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遗史》 第1章 魂游九虚 凌风催人散,沐雨劝心归——幕易 这是杨忠矩来到这个陌生时代的第一天,此时的他仪容不整,饥馁难耐。手中握着一把无鞘、色泽暗沉的横刀。步伐虽略显蹒跚,却目光坚定,毅然迈向那无尽的黑暗。这一天所受的苦楚,早已胜过上一世数十载之总和。 即便一天前他还在为谈生意四处奔波,他也绝不会料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如此渴求一口食物。更无法想象,魂穿这样的事情竟会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只感觉胃中如同烈火焚烧,酸水翻腾,俯身干呕良久,却无一物可吐。 “我不会死的,老天让我再活一次,不是为了让我再死一次,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哪怕,这是地狱。”杨忠矩喃喃道。 ……… 就在昨日,他还是一个衣冠楚楚,身价过亿的上市公司总裁。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的他,壮志满怀,准备带领公司更进一步。他与司机秘书一同准备返回公司。望着宾利车窗外逐渐后退的青山绿水,如画的田园风光,杨忠矩点燃一根香烟,顿感身体轻盈,而高级熏香的气味令他有些晕眩。数日的奔波后,身体刚放松下来,他脑海中便浮现出公司未来的蓝图。 想到精彩处,他不禁面露微笑,语气轻快地对秘书宋平说道:“小宋,回去不必急于回公司,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这段时间随我四处奔波,辛苦了……”话未说完,只闻“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头径直撞到了前面的椅子上。脑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中,杨忠矩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似数十年。身体轻飘飘的,四周皆是水。只觉得身体忽而寒冷,忽而炽热。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双手向前趴在一个干草窝上。手中紧握着一把横刀,对手中为何有刀感到疑惑的杨忠矩,被刺眼的阳光照得眼睛发酸,他赶忙丢开刀,用手捂住眼睛,用力挤出几滴眼泪,胡乱地抹了几把。然后撑起身子,缓缓爬了起来…… 杨忠矩正浑浑噩噩地思索着:老刘这是怎么开车的,还自称专业?好在我命大福大,等着,回去就让他走人。 咦?我此刻不应在车内吗?为何会趴在雪地里?雪地?现在正是炎炎夏日,何来积雪。擦干眼泪的杨忠矩眯起眼睛,四处打量,目之所及,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仅有的几棵光秃树木,也似随时会被狂风折断,摇摇欲坠。 大脑仍未从眩晕中回过神来的杨忠矩,只觉通体生寒,牙齿不住地打颤。他想从裤兜中摸出一支烟冷静一下,却在往常西装衣兜的位置摸了个空,定睛一看,最终看到的是一条并不合身、露着半条腿的粗布黑裤和一双黑色布鞋。身上穿着填充着杂草、单薄且有些发白的布衣,腰间系着一条腰带,头上似乎还缠着一圈布,隐隐作痛。 “我这是在梦里还是怎么样?”皱着眉头有些迷茫,还在发呆的杨忠矩被冰冷的身体和头上的疼痛拉回了现实。 来不及想现在什么处境的他忙爬起来跺了几下脚,冲着冰冷有些麻木的手哈了一口气。观察了一下四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思考了几秒钟便朝着一个认为正确方向走去……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捡起那把刀才继续往刚才的方向出发。 ………… 直至夜幕降临,天色逐渐暗沉,四周景象却毫无变化,唯有光秃的树木,以及那望不到尽头的白色。一路观察下来,这绝非自己原本的躯体。原本高耸的腹部已然消失,双手变得粗糙,指甲里满是污垢,圆润的下巴此刻摸到了棱角,就连八字胡也不复存在。不过,身材变得高大许多,也强壮了不少。 他有些不敢相信,抱着一肚子疑惑缩着手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前走着,希冀着摔一个跟头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听着肚子里的打鼓声,饥寒交迫的杨忠矩心情有些哽咽,再见不到人烟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啊。 终于,也许是老天也不忍心再戏弄自己了。杨忠矩在满眼黑色中看到了远处传来一抹光亮。大约十几分钟以后,终于快到光亮近前。眼睛有些发酸的杨忠矩看着不远处几间土屋,差点没有一嗓子哭出来。可是屋里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他两条酸痛的腿一个胆战,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人的惨叫吗?不会是我听错了吧。”看了下周围,一片漆黑,寒风呼啸。 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提着横刀觉得胆气壮了些许便继续走到土屋近前。他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蹲到传来光亮的土屋窗前,只露出一双眼睛往里面查看。只听见一阵大笑声,鼻尖传来一丝肉香,让他更加的饥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随后,他目睹了一幅令人终身难忘的场景:约三四十平方的房间内,一个头裹青色头巾的青年男子背对他坐在门槛上,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边不时回头张望。门槛边横着一把刀,竖着六七杆长枪。屋子中间有七八个人围着一堆柴禾说笑吃喝,兴致高昂,每个人腰间都佩着一把刀,盔甲垫在身下。熊熊燃烧的篝火上架着一口陶锅,肉香正是从里面传出。屋子的角落里,有三个人被五花大绑,两男一女,他们泪流满面,面色如土,身体不停颤抖,旁边有一小堆解开的绳索和一大片血迹。那些吃喝的人眼眶深陷,鼻梁高挺,与之前见过的某个少数民族颇为相似。 旁边草棚传来一阵马的叫声。 其中一个人呼喝一声,门口的那个人连忙丢开手里的大骨头拎着刀出了门。 他们说的话也是一句都听不懂,待杨忠矩定睛一看。 他们正在啃食的分明就是同类身上的各个部位!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咧着嘴,露出满口令人作呕的黄牙。两只眼睛像是野兽一般溢着绿光,不停的,贪婪的吞食着手中的血肉。 杨忠矩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掀开陶罐的那个人。只见他嬉闹着捞出一颗煮的泛白的,没有毛发的头颅,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从上面扯下一块皮肉,一脸满足的塞入嘴中。然后把吃了一口的头颅传给边上的人,拿着短刀又去锅里兴致勃勃的翻找起来。 一边往外捞,一边分发给众人,还不时对着被绑着的那个女子发出渗人的笑声。接过头颅的那个人一脸横肉,只见他轻车熟路的用一柄短刀将头颅上的皮肉削下。然后,将头颅倒置开始用刀撬,显然是想吃里面的脑髓。 其中一个也许是对自己分到的部位不太满意,将手里的肉块胡乱啃了几口便扔到一边,继续在锅里搅和起来。 从马棚回来的男子回来以后,冲着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领头模样的冲他笑着说了几句,一挥手点了点头。然后那人从锅里也捞了一块肉,随即就去揪住那个被绑着女子。解开她的绳索把她拖到一边的马鞍上,掀起那女人的襦裙脱了裤子就开始做禽兽之举。 几个被绑着的人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麻木的缩成一团。被拖过去的女人像是一具尸体般,毫无声息的任由他摆布。 这种血腥的场面哪里是养尊处优的杨忠矩能接受的。一时间,杨忠矩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肚子里一阵翻滚,酸水上涌,呼吸短暂停止。他双目圆睁,用尽力气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跑!!” 心里蹦出一个字。 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王霸之气一开。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给杀了,把那三个人救下来。杨忠矩心里清楚,如果他现在就这么冲进去,绝对和锅里那位的下场别无二致。这才是现实应该发生的事,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养尊处优。连鸡都没杀过的生意人,更别说让他去杀人了。 他心里想的只有逃命,想的只有怎么才能活下去。 有生以来第一次迫切的想逃离一个地方,杨忠矩慢慢的转身,在地上爬,顾不得冰冷透骨的雪。等到了一定距离,确定里面的人听不见了。站起身来便在黑夜中夺路而逃,恐惧支配着他,踉跄着在原野中狂奔,直到跑进了山林才停了下来。生怕自己也被抓住如同猪狗一般被人宰杀烹食。 要是在以前,跑个四五百米可能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动弹不得了。可如今这具身体在恐惧的驱使下奔跑了近一刻钟,怕是将近三四公里还没有倒下。惊魂未定的杨忠矩借着月光,用刀在一棵倒下的树干下扫开一片雪。抱着刀一屁股坐下,才在风声中思考自己的处境。 是了,一定是了,从衣着上看自己肯定是穿越到别的年代了。而且这还不是什么盛世,说不定自己也会和那些人的命运一样,被吃掉!想到吃,真的好饿啊。希望明天能遇到别的人吧,能找到吃的,可以远离那些吃人的恶魔。 无神论者的杨忠矩一会向着满天神佛祷告,希望自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大发宏愿,许了无数的好处,祈求着哪路神仙路过能可怜可怜自己。 一会又想到自己的家人,现在应该也知道自己出车祸了吧。那自己是已经死了,还是成了植物人呢?他又想到自己事业成功,家庭美满却流落到这种境地,难免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无声的啜泣着。 “哭,哭特么有什么用,不想像狗一样被人杀了吃肉,你就给我振作点。” 饥饿,寒冷,杨忠矩想吃几口雪,又不敢,据说身体温度低到一定程度吃雪会降低核心温度会死的。只好抓了雪,抹了一点在嘴唇上。 要是有火就好了,再有一只鸡………别想了,越想越饿。 “睡觉,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明天一定会找到吃的。”杨忠矩安慰着自己,迷迷糊糊的蜷缩在狭小的树干空间下昏睡了过去。 第2章 前路莫测 “悲风悯雨,成事不足” 后半夜,杨忠矩被寒意冻醒,只能半眯着眼,躺在树干下等待天明。从幻想中回神,望着微亮的天空,我自嘲地爬起身,庆幸自己没有冻死在这片树林。 饥饿感已从胃部消失,这并非好兆头。这意味着身体已至崩溃边缘。杨忠矩轻抚着手中带着体温的横刀,默默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遇到能吃的就吃,杨忠矩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身体,朝那几间土屋的反方向走去。待身体稍有温度,胡乱吃了几口雪,补充水分。雪入肚后,冰凉使他打了个激灵,人瞬间清醒不少。身体机能似乎也恢复了许多,杨忠矩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身体透支换来的暂时现象,而吃下的雪会降低身体核心温度,只是饮鸩止渴。 在树林中穿梭,我不放过任何可能出现食物的地方。 没有发现任何可吃的东西,杨忠矩最终将目光投向在树枝上聒噪不停的一只不知名小雀。这只鸟雀一身灰色,头上戴着一顶鲜艳的“帽子”,体型比以前吃过的鸽子略大一些。 杨忠矩看着它在树枝上叫个不停,心里想着如何将它吞下肚子。不知道是否可以凭借以往扔飞镖的手法将它打下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找了一颗拇指大的石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摸到那只小雀所在的树下。 他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将石子奋力飞了出去。杨忠矩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只小雀,难道是时来运转?亦或是侥天之幸?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小雀头部,它的叫声戛然而止,随即一头栽下树来。杨忠矩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哈”,满脸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将它捡起。 迅速拧断它的脖颈,手忙脚乱地褪去它的羽毛,用刀剖开肚子,抠去不能食用的内脏,便胡乱地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股鲜血的鲜美在味蕾间弥漫,对食物的渴求,让杨忠矩不愿放过任何可食用的部分。 终于,这只几分钟前还在欢快歌唱的小生命,就这样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我对此没有丝毫的愧疚,就如同他们蚕食同类一般,似乎这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杨忠矩轻舔干渴开裂、略显苍白的嘴唇,意犹未尽。