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悲戚,火光跃然此刻却没有半点温度。
冷冷的光落在沈子宁眼中,她怔怔看向包成:“你说……什么?”
包成皱眉道:“我回去看了,他与那些杀手同归于尽了。”
沈子宁脑袋霎时间嗡嗡作响。
易哥儿顿时眼泪大颗大颗砸落:“不可能!大哥武功盖世,不会死的!”
包成沉默着,放下了手中还未吃完的鱼。
“你骗人!你骗人!”易哥儿的拳头落在包成身上,他静静坐在那儿不躲不闪。
沈子宁抓住易哥儿的手阻止了他,她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看向包成:“让我回去一趟,我不能让给大哥孤零零躺在那儿。”
“绝对不可!”包成表情严肃,微微语塞,“回去找死吗?你们相府究竟是得罪了谁人?若不抓紧时间赶路,下一波杀手再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长姊,大哥不可能死!爹爹也不可能死!他们肯定在府中等我们回去。”易哥儿嚎啕大哭。
他心中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遍,自己是一个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长姊还需要自己保护,可是他真的再也忍不住。
沈子宁异常平静:“你说得对。”现在不能回去,反而是应该赶紧往塞北赶路,走得越远,那些人的手才越无法触及。
她只剩下易哥儿了,一定、一定要保护易哥儿。
她目光看向易哥儿,伸出手替他擦着泪眼:“是,大哥不会死的,爹爹也不会。易哥儿别哭,总有一日长姊会带你回到京都见他们。”
易哥儿依旧啜泣不止,他虽不愿相信一切,可他也懂事了,人死了是再也无法重逢的。
“你们早点休息,寅时我们便起程!”包成说着转过身去。
夜渐深,易哥儿在沈子宁怀中哭着睡着了。
包成则是坐在溪边似打坐。
沈子宁视线落在将尽的火堆,小心翼翼又往朝中添了一块柴。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砸在手背上,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想要擦干眼泪,泪水却如决堤一般。
她只能连忙仰头,害怕泪水会落到易哥儿的脸上。
怎么会呢?
大哥怎么会死……
模糊的视线之中,她似看到了沈源的脸。
她嘴唇翕动想要唤一声大哥,可随着刺骨的风吹过,那幻想霎时间堙灭。
她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她恨这可悲又可恨的命运!恨造化弄好!恨老天无情!
“大哥,我绝不会让你枉死,绝不会……”她低声喃喃。
目光出落之时看到怀中的易哥儿,他的眼睛还肿着,不时难过地梦呓一句。
“易哥儿放心,长姊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你周全。”沈子宁低声说着,眸色越加坚定。
天不亮包成便叫醒沈子宁与易哥儿起身赶路,几人借着月光前行,四周静谧得可怕。
“你的伤没事?”沈子宁问到。
这个解头若是死了,那她与易哥儿又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死不了。”包成说着,又看了她一眼,“多谢你的药。”
沈子宁没有回应。
一路上,包成走走停停,沈子宁发现他是有意增加了休息次数,因为她与易哥儿的体力无法坚持一直走下去,若是像最开始赶路那日的进程,虽是会较快地抵达塞北,但她和易哥儿从来不曾这般强度地走过,走完全程双脚必然是血肉模糊。
原本三个月的路程,他们足足用了四个月才抵达塞城界。
空气变得无比干燥,绿植越渐减少,更多的是巨石和沙土,一路上也没见任何人家。
只有在城界之处有一客栈在巨石林中,名曰“莫回头”。
“这客栈名字倒有些意思。”沈子宁说着。
包成率先走进去:“进来坐坐吧,再往前就是塞北地界了。”
沈子宁带着易哥儿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既没有客人,也没有小厮。
包成似习惯了一般,拿出碎银子放在桌上:“掌柜,清酒加牛肉。”
四周依旧无人应答。
“这里根本没人。”易哥儿说着。
沈子宁亦是环顾四周,确实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包成笑了笑道:“别急!”
不出须臾,一壶酒从火房方向径直飞来。
包成一把接住:“这不来了!”
紧接着一盘牛肉也飞了出来,包成侧身伸手稳稳接住一片未洒。
易哥儿看得惊奇无比。
包成瞥见他,又补充道:“再来一壶茶!”
还是一样,一壶茶水飞了出来。
包成再次接住。
沈子宁朝神秘的火房看去:“若没点功夫还吃不了这顿饭。”
“那可不!”包成笑道,“你也别想去火房看,你一去,准没人!”
沈子宁疑惑:“为何?”
包成笑道:“我来这家店吃了无数次,也曾好奇这客栈掌柜究竟是何人,可惜从未见过其人,连其声音都没有听过!”
沈子宁更加困惑:“自助无人售货?”
“什么?”包成没听懂她的话。
“若是打尖住店了不给银子呢?那掌柜的总会追出来要吧。”易哥好奇问道。
包成连忙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一哥们这样干过,走出客栈不出百米,立马哭着回来给了银子!”
“为何?”
“谁知道呢,说是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说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旁说:给我银子……给我银子……”
沈子宁面露不屑:“这怎么可能。”
包成耸了耸肩:“反正确实挺神奇,这客栈也神秘。不过呢,你们在塞北待久了也就习惯了。”
说罢,包成将茶水给了易哥儿,又看向沈子宁:“你呢,喝茶还是喝酒?”
沈子宁看向酒壶:“自然是酒。”
包成笑着给她倒酒,叹了一口气,道:“马上到不归城了,到时候呢,你们也吃不上肉了。这最后一顿,好好珍惜!”
沈子宁看向他,他脸上的无奈真真切切。
这一路走来,虽然他们都没说,但是包成处处照顾着她和易哥儿,彼此早已经成了朋友关系。
但他毕竟是不归城的解头,而她与易哥儿是犯人,保持应有的距离对双方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