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本是迷情池,自古痴子跃不停——幕易
清晨,雨终于停了,丛林间传来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两人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吃了饭熄了火就出发了。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轻快的在道路上撒着欢。一旁的常生没好气的拍打着溅射到身上的泥水,冲马儿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不过手中的鞭子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因为道路泥泞,两人牵马走了好一段距离。一路走来,警惕的目光不停的扫向道路两旁。直到道路能支持跑马,两人才翻身上马,小跑起来。
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岗前,杨忠矩突然勒马,如临大敌般看向前方道路两旁。还在向前的常生跑出去几步,见到杨忠矩停了下来,于是打了个唿哨转了回来。看着杨忠矩面沉似水,手扶刀柄,鹰顾狼视的样子。
迅速锵啷一声拔出刀“大哥,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安静的过头了吗?你说里面得有多少人啊?”杨忠矩反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退回去?”常生追问道。
杨忠矩分析道“老弟,咱们就两个人,你说他们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他们应该不是在等我们。”
常生咧着嘴挠挠头“大哥,你的意思呢?”
“你说咱俩要是就这么走过去,他们能拦咱们吗?”杨忠矩接着调侃道“说不定我们走到一半就被射成刺猬了。”
“…不然我们还是换条路吧,其实走小路也就多走两天而已。大哥你不是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常生打起了退堂鼓。
杨忠矩回答道“你跟着我这段时间,有长进啊你发现没有,都会用成语了。”
常生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是嘛,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大哥你决定换路吗?”
许是这段时日的经历使杨忠矩有了胆气,说的话也是初显峥嵘“老弟,我想试试自己猜没猜错。”
“驾~驾!”杨忠矩弓着腰贴在马背上,像一支利箭般冲了出去。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一尘不染的天空。远方山头飘渺的白雾,像是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常生看着杨忠矩冲了出去,略作迟疑,不过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
“老大,刚才是不是跑过去两个人啊?”一个发际线贼高,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山贼凑过来问道。
“啪!”另一个小眼光头背靠树坐着的矮壮胖子反手就是一个嘴巴“混账东西,叫我威武将军。你当我没看见?咱们是来干嘛来的?啊?这两个一看就是宋军的斥候,脑子塞驴毛了?你要抢他?”
瘦高个捂着脸一脸委屈,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旁。
………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山口,马匹力竭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停下来的杨忠矩狂笑不止。紧随其后的常生被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股脑的附和着傻笑。
“歇歇马,把东西都卸下来。”笑了好一会的杨忠矩突然停下来,下马吩咐道。
“哎,好的大哥。”看着恢复正常的杨忠矩,常生下意识的听从他的指示。听两人的语气,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路边一棵妖艳似火的石榴树下,杨忠矩扯开衣领看着一树的石榴花怔怔出神:正一路走来,基本不见人烟。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见到两人也是避如蛇蝎,远远看见转身就跑。进入城市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农民起义军,魏国政府军,势大的山贼…应该去依附谁呢?
此时虽然没到正午,不过头顶的烈日却还是让人头脑昏沉。树荫下的马匹也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光着膀子的常生做事情风风火火,伺候马匹整理行李,然后又去拾柴生火。石榴树缝隙里刺眼的光亮闪烁着,杨忠矩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两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人极其难受。
取了水袋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把剩下的水往头上淋了下去,杨忠矩直呼过瘾。用手把头发拧干,就这么随意的散在脑后。
“出了鸡鸣山,往北八十里就到居庸城。”杨忠矩盘算着进城后的打算。
“大哥,饭食好了!”常生到杨忠矩面前垂首低眉,恭恭敬敬的说道。
杨忠矩一脸纳闷的问道“阿生,你怎的和大哥如此生疏。”
常生头也不抬“大哥,既然追随大哥,就应该明尊卑。大哥说过,无规矩不成方圆,生深以为然。”
杨忠矩急忙起身,拉住常生的双臂“阿生,哥哥刚才是在想心事。此处并无外人,你要再如此,哥哥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大哥……”常生有些哽咽“大哥学识,胆识过人,必定出身不凡。却还是不嫌弃小弟身份卑微,与我兄弟相称。生以后定牵马坠蹬,誓死追随大哥!”