他凝神谛听四周的响动,又从地上拣了几颗大小相近的石子,继续寻觅。约一小时后,他如法炮制,捕获了一只更大的、另一种不知名小雀。照旧折断其脖颈,褪去羽毛,小心翼翼地揣进塞满杂草的怀中。 摩挲着小雀的余温,杨忠矩慨叹生命的脆弱,随后继续前行。他要找个地方生火,饱餐一顿,再重新包扎头上的伤口。若今晚能有火堆,便是个舒适的夜晚。暂时从恐怖回忆中抽离的他,抱着往昔轻而易举便能达成的低微期许,走出了这片林子。 日正当中,他见到一条宽二十余米的大河。河面冰层甚薄,这是个好消息,或可弄到几条鱼。他用刀凿开冰层,洗净脸庞。河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孔,与昔日弥勒佛般的面相大相径庭,如今的杨忠矩是标准的国字脸,一脸坚毅,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不多时,他望见远处有烟雾升起。 不过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为了保险起见,杨忠矩没有着急跑过去。而是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有关生命安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靠到近前,躲在不远处一处斜坡探出头往烟雾升起的方向张望。这是一个小村庄,,只看到有一个汉人少年在捡柴,另一个在生火。除此之外,整个村庄连声狗叫都听不见。 两个汉人少年生了火之后,怀里各抱着着一个包袱围在一堆火边烤火。看他们的衣着也和自己一般破旧,甚至更糟糕,脚上的鞋子是更差的草鞋。其中一个正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物事用树枝串着在火上烤。确认他们身上没有武器,杨忠矩放心的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少年看到杨忠矩便飞快和另一个说了些什么就慌忙站起身丢下包袱就想跑。 组织好措辞,杨忠矩追到火边急忙大声开口“二位莫慌,我不是坏人,只是借个火烤点东西吃。” 那两个少年闻言没有立刻停下,又跑出去了十几步。可能是为了遗留在火堆旁的包袱,他们在远处互相交流了一下。看我没有追的意思,已经一屁股坐在了火边。最终还是一咬牙,一步一停的往这边走来。 杨忠矩把两个少年的包袱放到自己旁边,从旁边柴禾堆里拣了几根添进火里。从怀里自顾自的掏出那只小雀,去掉零碎,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悄悄打量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到了火边,一抱手害怕的说道“这位大哥,咱们都是汉人,万望给一条生路走,把包袱还给我兄弟二人。” “我想与你们两兄弟一起结伴而行不知可否。”杨忠矩试探着问了一下接着不等他回答便又说道“放心,你都说了。大家都是汉人,我如果是坏人,不会现在出来。尾随你们等到晚上,你们还有机会跑吗?放宽心,坐下再说。” 另一个少年这时走了过来,“此时不比平常太平年景,实在是不得不小心。大哥别见怪。”杨忠矩看着他们谨慎的样子,把包袱扔给了他们。 “这回可放心了吧?请坐。” 两人磨磨蹭蹭的坐下,杨忠矩捡起他们丢下的干粮饼子,吹掉上面的灰。 “不介意的话,我用半只鸟换你们这两块饼子怎么样?” 拿着包袱的两人放心了许多,又从包里拿出了两块饼子,听到我说话稍大一点的那个忙回道“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别说换了大哥拿去吃便是。”说话间一脸真诚,看不出有一点虚假。 杨忠矩想到昨天刚看到人性最险恶一面,没有完全相信。当前最主要的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年代,身处什么位置。横刀还是放在了自己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 “我只记得自己叫杨忠矩,”说着指了指头上的伤,“其他的实在是记不得了。未请教尊姓大名。” 接着说道“不知现在朝廷是什么年号,我们又处在什么地界?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小子李忠今年十七,这是我胞弟李义和我同岁。现在国号是燕,咱们在上谷郡境内。”解释让杨忠矩云里雾里。 看着杨忠矩不再搭话,少年也沉默下来。直到看着小雀和饼子发出阵阵香味,杨忠矩用刀切了一半递给兄弟俩。 “小兄弟别拘谨,相逢就是缘分,来,别客气。” 李忠接过,道了一声谢,和兄弟分了吃食便狼吞虎咽起来。杨忠矩想着,自己一个黑户,就算逃到代郡也没有经济来源。说不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一刀剁了,还是问清楚点好。 “李忠兄弟,不知你们到了代郡怎么过活,朝廷会给安排吗?如今我连户籍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安身立命,还请教我。” “不敢言教,杨大哥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曾经的身份,不如重新入户籍吧,一个白籍是可以办的。咱们过去朝廷会有人安排我们入籍的,找个大户人家当个小厮也好过这样颠沛流离。杨大哥这身板,完全可以去征一手护院。怎么也少不了一口吃的。杨大哥你这刀也不像是军中制式横刀,衣着像是商队护卫,也许去代郡打听一番便能知道身世了。”李忠侃侃而谈,弟弟李义在旁边不言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们二人呢,怎么打算的,听你说话也是读过书的读书人。可是去代郡投亲?” “只是识了几个字而已,不敢称读书人。我们小家小户的,哪里有这么远的亲戚。去代郡找个茶楼酒馆当个端茶倒水的伙计先落了户再说吧,不知道家人现在到了何处。”李忠李义二人一脸悲伤。 杨忠矩看了下日头“称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结伴而行继续赶路,这荒郊野外的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你们意下如何?”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下,冲杨忠矩点点头“杨大哥说的是,一天没到代郡就不安全。”“我不识道路,你们带路吧,我跟着你们走。”二人点点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先出发了。杨忠矩提着横刀,间隔了十余米跟在后面。看得出二人明显长出了一口气,杨忠矩暗自苦笑,自己防备他们二人,他们二人又何尝没有防备着自己呢? 接下来几天,他们三人结伴而行风餐露宿,遇到人就避开。杨忠矩不时凭着扔石子的手段打几只小雀,配着兄弟二人的干粮,身体倒是恢复了许多。经过几天的相处,三人明显互相多了几分信任。也知道了二人身上除了几件衣服,几袋干粮外只有两串太元五铢钱。 终于,在一座小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一小座灰色古城出现在远方,就快到了。以往几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却整整走了七天,让杨忠矩一时有些唏嘘。看着手里有些粗糙的横刀,想着是不是先到乡镇上换点钱祭下五脏庙。 “杨大哥,据我父亲说,出了山就是清水镇,过了清水镇三十里就是代郡了。我们今日不如就在清水镇过夜吧,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兄弟二人要去打听一下家人的下落,不知杨大哥如何考虑。”李忠疲劳的神色中难掩喜色。 听着李忠话里有想就此别过的意思,杨忠矩说道“好,我正有此打算。我先去卖了我这把横刀,换点路费。哈哈哈。咱们好好的喝点酒庆祝一下再分离也不迟,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走吧走吧。” ……… 第3章 沽刀作食 凝风望雨心悲戚,只帆入海恐难归——幕易 即使身处在兵荒马乱之际,但由于大量流离失所之人纷纷涌进代郡,集市依旧热闹非凡,并无一丝冷清之感。 然而,令人瞩目的是,那高达将近六米的城镇护城墙之上,仍然有许多镇守军队驻守。当通过镇守军队的询问盘查后,方可顺利进入清水镇,但整个过程却并非十分严谨。 杨忠矩不禁心生疑虑:莫非这其中已然混入了鲜卑族的奸细不成?待他继续前行,方才留意到此刻这里飘扬着的旗帜上面赫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字。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他终于得知魏军的主力军早已南下出征。至此,杨忠矩恍然大悟,难怪镇守军队在此处的盘问如此敷衍了事,原来此地已不再属于燕国的领土范畴。 我这个人啊,可以说是对历史一窍不通,也就仅仅晓得唐宋元明清这些朝代而已。跟李忠询问之后呢,才知道如今正处于三国之后的魏晋南北朝时期。 至于更早些时候发生过啥事,我最多就是当个热闹听听罢了;而对于未来会怎样,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脑海里唯一有点印象的似乎只有那个所谓的五胡乱华时期,当时据说有足足三千万人口一下子骤减至区区一千万!哦,对了,还有南北朝那段时期,北魏政权与西晋王朝各自割据一方、平分天下。 真没料到啊,咱们拼死拼活地逃亡了如此之久,到头来却成了魏国人。李忠不禁慨叹连连,但看他那副模样,倒像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并无太多怨言。 唉,真是懊悔不已呀,要是当初能认真研读一下那些史书该多好。不过好在我还略通算术之道,做做账本、写写文书啥的应该不成问题。但愿除了壹贰叁肆这几个繁体字外,其他字儿我也能认得个大概吧。 这样一来,好歹算是有份营生可以糊口度日咯。既然如此,那就先踏踏实实地干着呗,日子嘛,总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过不是? 活着才是至关重要之事!若能寻得一位历史名宿作为依靠,或许会有所转机也未可知。此刻虽苦思不得其名,但说不定听见哪个名字便能灵光一现、豁然开朗呢! 现今执掌天下者乃鲜卑一族,回想起鲜卑士兵那骇人听闻的食人之举,杨忠矩仍不禁双腿战栗不止。 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杨忠矩决定先将手中宝刀变卖换些吃食果腹要紧。毕竟饿着肚子哪还有精力思考其他事宜呢?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一家铁匠铺。 这家所谓的铁匠铺不过是一座青砖瓦房外悬挂一面旗帜罢了,旗上仅书一字:铁。这年头能拥有如此青砖瓦房实属不易,想必生意定然不错。只盼店家莫要如自己从前那般,越是富有心肠越是黝黑才好。 杨忠矩堆满笑容走上前去,对着那位正站在火炉边赤裸上身、奋力锤打一把朴刀样式粗坯且满脸涨红、浑身腱子肉的壮汉施礼道:“有劳师傅,晚辈欲售此横刀于贵店,未知作价多少?”言罢,他便将手中横刀递给对方。 汉子短暂地停下手中挥舞着的锤子,目光从手中的活儿移开,随意地扫了杨忠矩一眼后,便将视线落在他递过来的那把刀上。然而也就仅仅只是看了两眼而已,既没有去接过那把刀,也没有回应杨忠矩一句话。 接着,他扭过头朝着里屋大声呼喊道:“二郎,快出来!外面有人来卖刀啦,你赶紧出来估摸一下价格!” 话音落下之后,这个汉子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重新拾起锤子开始敲打手中尚未成型的刀胚,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来喽来喽~”一阵洪亮的嗓音骤然响起,但人却还未现身。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着短褂、身材魁梧结实的男子快步走出屋子来到杨忠矩跟前。 “这位客官,请您把想要出售的刀具拿给我瞧瞧吧。”杨忠矩连忙双手将横刀呈递上去,那位刚走出来的汉子伸手接过横刀,先是认真端详一番,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弹击刀刃,随后便直接开了口...... “这把横刀要是由我来收购的话,最多能够出价八百五十钱,不知阁下是否能够接受呢?”老板面带微笑地说道。 杨忠矩一听便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这把横刀可是我花费了整整三贯钱才买下的啊!而且它毫无瑕疵损坏之处,怎会贬值得如此之快?”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说了假话,但仗着过去经商积累下来的经验,故意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企图吓唬对方。 在此需要说明一下,为了便于后续计算,我们将一贯钱统一换算成一千钱。 那位壮汉似乎看穿了杨忠矩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回应道:“客官啊,依我看,您肯定是被人骗了呀!像这样材质的横刀,拿去售卖顶多也就值个一贯零五百文而已。若不信,您大可去周围打听打听。” 杨忠矩顿时愣住了,满脸疑惑地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只愿出价八百五十钱呢?难道此刀存在某种缺陷不成?”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 只见那壮汉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个价钱已经是综合考量其材质和外观后所能给到的最高价了。还望客官三思而后行啊。”原来此人远非外表那般粗鲁豪放,想必是通过观察杨忠矩的衣着打扮,察觉到他急需用钱,于是便稳稳吃住了他。 “好,八百五十钱就八百五十钱。