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红烛滴漏,似乎漫长得狠,风雪随着浮云的散去逐渐减弱,金光弥散之际,随着储秀宫内的一声儿啼,乳母抱着一个大红百子千孙锦被裹就的婴孩喜气洋洋地出来,朝留守的桂嬷嬷福了福身:“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顺妃娘娘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
桂嬷嬷是太后亲派下来的使臣,得信亦是喜得直念佛,笑道:“快派人去告诉皇上,我这就回慈宁宫给太后报喜。”
皇帝早已在偏殿歇下,苏贵进屋报喜时,皇帝刚披上外衣,闻言更加欢喜,急匆匆便来到寝殿。
新生的五阿哥身子是比其他孩子看起来孱弱些,哭声也低低的,可皇帝十分怜爱,亲自赐名绵淳,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温厚良善之人,将来能有功于社稷。
消息传回景仁宫时,攸宜正净了面,顺手用丝绢擦了擦手,扶着红药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
“绵淳,向来皇子公主都是满月才由内务府择名,如今五阿哥刚落地,就得皇上亲自赐名,倒真是殊荣。”攸宜捡起一枚碧玉莲花长珠步摇,缓缓道。
红药用刨花水沾湿篦子,三两下替她挽起长发,用一根玳瑁扁方固定好,挑了两朵小珠花簪上,才道:“只是奴才听说,五阿哥身子格外虚弱,皇上还额外派了两个太医照看呢。”
她说着,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说,是有些气促,和当年……大阿哥的症候有些像。”
攸宜闻言,心下一惊,下意识岔开话题:“静嫔……静贵人那边怎么样了。”
攸宜陡然问起,红药微微怔愣了一下:“昨夜全妃倒是在长春宫留了许久,绿棋带着小太监连夜去传旨时还没走呢,说是一直等着静贵人用了药歇下才走的。”
攸宜有些讶然,苒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不是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顾不上想这些,攸宜顺手将步摇簪上,道:“顺妃大喜,从库房里调些好的东西送去储秀宫,叫太医午后来景仁宫回话,本宫要知道,五阿哥究竟是怎么个身体虚弱法。”
茜舒顺利产子,储秀宫一时间人来人往,都是来贺喜的,连两宫太后也都派了人来赐赏,一时好不风光。
午后,送走了最后一波人,茜舒这才沉下脸色朝身旁的红茵道:“红茵,你替本宫去做件事。”
她可没忘记,是谁害得自己差点母子俱损,自古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这次又受到外力冲撞,更为艰难,若非自己死死撑着,怕就要折在这一遭了。
紫禁城的冬日寒冷而漫长,进了腊月便是年节,苒袖愈发忙碌,茜舒闭门坐褥,攸宜免了各宫请安,专心调养身子。
后宫之风,大约都是此消彼长,皇帝身边一时间没了贴心的人,好在杨清琼洗冤后,皇帝有意弥补,她又机敏善言,因此一时间风头无两,皇帝十日里有五六日都在她的永寿宫。
冬日天暗的早,刚擦黑,寒风裹着雪粒簌簌而下,愈发凌冽地砸在琉璃瓦上,偶尔有瓦顶的积雪坠落至地发出“啪嗒”的轻响。
而永寿宫的偏殿,屋内却是温暖如春,水仙花的香气被红罗炭一蒸,愈发馥郁,杨清琼两腮浸着一缕薄红,更显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