“好了好了,打住啊,哥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什么出身不凡,连个字都没有。对啊,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是略有浮财。不然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如何?也省的他人轻视你我兄弟。”杨忠矩临时起意,想给自己镶个金。
“这…是否于礼不合啊。”这个时代,有字的人非富即贵。常生有些自卑,有些胆怯。
“哎~兄弟你何必妄自菲薄?刘邦一开始不也是个泥腿子?朱元璋一开始…额,反正做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的富贵就从给自己取字开始。你看你仪表堂堂,武艺超群,这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再看大哥我,英明神武,你跟着大哥肯定是会出人头地的。”一时嘴瓢的杨忠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常生完全被杨忠矩的说法给说服了,对杨忠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常生两眼通红,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杨忠矩。
“诶?什么味道,卧槽,饼子糊了!”
常生看着因为着急去抢救糊了饼子而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杨忠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被洗脑了。不会的不会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哥这叫洒脱豪爽。嘿嘿嘿,绝对是这样,大哥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能跟随这样有本事的人,我真是好眼光啊。
“阿生,别发呆了,过来吃饭了。哥哥给你取了个字,子同,如何?”杨忠矩啃着麦饼,又迫不及待的塞了一口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常生,常子同?大哥,不知道为啥,我咋觉得怪怪的呢?”常生挠挠头,连手里的吃食都没动。
“怪?哪里怪了,子同,多好多有范啊。”杨忠矩不以为然。
“大哥取的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哥。又怕大哥生气,才一直憋着。”常生一脸扭捏,欲言又止。
“嗯?问,你我兄弟出生入死,有什么不能说的。”杨忠矩有些好奇,不知道常生想问些什么。
“大哥,我问了你可别生气啊。”常生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
“嗯嗯,你说你说,哥哥知道的绝不瞒你。”吃的太快,有些噎着的杨忠矩指了指常生边上的水袋。
常生递过水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的名字为何是三个字的啊。”
喝了水,顺过气来的杨忠矩有些纳闷,不过突然想起来:隋唐之前,男人一般起名字都是两个字的,三个字属于胡人用的贱名。
“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当时只知道自己叫杨忠矩。也许,忠矩就是我的字吧…对,一定是这样的。”给自己想到借口的杨忠矩,一脸笃定的说道。
常生对此也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不然以大哥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用胡人名。”
“不行就重新取一个嘛,多大个事。唉,不过这个世道,用胡人的名字没准还能活的更长一点。”杨忠矩不由得感慨道。
“习惯了,打我记事起,各种胡人就骑在我们汉人的头上。奚人,匈卢人,契丹人,现在是鲜卑人。他们以我们为奴为仆,必要时以我们为食物。一两个胡人,就可以奴役数十甚至数百汉人。哪怕明明知道,下一刻就会死,也不会想着去反抗。”常生很平淡的说道,好像这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
杨忠矩拍拍常生的肩膀“大势不可违,咱们头上那些个贵人啊,防我们可比防胡人严格多了。这日头也差不多,吃完咱们接着赶路。争取啊,今晚搂着水嫩的小娘们儿睡个囫囵觉。哈哈哈哈……”
两人快马加鞭,中途休息了两次,在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居庸城。居庸城,又称居庸关。因为地处险峻易守难攻,且还是交通要道,所以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居庸城掌握在魏国手中(宋军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幽州的掌控权。)黑色军旗下的军士,鲜卑面孔的比例少了许多。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城门口的鲜卑人对汉人不再这么苛责,驱赶如同猪狗。
鲜卑人在检查了两人行李之后,对两个汉人手持武器也视若无睹。在登记两人的籍贯,样貌之后交了百二十钱的城门税也就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