不过我可不要太元五铢哦。怎么着也得是宁康五铢吧。”听李忠如此说道,原来如今两枚太元五铢才能抵得上一枚宁康五铢呢。 “应当如此,客官尽可放心,眼下作价自是不会使用太元五铢的。”一边说着,老板便将刀子递给身旁的学徒,转身进屋取出了整整八串钱,而后交到了杨忠矩手中。 “既已成交,请客人当面清点清楚,如此一来,咱们便银货两讫了。” 瞧这架势,想必这刀怕是卖亏了吧,不然怎会让这壮汉如此高兴?杨忠矩心下暗自思忖道。于是乎,他逐枚仔细地点数完毕后,方才露出笑容回应道:“您这话倒是好笑,您岂会缺少良心?我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呀。好啦,既然如此,那咱们便银货两讫了,有劳您了,再会。” 眼见着那壮汉嘴角微微抽搐,似有无语之意,杨忠矩朝着他轻轻点头示意,随即将怀中的杂草取出,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五铢钱放入其中,这才招呼李家兄弟二人一同离去,准备前去寻找一家食肆用餐。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名为青峰酒肆的店铺门前。 杨忠矩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就要朝店里迈进去,但一旁的李家兄弟却连忙伸手将他拦下。 矩哥,这种店消费可高得很呢!就算把我们身上所有的钱都凑一块儿,恐怕也不够付这顿饭钱的呀! 一边说着,他们一边紧紧拉住杨忠矩,朝着街道边一家毫不起眼、连块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一面破旧布幡的小店铺走去。 走进屋子里,光线瞬间变得昏暗许多。屋内摆放着十几张低矮的桌子,每张桌子旁都围着几个圆形的草垫。木质的地板被擦拭得十分干净,透露出一股质朴的气息。三人脱下鞋子,走进屋内,在一张矮桌前坐了下来。 这时,店主热情地迎上来打招呼:几位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店? 杨忠矩有些茫然失措,他实在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于是,他略带尴尬地压低声音对李忠说:阿忠啊,我真不熟悉这些门道,还是你来点吧。 担心再次出丑的杨忠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而李忠则善解人意地回应道:行,矩哥,咱们今天就是来开心一下,少喝点酒就好啦。 其实,他这样说是为了能替杨忠矩多省下一些钱。 最后,李忠考虑片刻后点了单:那就来一壶浊酒吧,再来六张大饼、两斤羊肉和一碟酱菜,就这些可以了。 “好嘞,马上到”店家答应一声就去柜台了。 杨忠矩看着墙上的菜价。对此时的物价有了一定得认知。 清酒一斤四十五钱 浊酒一斤二十钱 酱菜一碟五钱 麦饼一张十钱 羊肉一斤三十钱 黄牛肉一斤七十钱 这一顿饭就花费一百四十五钱。“阿忠,我要是找个算账的工作一月能拿多少钱啊?”我好奇的问道。 “大酒肆的算账先生差不多一月四贯钱吧,要是大户人家的怕是更高,怎么,矩哥还会算账吗?那可是个好差事啊。”李义羡慕的抢着说道。 “哈哈,只记得这点东西了,怎么也得找个工作活下去不是?”杨忠矩打趣着李义“阿义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怎么,担心我谋财害命啊。”看着李义支支吾吾,脸色有些着急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样子。 笑着说“哈哈哈,和你开玩笑的,别当真,怎么,想学做账么,和我一起吧,我们一起找个工作,平常没事我可以教你们两个。” “真的吗,谢谢矩哥。” 不一会酒菜就端了上来,一天没有吃饭的三人客气了几句就开始喝酒,就着饼个肉,下着菜吃了起来。酒的度数喝起来也就七八度的样子,喝下去就像以前喝的米酒味道差不多。三人各有心事,也不多言,只顾埋头吃喝。和两兄弟酒足饭饱,杨忠矩会了账,问店家有没有住宿的地方。 “店家,先前听你说,你这边有住宿的地方?” 店家笑着回道“有的,大铺二十人一间,一个人一晚上五钱,单间四十钱一晚。三位怎么考虑。” “两间单间吧,有热水吗?” “三钱一桶,滚烫的,澡豆一钱一个,保证您满意。” “四桶热水,三个澡豆。”待到会帐,杨忠矩正准备掏钱,李忠拉住了他。“矩哥,何必花这冤枉钱,我兄弟二人睡大铺就可以了。怎么好再让矩哥破费,我们自己来就好了。”李义也在旁边附和着“是啊,矩哥。” “你们这话说的,莫不是还把我当外人不成?不是就别再言语,除非你们看不起我这个半路人的兄长。” “矩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何必计较这些,我们早些洗漱休息,店家会账。”杨忠矩想着拉拢这兄弟二人,改日也好有个照应,花这点钱也是应有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兄弟二人不再多言,会完账便在店家的引导下来到后院的几间客舍。打开其中两间,杨忠矩也不客气,自选了一间“店家,热水早些送来,再给我送身衣服一双鞋子送过来给你结账。二位兄弟,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去打听伯父伯母的消息,洗漱完早些歇息吧。”店家听完就离开了。 “好的,矩哥,明早见。” ……… 这间屋子内的摆设十分简陋,仅有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把梳子。此外还有两张草垫,其中一张草席上叠放着两床略显破旧的棉被,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厚实。屋内并未瞧见灯具的踪影。 赶紧趁着此刻还有些许光线,我一屁股坐到草垫之上,动手拆开缠裹在头部的绷带。只见头顶处的伤口已然愈合结疤,但从伤痕的形状来看,应该是遭受到某种钝器的击打所致。幸好如今疼痛已不再如最初那般剧烈。没过多久,热腾腾的水便被送了进来。 这些衣物和鞋子一共需要多少钱呢? 我开口问道。 衣服售价六十文钱,裤子则是四十文钱,而鞋子也是四十文钱,加起来总共一百四十文钱。另外,这里提供了一桶凉水以及两桶热水供您使用。待您用完后,只需将水桶放置在门边即可。如此一来便不会影响您休息了。 店家收好钱款后,随即转身离去。 杨忠矩动作轻柔地避开身上的伤口,先仔细清洗了头发,然后又认真洗了个澡。他不仅将破旧衣物和头上的绷带都精心搓洗了一番,还把它们彻底洗净晾干。换好一身干净衣裳后,他把水桶放置在门边,衣物则整齐地悬挂在门后。 做完这些,他轻轻合上房门,并顺手将门闩插上,随即迅速钻进温暖的被窝。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仅存的五百一十枚铜钱藏到床铺底下。 此时此刻,杨忠矩终于得空凝视着房梁,开始思考起明日的生计。他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的奇妙无比,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灵魂穿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一想到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妻子儿女相见,心中便涌起无尽的思念和哀伤。只愿自己留下的财产能够保障他们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脑海中思绪纷乱,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 最终,他寻思着如何充分运用前世的阅历和智慧,让自己此生能够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地度过。 难道说,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一个默默无闻、埋头算账的小角色吗?每天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账目,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流程——记账、对账、报账…… 第4章 代郡安身 月栖白杨描树影,情在心间自不知。———幕易 初临此世,即便是身处屋内安睡之时,杨忠矩亦未能全然沉睡过去,心中着实有些无奈。此刻他正端坐于窗前观赏日出之景,但见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心中却忽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待到日头高升之际,杨忠矩已然穿戴齐整。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自己所剩无几的行李物品,并用一块布头将其包裹妥当。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矩哥,起来啦!这是店家赠送的好物什呢。 说话之人正是李忠,只见他手捧着一小撮宛如泥土般的东西走了进来。杨忠矩见状,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李忠见状,连忙解释道:这乃是漱口所用的青盐。语罢,他便迅速示范了一遍使用方法。 原来如此......杨忠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便接过青盐开始洗漱。正当他忙碌之际,又听李忠说道:矩哥且先洗漱,阿义已前往购置朝食,须臾便归。 唔,甚好甚好......杨忠矩口中应和着,继续完成洗漱之事。 待一切就绪后,众人齐聚前堂共同享用早餐。餐毕,他们向店家询问起有关近期从上谷逃难而来的流民安置之地的情况,同时也顺道打探了一些关于清水镇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以及当地的豪门大族等信息。 清水镇位于上谷郡与代郡之间的交通要道之上,乃是代郡下辖的五大军镇之一。这里驻军一千两百余人,居民七百多户,可以说是代郡的门户所在。据传闻,近来从上谷而来的流民皆已被代郡郡守公孙正妥善安置于代郡城之西郊。而说起当地的名门望族,则首推镇守此地的李家。听闻当初鲜卑来袭时,代郡并未做出太多抵抗便选择了投降。鲜卑人除了掠夺走一批粮草外,并无大动作,仅派遣了一营兵力驻守于城北。城中的官吏们也未受影响,除了那位早已出逃之人外,其余人均安然无恙。 考虑到自身所携带的盘缠有限,李家兄弟俩决定先找到自己的亲人再说。既然如此,倒不如抵达代郡后便分头行动,各自争取早日在代郡立下根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杨忠矩终于下定决心不再犹豫不决。他与两位兄弟共同商讨完所有细节后,将行囊背到身上,向店家道别,并仔细辨认好前进的方向,然后与另外两人一同踏上前往代郡之路。 寒冷的冬天里,太阳似乎也被冻得失去活力,缓缓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爬上天空。当阳光洒落在头顶时,一行人已经来到代郡城门前。杨忠矩在此处与李家兄弟挥手作别,并约定一个月后仍在城门旁边的茶摊上重逢。随后,他默默注视着他俩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望着眼前那座雄伟壮观、气势恢宏的代郡城墙,杨忠矩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这坚实高大的城墙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守护着城内百姓的安宁。站在城墙下,他不禁感叹古代建筑工艺之精湛以及劳动人民智慧之伟大。同时,也对即将展开新生活充满期待。。 接受守城士兵的盘问,在递上五十钱之后杨忠矩得到了入籍的临时地点并且顺利入城。熙熙攘攘的坊市市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商品让杨忠矩应接不暇,眼花缭乱。让人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不久前几十里外,还是人间地狱,数百里不见人烟。一路打听,在办理户籍的官方地点。花费了一百钱得到了一张白籍,看着这张来自晋朝的临时居住证。上面的繁体字大抵是认识的,不过要是想熟练书写恐怕还得一段时间。据李忠所说,外来人口找工作得找专门的中人。经过担保才能找到优质的工作,不然只能当苦力,卖身进大户里当奴仆。奴仆肯定不在杨忠矩的考虑范围之内,苦力么,还是花钱找中人吧。“希望自己的钱还够找到工作,不然就得露宿街头了”。 也许头上谁在管事对民众来说根本不重要。 辗转经过数人的指引,杨忠矩终于在一个狭小的巷子中一间屋内见到了古代中介。不大的院子里目所能及的就排着十几人,排着队和前面的人搭着话。 终于轮到了杨忠矩。“户籍给我,有什么一技之长啊?白籍,你是从上谷来的是吧。”面前趴在矮桌上正书写什么的,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户籍上的抬头,抬起头打量着杨忠矩。 “在下杨忠矩,识字,懂得算账。是的,上谷来的。”杨忠矩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听你口音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啊,倒像是长安人,说的一口好官话,倒也是一个好处。可是户籍上写的却是,原籍上谷郡富平乡怀安里,这不对吧。”中人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杨忠矩,目光如炬,直盯得杨忠矩心里发毛。 “户籍上的地址是我在上谷的临时居所,在下在那里替人书写信件谋生。”杨忠矩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就赌古代的交通不发达,撒个谎也没人能拆穿。再说了,户籍上的地址杨忠矩报的是李忠的家乡。