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金落到了燕诏手里,自然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连连点头:“一起听从摄政王的。”
说完,他还看了柳若云一眼。
柳若云挪开眼睛,看到了旁边的那个牢房中,关押着李福全。
“李公公。”
她走了过去,垂着眼眸。
睫毛投射出来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可是她的声音是带着难过的。
李福全看上去比李福金体面许多。
虽然都是在牢房,但是他并没有被束缚住手脚,反而还有桌椅板凳,上面还有茶点。
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柳若云坐在了他的面前,叹了口气。
“殿下无须为老奴的卑贱之身难过。”李福全笑了笑。
柳若云怅然若失。
她还记得,小时候去找父皇的时候,李福全也是这样笑着站在一旁的。
以前没在意,如今看来他真的老了很多。
“李公公,你这是何苦呢?”柳若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福全却哈哈笑了出来:“公主殿下,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宅心仁厚。”
他的眼角隐隐有泪光。
柳若云犹豫了一会儿,说:“李公公,你可以不死。”
可李福全却摇头:“不死?如果老奴不死,那么太后就要背负骂名,殿下,老奴可以死,但是太后只是一时之间钻了牛角尖啊。”
他满脸的坦然,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老奴知道,有无数种借口,但是殿下,如果老奴不死,镇北王一定会明白一件事儿,陛下黄口小儿,心慈手软,始终不需要畏惧。”
这句话让柳若云愣住。
她抬起眼眸,直直看着李福全。
李福全喝了一口茶,说:“当时太后让老奴做这件事儿,虽然太后说一定保住老奴,但是老奴知道,下场必须死才行,这局,才有解。”
看着李福全有些浑浊的眼珠,柳若云只觉得手脚发麻。
她的嘴唇颤了颤。
“这件事儿,镇北王不会不知道的,如果不杀老奴,他只会觉得陛下太过软弱,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
李福全越说,神情愈发的激动。
“殿下!陛下还小,他未来的路还很长,牺牲老奴区区一个残破的身躯,是老奴的幸运!”
看着他这样,柳若云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差点跌倒。
是李福全飞扑过来,救下自己。
那一次,李福全被鹅卵石磕到了眼球,所以有一只眼睛变得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柳若云咬住嘴唇,眼中一片温热。
“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是看着您和陛下长大的,老奴不愿意哪一日您和陛下,落得不好的下场,如今为你们二位牺牲,为保全太后的名声牺牲,老奴到了下面见到先帝,也能堂堂正正说一句,老奴没有对不起他的临终叮嘱!”
说着,李福全的嘴角淌出黑血。
“李公公!”柳若云站起来,满眼震惊。
看着他手里那杯茶,柳若云明白了。
“殿下,老奴做错了事儿,不指望您和陛下能原谅老奴,老奴就是看不惯先帝的规矩被改了而已,请、请不要……连累老奴的家人……”
李福全气若游丝的“认罪”。
他的眼睛缓缓合上,嘴角还挂着笑容。
柳若云站在那里,愣神许久。
直到燕诏走过来,往她的身上轻轻地披上了一件外袍。
“殿下,李公公心机疯魔,畏罪自杀了。”燕诏说的十分坚定。
柳若云也点点头,喉咙中有着些许的干涩。
“是,你说的,没错。”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大牢的。
只记得太阳很刺眼,她似乎看见小时候,李福全逗弄着自己玩耍。
长大之后,作为长姐,柳若云都是去照顾安抚弟妹们的。
除了父皇母妃,只有李福全,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孩子。
想到这,柳若云低下头,一滴泪水落下。
旁人看见了,都十分的惊讶。
柳若云堂堂长公主,居然为了一个老太监落泪?
这说出去叫什么话?
这一幕,自然也被有心之人看见了,转眼就传入了柳继烨的耳中。
正在行军路上的柳继烨不屑的笑了。
“这两姐弟,都是心软的废物,万里江山交到他们手里迟早完蛋!”
一旁的副官满脸的讨好:“您说的是啊!”
“祭天大典在即,我们得加快步伐了,让那些兵将走快些。”柳继烨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大军,十分不耐烦。
副官点点头:“是。”
柳承胤得知李福全是幕后主使的时候,很正经。
他看着柳若云,失魂落魄的问了一句:“李公公,是皇叔的人么?”
“不是。”柳若云很坚定的摇头。
李福全可以背起其他所有的骂名,但是唯独不可以说他是柳继烨的人。
闻言,柳承胤如释重负。
“陛下,李公公是衷心先皇,当年先皇在的时候,无人不敬他,如今他在您身边当差,年老之后,难免脑子糊涂,他……并非恶人。”
燕诏鲜少会如此替人开口。
柳承胤猛地呼吸了两口气,然后咧出一个稍稍有些艰难的笑容,然后说道:“摄政王说的这些,朕全然明白,朕不会责备李公公,也不会责备他的家人。”
听到这儿,柳若云和燕诏对视一眼。
确实,柳承胤仁厚,但是……
“不,陛下,你要发怒,你要生气,你要怪罪于本宫。”柳若云突然说。
柳承胤瞪大了眼睛,看着柳若云。
燕诏却明白了柳若云的意识,立刻接话:“是了,陛下,而且惩罚殿下的旨意,要由臣来宣读。”
他也想起了太后的话。
他们二人,如果真的为了柳承胤好,在他江山稳固之前,至少在解决柳继烨之前,在旁人面前,都不能交好。
“可是皇姐,我……”
柳若云摇头,不给柳承胤说话的机会。
“陛下,你的仁慈要对你的百姓,而不是一个背叛之人,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柳承胤明白了。
柳若云这是牺牲自己,成全他的威名。
他为难的看向燕诏。
燕诏却跪了下来。
“长公主心思不纯,为歹人流泪,念在李福全为先皇贴身太监的份上,陛下略表惩戒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