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确定自己要成婚之后,宋瑾就再没有往苏府跑过。
苏元启的信照旧送着,只是他知道,成婚之后就不能送了,到时候另外拜托给小舅舅,小舅舅应该能懂小年轻之间的情爱,会体谅苏元启的心愿,也有可能是遗愿。
不过,小舅舅好像还是光棍一个?
还是慎重思考一下吧。
就在他头疼苏元启这事的时候,宫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江皇后如往常一样将自己的“侄女”召进宫聊着家常。
浮月见到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皇后脸上盖了厚厚的脂粉,都掩不住那份病重之气。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红着眼眶,瘦小的双手搀扶起了如今形容枯槁的江皇后,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是跟你说过,现在尽量躲着萧霁雪么?”
江皇后由着她把自己扶到软榻躺下,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脸庞:“傻孩子,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会放过我么?苏家不在京中,如今我和太子无依无靠,我不出去吸引,她早就对上太子了啊!”
“太子长大了,他可以应付的,姐姐执掌着凤印就好,何苦去掺和后宫的争斗……”
江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来都有心病,受不得刺激。
她来宫中,得了圣宠不算什么,我早就习惯被冷落了。可她故意当着我的面,和皇帝琴箫合奏《凤求凰》,那是皇帝年轻时追求我所弹的曲子;她撺掇了我唯一的知心姐妹莲妃与我反目,还借莲妃的手除掉了小公主,莲妃判了车裂,一块块尸体装在麻袋里扔进了我的凤鸾宫……”
一字一句戳在浮月的心口上,像密密麻麻的钢针扎进了肉。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深宫被高墙围的密不透风,即使她常常进宫探望皇后,却还是无法插手深宫内的波澜诡谲。
“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手伸不出去,伤害不到你们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还能继续熬一阵子。宫里宫外,真是两个世界呵,连她都出不去了。”
浮月紧紧握住了江皇后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皇后姐姐的手冰凉冰凉的,瘦的像一截枯枝。
她心里难受极了,恨极了,为什么宫墙要砌的那么高。她已经在竭尽全力对付萧家了,网也已经撒下了,为什么就不能影响到深宫的一丁半点呢。
除非,萧霁雪疯了。
她疯的不顾萧家这棵大树,不顾宋峥的所有势力,疯的只剩下了追求报复杀人的快感。
“小月,你一定要保住太子
,而是如今的形势,苏家已与太子绑为一体,你也只能赌太子能到最后,只是,我应该看不到了……”
“姐姐,你胡说什么!”浮月大骇,吓得就要起身去找太医。江皇后冲她勉强笑了笑,“放心,现在还行,总不至于耽误太子成婚。”
浮月擦了擦眼角,强忍眼泪道:“姐姐,太子成了婚,你也不能说走就走。你还要等着抱皇孙呢。”
“你帮我看着就好,我相信你能带好他,照顾好他。”
“姐姐,如果没有你,我才不要管太子。”
江皇后疲倦地微微闭了闭眼睛,沉默片刻,似在挣扎。看到浮月掩泪的模样,最终还是狠下了心肠。
“小月,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恨姐姐瞒着你。”
浮月蹭地站起了起来。
“往后你要安心辅佐太子成就大业,彻底除掉萧霁雪,姐姐会最后帮你一把的,苏家也不会倒下。你将来一定可以生活的幸福美满,毕竟我放心太子的人品,他跟皇帝完全不同,小时候你教他的一些观念,现在还坚持着呢……”
“娘娘。”
她退后了一步,江皇后怔住了,再无法说下去。
“皇帝赐婚?”
“对,旨意已经拟好了,你和太子……”
杏眸里
的杀意渐浓。
“当初,他亲手将元启送到危险中,是怎么答应元启的?”浮月感觉浑身冰冷,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当中。
江皇后捂着心口,再忍不住,“苏元启,已经没了……”她嘶哑的声音颤抖着,极力压抑着不哭出声来,“对不起,妹妹,是我们没保护好他,他在岭南州单独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偷袭……”
浮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苏府。
繁星看到院子里朝门口挪动的一道白色身影时,吓得扔了晾晒收回来的衣物,冲过去抱住了主子。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披麻戴孝,被人看见了……”
“放开我!放开我啊!”
“小姐?”
被浮月推开,繁星吓懵了。她从未见过主子这种魂不守舍的模样,不,这空洞的眼神,麻木的举止,是行尸走肉啊。
那具空空的躯壳往门口挪了几步,咚地一声,倒在了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明明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节,繁星在主子死灰一片的眼里,看到了肃杀万物的隆冬……
繁星哇地哭了起来,问主子到底怎么了。
浮月就像一具空壳,任凭自己被繁星抱住,任凭繁星招呼丫鬟将自己抬进屋内。
殷承远和江
奂赶到苏府,被她的模样吓坏了,几个人围在她的床前,一个个都在问她发生什么了。
浮月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一道温暖又熟悉的清香将自己团团裹住,她攥紧了那人胸口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元启……”
元启死了,心心念念了快三年的人就突然没了。
她想为他守灵,她想把疼痛的心脏挖出来,她想举着血淋淋的短刀狠狠扎进皇帝的胸膛,还有萧霁雪,一个都不放过……
她现在最想去的是岭南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暗了下来,静了下来,抱着她的人却还没离开。
“带我去岭南好不好?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房间里太昏暗,看不太清楚,她仰起头眯着眼努力去想,这张憔悴疲惫的脸,到底是谁,眉眼间与苏元启竟有三分相似,却比苏元启要年长几岁。
他俯身轻轻吻在了自己的额头,声音沙哑,却用尽了温柔:“好。”
浮月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难道是苏元启的鬼魂吗?
三年不见,他应该长大了许多。可是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苦,他应该会变粗糙许多,眼前这个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