想来以后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扯李忠李义出来当挡箭牌。 “公孙大人的府邸别院,账房正好有缺,月钱四贯八百,包食宿。交三百钱,领了荐书有人会带你去。先和你说好,我们只管推荐带你过去。得府里管事点头你才能得到这份工作,哪怕你没有得到工作,这钱也是不会退给你的。如果顺利得到工作,第一个月工钱四抽一。想清楚了就到边上交钱,下一个。”说完头也不抬的把户籍还给了杨忠矩。 杨忠矩自认为能力过关,样貌也不差,去旁边交了钱领了荐书随着带路的人上了一辆驴车。驴车上还坐了两人,两人一身青色长袍,看着杨忠矩一身黑衣黑裤,眼里是掩不住的鄙夷神色。 “今天就这三个了,王大叔。把人送过去您再拉晚食回来今日咱们就可以收工了。”带路的年轻人冲着驴车师傅嬉皮笑脸。 “看你高兴的,没个正形,好了我先去了,各位抓好了,驾。” “嘚~驾”赶驴口令,驾,向前。嘚,左转。喔,向右。吁,停止。 在赶车师傅的一阵吆喝声中,几人到达了一座古色古香,青砖碧瓦的宅院门前,当然了,是后门。 “吴家小子,又不好好守着。还不快点来开门,我赶着回去吃晚食呢。”王大叔叩着门。 “吱呀”随着一阵脚步声门开了,一个年约十一二的童子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得过两天您才来呢,没想到您下午就送人过来了,嘿嘿。” “你带人去见吴管事吧,我走了。” “好的,王叔您慢走”童子站在门口看着赶车大叔走远才招呼杨忠矩几人“几位先生,请随我来。”领着几人进门,闩上门,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院。一路上假山,小湖,房屋雕梁画栋。不时出现的带刀护卫彰显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几位请在此等待,请不要随意走动,我这就去请管事过来。”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 等待的时间,几人坐在院内的石凳上。两个青衣男子在一旁窃窃私语,杨忠矩倒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杨忠矩也不想理睬二人,索性闭目养神,期待来自古代的面试流程。 “几位,本人姓吴,是公孙府的别院管事。”睁眼看到的吴管事手里一串佛珠,面相阴郁,不苟言笑,语气倨傲。旁边是刚才的童子,还有一个老者,老者旁边也有一个半大孩子。 三人纷纷站起身“吴管事好。” “唔,这是管理别院账房的何华,何先生。他一会会考校你们,通过的就可以留下。小峰,你回后门看着吧。老何,你安排好他们三个,安排好把名字报给我。好了,我还有事,你忙吧。”冲老者摆摆手,背上手急冲冲的走了。 老者指着桌椅“诸位请坐。”收了三人的推荐书和户籍观看。说着发了文房四宝和三本账簿,“这是别院这三个月的收入支出,请诸位算出盈亏,只要一人,最快的留下。” 三人听完,一边翻看账簿,一边书写。杨忠矩凭借着阿拉伯数字的方便书写,翻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就得出了结果。用繁体字再写一遍答案就交给了正在惬意喝着茶水的何管事。 何管事诧异的接过纸张,拿出另一张比对着答案,发现分毫不差。“二位不用答了,小林,送这二位出府。一会回来带杨先生去签订文书”回头问道“怎么称呼?” “在下杨忠矩。”杨忠矩恭敬的回话。 “一会到账上先领一贯钱,置办身衣物。不可堕了公孙府的脸面,一会安排你的住宿。账房加上你我四个人,你们每个人的账簿都是独立的。每月休沐四日,逢年过节有节礼,月钱四贯八百。一日府里管两顿伙食,一会会给你发出入的身份牌。”何管事不厌其烦的解释着。 何管事拿过杨忠矩刚才算账的草稿纸,打眼一看。指着上面的数字“这是?” “不敢欺瞒何管事,这是以前从一个大食人手里学来的,名为阿拉伯数字。”经过杨忠矩的解释,明白了各种符号的意义。 “大食人的账簿比咱们的更加简洁,更加的方便查账。” “跟我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个得上面同意,我会去说。先给你安排住处,咱们雇工住西苑,东家是咱们青州刺史公孙近秋的嫡长子,代郡郡守公孙正。”何管事一边领着杨忠矩一边讲着府里的规矩。“平时上工就在帐房待着做事,喝水上茅房的地方院里都有。下工只能在西苑里活动,去到别的地方一经发现轻则打出府去重则性命不保。进出只能从后门,你好好认认路,每天饭食到时辰会有人送来。好了,我就不陪你过去了。一会小林会过来带你过去的。” 领了一贯钱,一张青漆木牌,在一份文书上签了名。 在院工的带领下来到分配到的房间“杨先生,这就是您的房间了。何管事说了,明日您不着急上工。先去置办衣物,熟悉府中道路,会有专人引路的。那不打扰您休息了,饭食一会就到。您吃完,碗筷放在门口就好了。”看着院工对自己的尊敬,看来府里账房先生的地位应该不低。 杨忠矩领到了第一份伙食,在分配到的房间里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小院应该是属于账房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一个小厨房,也许是公用的吧。 下人的房间虽然还是很粗糙,不过比起之前清水镇住过的民宿也好得多。窗亮几明,门边有木盆,门后挂着两条毛巾。窗前一个小几,两个布蒲团,小几上一盏油灯。还有一个小柜子,柜子里有笔墨纸砚。床铺看起来更厚实些,手感也更细腻。 杨忠矩小心翼翼地将领取到那一贯钱轻轻放进柜子里,并将那件破旧不堪的衣服谨慎地塞进枕头底下。完成这些后,他才安心地坐在小几前准备享用晚餐。摆在眼前的是一大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麦饭;旁边还有一张金黄酥脆的大饼和一碗鲜美的热汤。汤面泛着油光,令人垂涎欲滴;此外还有一碟精致的蘸料、一盘酸辣可口的腌笋以及一盘鲜嫩多汁的白切肉。这样丰盛的一餐,恐怕只有账房先生才能享受得到吧!要知道,若是在外面吃这么一顿,少说也要花费一百五六十钱呢! 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杨忠矩来说,自然不会有丝毫浪费。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所有食物,甚至连蘸料也一点儿不剩地涮进汤里仰头一饮而尽。酒足饭饱之后,杨忠矩满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发出几声舒适的呻吟声。接着,他把用过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门口,又提了一桶清水过来洗漱。 这份工作来的真是时候啊!它不仅让自己不再忍饥挨饿,还解决了住宿的难题。想到这里,杨忠矩心中满是喜悦。 第5章 题诗寄情 金乌藏九霄,百梦着金甲———幕易 一队接一队身着黑色重甲、全副武装且杀气腾腾的士兵们,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前行军。他们的身影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站在点将台上的将军,身披战袍,手持长枪,在如血般艳丽的夕阳余晖映照下,宛如战神降临世间,令人心生敬畏之情,同时也不禁心潮澎湃。 然而,画面突然一转,数百名头发散乱、神情沮丧的军士出现在眼前。他们被一群异族骑兵驱赶至河边,毫无反抗之力。这些异族人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冷酷无情地逐个砍下军士们的头颅。刹那间,鲜血四溅,染红了整条河流,无数颗头颅在河中上下翻滚。岸边的异族人则一手握刀,一手提着血淋淋的首级,发出阵阵狂笑。 呼~呼~ 杨忠矩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已被冷汗湿透。 唉~这次可真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杨忠矩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然后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他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向外望去,但外面依然漆黑一片,丝毫没有天亮的迹象。一阵凉风吹来,让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杨忠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异常难受。他赶紧关上窗户,心中却仍不住地咒骂起那几个鲜卑人的祖宗十八代。 问候完毕后,杨忠矩感到一阵无聊,本想继续睡觉,但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起身,借助走廊的灯光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咳咳…… 刚一点燃油灯,一股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杨忠矩不禁皱起眉头,暗自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油啊,味道这么难闻! 他从柜子里拿出那套略显简陋的文房四宝,往砚台里倒了点儿凉水,开始慢慢地研磨起墨来。待墨磨好后,他轻轻地蘸了蘸笔尖,然后在泛黄的纸张上挥毫泼墨: 城破虏急民心惊,阁高曲兮舞升平。 悲国戚戚近暮色,彩衣绯绯临新朝。 只见他笔锋如游龙般矫健,字迹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洒脱。写完之后,杨忠矩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自得意:嘿嘿,咱好歹也念过几年书呢,真是才华横溢啊!要不干脆考虑以写诗作词为生算了?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名堂呢!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自己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并不能当真。 愤青终于结束了自己那充满激情与愤怒的时光,他迅速完成了洗漱,并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待到宵禁时间过去之后,他怀揣着钱财和腰牌,不紧不慢地从后门走上了街头。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左右,便来到了城西街市。此时此刻,街市之上人烟稀少,许多店铺尚未开门营业。街道两旁只有寥寥数个小摊位,正冒着腾腾热气售卖着早餐食物(这座城池被划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城西、城东、城南以及城北。其中,城西街市、城东城南均属于民居坊区,而城北则是官员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大多数寻常百姓每日仅进食两餐的时代,杨忠矩显然并没有这种“觉悟”。只见他径直走到一家小摊子前,点了一碗汤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面条),又向摊主讨要了几颗翠绿的葱花,放在那大半碗清可见底、几乎看不到油花的热汤上面。 这碗汤饼吃起来颇有嚼劲,但味道却略微有些清淡,应该是用各种杂粮制作而成的。杨忠矩就着摊主附赠的两粒大蒜,一边不停地发着牢骚,一边埋首苦干,尽情享受这份简单的美味佳肴。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上的人群逐渐增多。杨忠矩漫步其间,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脸庞。人们依然如往常一般过着各自的生活,似乎对头顶上的权贵更迭漠不关心。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谁掌权,只要不将百姓逼入绝境、能够按时缴税就行。历经三国时期、晋朝、燕国以及如今的魏国,老百姓早已习惯了这种变迁。如今,普通民众对于国家的概念已变得模糊不清。每个国家真正的拥趸往往只是那些获得实际利益的人而已。就拿青州来说,最为活跃的当属燕国的那些前朝遗老遗少们。 杨忠矩一边暗自思忖着,一边咂咂嘴,然后付了八枚铜钱给摊主后,便悠然自得地继续在集市上闲逛。 尽管已经见惯了各种不同族群的面容,但当杨忠矩真正面对这些异族时,内心深处依然涌起一丝惧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在心头翻涌不息。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五成群的鲜卑人横行霸道、强买强卖,而一旁的几位衙门差役则只能徒劳无功地劝解着。耳旁传来躺在地上小贩痛苦的哀嚎声,眼前则是那几个鲜卑人肆无忌惮的模样以及周围无数充满仇视的目光。 杨忠矩心中同样愤愤不平,但理智告诉他必须赶快离去。即使欺压百姓之人并非异族人,难道类似的事件就不会发生了吗?其实,他心中的不快更多源自于将自身置于那种情境之中所产生的共情罢了。毕竟如今的鲜卑人将来亦会融入中华大家庭成为其中一员啊!只是他们竟然吃人肉,这实在太过残忍无道! 然而,杨忠矩并不知晓,此时的鲜卑族已然受到汉文化影响颇深。至于方才所见那群食人者,实际上并非鲜卑人,而是来自更为偏远北方且更为野蛮凶残的另一个部落种族。 “掌柜的,给我量量,按照我的身材,给我拿两身青色衣服,两双黑色布靴,照一贯钱安排。”量过尺寸掌柜的指使家人去取衣服鞋袜。 “我看客人真是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啊。” “掌柜的抬举,诶,掌柜的。