人家苏三公子分文不取,光这份心性和豁达就足矣匹配那张古琴,算了,送就送吧!到了晚上,顾沛之回来后,幺鸡把今日和苏心远所谈论的话都跟他学了一遍,还把明日顾水遥拜师见面礼的事也说了,顾沛之说:“等哪日我忙完手头儿的事,也要去会一会这位苏三公子,小小年纪品性高洁实在难得,夫人此事办的极好,厨子和缺月明日都一同带过去吧!”

    第二日一早,幺鸡便带着顾水遥去了隔壁苏府,顺便还带着东方启送给顾府的厨子,还有那张名贵的古琴缺月。顾水遥今日的穿着打扮比平日里活泼一些,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同色的朵朵梅花,一头乌黑的发丝偏垂在纤细的腰间,头绾别致的飞云髻,云髻里插着紫水晶木兰簪,额前的刘海随意飘散,比起平日里只用一根缎带竖起的头发显得尤为俏皮灵动,额前的刘海又巧妙的遮挡住了那块黑痣。今日顾水遥不同往日的是,她没有在黑痣上手绘花朵来遮掩,只用额前半边刘海半隐半现的遮掩了一下,她觉得以最真实的容貌来拜师要好过刻意的修饰,这样更显得真诚。顾水遥第一眼看到苏心远时,脑海里一个声音总是在告诉自己,这个人温润谦和,俊俏非凡,若是做了自己的夫君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而苏心远……不,应该说是苏心远皮囊下的红昭,在看到顾水遥第一眼时,不免惊骇,这丫头和穆紫幽简直就是一个人,除了……额角那块若隐若现的黑痣……一场拜师礼在苏心远的琴声中结束了,一曲泛音,澹若清泉,至清至洁,似乎只是这冷冷的七弦,却诉尽了人世的沧桑……苏心远的琴声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所有听到琴声的人如同身处仙境,为之着迷,当然这也包括幺鸡和顾水遥,让幺鸡没有想到的是,苏三公子竟然对这缺月爱不释手,捧在手中脸上满是惊喜,在兴致浓浓之下还抚琴一曲,最后为了感谢幺鸡的慷慨大方,还破天荒的在府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偏巧在入席前太子东方启过来了,他今日去顾府来询问一下顾水遥拜师学艺之事。今早在御书房外,偶然听到自己的父皇和义父说到顾水遥要拜云州的苏三公子为师学习琴艺之事,他就匆匆赶到了顾府,本想一探究竟,谁知顾府下人说,今儿一早夫人就带着公主去了隔壁的苏府……然后,他就过来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就这样,东方启就结识了苏心远,大家落了座,饭桌上有了东方启的加入少了许多拘谨,难得东方启对苏心远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相谈甚欢,到了最后,两人竟成了好友。一行人用过饭,换上了茶水,东方启非要苏心远再弹奏一曲,苏心远哪能驳太子殿下的面子,净手、燃香,独自坐在院中亭子里,轻抚缺月,伸出纤长白净的素手,拨弄起了琴弦……

    说好第二日正式开课,顾水遥还是心乱不知所起,不知是因为师父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曲子,还是因为师父的一举一动,就连顾沛之和东方启在旁边谈的话,她都一个字没听进去。东方启看顾水遥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她:“遥儿这是怎么了?这样一位谪仙般的人儿给你做师父,你这是高兴懵了还是紧张坏了?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呢?”顾水遥被猜中了心思略显尴尬的回道:“启哥哥快别打趣遥儿了,遥儿在想……遥儿在想……”她努力在脑袋里找寻着各种能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好让大家转移一下话题,她突然想到了缺月:“遥儿在想母亲的话,母亲说师父分文不取,可是却又对缺月爱不释手,启哥哥曾说过缺月的价值堪比一座城池,难道师父这样做不是爱财之人吗?”顾沛之嗔怪道:“遥儿,怎可如此质疑你师父?”顾水遥却说:“遥儿原以为师父品性高洁,钱财名利在他眼中皆为无物,可是看到师父对缺月的态度……”东方启哈哈笑道:“哈哈哈哈,遥儿错怪你师父了!想那缺月,世间能有几人不爱?你师父看缺月的眼神,并无半点贪婪,全部都是喜爱,也只有爱琴之人才会视缺月为知己为至宝,像我们这些寻常人只会在意缺月的价值,天地间恐怕也只有你师父配得上缺月吧!”顾水遥道:“是遥儿误会了,遥儿总感觉师父用缺月弹奏出来的曲子不同,遥儿听师父抚琴,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想想也确实如启哥哥所说,只有师父才配得上缺月!”东方启笑道:“遥儿说的没错,缺月的声音确实有种如临幻境的魔力,这也是为什么它价值连城了,不过,孤当年也曾让很多人用此琴弹奏过,都和普通琴声无异,看来缺月只有在对的人身上才会如此与众不同吧!”顾沛之点头道:“当年殿下把缺月拿过来送给遥儿,我也曾让遥儿的教习师父弹奏过,也是平平无奇,并没觉得两样,世间很多事就是这样,奇物只有遇见对的人才显现它神奇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