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凰听见龙盛他们之间的对话了,可她不敢贸然行动,这些时日以来,在夏临风的帮助下,她的确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内力涌动,但却始终为能突破桎梏,若是随着性子去与龙盛等人动手,极有可能会暴露她如今功力不及当年。
刚到京城时,玉天凰也曾怀疑过夏临风,毕竟丧失内力受困在此,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阴谋。然而来到京都之后,的确是夏临风一直在帮她暗中查探消息,而对于她内力尽失的事,他也一直守口如瓶。
他们明明可以昭告天下,曾经的江湖妖女玉天凰如今武功尽失,如丧家之犬,即便是不会武功的人也许都能取她性命,可他没有。
玉天凰把这当做是道义。
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并不是从茶馆那儿一块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下。好在玉天凰这段日子把京城混熟了,她内力虽未曾恢复,轻功还是在的,稍稍加快了点脚程,身后几人很快就被甩了下去。
等再转过一个弯,冷不丁就感觉身前一道冷冽杀意袭来,玉天凰急忙往后一避,身后也是一刀砍下,前后几个脚夫打扮的武人都手持阔刀朝她逼近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几人也不说话,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朝玉天凰猛冲而来。玉天凰摸不透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不便展露真身,只能捡起路边的树枝掰断后朝着他们眼睛那飞射而出。
可惜来人众多,打到那一两个根本改变不了局面。她边打边逃,转身翻上了围墙,那群人也紧追不舍,见她跑得快了,也不知道是谁取出一条绳索来像套马一样想往她喉咙上套。
玉宫主是内力没恢复,可到底是死人堆里打杀出来的,当即察觉不对,转头一翻身,抬手扯住街旁的矮树,将头一低,绳索越过了她发顶套住一旁的石狮子。
方才逃命已耗了她不少体
力,眼下这个转身更是叫她气喘不已。眼见这群杀手越逼越紧,玉天凰只好重新驱动了内力,还未等她抬手,不知何处破空而来数把飞刀,正正好好地扎入这群人的喉口。
方才还气焰汹汹的杀手这一刻都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玉天凰循声望去,就看墙后露出半个酒壶。酒壶的主人歪歪斜斜地从墙后走了出来,瞧着满地的尸体后怕地拍拍胸口:“好好您没事儿,不然我可不知道该如何与王爷交代了。”
玉天凰闻着他满身酒气,看他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那么一瞬还以为是广闼来了。她跨过那些尸体,朝着晋王府那边走去:“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喝到天黑。”
“那还是得跟紧了您才行。”杜康笑着跟上她脚步,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我跟着您?”
“你也没藏得多厉害。这点我还是察觉得到。再者说,他平时还得进宫,应当不大会放心我在京中随意走动。手底下的那些人里,只有你是他自己找来的。”玉天凰回头瞥他一眼,“所以除了你,他还能找谁暗中保护我?”
杜康十分好奇地跟上她脚步:“您既然知道我们王爷对您的心思,何必一直都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
“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因为我们王爷对您真的好啊。”杜康一个大跨步,走到玉天凰跟前去,“玉宫主,您生病的这些日子,可知道我们王爷是怎么照顾您的么?”
玉天凰面露不解。
杜康掰着手指头一样样与玉天凰说道过来:“药膳这就不说了,给您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药材那也是一大箩筐,还有这内力,您也知道,最好的调理之策就是靠人。你一个周天运转不好,那就换别人帮着您去运作?玉宫主,您最近是不是总嗜睡,一睡下去再醒来总在床上,而且醒过
来的时候总觉得这通身更畅快了?”
杜康看着玉天凰神情变化,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嬉皮笑脸的将手里酒壶抬起:“人间自有真情在啊,宫主,所有事不能一言蔽之,不是一路人,谁知道将来是不是就是一路人呢?”
玉天凰目光沉了沉,随后推开晋王府的后门,跨了进去。杜康倚在门外,仰头喝下一口酒,他看了眼阴恻恻的天色,长出一口气:“啧,我得赶紧找小王爷邀功去,这活儿可不能白干。”
玉天凰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前,她思量片刻后,转身去了王府东面。
到时张扬正在屋内看着一副围棋残局,听有人入内,老人抬头。
玉天凰见到他,只是想问一句:“杨叔,夏临风就是是怎么帮我治病的?”
