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浑身都在抖,尤其是手抖的尤为厉害。
他用力想要握住程海成的手,却被程海成挣脱了开来。时承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他只是感到慌乱。
无与伦比的慌乱,从心底蔓延直直地冲进头脑,撞击的时承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于是他用尽全力地重新拉住了程海成的手,眼中带着泪光看着程莫淮,“老师,您别这样。”
时承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别逼我啊……”
心电仪发出尖锐的刺啦声,程海成死死地盯着时承的眼睛,重复道:“跟他分手,时承。”
“时承,你要跟他分手……”
“我教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毁了我孙子的……”
“分手,你要跟他分手……”
他胸膛急促地上下浮动,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说:“时承,跟程莫淮分手……”
“分——”
滴——
“手——”
心电图归为一条直线,程海成死了。
他死前,重复的话只有一句。
让时承分手。
这是,程海成留给时承的最后遗言。
“呕——”
时承扶着墙,狼狈地开始干呕。胃里翻上来的恶心是任何一种语言抖无法形容出来的,只能形容为疼,钻心尖的疼。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拿着纸巾擦干净时承嘴边的呕吐物。
时承反射性想要躲开,但是肩膀已经被控制住了,程莫淮用像是抱小孩一样的姿势,将时承抱在自己的怀里。
“我爷爷给你说什么了?”
他的眼眸很黑,按着时承肩膀的力度有一些不自觉的加重,却又在感到他的颤抖后竭力放松了下来。
程莫淮叹了一口气,重复问:“我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时承没有回答,他现在压根就回答不上来。
他只感觉自己现在好狼狈,浑身上下都是粘腻腻的汗液,鼻腔里全都是恶心的味道。时承转身想要离开,胃里却又是一阵恶心传来。
“不要看。”
他转身捂住程莫淮的眼睛,艰难地用气声哀求,“不要看……”
程莫淮的手从搂着他的肩膀变成了搂着他的腰,黑色的眼眸看了时承很久。
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半秒不到的时间。
“好。”他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不看。”
这下,时承才放松了下来,松开了喉咙,对着地面又吐了出来。
李德宇和陈高蕴吃完回屋时,正好遇到了程莫淮。
他横抱着时承,时承的头则是埋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只能看到苍白的侧脸和湿漉漉的头发。
他的手脚无力地耷拉着,要不是胸膛还能看到起伏,李德宇都要上前去触碰一下他的呼吸了。
“怎么了,这是?”他无声地看向程莫淮。
程莫淮对着他笑了下,摇头表示没事,然后抱着时承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德宇看了良久紧闭的大门,真诚地回头去问陈高蕴。
“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时承怎么还昏迷了?”
陈高蕴有些魂不守舍地说:“程莫淮会解决好的。”
他有多爱时承,自己再清楚不够。更何况哪怕不提爱,程莫淮能给时承带来的好处也是陈高蕴这辈子都达不到的。
放手并不是最优解。
但却是,唯一解。
李德宇看着失魂落魄的陈高蕴迷茫的更厉害,喃喃道:“这一个个怎么回事,咋还没我一个老头精气足啊!”
房间里,时承被程莫淮放到床上后,就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撑着床坐起来,抬眸跟程莫淮对上视线。程莫淮递给了他一杯温开水,一把带着磁性的嗓音此时满是沙哑。
他说:“我们好好聊聊吧。”
时承没有吭声,垂着脑袋摩挲着杯子。
看着他这个样子,程莫淮就知道让时承开口是有些困难了。
因此他干脆自己先开口,深呼一口气,尽力用平淡的语气说:“爷爷去世前一天,我去见过他。”
“他当时正在裁剪树枝,看到我时很高兴地问我怎么没有把你带过去。我说你工作忙,他就跟小孩一样凑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将你娶回家。”
时承依旧没有动,但是端着杯子的手收紧了。
程莫淮看在眼中,继续道:“我当时笑着问他,不是下命令说我一定要娶蒋家的孩子吗。”
回忆拉近,程海成哈哈大笑着摆手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肯定要不得啊。”他停顿一下,接着轻叹了口气,“其实蒋家那边,本身是你父亲要求的。”
“他说蒋家的家主救了他的命,所以让你娶蒋家的一个孩子回家,就当作是报恩。”
时承听到这块的时候,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程莫淮笑道:“我当时还问爷爷,既然父亲想要报恩,怎么他不自己去娶蒋家的孩子。反正我妈也死的早,他现在也是孤身一人。”
“爷爷骂我有病,然后说我不想娶就不娶了,我爸那边他去说。”
程莫淮身体向前倾,凑近到时承面前轻声说:“这是我和爷爷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时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时承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怎么可能?你爷爷摔了你没去看?”
“原来是摔倒。”程莫淮思索片刻后,摇摇头说:“我没有见到,我收到的消息是突发性猝死。”
说罢,他抬头看向时承,轻缓着嗓音问:“所以,你在我后面又见了爷爷一次吗?”
时承闭着眼睛点头,程莫淮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眉头蹙的很深,“我一直以为,爷爷死前身边没有人见到的。”
因为,他在医院见到程海成后,就在大街上进行了延迟分化。
等在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国外了。
但这事时承肯定不会给程莫淮说,他只能避开这个问题反问:“你为什么收到的是猝死,而我收到的消息是摔倒。”
程莫淮嗤笑一声,“时承,没必要纠结这个。”
他的眉眼间满是恨意,“因为爷爷的死本身就不是自然死亡。”
“那是,我亲爱的父亲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