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元年二月二十一日,皇帝派出的他器重的边疆大吏杨英局正式率军进驻云南,趁缅兵撤退之际,出兵攻入缅甸。
这次选的秀女虽然不少,但蒙军旗入选的两位其实并没有参加殿选,而是皇帝从名册上钦点的。因为从蒙古过来路途遥远,山高水长,故而要到五月中才能进宫,剩下的几位阿玛都是京官,家住天子脚下,方便快捷,于是便一同进宫了。
阳春三月,春风拂面,逐渐吹融冰雪,新晋秀女入宫安置完毕,往景仁宫请安。皇后端坐在五凤宝座之上,底下四人分成两列站开,一一行礼自报家门。
喜塔腊氏与乌雅氏并排而立,杨氏和苏氏则跟在这二人后头,青春少艾的女子,娇丽妩媚,鲜妍润泽,眉宇间仿佛都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攸宜淡声一笑,示意红药一一将在座的几位指给新人,含了几缕庄重道:“各位妹妹都是系出名门,幼承庭训,想必规矩学得极好,本宫也就不多说了。”语气柔和,似乎只是单纯的闲话,可几人仍是屏息凝神,谁也不敢冒尖出头,只齐声回了句是。
茜舒身着胭脂红缀绣八团簇山茶花旗装,青云华髻上是一副镶珊瑚金菱花钿,耳后一枚鎏金双寿字串石榴石步摇,明艳华贵,坐在苒袖对面的右首座,巧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教导几位妹妹呢,别怕,宫里都是好相处的。”
她的正对面便是一袭浅草绿孔雀联珠纹杂珠锦氅衣的苒袖,颜色虽不出挑,却用独一无二的美貌隐隐压过了这一众粉黛钗环。
她端过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语气淡漠:“顺嫔妹妹说的是。不过,本宫听说华常在在闺中时便颇负盛名,会作诗,擅山水图画,不知是否属实呢。”
杨清琼是个窈窕婉约的女子,独有着汉家女子的袅娜娇柔,微微欠身道:“回全妃娘娘,因为家父爱重,所以教了些汉家诗词,会几笔丹青而已,担不起颇负盛名四字,多谢全妃娘娘夸赞。”
女子讲究贞顺安静,声名远播可不是在夸赞,而是几乎在指着鼻子点她不安分了,可杨清琼只是淡淡一笑,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去,丝毫不乱阵势,倒是个不容小觑的。
茜舒看向那个鹅黄色遍绣杏花疏影旗装的身影,眼底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苒袖闻言,嗤地一笑,不再言语。气氛似是有些凝滞,沉瑛抚着肚子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从前阿玛在科铎大人的麾下当过差,曾说起科铎大人平易近人,爱兵如子,不知科铎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沉瑛自打有孕后,苒袖以协理六宫之由经常去探望,起初她还有些防备,可这位连生两子的全妃娘娘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贴心地传授了自己不少孕期的注意事项,无形中倒也拉进了些距离。
而苒袖这么做,也是因为自己初掌宫务,需要照顾好沉瑛这一胎,以此获得慈宁宫的支持。所以,在此时开口岔开话题的,反而是这个位份不高,近来风头却不小的静贵人索佳沉瑛。
喜塔腊科铎曾任外火器营翼长,也对火器有着极高的兴趣和天赋,否则爱蓝珠也不会头一个就被皇帝钦点入名册了。
屋内众人的眼神一时间都汇聚在爱蓝珠身上,她五官大气端正,身上是浅蓝色缠枝杏榴花的素缎氅衣,可能因为额娘是蒙军旗人氏,遗传了她的健硕奔放,身姿在几位秀女中显得尤为挺拔,行礼时亦是不急不燥,略略欠身:“多谢贵人姐姐记挂,阿玛很好。”便不肯再多说。
对于她的冷淡,沉瑛只是微微一笑,甚至轻轻颔首示意,态度十分和顺,倒衬得爱蓝珠气势有些过盛。
苏氏雪肌花貌,月眉星眼,身段丰润,容色最为出众,回话却怯怯地,有些瑟缩之态,因此攸宜略问了两句便也岔开了;
说话间,韫笙瞥到喜璐耳边一枚珊瑚镶翠玉花钗成色极好,那红珊瑚鲜艳欲滴,随口赞了一句:“禧贵人的发钗不错。”
喜璐面上略有自得之色:“多谢温贵人夸赞,这是入宫前额娘为嫔妾选的。”
乌雅氏底蕴深厚,有些个好东西不稀奇,可先帝曾下过令,无论位份高低,入宫侍候圣驾的女子,陪嫁一律从内务府中拨出。
即便皇帝登基后放宽了限制,允许带一些金银细软,钗环首饰的,也没有人敢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话一出口,喜璐也察觉了不对,心中暗暗恼恨自己的不慎,有心想说些什么找补,却被轻笑的茜舒打断:“照禧贵人的话说,倒像是宫里没什么好东西似的,巴巴地要从家里带。”
这话便是在说她藐视皇家了,迎着几个高位嫔妃投射过来的探究的眼神,喜璐慌忙跪下:“嫔妾没有这个意思。”
蕊茵反应快,看了一眼攸宜的神色,出言解围:“想是乌雅大人疼爱女儿,所以备了些心爱的首饰带进来,听说蓝常在进宫时,也带了不少金项圈啊,玉璎珞的这些东西呢。”
乌雅喜璐这才松了口气,应声道:“是,乌雅氏一族深受皇恩,嫔妾和母家所有,都是先帝和皇上赏赐,不敢忘恩。”到底算是圆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