您在街市上,平时接待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客人,不知道有没有南面晋国的消息。”趁着拿衣服的空档,杨忠矩好奇的向掌柜打听。 “昨日还听说南面在几个月前就换了皇帝,现在叫什么宋国,已经不是晋国了。前面过去的魏军正在打徐州呢,也不知道谁能赢。”杨忠矩一直以为是南北朝是魏和晋,没想到是魏和宋。 “魏军这么强,想来应该是能赢的吧。”杨忠矩一边试探着说,一边观察掌柜的脸色。 果然,只见掌柜的听完面无表情,“客人说的是,毕竟鲜卑人的刀子更硬些。”语气生硬的说完就看着手中的账本不再理会杨忠矩。 看来百姓对魏国的统治还是很抗拒的,只是官府的决定又改变不了只好接受。杨忠矩只知道南北朝对立了很久,却不知道具体时间。魏国前不久才拿下青州,灭了燕国,虽然不知道燕国是什么鬼。不过,这说明对立要么还没有开始,要么才刚开始。代郡一下从北方前哨变成了防御南方的桥头堡。 付钱拿过衣服,在掌柜略带鄙夷的目光中走出铺子。金色的阳光洒在杨忠矩脸上,街市的喧闹还是一如既往。路过刚才鲜卑人闹事的地方,小摊贩早就离开,一切恢复了平静。在街上又买了半斤青盐,一罐酒,两斤肉,一小把茱萸粉,青豆。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午食。杨忠矩摆好桌案,摆上酒肉取了纸笔。掂了一口肉呡一口酒,提笔练字。 “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做梦还是过去的几十年才是梦。”连杨忠矩自己都知道这种想法非常荒谬,“我读过的学校,我的兄弟,家人孩子,还有我奋斗半辈子的公司,怎么可能是梦。”甚至能回忆起那一张张面孔,以前印象模糊,现在却无比清晰。一个一个的,不管是恩也好,怨也罢。又想起读大学时做的化学实验,刚步入社会和家人一起经营餐厅。想着想着,胸口一阵凉意,才回过神来。几十岁的人了,还总爱流猫尿,杨忠矩不禁自嘲道。 之前精心策划好的蓝图已然实现,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此刻的我竟毫无头绪。老天爷为何要将我送到这样一个混乱动荡的时代呢?若是把我送往我所知晓的任何一个时期也好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毕竟身处乱世,若换成太平盛世,仅一个户籍问题就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境。没错,必须抓住当前时机,趁着魏国的统治重心仍在军事方面而尚未涉及政务之时,尽快办妥户籍事宜,取得这至关重要的身份证明,如此方可在魏国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紧接着再寻找合适的机会与南面建立联系,试探能否通过火药换取荣华富贵。记得 16 年前的课堂上,老师曾提及过最为科学合理的火药配方:硝石占比百分之六十、硫磺占比百分之二十、木炭则占比百分之二十。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关键的契机——一个能够同宋国搭上线的绝佳机遇。 这座别院乃是公孙正专门用于囤积物资和私人财富之所。整个院落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中西苑和中苑住有人,而其余房间则均已改建成仓库。别院内共有士兵一百名,他们的头领是一名从九品的幢帅。此外,还有八十多名护院,这些人皆由吴管事直接统领。至于杨忠矩等人,则负责各自规定区域内的物资进出账目记录工作。每个月,他们都需要仔细核对物资与钱财的具体数量。 此时此刻,杨忠矩正怡然自得地坐在书桌前,左手轻轻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小口酒;右手则挥动笔墨,在纸张上游走如飞。此刻的他,心中思绪翻涌,宛如万马奔腾,脑海之中更是正在演绎着一场奇幻无比、异想天开的遐想盛宴。 随着时间推移,几杯烈酒下肚后的杨忠矩略带一丝醉意,但这并未影响他愉悦的心情。只见他轻声哼唱着那首熟悉的现代版民谣,并用手轻轻拍打节拍,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音乐会之中。 桌上摆放着一坛美酒,重达五斤之多。然而就在这短暂片刻间,酒已被喝得见底。与此同时,桌上剩余的肉食和菜肴依旧充足,而用于书写的纸张却早已耗尽。 此时的杨忠矩并无心思整理这些杂物或洗漱一番,只是顺手从门边抓起一条毛巾,随意擦拭了几下脸庞后便不再理会满地狼藉。他迅速钻进被窝,蒙头大睡起来。 直至深夜时分,强烈的口渴感、难以忍受的尿意以及阵阵袭来的饥饿感将熟睡中的杨忠矩唤醒。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匆忙奔向茅厕,尽情释放之后顿觉神清气爽。 随后,杨忠矩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水井旁边,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一只破旧不堪的木质水瓢,小心翼翼地舀起满满一瓢清澈见底、冰凉刺骨的井水。他像一个口渴难耐的沙漠旅人一般,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甘甜的井水,仿佛要将所有的水分都吸入体内。 连续喝了好几口之后,杨忠矩终于感到喉咙里那种干涩火辣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放下水瓢,轻轻喘了口气,然后迈着踉跄的步伐缓缓返回屋内。 进入屋子后,杨忠矩点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他将剩下的肉块一一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味着其中残留的美味。吃完后,他又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试图摆脱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让杨忠矩无法再忍受下去。他匆匆忙忙地跑到屋外的茅厕,尽情释放着自己的身体。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杨忠矩再次来到水井边,用木瓢舀起一瓢凉水,仰头一饮而尽,感受着水流顺着喉咙流淌进肚子里的清凉与舒适。 喝完水后,杨忠矩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继续完成未竟之事…… 经过一番忙碌之后,杨忠矩终于将房间重新整理归位。微弱而昏暗的灯光,仿佛是一盏豆子般大小的烛火,勉强照亮着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完成繁琐的洗漱后,杨忠矩再次被无尽的孤寂所吞噬。孤独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朝他袭来,让他无法逃脱。已经有大半个月之久,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理解自己的人。这种感觉令杨忠矩几近崩溃边缘,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莫名其妙地买下那一坛酒。 这可恶至极的古代生活,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恐怕我的尸首早已开始腐烂,搞不好已经面目全非了。毕竟当时正值酷热难耐之际啊。 杨忠矩喃喃自语道,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 杨忠矩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妻子。或许此时此刻,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离世的事实;也许此刻,她正带着孩子改嫁他人,而自己的孩子将会管别人叫爹......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这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那已然成为无法改变的过去式,如今的自己与前世已毫无瓜葛。他们定会开启全新的人生旅程,而自己亦是如此! 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并非一无所有、毫无胜算。毕竟手握火药配方这般机密法宝,只要善加利用,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作为。凭借这个独一无二的优势,自己势必将比上辈子取得更大的成就,拥有更高的权势地位! 第6章 风雨前夕 乱世太平现,曲伴噬人宴。——幕易 公元445年辛未年二月立春幽州代郡。 账房的工作对于杨忠矩来说十分轻松,他往往很快就能完成手头上的任务。完成后,他便会与守仓库的库吏闲聊起来。这位库吏名为公孙平,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上司何华曾经来过两次,但此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杨忠矩负责书写账簿,而公孙平则监督着几个手下搬运物资。每天的伙食都是千篇一律,然而仅仅几天时间过去,杨忠矩整个人都变得壮实了不少。 说起公孙平,其实他与郡守公孙正还有着一定的亲缘关系。只不过由于血缘较远,所以被派来看守这座私库。公孙平今年二十四岁,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他生性喜爱饮酒,同时对舞刀弄枪也颇有兴趣。他的相貌颇为周正,身材修长,给人一种英气勃发之感。 至于库正一职,则由吴管事兼任。由于其身为郡守族人的特殊身份,平日里他过得倒是相当逍遥自在。 圆滑腹黑的杨忠矩与性格跳脱的公孙平可谓一拍即合,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而通过公孙平的引荐,短短数日之内,杨忠矩便结交了众多志同道合之人。闲暇之时,他们常常相邀于空旷的仓库之中,纵情畅饮,谈笑风生。 杨忠矩口才极佳,善于言辞,总是能够在聚会中挑起话题,调动气氛,并提出一些精妙绝伦的计策。每一次陪伴众人饮酒作乐时,他总能从旁人那里听闻许多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消息。 近来,魏军已与南方的宋国休战罢兵,但却又转头与凉国展开激烈交战。此外,杨忠矩还洞察到一个惊人事实:在这个时代,官员与盗贼之间往往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彼此关系紧密,那些妄图沦为盗贼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里的人在院里都不止见过一次,却和吴管事,那卫兵幢帅称兄道弟。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形似,经过打听连名字都一样。除了这些,魏国刚把幽州纳入版图,几乎每个郡县都有不服的。 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魏军又剁了什么大人物,昨天剁了李天王,今天又冒出来个朱天王。州府的官员也许为了讨好新主子,手段异常强硬。哪里喊不服,就拎着刀子一路剁过去。城门楼上的人头挂了一排,可不服的还是一茬接着一茬。 窗外的雨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然而,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杨忠矩正与公孙平及其几位下属围坐在桌前,尽情享受着美酒佳肴,谈笑风生。 尽管城中正面临着严重的粮荒,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桌上丰盛的酒菜。酒杯碰撞声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热烈的氛围。 众人津津有味地聆听着杨忠矩讲述那些天南地北的人文风物、奇人异事,不时发出惊叹之声。他的言辞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奔流不息,让人不禁为之折服。 正当大家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中时,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当前在幽州肆虐的燕军余孽身上。这个话题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愚人啊!皆被荣华富贵所蒙蔽,丧失理智。若有一丝可能,谁会甘愿让这群蛮夷胡虏凌驾于自己之上?真是愚不可及!整日只知高呼杀伐之声,却不肯多动脑筋思考。”公孙平满脸鄙夷地嘲讽道:“我家主公手握数万雄兵,尚且选择归降;而那寥寥数百乌合之众,竟敢妄称天王,简直就是目光狭隘、可笑至极!哼哼!” 此时的公孙平已经有些醉意朦胧,他的坐姿十分随意放纵,甚至有些歪斜。尚未把话说完整,便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主事大人所言甚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自以为了不起,不能洞察时势,偏要违背天意行事。来来来,小人敬大人一杯!”一旁的小弟连忙谄媚地附和着,并迅速拿起酒壶为公孙平斟满酒杯。 “你小子不去捧哏真的是屈才了。”杨忠矩腹诽不已。 “忠矩你说,这大争之世,群雄并起。这大魏会不会也像燕国凉国那般转瞬即逝啊,你看这烽烟尽起盗贼满地的样子。” 看着公孙平一副坐都坐不稳的样子,杨忠矩敷衍道“公孙大哥这是喝醉了,这话怎么敢乱讲,不敢讲不敢讲。” “你怕什么,这屋里都是咱们自家兄弟。”公孙平有些生气“看你写的诗词章法有度,平时说话谈吐不凡才问你。