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凰看见这张脸顿时就没了吃饭的心情,连历来好脾气的庸大夫看他这一副轻浮的表情也生出几分嫌恶来。
“谁跟你‘礼’不‘礼’的,要嫌今日没打够,老娘奉陪到底。”玉天凰放下筷子就要去拿鞭,倒是龙盛,连连摆手,举起自己受了伤扎着白色绷带的手腕,好似求饶道:“玉宫主,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我是来与你做朋友,不是做敌人的。你怎么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
“朋友?谁要和你做朋友。”玉天凰听得他话白眼一翻,“我就是爱打,就是要打!我要打到天下无敌手为止!”
“玉宫主。”龙盛站在那儿,语句诚恳到,“我曾听过一句话,说刀的真意不在杀,而在藏。这就是为什么刀要有鞘。您整日打打杀杀不知收敛,没有刀鞘,刀很快就会断刃的。”
“断不断刃老娘心里头有数,不知收敛没有刀鞘也和你没有关系。”玉天凰冷眼睨着他,“你还是闭嘴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是是是,我鲁莽逾越了。”龙盛和她左右的两位护法微微一笑,端着扇将对准自己喉口的刀刃轻轻挪开,“两位护法,也不要紧张,我若是想来打架也不会什么武器都不带,对不对?”
林铛面无表情:“也许你就是想找死。”
广闼笑他:“也许你这人就是蠢。”
玉天凰就更直白了:“你少他娘的放屁,先前那帮没用的蠢驴不也是你们天下山庄派来的吗?这会儿倒和我装起好人。我看你是知道他们打不过,就想来玩阴招了吧?”
“玉宫主,我冤枉!”龙盛指着方才逃出去人的那扇门,“这帮家伙也就是狐假虎威,听了天下山庄吹得牛逼,自以为能来分一杯羹才到您几位跟前献丑的。我先前是真不知道!想来应该是受通缉
令的蛊惑。不过,几位姑娘武艺高强,应当不怕才是吧?”
“我呸!”玉天凰眉眼一挑,“满嘴没一句实话,我看你就是想来找打!”
“你们丹霞宫的姑娘说话果然不一样,一个个夹枪带棒,听起来……”他轻笑一声,抬起头时却全然没有半点愠怒,反倒显得格外兴奋,“格外让人舒畅啊。”
玉天凰眉头一皱,顿觉方才林铛与广闼的话没错,十分嫌恶拉着庸弋的手朝后一避:“你不会大晚上忽然犯什么病吧?我可警告你,想碰瓷没门啊!”
闻言龙盛直接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玉宫主,您的性子可真是有趣!”
他这儿乐不可支,更是让另外好好吃饭的四人都投来奇诡的目光。要说丹霞宫内怪胎已经够多了,谁能想到到了这天下山庄,找到了所谓的男主角,竟然更乖。庸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平日里替人诊脉的手蠢蠢欲动,似乎也好奇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毛病。
龙盛笑的都要直不起腰来,大抵是感觉到几位姑娘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还故作害羞:“姐姐们不要看我了,我会不好意思的。再者说,玉宫主,您这夫君还在呢,对我眼神这般热络,哥哥吃醋了该怎么办?”
“……倒也不至于,龙少侠。”庸弋有些尴尬,这话不接似又不妥,接了却又觉得自己身上莫名发毛,彼时初到丹霞宫的不适应感似乎又一次席卷全身。倒也没有别的,主要还是觉得奇怪,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不论怎么看,他们几人白天时还是敌人,可这龙盛夜里独自前来,却又好像和他们是多年好友般熟络,丝毫不怕林铛刀与广闼的锤。
丹霞宫凶名在外,杀人不少,他身边坐着的这几个女人既然能让官府出资通缉,手里头少不了有人命债。杀过人与没有杀
过人的剑客、侠士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是截然不同的。除非是傻子,不然不会忽略掉这些人身上带着的杀气。
而在庸弋看来,龙盛绝不可能是一个傻子。
龙盛听了庸弋的话,便故作热络走到庸弋身旁:“庸大夫,今日在山庄外一见,没有机会与您好好说上几句。本来还想劳烦您替我看看手伤,我那小妹太过性急,冲撞到您了,我先道歉。”
说罢,便想伸手来向庸弋表示一番友好,可惜,还未碰到他衣袖,玉天凰便一筷子如飞刀掷去,逼得他将手缩回。
“有话说话!少在那儿对我夫君动手动脚。谁要看你这贼眉鼠眼的家伙?”玉天凰语气严厉,没给他留半点面子,“我夫君是菩萨心肠,街边毒蛇若受了伤都要出手医治。可他愿意医是他的事,你能不能让他医却是我来管!少在那儿给我无事攀亲!”