张扬手中原本执着一枚黑子,听她问话,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篓中:“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是。”
“那你应该去问临风,而不是问我。”
“他不一定会答。”
张扬起身,斟了两杯茶后,将其中一杯递给玉天凰:“玉宫主,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你的武功才是丹霞宫最锋利的武器。而他要做的,只是将这份武器……打磨的更加锋利。”
玉天凰。
玉天凰的名字其实就已经能代表许多事了。江湖妖女,武艺非凡,凭借一己之力杀退诸多杀上丹霞山的将领。即便丹霞宫败了,可这天下何处不传她?
就算是宫里近日也在传玉天凰的事儿。自打晋王府里头来了这姑娘,谁都暗地里想打听清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慈宁宫内,那屏风后的袅袅檀香飘飘散散,老太后斜倚在榻上,身旁是伺候着的宫女太监,身前是撕了小胡子的陆公公。
那老阉官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给太后娘娘磕了个头,待对方点了点头了才站起身,开口道:“老祖宗问得这些,小
的查了一圈,这姑娘过去确实名声不大好,奈何王爷是真心喜欢,实在是没办法。打从她进京一来,王爷没事儿就往她那儿跑,平日就跟在她身边,咱好好地爷,倒是成了她跟班了。”
老太后手里头原是端着只瓷碗,听得这话,冷不丁“铛”得一声,吓得陆公公身子一颤:“怎么说我们王爷呢?”
陆公公赶紧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我嘴笨,嘴笨!”
太后抬了抬眼:“她进京以后,可有什么动向么?”
“来了京城以后还算安稳,听那龙大人说,似乎她近来性子也温和些许了。”
“再怎么性子温和,到底是个江湖女子,这样的人加入皇家,哪里像样呢?”太后说着,侧过头望向自己身侧的姑娘。在她身旁有个一直低垂着头温顺替她捶腿的女孩,一身打扮与宫女们自有不同。太后伸出手,将她的脸抬起,正是那日她叫进宫里来和晋王见面的那位大家闺秀,蕊儿。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人世间许多事都是如此。”太后那双眼很是满意地打量着蕊儿的眉眼,拉起她一双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那日你也见了我们风儿了,觉得如何?”
蕊儿低垂着头:“王爷丰神俊朗,臣女不敢多看。”
“有什么好不敢看的?若是你与他喜结连理,将来还要日日看呢。”
女孩听着太后的调笑,一时间就红了脸:“太后娘娘就别拿这事儿来打趣了。”
太后喜笑颜开,拉着这女孩的手轻拍着:“本宫真是喜欢你。你这年纪与我们风儿也正相配。平日里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女儿家吗,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更不要说是混迹江湖了。”
陆公公就在一旁夸赞:“老祖宗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秦小姐与我们晋王殿下真是一双璧人,天作之合。”
小女孩低垂
着头,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太后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你放心,这事情皇上也知道,过几日宫里头会派人去你们府上。你听让你母亲放心,本宫答应了的事,是不会做改的。”
那蕊儿小心翼翼地和太后娘娘点着头,谨小慎微的模样,似乎不敢做错半点。
这边将秦家小姐刚一送走,太后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也敛去几分,瞥一眼身侧陆公公,冷言道:“你事情记得干得利落点,临风的脾气也不好,不要叫他因为一个女人反让我们母子间生了嫌隙,明白了吗?”
陆公公连连点头:“老祖宗放心,这事儿怎么会办得不漂亮?”
身侧有宫女往太后手里递了一串佛珠,两三个人搀着她从榻上站起身。她念着手里的珠串,慢慢朝宫内那尊佛像处走去:“这王室之内,礼教、脸面都重要。临风糊涂,犯了错,男人总有这么风流的时候,过去了就过去了。可错归错,不能一错再错。他是王爷,他父皇当年那样器重他,喜爱他,他叫我们失望倒也无妨,可不能叫先皇失望。”
老妇人走到佛像前,念一句“阿弥陀佛”,在蒲团上跪下了。
陆公公站在屏风外没有再靠近,只是弯着腰答复她:“这一有消息,小的就来禀报您。”
慈宁宫里头那袅袅檀香像是一道影,飘忽不定在空旷又寂然的宫宇之间。整座王宫从天空俯瞰下去时,就像一座迷宫,层层宫墙,处处受限。
方才神态温顺靠在太后身旁的女子这时已出了慈宁宫。她跟在宫人身后,踩着小碎步朝宫外走去,直到离慈宁宫足够远时,这女孩才如释重负般长叹出了一口气。她回头望了眼黑魆魆的宫门,原本温和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转回身,她紧皱着眉长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王爷……婚事……为何非得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