你就告诉我,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讲?”说罢酒杯砸在桌上瞪着眼看着杨忠矩。 “我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啊,你这么问我,傻子才乱说话呢。这要是传出去,我这头还要不要了。真是莽夫,喝点猫尿就开始胡言乱语。”杨忠矩一边在心里痛骂这厮,借着吃菜的功夫思考措辞。 “国家初定,总有人不死心罢了。依我看,如若魏国不稳,以刺史大人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我们这种小人物比刺史大人还有远见不成?”杨忠矩回的四平八稳。 “唔,对了,那燕国什么劳什子还三番两次作乱。聚集了一帮子破落户整天做着王侯的白日梦,真是让人捧腹。”公孙平一手搭着杨忠矩的肩膀,另一只手比划着。 杨忠矩陪着笑脸,被喷了一脸的口水还得继续捧他的臭脚。“兄长英武不凡富有韬略,见识更是不凡。恨不能早日结识兄长,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好好好,愚兄也是高兴结识贤弟,饮胜!饮胜!光喝酒多没意思,小六,去我房里唤小玉过来弹一曲给大家助助兴。” 正埋头对付半只肥鸡的小六闻言,放下肥鸡笑嘻嘻的冲公孙平唱了个喏“阿郎稍待,小六这就去请玉姑娘。”说罢抹了抹嘴掂着手就去了。 “贤弟我同你讲你们这可是有福了,这小玉可是叔父赏赐给愚兄的。乃是幽州一等一的乐伶,叔父赏我的及冠礼,那样貌真是没的说简直是倾国倾城啊。”看着公孙平一脸得意的样子,杨忠矩内心鄙夷不已。只随着众人的各种吹嘘,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 “真是没见过大世面,你怕是没见过美女吧。我什么美女没见过,你一个小吏的侍女伶人能漂亮到哪里去。你丫喝酒有点酒品行不行,男人的腿都摸。你摸就算了,别这么用力啊。”杨忠矩心里打定主意找个借口准备开溜,再待下去恐怕是清白不保了。 大腿饱受摧残的杨忠矩正想着开溜的时候,小六回来了。“阿郎,玉姑娘到了。”公孙平终于把手收了回去。 “奴见过阿郎~阿郎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屋里热烈的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软糯带有一点嗔意的的语调让杨忠矩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高约一米六年约双十,身穿藏青色襦裙,白色里衬,不施粉黛五官精致的女子手抱一柄红木琴,正垂着眼打量着屋内众人。再打眼一看,身段丰腴,皮肤白净,满脸温柔笑意眼中却无半点愉悦。 “唔,好。小六,摆一张案过去。”回身又拉过杨忠矩的手问道“贤弟喜欢听什么曲子,可先点一曲。” 杨忠矩不禁一愣,点曲?“兄长见笑了,小弟对歌曲正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 “十窍通了九窍,何解?”公孙平知道杨忠矩喜好玩文字游戏,不禁问道。问完就一拍脑袋“哈哈哈,贤弟太幽默了。既如此,小玉清弹一曲短清,一壶天地老。” ……… 杨忠矩一直以为那乐伶算是高级丫鬟,也算是衣食无忧有一定地位的。不过当公孙平扯光她的衣衫毫不避讳的现场直播之后。杨忠矩再一次从不同的角度领教了真实的封建社会,室内白花花一片,公孙平又唤来了几个侍女陪在坐的众人。难怪从那玉姑娘的眼里没看出任何的愉悦。那柄琴被它的主人孤零零的摆在案边,琴的主人也被她的主人使用着。杨忠矩分到的侍女长相身材都很普通,不过在酒精和现场的靡靡之音的作用下。一个饱受现代思想教育的自诩为绅士的中年男人也沦陷在席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做下了当时认为荒唐不堪的事。 这充分说明封建社会女性地位的低下,完全就是男性的附庸,玩物。不过,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能够吃的饱穿的暖,不必挨饿受冻。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的。也让杨忠矩明白了哪怕成为当权者的爪牙,生活也会完全和普通百姓完全不同。 在这个一切用手里刀子说话的时代,国家对地方的威慑力就看中央的武力。规矩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中,对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生杀予夺。这种想法一浮现,杨忠矩就更加的没有安全感。经商这条路已经被完全否定了,脑海中的各种发财计策完全就是痴人说梦。一个没有规则的社会,赚再多的钱也不会属于自己,连自己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 得找一棵大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代郡最大的大树当然是郡守,其次是郡司马。既然现在在郡守私库做事,第一选择当然是现在的东家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私人账房,怎么才能让上面人对我另眼相看呢。如今乱世,想稳居一方就得兵精粮足。 放纵的杨忠矩脑海中胡思乱想,把自己曾经学到的招式都用在了这个看着年岁不大的侍女身上。这具身体的活力也让在场的众人瞠目结舌,羡慕不已。至于我们的主事大人,早就趴在了坐席上呼呼大睡,边上的玉姑娘捂着嘴一半害羞,一半是好奇。 胡乱披上的衣裳并不能完全阻挡冰凉的地面,受凉的杨忠矩双手胡乱的抓着什么,最后扯过那婢女的衣服盖在了身上。任凭她如何拉扯,终究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不得不在几个戏谑的眼光中,光溜溜的落荒而逃。 几个底层小人物还在放纵,城内的最高统治者公孙正此时却寝食难安,进退失据。本来两国之间已经停战,正处于对峙阶段。可就在今天却收到了前线魏军大败,损失惨重。本来就离前线不远的上谷在不久的将来就将迎来新一轮的选择。就守城,或者投降进行了商讨。主政的郡丞主张守城,主兵的郡司马却主张投降。 两人的支持者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郡守公孙正犹豫不决,直到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也没有做决定。 第7章 蛟龙遇凤 残城兵起夜心惊,他乡埋骨情亦殇——幕易 老天爷仿佛被惹怒了一般,脸色阴沉得吓人,狂风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咆哮着、肆虐着,无情地抽打那面破烂不堪的旗帜。大魏的战旗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阵阵猎猎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池所经历的战火与苦难,令人不禁担忧它是否会在下一刻轰然倒下。 城墙上,身穿黑色甲衣的军士们紧张忙碌,但却秩序井然。他们各司其职,在长官的呼喊指挥下,有的奋力修补破损的城墙,有的迅速搬运着战友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和决绝,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退缩。 而就在此时,一个阴谋正在暗中酝酿。宋国将领竟然背着自己的国家,私下里向燕国余孽许下诺言:只要他们能从后方偷袭魏军,便助其复国。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燕国前太子的子嗣江立心动不已。他被权力和欲望蒙蔽了双眼,全然不顾士兵们的生死,率领众人不惜一切代价地攻打下来了徐州的门户,致使魏军的粮草供应出现严重问题,最终导致兵败如山倒。 魏军无奈之下,只得一路败退至上谷城内。皇帝深知形势严峻,下达了一道死命令:凡是退过上谷一线者,格杀勿论!然而,当得知郡司马煽动郡守投降时,郡守公孙正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随着前线魏军残部缓缓地走进城门,为首的那名武将与郡丞相互勾结,以叛国之罪名将郡守、郡司马以及他们的家眷和忠诚追随者统统处死。紧接着,整个上谷城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所有成年男子都被迫应征入伍。 一时间,城中鸡飞狗跳,一片混乱。那些原本平凡无奇的百姓们,此刻却身着各式各样奇怪的服装,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些粗糙制造的长刀。然后,在鲜卑士兵的驱赶下,他们无可奈何地爬上了城墙。 而在这南门附近的一段城墙边上,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杨忠矩。他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侍女样式的襦裙,但全身沾满了鲜血和污垢。然而,面对周围弥漫着的各种恶臭味道:烤肉般的焦糊味、金汁散发出来的腥臊味、浓烈刺鼻的汗臭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杨忠矩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应。 他静静地地盘腿坐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或者说,他早已对这世间的生死存亡麻木不仁…… 透过眼前凌乱发丝的间隙,杨忠矩脸色阴沉地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鲜卑军士,眼神中的愤恨宛如熊熊烈焰般喷涌而出,但这种愤怒并未持续太久。他深知愤怒无济于事,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迅速寻找一套合身的铠甲,以便能在接下来的激战中幸存下来。 浑身上下布满了数十处伤口,然而多数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最为严重的一处刀伤位于肩部,所幸伤势不深,鲜血已在几层破旧麻布的掩盖下止住。他随意将头发束在脑后,满脸沾满血迹污垢。回忆起那个给自己留下这道伤痕的面容稚嫩、神情狰狞的年轻敌人时,杨忠矩仍心有余悸。那致命的一刀显然是奔着脖颈而来,速度之快犹如闪电划过天际,杨忠矩眼睁睁地看着它劈砍过来,却根本来不及闪避。若非此人中途被箭矢射中,恐怕此刻杨忠矩早已尸首分离。 曾经熟悉的身影如今只剩下了小六一人,而造成这一切惨状的元凶竟是那可恶的郡丞!他不仅残忍地杀害了公孙家族的所有人,还将郡守府中的青壮年统统驱赶至城墙之上,就连那些柔弱的女子们也未能幸免,统统被关押进了妓营之中。没错,无一遗漏,哪怕是年仅八九岁的小女孩也惨遭毒手。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些遭受苦难的人们却毫无反应、面色如灰,仿佛对此早已认命,丝毫没有反抗之意。 当鲜卑士兵前来私库抓捕并搜刮财物时,那位平日里总是喝得酩酊大醉且满嘴怨言的幢帅,率领着他的部下顽强抵抗,牢牢守住了前后门以及围墙。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忠诚不二的吴管事,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幢帅,带领着家丁狠狠地背刺了他。幢帅最终因此命丧黄泉,但更可悲的是,吴管事最终也倒在了自己鲜卑主人的刀下。至于私库里那些沉醉不醒的人,除了公孙平当时就被斩杀外,其余的人在接下来的数天内,一个接一个地惨死在了城墙上。哦,对了,还有小六,真没想到他那稚嫩青涩的面容之下,竟隐藏着如此凶狠恶毒的一面。他毫不犹豫地指出了公孙平,并亲自挥刀斩下了他的首级,从而换取了一线生机得以存活下来。 在周围那些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们充满戒备与警觉的注视之下,杨忠矩一脸平静地拨开那堆积如山、横七竖八倒在城墙脚下的尸首,仔细搜寻着其中相对比较完整无缺的铠甲装备。 他动作敏捷而利落,毫不留情地踩着某个不幸者的脑袋登上了顶部位置,并迅速环视四周一圈。眼前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模样的面容——无论他们原本的血统是否尊贵显赫,亦或是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之分,如今却全都毫无生气地平躺在这里,脸色同样显得灰暗无光。 就在这时,一具身披青色毛料披风并且保存得颇为完好无损的尸体吸引住了杨忠矩的注意力。他凝视着这具被披风紧紧包裹起来的年轻躯体,仔细端详起对方那张苍白但不失英俊的脸庞。只见其五官轮廓分明而精致,身形与自己相仿。再往下看去,腰部位置还挂着一只水袋。杨忠矩轻轻将其打开并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他顺手将这瓶酒塞进怀中,然后目光转向面前这套尚且保持完整的铠甲,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毫不迟疑地奋力推开那些挡住自己去路的尸体,开始动手解绑连接铠甲的绳索。 这些绳索摸上去质地十分细腻柔软,相比之下,这套铠甲无论是外观还是质感都相当出色诱人。杨忠矩手持手中的魏国军队标准制式战刀,小心翼翼地轻戳几下后,心中愈发感到满意至极。 灰色甲胄的前甲上钉着两根箭矢,仿佛诉说着战斗的惨烈与残酷。杨忠矩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装,动作敏捷而果断。他迅速伸手拔下了插在尸体上的箭矢,箭头带出一串鲜红的血花,令人触目惊心。 凝视着那不断流淌鲜血的伤口以及手中箭矢所带来的惊人触感,杨忠矩不禁流露出诧异的神情。