龙盛看着险些贯穿自己手掌的那支筷子惊呼一声,神色无辜道:“好险好险。玉宫主,我哪里有什么心思?您把我比作了街边毒蛇,我真是伤心极了。哎,庸大夫,看得出来您是个好脾气的,想来您平日里一定对玉宫主百般忍耐,不然哪有办法留在这爆竹千金身边?”
玉天凰听他一番话知觉胃内翻涌,庸弋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他靠近了玉天凰小声道:“娘子,你我夫妻坦诚为上。你直接告诉我,今日与他相斗时,你是不是砸到了他的脑袋,把他砸傻了?”
玉天凰很不服气:“你小瞧我?我若砸中了他的脑袋还能让他有命到这儿来?”
广闼看着这阵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把锤子放下,靠在把手上喃喃自语:“我靠,不会是男主角ooc了吧?”
她站在身后端详半天了,林铛听她这句话瞥了她一眼:“什么欧欧西?”
广闼这回
没有直接回话,只是看着这会儿厚着脸皮在玉天凰与庸弋这对夫妻面前坐下的男主角暗暗纳闷。这家伙非但没对玉天凰那口出恶言生厌,反倒自顾自举起手来冲柜台后躲着的店小二喊:“店家,给我再加一副碗筷!”
“你有病吗?谁让你留下吃饭了?”玉天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有病就直说,我相公,妙手回春的大夫,你要真的脑子有病,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他替你看看。”
龙盛笑得欢畅,好似当真在跟老朋友一块聚会:“玉宫主,我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的。”
一旁的店小二战战兢兢地端来一副新碗筷,放到龙盛跟前后立马头也不回地窜回柜台后面继续躲着。
龙盛端起碗筷,笑容满面,即便在他身后的林护法依然没有将手里的武器放下来。可他似乎就有一种自信,清楚知道自己不会命丧此处,林铛的刀离他脖子再怎么近也不可能伤及他分毫。
玉天凰气不过他神情自在的模样,抬手就要去抽自己的软剑,却让庸弋在桌下按住了手腕。她瞪一眼对方,眼神中带上三五分委屈,好似疑惑他何故忽然要拦自己。庸弋却一点点将她软剑又按回剑鞘,低声劝道:“你今日在他身上吃过苦头,我不想看你吃第二次。”
“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失败?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
庸弋就又道:“他若真没有带武器,你不就是胜之不武?”
玉天凰性子是这样的:你可以说她坏,说她是妖女,说她心肠歹毒、恶贯满盈,但你不能说她是靠小人手段才做到这一切。她是一个“恶”也要“恶”得坦坦荡荡的江湖妖女,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
庸弋这番劝倒是劝到了点子上,玉天凰把软剑一收,朝林铛和广闼递去两个眼神,两位护
法这才重新又坐回到桌边,端起饭碗。
因龙盛的临时加入,这四方桌边上的局势也就变了。原本她们只有四个人,一人坐一边就好,现在男主角凑合进来了,总有一个人得跟他坐一张长凳。思来想去,还是庸弋主动让开位置给广闼,端起碗筷坐到龙盛身边去。
龙少侠似乎还挺喜欢玉宫主的这位大夫夫君,看他坐过来,还给人夹菜:“你们可真会挑,这悦来客栈是我们这片地界做菜最好吃的。他家的厨子当年是给这儿的知州做饭的。山庄里那帮老东西,一个两个油头肥脑,却一点都不知道享受。请来的厨子一个比一个差,我今日是有口福啦!”
他夹起一块肉送到庸弋碗中还不够,又夹起一筷子的茄子要往嘴边送,看的玉天凰是眉头直皱,猛一拍桌:“龙盛,老娘忍你很久了!你给我离他远点!”
“玉宫主,您不要生气,我跟庸大夫两个男人也不会怎么样吧?”
庸弋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他除了尴尬之外,一时间像是五感都被关闭了,僵在长凳上,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脱身。
广闼端着饭碗张着嘴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然了,她对龙盛的注视从今日在天下山庄时就已经开始了。打从龙盛出现的那一刻起,广闼的目光从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这男人归根结底是男主,有几个读者能亲眼看见小说里活生生的男主?不管广闼再如何帮着玉天凰谋划暗杀计划,寻求自由,可看到眼前这个曾在文字间陪她消遣了不少无聊时刻的男主角时,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别样的感觉。
主要还是新奇。若是这会儿有人能把广护法的心声画出来,那一定是漫画加粗字体,用惊叹对话框框着的一句:“亲娘咧!这是活着的种马文男主角啊!怎么就这个尿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