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笙没法子,只好牵起她的手,刚往前走了两步,远远便见回廊尽头一个干瘦的嬷嬷冒出身影,她本走得不疾不徐,见到韫笙在,才加快步伐,来到两人跟前。
文漾见到她,往韫笙身后一躲,似乎不愿意出来。
那个嬷嬷朝韫笙福了福身,堆起一个生疏的笑:“小主怎么称呼。”她见韫笙身上一袭梅子青绣迎春花的闪缎旗装,外头罩着浅水绿实地纱氅衣,头上多以金玉为饰,簪着一枚熠熠生彩的镂空攒金丝八宝珠钗,显然是紫禁城的小主,却不知是哪一个。
红莲蹙了蹙眉头:“我们小主是启祥宫的温贵人。”
听着是个贵人,那个嬷嬷的脸色显然松懈下来,又朝韫笙简单肃了一肃:“奴才给温小主请安。”
而后,她朝着身后的文漾柔声道:“大公主,您要的风筝已经奴才已经叫人做好了,您不想回屋看看吗。屋里有冰西瓜,跑得一身汗,热了吧。”
听到有甜甜的冰西瓜吃,文漾才从韫笙身后挪出来,期期艾艾地牵上那个嬷嬷递来的手,跟着人去了。
韫笙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眼眸内划过一抹精光,站起身扶过红莲,看了看天色:“还早呢,咱们去承乾宫,看看全妃娘娘。”
去承乾宫是一回事,同时,韫笙自然是先去景仁宫,将此事告知了皇后。
皇后虽然宽和,但还是传令下去,刘嬷嬷办事不力,没照顾好公主,革去两个月的俸米以儆效尤。
宫里和府里责罚人是一样的,初犯先是罚钱,而后是打手板子革职,最后才是廷杖罚做苦役。
一层一层的,是得循序渐进的,否则会落下个御下严苛的名声,有伤人和。攸宜初登宝座,自然不便责罚太过,失了人心。
午后的承乾宫内静悄悄地,院落内靠墙角的几个方形花圃内栽种着茉莉花,苒袖最喜茉莉,这里的茉莉自然也是各类品种都有,连最稀奇的宝珠茉莉和虎头茉莉,都在这时节玉立枝头,端的是“玉骨冰肌影香纱,天赋仙姿柔枝翠”。
承乾宫是先帝最爱的容妃的住处,瑰丽奢华,为东六宫之首,历来非宠妃不得住,皇帝登基后亲赐承乾宫给苒袖,又挑了全字作为她的封号,可不是觉得她十全十美么。
苒袖似是午觉刚起,如墨的长发被一根长长的碧玉春笋簪挽起,身上只穿着一袭妃色重莲水波纹寝衣,斜斜倚靠在一个紫檀木透雕蔷薇的杨妃榻上,接过红螺递来的一碗红参北芪红枣汤慢慢喝着。
红螺笑道:“小主,这红参北芪都是补气养神的,给您安胎最好不过了。”苒袖对于她的奉承只是微微一笑,没给什么反应。
自家小主不给面儿,红螺也不气馁,笑嘻嘻地接过苒袖喝完汤药的碗顺手递给绿书,刚要说话,便听韫笙的声音清朗传来:“全妃姐姐真是小心,定然能平安得个皇子。”
苒袖抬眸看是她,似有一丝的惊喜:“这么热的天儿,温妹妹怎么来了。”
已经都封做后妃了,互相间的称呼逐渐也改了过来,胡韫笙很是规整地行了个礼:“给全妃娘娘请安。”
她这般礼仪完备,倒是让苒袖有些错愕,忙让身旁的绿书扶起来,语气里是嗔怪之意:“都是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罢,叫人引着见坐。韫笙也不客气,坐下后,四顾看了一眼侍候的宫女,笑了笑:“许久没来看全妃姐姐,姐姐这儿到底是和从前在府里不一样了,连想清清静静地说会儿话怕是都不行。”
苒袖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扬了扬脸朝绿书道:“你带着外头的小丫头退下吧。”绿书恭恭敬敬地给韫笙上了茶,福了福身,退到了外间。
人都下去了,韫笙这才起身,又行了个大礼:“嫔妾请全妃娘娘,救救文清。”
她没有旁人可以求助了,自己只是个小小贵人,在宫里能支使的人有限,可苒袖不一样,她是宠妃,又怀着身孕,若是有她襄助,自己的计划就能顺顺利利的。
苒袖抚着肚子沉了脸色,听着韫笙将毓庆宫的所见所闻一一说来。
言毕,韫笙垂下眼:“我知道,您如今怀着身孕,实在不必蹚这趟浑水,帮与不帮,全在您一念之间。”
苒袖看着跪在地上的韫笙,脑海中转过一万个念头,良久,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