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十月,缅兵绕道戛鸠,由万仞关、巨石关间攻入守备薄弱的腾越境内,仅仅十天时间,先后攻占盏达、铜壁关。
游击将军班第战死,战火蔓延至户撒、腊撒地带,严重威胁铁壁关后路。
提督李时升命游击马成龙带兵由户撒前进,又令驻南甸的临沅镇总兵刘德成率兵从后方夹击。
缅兵发兵迅速且出乎意料,大清的应对稍显准备不足。
前线战报传回的同时,后宫也不平静,四阿哥确实没熬过那一晚,于十一月二十二日凌晨夭折于长春宫。
其实,麻黄发汗散寒,宣肺平喘;荆芥疏散风热,利咽喉,清利头目,都是好药。吕梁的用药,处置都算妥帖,原无可指摘。
只是他曾受过索绰罗家恩惠,事情传到太后耳里,倒让太后有几分疑心茜舒,索性将吕梁以用药不精为由逐出宫外。
流言纷纷,这回的茜舒可谓是受了无妄之灾。
四阿哥本就因为早产而格外体弱,又连着数场风寒,熬不下去也属正常。
吕梁即便受过索绰罗家的恩惠,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在皇子的药中动什么手脚,岂不是一下就被查出来了。
更何况茜舒自己还怀着身孕,有心给腹中胎儿积德,哪有功夫指使人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沉瑛看着爱子在怀里断了气,剧悲之下晕厥过去三次,终于再难起身,卧床不起。
因为太后的处置,她疑心上了茜舒,又因为攸宜和茜舒双双有喜,宫里本是高兴的时候,宝华殿的法师又说,前线有着战事,后宫更不宜大办白事,以免冲撞。
太后虽然不信这些,但为了大清国祚,也为了不让底下人心浮动,不得不减了四阿哥丧事的规格,使得最终草草了事。
爱子早夭,甚至连丧事都不能好好操办,都是因为同一个人,偏偏那个人身处高位,恩眷深厚,她动不得。
沉瑛一下子像老了十岁,每日浑浑噩噩,连精神都不太正常了,清醒时天天问绿果是不是四阿哥在哭,多数时间都因为药力而卧床不起。
这一日是腊月初一,合宫必得往慈宁宫请安,茜舒改用关之阳的药后,夜间确实睡得安稳,她又年轻,一两个月将养下来胎气稳固,自然肯出来走动。
愉敬太妃风寒迟迟未愈,并没有出席 只余仁穆太后端坐高位,扫视了一眼行礼的众人,看到攸宜仍站在一边,不由得蹙眉:“皇后的身子刚满三个月,不是让你好好修养,不必来慈宁宫的吗。”
攸宜今日穿着一袭暗红的缂丝榴开百子缎袍,衬得面容白皙红润,头上的五凤金钿彰显着皇后的尊贵,也彰显着她如今的得意。
她含笑着开口:“皇额娘体恤,儿臣身为六宫之首,自然更要为众嫔妃的表率。”
太后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有些淡薄:“皇后身子重,哀家也不愿落个苛待的名声。”
攸宜颔首:“儿臣明白,所以一向安于景仁宫,轻易不出来。只是今日是腊月初一,再加上四阿哥刚刚夭折,儿臣担心皇额娘和额娘太过伤心,才想来探望开解一二。”
提及夭折的小孙子,太后的面上有一瞬的伤怀之色:“皇后有心了。”
说罢,她看向茜舒的肚子,目光中带了几分希冀:“再两个月顺妃也该临盆了,太医怎么说?”
这便是在拐着弯问男女了,茜舒想起前两日吕梁和关之阳的诊断,似有叹气:“回太后娘娘的话,前些日子臣妾有些胎动频繁,身子不适,因此太医也不敢断言。”
她得了恩典,不必起身行礼,只是微微侧首,坐着回话。太后也不见怪,叹了口气:“如今皇帝膝下唯有绵瑞和绵思两个阿哥,你若是有福气添个阿哥才好呢。”
茜舒低头抚摸着肚子,她自然希望此次一举得男,后半辈子都有了指望。
思及此,她起身微微欠身行礼:“是,臣妾明白。”
太后扬了扬脸示意她起来,见她脸色不好,怕她伤怀,又道:“不过,你还年轻,先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才是。”
众人起身行礼后,苒袖笑着岔开话题:“内务府给顺妃安排的乳母和接生嬷嬷都是太后亲自选的,自然妥帖无疑。”
因为攸宜和茜舒都不太方便,皇帝便又做主,让苒袖先行管着后宫的事情,太后也没异议,给茜舒安排产婆的事便落到了她头上。
两人有着龃龉,太后不放心让她一人安排此事,到底还是自己亲自选了人手,苒袖自然乐得放权。
仁穆太后颔首:“那些都是宫里伺候已久的人,最是妥帖,有她们看着,哀家也放心。”
说罢,她神色一变,转而又朝底下的众人严声道:“皇帝这段时日忙于朝政,宫中有着丧事,皇后又遇喜身子不便,你们都安分点,莫让皇帝和皇后操心才是。”
太后一向威重,这般疾言厉色,众人又是一阵起身,纷纷跪地:“臣妾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