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震撼天地的争吵吓得外头的众人纷纷静了下来,个个低头遮眉,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你说啊!”谢伲伸手指着楚稚,发狂道:“我快要病死了,我要含恨而死了,你竟然为了个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叫我如何能放心的叫你去……”
咚——
谢伲的话没说完,便被谢妄一拳砸晕了过去。
他甩着沾满了鲜血的手,冷眼看着谢伲。
“疯子。”
他身上的火气不减,转身往外看,厉色道:“可都听见了?”
事到如今,他也装够了孙子,那些个大臣仗着他有求于人,趁机割席分地,要他上位后一退再退。
然,现在事情被闹大了,所有人都被扣上了个谋逆的帽子,若不想死,就得乖乖听话。
谢妄冷眼道:“顺我者,活,不顺我者……”
他猛地抽出自己费尽心思搜罗来挂在堂上的长剑,噌地一声长剑出鞘,剑身闪着寒光,冰冷嗜血。
“便死。”
话落,楚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他还能真的杀了人不成……
“我不顺!”一个满面横肉的官员从人群中走出来,同那些低着头畏手畏脚的官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鹤立鸡群。
他向前走着,一双眼却也是颇有些忌惮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硬着头皮道:“反正,若不答应我说的那些,就休想……”
哧啦一声响起,那官员头身瞬间分离。
鲜血呈一条弧线的走向洒向四周,站在谢妄对面的人无一幸免的被洒到了正对面,还没失去热气的鲜血透过衣料沾到肉上,让人禁不住浑身一颤。
疯子……
众人心道,他才是疯子。
谢伲比其他,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满身血污,可谢妄身上却滴血未沾,唯有那手中的长剑垂落,粘腻的鲜血从剑尖滑落在地上。
他抬眼,用再平常不过,甚至是略有些畅快的眼神打量着众人:“从,还是不从。”
顷刻间,楚稚好像看见那些适才站在谢妄对面的大臣们瞬间调转身子站到了他身后。
但偏偏再回神,却发现他们站在原地根本没用。
“从……”
“庆阳王家,从!”
“洛风李家,从!”
“北海赵家……”
顷刻间,纵横京城的几大世家皆顺从臣服。
“王爷。”人群中走出一个白发老臣,他缓缓跪下,道:“谢伲常年食药,难免伤了心智,一时口出狂言,还望王爷莫要顾念兄弟手足之情莫要追究。”
那老臣缓缓磕头,道:“谢伲生母卢氏,卢家,归顺。”
卢氏。
四周的人瞬间不淡定了。
卢氏一出来,谢妄大势便已成,只欠一道圣旨便能压过皇后一党,夺得皇位。
这才是事到如今不得不低头。
该归顺都识相的归顺,第二日上早朝,只道那死了的官员路遇强盗被杀了的了。
待人都散去,谢妄才眼巴巴地奔着站在凉亭中的楚稚走来。
两人两两对坐,谢妄的眼神温柔极了。
他道:“你可瞧见了,就等一道圣旨了。”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可楚稚却道:“不,我还是要帮你。”
楚稚真诚地看着他,这一眼,终于看透了他的内心,手拿把掐地晓得在她这次赌对了。
楚稚的眼神清明而坚定:“偏偏这遗诏,只有我能帮了你。”
楚稚道:“延安帝必然不会立你继承皇位,就算退一万来讲,倘若那遗诏写了你的名字,可皇后真的能让这遗诏问世吗?”
“这中间,一定要有个传送遗诏的人,除了那贴身太监,便只有我能帮你。”
谢妄的脸色唰地黑了:“绝不会让你经过进宫。”
他站了起来,不去看楚稚的眼睛,生硬道:“楚稚,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容你插手。”
“延安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还要清楚,即便那遗诏上写的不是我名字,我也能将它换过来!”
“不必你冒险去偷天换日!”
延安帝病重那日,皇宫内外戒备重重,根本容不得楚稚在遗诏上做手脚,更莫要说皇后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养心殿了。
如何进宫,如何叫延安帝信得过,又如何能只有她一人碰得到这遗诏,错一步都会被人抓住推进水里淹死。
谢妄便是从宫里出来的,何尝不知道宫里的手段?!
谢妄是绝对不允许楚稚走他的后路。
“楚稚,若你想这样做,那你可知,我上位后第一个要杀的是谁?”
故作凉薄的话音落下,冷风裹起挂在亭子四角上的白布幽幽荡荡,又荡荡悠悠地飘起隔在两人之间。
那厢眼前人的身影变得虚晃,眉眼处的坚决被弱化,竟叫楚稚生出一分想要深究的心思。
她站了起来,隔着那白纱抬手摸到谢妄的面具上,细细画出他眉眼的轮廓,窃窃低语地问:“谁?我吗?”
楚稚无畏地抬眼,看着那虚晃的眼睛:“杀我了?”
她又问:“那你打这天下有何用?”
如玉的手指悄悄溜到面具后,不知在哪句话的时候已经将绳结解开,待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盖在谢妄脸上的面具被她轻柔地拿了下来。
谢妄紧紧盯着她,在面具拿下来的瞬间反手拦腰将人抱了过来。
他低头凑到那唇上,却才看清薄纱后的美人早就闭上了眼。
他侧头凑到她鬓边,低头咬住那耳尖,道:“睁眼。”
她睁眼,没等看清眼前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便被排山倒海的混乱遮住视线。
脑中一片混沌,几乎要窒息。
良久,眼前才恢复清明,身前的压力旋即消失,谢妄早就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话:“不得进宫。”
楚稚垂眼,抿了抿发麻的唇角,抬眼瞧见已经醒过来的谢伲,微微一笑:“送我进宫。”
谢伲臊得脸通红,却也不得不折服于楚稚的坚决:“我死之前,不能叫谢妄知晓是我把你送进去的。”
楚稚颔首:“你大抵等不到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