那张原本毫无生气、苍白如纸且面无表情的尸体,此刻竟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别他娘的看了!再多来几个人!学学这家伙,赶紧把甲胄扒下来,然后把尸体运到后面的坑里去!你们这些汉人娘们儿,手脚能不能麻利点!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低阶军官,领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军士,对着尚能触及的民壮们怒目圆睁,嘴里不停地咆哮着。同时,他手中的皮鞭也在空中疯狂舞动,发出清脆的抽打声响。 在一片嘈杂喧嚣之中——有呼喝声、叫骂声,还有不时传来的阵阵哀嚎声——杨忠矩默默地拖着刚刚被自己剥去甲胄的,将其扔到一旁的板车上。一路前行,他不断地将一具具阵亡士兵的遗体搬上车,有些遗体已经残缺不全,甚至只是一堆破碎不堪的残骸。 “你他娘的,说学我,你丫连我也抽,真他娘的变态。” 老天好似也无法忍受这浓重的血腥味,用雨水想把这一地的血污和肮脏冲刷干净。因为后方坊市已经封锁,城内粮食也被全部集中,鲜卑人也不怕有人逃走。所以一下雨,鲜卑人除了城墙上望楼里的哨兵,都缩进了兵营里。 距离城墙后方约一里,一处开阔的地方早早就准备好了埋尸体的地方。杨忠矩不知道怎么想的,兴许是内心残留的良知作祟。中途路过几处残破不堪的废墟时。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看着周围一张张麻木冷漠的脸见无人注意。假装体力不支,把板车一偏倒了下去。刻意骂骂咧咧的收拾起地上的残肢断臂,把那个女人藏到了墙后。 这片废墟原本是一处民坊,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被拆的所剩无几。砖石都被拉到城墙上修补城墙,或者当滚石檑木使用了。 “你们这群遭瘟的,挨千刀的杂种,死了还折腾老爷我!来个兄弟搭把手啊。”见无人理会。 借着雨水抹了一把脸,嘬了嘬牙花子,一口口水恶狠狠地吐在面前的碎肉上。 “得得得,这是您的腿,嗨,这是您的头,这回您可坐稳了别再折腾咱了。您去那边就不怕冷了,借您件衣服穿穿……”把几件破衣烂衫胡乱的扔到她身上就随着人流把板车往前推去。 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填满了尸体,基本上都是赤条条的。终于,在忙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校场的马棚成了民壮的栖身之处,在原本城中守军的分配下。杨忠矩领到了一碗浮着油花的骨头汤,两张杂粮饼。 蹲在房檐下看着雨,埋头吭哧吭哧很快就啃完了一张饼,细细的喝了半碗热汤。一抹嘴,剩下的饼塞进怀里,挤进十几人围坐的火堆旁脱下衣服甲胄烤起了衣服头发。听着民壮们的牢骚静静的等待,耳边不时传来重伤士卒的哀嚎。不时就有人轻车熟路的拖着断气的人放在角落。 鲜卑人才不会管这群炮灰的死活,受伤的连食物都不会给。要不是怕压迫太狠会引起反抗,可能早就全给杀了。活下来的都是狠茬子,软弱的不是死在宋军手里就是被督战的鲜卑人杀死。杨忠矩等待衣服差不多干燥,穿戴整齐拎起刀绑好头发自顾自的离开了马棚。 当杨忠矩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紧。只见她侧身斜靠在两面墙壁相交形成的夹角处,双眼紧闭,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般一动也不动。 杨忠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轻柔地将她扶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水袋,拧开盖子,准备给她喂些酒水以缓解口渴和伤痛。然而,当他试图将水灌入她口中时,却发现她牙关紧锁,似乎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不仅如此,她的身体还不停地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杨忠矩身上传来的温暖,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怀抱里蜷缩,似乎想要寻求更多的安慰与庇护。 杨忠矩无奈之下,只得用力推开她,但同时也不忘伸出手去解开她那已经破烂不堪的衣物。面对眼前这具凹凸有致、散发着迷人魅力的身躯,杨忠矩努力克制住内心涌起的种种遐想,集中精力处理伤口要紧。 他先用酒水仔细地清洗着她中箭的创口,然后扯下她身上的裹胸布,紧紧地缠绕在她的伤处,希望能暂时止血并固定伤势。接着,他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几乎干透的衣裳套在她身上,并用从她身上剥下来的青色披风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后,杨忠矩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酒。随后,他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用嘴巴撬开她的牙关,将酒液强行灌入她的口中。之后,他又帮她把原本穿在外面的衣服整理好穿在内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杨忠矩拿出一块硬邦邦的饼子,放入口中咀嚼碎烂后,再度俯身贴到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将食物渡入她的嘴里……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忙活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的。杨忠矩默不作声的抱着这个陌生女子,慢慢喝起剩下的酒。虽然被抓过来的时候很匆忙并没有登记造册,不过坊市那边都被封锁,根本逃不过去。再说了,就算逃过去没有粮食也是死路一条。 城内守军大半都是当地兵,听说进城的鲜卑溃军只有不到七千人。白日里鲜卑人借着清除郡守余党大肆屠杀抢掠城内无辜百姓,城内汉兵早就怨声载道了。再说现在统领汉兵的是主政的郡丞,杨忠矩不认为他能弹压住那些军士。 放饭时看到管理民壮的校尉正和自己的几个心腹交代着什么。杨忠矩觉得也许就在这两天这上谷也许就又得换旗帜了。 怀里的女人在宋军进城的时候,希望她能护住自己吧。然后混进宋军队伍,用后世最基本的医疗知识帮助他们治疗伤兵。 “该死的鲜卑人,未开化的野蛮人,直立行走的畜牲。” 第8章 反戈一击 乱世峥嵘现,藏身随波流——幕易 “也许还不到时候,真他娘的能忍啊。都说事不密则败,昨天校尉几个人说话都不避旁人。他们要是动手,我跟上好像也不是跟保险啊。”一晚上没怎么闭眼的杨忠矩此时也冻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怀里的女人呼吸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了,不过还是处于昏迷状态。 “虽然不知道城外的宋国军队有多少人,不过从这几日在城头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拿命往上堆来看。人数绝对是不少,不然不会这么这么个打法。城内加起来少说有两万多正规守军,敢四面合围少说得十万人吧。”古人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希望你们快点动手,我都能看出来肯定守不住。最多三五天,等城破谁知道宋军会不会恼羞成怒屠城。”杨忠矩只能祈祷那几个校尉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了。 “妹妹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天色马上亮了。你们的人恐怕又要开始攻城了,你要是再过半个时辰不醒我也没办法再陪着你了。记住了,你欠我杨忠矩一条命。”杨忠矩怔怔的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由于鲜卑人对汉人守军心存疑虑,所以夜幕降临后,城墙上竟不见一名汉人身影。若不是如此,杨忠矩怎会在外苦熬一宿?从上谷城墙至内坊市墙之间,唯有正规汉军的营帐还算井然有序。其余那些民壮则混乱不堪,所分配的几位校尉不过是临危受命罢了。至于上头的队正等基层军官,亦由校尉任命而来。这些人平日里除了在战斗时协助鲜卑人管制民壮外,对其他人一概不理睬。杨忠矩对待那强加于己的什长头衔,亦是不屑一顾。 不远处的城墙轮廓愈发清晰可见,杨忠矩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赶忙将空了的水袋装满清水。折返后,他再次喂女子喝下几口水,并轻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言罢,提起长刀,飞速返回昨日的马厩,寻到小六所在之处。 小六似乎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之中,他的面容扭曲着,显得异常痛苦,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身下只垫着一块破烂不堪的毡布,而那团杂乱的稻草则充当着他的枕头。此刻,他正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面朝那即将熄灭的微弱火堆。 在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轻贱无比的时代里,对于小六出卖上级行为方式,我并无太多的鄙夷与轻视之意;相反,内心深处充满的更多是对这整个社会不公的愤恨与仇视。 我静静地和衣躺在他身旁,紧闭双眼,佯装入睡。然而没过多久,这份宁静便被骤然打破——城中传来阵阵嘈杂喧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群好吃懒做的废物!愚蠢至极的猪头们!都特么赶紧给老子爬起来!吃完你们那恶心巴拉的猪食后,分成几批给爷滚到城墙上守着去!你们这群垃圾中的垃圾,一营的校尉死哪去了?还不给老子滚过来!”那位军官怒目圆睁、满脸狰狞地怒吼着,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眼前这些人碎尸万段一般。如今能存活下来的士兵,无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曾亲历过生与死的边缘,早已看淡生死。尽管他们并未接受过正规且系统的军事训练,但也绝不会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俯首帖耳。 杨忠矩默默注视着四周那些满脸倦容但眼神充满杀气的人们,心中暗自思忖道:“就是这样,继续破口大骂吧,越凶狠越好!最好把手中的鞭子挥舞得虎虎生风,使出吃奶的力气抽打他们!”说罢,杨忠矩便低下头,缓缓朝人群挪动脚步,并伸手扶住腰间的刀柄,同时密切留意着身旁众人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围氛围的异样,那几个鲜卑士兵竟然一反常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鞭子抽打那些民壮,反而流露出些许紧张之色。此刻,他们手中握着的皮鞭仿佛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威慑力,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们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腰间的刀柄,似乎在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可恶啊!不是都说鲜卑人头脑简单吗?怎么这会儿还懂得审时度势了?你们怕什么?快动手啊!反正你们最终都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早点认命,这样我也能多一份安全感。眼看着这些鲜卑士兵的气焰不再那么嚣张,杨忠矩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趁着校尉不在场的时候,煽动一下这群本来就对鲜卑人怀有深仇大恨的上谷青年们起身反抗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如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高声大喊道:城中的鲜卑恶贼杀害我们的父兄,凌辱我们的妻儿姐妹,将我们视为卑微的奴隶。真正的男子汉活于这世间,怎能畏惧生死?如今城中的鲜卑兵力不过万人而已,而我们汉族子民众多,又何须受其奴役?今日正是奋起反抗之时!让我们挺身而出,铲除奸邪,恢复正道...... 连台词都已经在心中构思好了,可偏偏就在这时,那个狡猾的校尉却突然出现了。 “长官,临时第三管营校尉贺封在此。长官如有命令,请长官示下。”昨日还怒目圆睁,恨不得当场就反了的校尉现在却卑微到让人不敢相信。他甚至半跪在那鲜卑小头目面前,一脸讨好。几个手下也满脸堆笑的围在左右,为首的鲜卑小校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的叫骂起来并且命令他集结众人准备上城墙。 见到如此做派,杨忠矩也没兴趣再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了。继续不动声色的躲在人群最后方。“鲜卑人援军到了?不应该啊。鲜卑人不是被燕王江立堵在了抚远镇吗?小道消息这么不靠谱?”杨忠矩一阵郁闷。一声惨叫传来,接下来是一阵刀剑出鞘入肉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杨忠矩推开面前的人群挤到了前面。