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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们都不知道,红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她们的事禀报到了明英堂。

    翠嬷嬷听着晓千的话,眼里有不明的情绪闪动,很快被掩盖下,只是皮笑肉不笑地从怀里摸出一吊钱给她,晓千收了钱,欢天喜地地走了,而后翠嬷嬷收了笑意,步履匆匆地进到暖阁内。

    阳春三月,明英堂原名“明樱堂”,院宇内其实没有很多樱花树,唯有两三株倚在墙角边,却开得正茂,灿烂如锦霞,铺满一地的芬芳。

    攸宜斜斜倚靠在暖阁窗下的围炕边,随手翻着一本《徐霞客游记》,神情恹恹地,似是昏昏欲睡去。

    红药侯立在一旁,刚想开口劝她去歇息会儿,便见翠嬷嬷行色匆匆地挑开竹帘进屋来,示意旁边侍奉的小丫头都下去,而后才拧着眉头俯身在攸宜耳边说了几句话。

    攸宜听完,面色不变,只是问了一句:“那个晓千,你怎么处理的?”翠嬷嬷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这样问,而后老老实实道:“给了一吊钱,打发了出去。”

    听完她的话,攸宜不禁暗骂,蠢货。

    她只是授意晓千别对她太好,给她多安排点活计,别叫她有旁的心思乱想,从未让晓千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时过境迁,当年帮她在嘉茹药里动手脚的那个烧火婆子早已经被赶出宫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太医所说熬到一半要加入的药草,便是要人命的麻黄。区区一个红草,即便发现了什么不对,没有证据,也不敢张扬的。

    可翠嬷嬷此举,摆明了就是告诉别人,这个红草有问题,且明英堂很看重她。这个翠嬷嬷,年纪越大越糊涂,她已经有些厌倦了。

    “你是真糊涂了。”攸宜掩了书卷,轻叹了一声:“无凭无据,我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攀扯这多罗贝勒府的女主人的。”

    她说完这一句,扶着红药进了内室,徒留翠嬷嬷一人在外间,手足无措。

    是她做事不干净,让红草看见自己和那个熬药的婆子说话了,因此时常不安。

    这事儿若是被叫嚷出来,嫡福晋自然是没事的,可自己就不一样了,万一闹大了,随时可能会被盛怒的贝勒爷处置掉。

    翠嬷嬷惊悸之余,陡然转念一想,若是是她想说,也说不出口了,那该多好。

    日子匆匆,桐花悄然谢去,缀霞苑内栽种的酴醾,迎着五月初夏的日光,烂漫而开,娇妍素洁,正是盈箱采得寄铜台的时节。

    攸宜的身孕已经满了三个月,而蕊茵也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也难怪,她一向恩宠优渥,有孕是迟早的事情。

    府里也愈发忙碌起来,这种忙碌不单单是因为两位主子的身孕,还因为翊坤宫又往府里添了新人。

    其实也该添的,府里人本就不多,韫笙生下二格格文清后再也无法生育了,永琪自然留宿的就少了,蕊茵和攸宜都怀着孩子不便伺候,本来攸宜也并未担心什么,可这次翊坤宫赐下来的人实属不平常。

    瓜尔佳夏涵,满军旗镶黄旗人氏,叶赫瓜尔佳氏巴锡的孙女,阿玛是云南总督,调任正三品户部侍郎,又是府中的嫡女,一入府便是侧福晋。

    攸宜抚着肚子端坐在主位上,笑得丝毫看不出破绽:“诸位都见过夏涵妹妹了,皇额娘赏赐的,人品和家世自然都无可挑剔。”

    夏涵微微福了福身,扶了扶耳边的一枚金丝玛瑙攒珠凤钗步摇,懒懒地开口:“谢嫡福晋夸赞。”

    攸宜面色不变,丝毫不顾她的礼仪疏慢,扬声叫翠嬷嬷把备下的礼拿出来。

    是一件赤金錾刻鸳鸯纹盘珠璎珞项圈,镶珍钉宝,瞧着便知价值不菲。攸宜道:“这是我入府时,皇后娘娘叫容姑姑亲自赏赐下来的,给妹妹正合适。”

    宫里的赏赐,自然非比寻常,夏涵喜滋滋地收了,而后才露出些笑意,一一回应了攸宜的各种问候。

    夏涵家世高,容貌也好,眉眼是满族女子特有的端方深邃,就住在缀霞苑旁边的银霜阁。

    但永琪却并不常留宿在她那里,不过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也必不会忘记给银霜阁留一份就是了。

    攸宜写了信回娘家,以有孕在身的缘由,让娘家重新送个能干稳重的嬷嬷来。本想叫人好生送了翠嬷嬷回去,可翠嬷嬷跪在她跟前赌咒发誓,再也不会自作主张,又说起从小到大的情分,只盼着能亲眼见着小主子出生,攸宜便又软了心肠。

    不能怪她优柔寡断,她从小喝着翠嬷嬷的奶长大,见翠嬷嬷比见自己额娘都多,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不过既然红草与旁人有过接触,难保她不会漏个一二句的,翠嬷嬷这么想着,选择亲自去找了卫湖。

    卫河是给攸宜在外头办事的大太监,甚得攸宜倚重,她不一定支使得动。但卫湖就不一样了,年纪小些,卫河又蓄意护着他,一个愣头青,急于证明自己,翠嬷嬷不过隐晦地说了一两句,他便信了。

    天儿一日日热起来,六月盛夏,蝉鸣枝头,叫的人愈发心浮气躁,攸宜最不耐烦这种天气,索性叫停了两日的请安,都待在屋里避暑。

    西林觉罗氏送来的新嬷嬷姓郑,话不多,总是笑眯眯的,攸宜暂时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厉害的,只是趁势让翠嬷嬷多歇息去了。

    皇帝带着人常住圆明园,紫禁城内的事宜,一应交给了永琪监管,永琪忙碌,在后院歇得就更少了,即便有,也多数是在缀霞苑和桐花阁。

    这一日晨起,天便有些暗暗的,乌黑的几块云团挤在头顶,遮去了耀目炫眼的金光,连送来的风都觉得带了几分凉意。明英堂院子里的栀子花都开了,被凉风卷入阵阵暗香,盈盈浮满整个院落。

    红药一边替她簪上一枚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边道:“听说昨夜银霜阁和飞羽轩起了争执,只是福晋睡下得早,还是郑嬷嬷去震慑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