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坦然地对上秦鹤阴沉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秦小姐病情拖延太长时间,对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损伤,我的确无能为力。”
“哼!”
秦鹤冷哼一声,阴鸷的眼睛里透着冷冽骇人的光,道:“身为大夫,还没尝试就说治不好,你算什么大夫!”
秦夫人亦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女儿只是乱了心,只要吃几副安神药就能治好,你怎么能说她治不好呢!”
“你是不是因为白儿跟你有仇,你故意说治不好的?”
秦夫人说到此处,冷哼一声道:“好啊,你满口仁义道德,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报私仇,你这医馆,不开也罢!”
“怎么说话呢?说了治不好就治不好,你嘴上厉害,几副安神药就治好了,怎么不直接给她抓几副安神药吃吃看啊。”
张大夫看不下去了,大步走到溶月身后,抬头挺胸,大有要给溶月撑腰的架势。
秦鹤和秦夫人显然不买账,两人都面沉如水地盯着溶月,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子,恨不得把溶月拨皮拆骨。
秦夫人眼睛里更是蓄满了虚假的眼泪,用帕子假意擦了擦眼角,道:“白儿跟你的确有些私人恩怨,可她如今都这副模样了,你身为大夫,怎能忍心一个病人在你面前如此可怜呢?”
“我看你根本不配当个大夫,本官这就让人好生查查,你们医馆到底是做什么的,病人来了都不肯医治。”
秦鹤沉声说道,态度十分霸道。
张大夫听得嘴角直抽搐,挽起袖子就要跟秦鹤对峙:“当官了不起啊!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官儿,架子摆得老大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呢,有本事把我们医馆封了啊……”
见张大夫完全没有住口的意思,溶月忙按住他,示意他冷静一点。
转头见秦鹤夫妇二人脸拉得老长了,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她心底没有半分慌乱。
秦姒白本该在疯人堂,如今忽然被秦鹤夫妇接出来,还送到她的医馆,其中定然有问题。
她面色平稳地看向秦鹤夫妇二人,吐词清晰地说道:“秦小姐已经病了很久了,倘若秦大人和秦夫人一开始就把她送到医馆治疗,定然有机会恢复如初,可二位做了什么?”
溶月目光如炬,紧盯着秦鹤,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秦鹤浸淫官场多年,鲜少会被一个人看得心底发慌。
此刻却在溶月的注视下,感到没由来的心慌,就像他独自面对孟行止时,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片刻之后,秦鹤方才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们并不知道她的病情这么严重,如今送她过来,也是希望治好她。”
听他推卸责任,溶月鼻间发出嗤声。
澄澈的眸子里掠过几分冷意,道:“秦小姐都疯了,二位还看不出问题的严重性,如此看来,对二位而言,秦小姐并不重要。”
被戳穿心事的秦鹤顿时涨红了脸,目光愈发阴鸷,“重要与否,跟你无关,你只要负责治好她就行。”
“病的太重,治不好了。”溶月说得坦诚又直接,面色不改地对上秦鹤阴沉的目光,继续说道:“或许其他经验丰富的大夫能够让秦小姐恢复些许,二位就另请高明吧。”
话落,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直接送客。
秦鹤和秦夫人还想闹事,却想到溶月刚才说的话。
一字一句,皆戳穿他们的心思。
倘若他们执意让溶月为秦姒白治疗,外人看在眼里,便能猜到他们是来故意找茬的。
思及此处,二人只得面色灰白地带走秦姒白。
目送秦姒白挣扎的身影,溶月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秦姒白清醒时,自诩身份高贵,视人命如草芥,随意毁坏别人容貌,害人性命,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
她敛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恨意,便将全部心思放在病人身上。
然,外面街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衣衫褴褛的身影,让溶月心底没由来地慌乱。
她想起孟行止被皇上责罚,就是因为江南水患。
这些难民突然流入京城,会不会就是孟行止在背后推波助澜?
溶月不敢去想,也明白她的能力有限。
就算知道孟行止的计划,也没有办法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治病救人,安稳度日。
……
定北将军府,陆锦墨所住的庭院中。
面色微白的孟行止坐在陆锦墨对面,面前摆放着两杯酒,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异常尴尬。
陆锦墨终是按捺不住了,开口打破了沉默,道:“长宁侯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孟行止面色坦然地看着他如漆似墨的眼睛,笑道:“好多了,只是前几日感染了风寒,今日才觉得舒坦些。”
提及此事,陆锦墨面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常,笑声说道:“风寒才好,长宁侯应该在府中好生休息才对,怎么突然上门找我喝酒来了。”
孟行止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淡定地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世人都说酒后吐真言,本宫想看看,陆二公子喝醉以后,能不能吐真言。”
这话一出,陆锦墨眸底掠过一抹不自然。
孟行止看得一清二楚,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指节弯曲,轻叩桌面,直直地看着陆锦墨,道:“陆二公子,你敢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陆锦墨心惊肉跳。
可他心里清楚,他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被孟行止猜到了,甚至掌握了证据。
他再避无可避,只能乖乖承认。
酒后吐真言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他当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灼烧感瞬间从嘴蔓延到咽喉,再往下。
直至五脏六腑皆被灼烧。
孟行止不动声色地饮了一杯,顺手为陆锦墨满上一杯酒。
二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喝得思绪飘忽。
陆锦墨眠面沉如水地看着孟行止,忽而站起身来,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清亮的酒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襟,他道:“其实,我的确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