只见刚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几个鲜卑人和贺校尉的几个心腹一同横七竖八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贺校尉的刀掉在了地上,右手捂着左肩被两个手下搀扶着,手捂着的地方往外渗着鲜血。杨忠矩当即撕开里衬放下刀,快步过去给贺校尉包扎伤口。周围的人有一脸痛快的,有漠视的,也有恐惧的。 贺校尉任由这个年轻后生娴熟的给自己裹伤,继续鼓动着众人。 杨忠矩则在想“人数差不多搞偷袭还折了这么多人。这鲜卑人都这么能打吗?”其实是因为这些军官以前也不是什么正规军出身,而且这几天的守城战死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士兵,军官底下的人换了一茬他们也没啥事。所以这些军官其实在营里没什么威望,也并不是最能打的。要不是因为头上有正规军校尉的撑腰,真不一定能指挥动这个哪怕不正规连番号都没有的队伍。 “兄弟们,你们大家有从代郡来的,有上谷本地的。但是大家都一样被鲜卑人骑在头上,拿我们当狗使唤,让我们去送死。就在昨天,我们接到刺史大人的命令,拨乱反正开城迎接王师。我们幽州要回到我们汉人自己建立的国家。现在,几位校尉大人都已经在清除营中的鲜卑人。”贺校尉一阵声嘶力竭之后,本来沉默的营中瞬间像是水入热油。 “贺大哥说得对!鲜卑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家里的粮食都被收走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家里人是不是还活着。我早就想回头干鲜卑狗了,贺大哥你就下命令吧我们都听你的。”说完举起手里的刀指着众人恶狠狠的说道“谁他妈敢说半个不字,想继续当鲜卑人的狗,先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可能有不想干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说出不同意见。 “兄弟说得好,算我一个!!” “别说了,干吧” “好,好,好!”贺校尉活动了下被杨忠矩包扎好的手臂,拍了拍杨忠矩的肩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腰刀大声喊道。 “校场的兄弟们应该也快动手了,咱们南门民营三营的兄弟一会要在安乐桥挡住坊市支援的鲜卑狗。我们只要坚持最多半个时辰,援军都能到。第现在,出发去安乐桥!” ……… 作为坊市到城墙的必经之路,安乐桥被鲜卑人牢牢把持着,桥上有数十个鲜卑兵。昨日埋葬尸体的大坑往北大约三百余步。贺封把这个民营分了八个队,每个队五十人,设一个队正一个队副,四个队设一个都伯。杨忠矩是第六队的队副,八个队的队正队副都是贺封的心腹。 看到贺封毫无章法领着众人就想直接像打群架一样一窝蜂往安乐桥去。杨忠矩心都凉了半截,虽然这四百多号人大多都是见过血的。边上还有两个营的友军,加起来近一千三百人。拿命填抢下来没问题,不过问题是能守住吗? 杨忠矩不清楚城里的鲜卑人分布和人数,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根本就不知道真伪。心里直打鼓,打定主意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就往那个女人那边跑。反正就算打不过,坊市的鲜卑人也要支援城墙,也不会追着自己不放。 现在鲜卑人也肯定知道了守城汉军的意图,就看两边谁的动作更快了。 只是首先得确保自己活下来,毕竟就算赢了好处也不多不是?何必拿命去拼? 当队伍终于停下时,杨忠矩心中明白,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他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桥头处人群密集,喧闹异常,阵阵激烈的厮杀声传入耳中,但由于距离较远,具体战况尚不明朗。此刻,连接安乐桥与校场的主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摩肩接踵,后面的人完全无法得知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街道两旁的商铺纷纷紧闭门窗,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这里的紧张气氛。杨忠矩回头张望,发现队伍中的一些人正一边留意着自家长官的表情,一边与身旁相熟之人低声议论。无需动脑思考便能猜到他们正在谈论些什么,然而既然连贺封大人都保持沉默不语,杨忠矩自然也不愿多生事端。。 己方士兵们手中握着的皆是清一色的长刀,身上穿着的甲胄也大多残破不堪,只有少数几套稍微完整一些,可以算作其中的精锐装备。相比之下,鲜卑人则人人配备了一套皮甲和一套铁甲,而且他们的武器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毕竟人数众多,占有优势。杨忠矩低声自语,试图安慰自己紧张的心情。 该死!谢老二带领整个营攻打仅有一队人马守卫的安乐桥,竟然久攻不下?还急着让我赶快前去增援!你这蠢货能不能动动脑筋?这里空间如此狭窄,老子就算想去支援你们也挤不过去啊!只见贺封怒不可遏地揪住一名传令兵,破口大骂道。 那名传令兵满脸惊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着快速解释:贺校尉,鲜卑人分了城内的武库,每个人都身披两层重甲,我们需要付出十几条人命才能换对方一个!说好的鲜卑人毫无防备,但当我们拼命冲上桥时,才发现他们的援军早已赶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能否攻下桥梁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快要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了,如果您再不率领兄弟们赶过去支援,我们可能真的撑不住了啊! 只见到前方桥头方向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用一根长长的杆子高高地举起来了一个头颅!那颗头颅面目狰狞,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谢老二!! 贺封满脸惊恐地喊出了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被高举着的头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还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人群像是被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崩溃瓦解。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试图躲避身后追杀而来的鲜卑士兵。 这些鲜卑兵身着黑色战甲,手持锋利的武器,他们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地砍杀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惨叫声和求饶声。 面对如此凶残的敌人,那些逃跑的人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像老鼠一样抱头鼠窜。他们拼命地奔跑着,希望能够找到一条生路,但往往在慌乱中迷失方向,最终成为鲜卑兵刀下的冤魂。 第9章 得一助力 云雨夜末起巫山,风沙渡雾缓泊船。——幕易 此时此刻,鲜卑人们心急如焚,因为他们深知,一旦城池被攻破,他们将无一幸免。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内心深处的求生欲望被彻底激发出来,迸发出令人惊叹的战斗意志。 夏日即将来临,但街角的那几棵榆树却依旧光秃无叶,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杨忠矩呆呆地望着这些树木,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当初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当时,一名身负重伤、身中数箭的士兵紧贴马背,奋勇冲入武库中门,高呼道:主公有令,誓死守卫武库!话音未落便落马咽了气。没错,这位将领正是幢帅李寺。他毅然决然地打开武库,将盔甲兵器分发给自己的部众以及府库中的家丁们。凭借着区区两百余人以及那并不高大坚固的围墙,竟然成功击退敌人多次进攻。 战斗从烈日炎炎的午时一直延续到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李幢帅与数位部将双腿盘坐于门廊之上,默默无语地用着晚餐。尽管眼前摆满了丰盛的佳肴,但他们脸上却毫无喜悦之情。就在不久前,鲜卑人借助熊熊燃烧的火把,公然示众了郡守的首级。 吴管事带领着十几名家丁神色惶恐地寻至幢帅处。老吴啊,那真的是我们的主公吗?同样浑身血迹斑斑、满脸倦容且透露出丝丝哀伤的李寺,满怀希冀地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吴管事,似乎期盼着他能够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然而,吴管事一身衣着整齐,头发梳理得井井有条,他眼神闪烁不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阿寺啊,何必如此自欺欺人呢?你我追随主公已有十余载,岂能连主公都认不得?事已至此,我们也应该尽早为自己的未来做好盘算才是啊。言语之间,流露出一种试探的意味。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李寺紧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唯有誓死追随主公,方显我辈忠义!”他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角打转,但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然而,此时此刻的李寺并没有察觉到,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旁的吴管事突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 吴管事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寺,缓缓开口道:“是啊,事已至此,我们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不过,身为君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活得有尊严、体面一些才好。阿寺啊,多加保重吧……”说罢,吴管事转身离去,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就在这时,太阳渐渐西沉,如血般鲜红的晚霞映照在大地上。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腥风暴即将来临。而那些忠义的将士,他们的鲜血与那些背叛者的血液最终还是交织流淌在了一起,而两者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原来,鲜卑人对于吴管事这个前来投诚的叛徒始终心存疑虑,并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在清理府邸内郡守的亲信时,也将其一同处死,毫不留情。 在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曾经清晰可见的正义与邪恶、忠诚与背叛的界限如今已变得模糊难辨。无辜者的生命如草芥般轻易消逝,他们成为了这场残酷权力斗争游戏中的可怜陪葬品。 那位一向体面的吴管事,最终也以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被埋葬在了东院中那片繁茂的兰花丛下。 ……… 鲜卑士卒们训练有素地分成每组五人的战斗小队,一名手持盾牌与长刀的刀盾手冲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张弓搭箭的弓箭手,最后方则由三名紧握长矛的长矛兵垫后。他们迈着急促而又稳健的步伐向前推进,配合默契、动作娴熟。 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敌人,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民营士兵们根本无法阻挡其前进的脚步。只见鲜卑士卒手中的武器无情地挥向民营兵,就像收割稻谷一般,将敢于阻拦他们去路的人纷纷斩杀倒地。眨眼间,战场上便布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破碎的肢体,这血腥残忍的场景令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尽管前几日的守城战同样激烈残酷,但与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恐惧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迅速传播开来,原本因仇恨而激发起的高昂士气转眼间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急剧消散。 好在贺封以及各队队官及时采取措施镇压住局面,才使得这支混乱不堪的队伍没有立刻土崩瓦解。然而此刻的杨忠矩已然明白局势已无可挽回,于是他假借整顿队伍之名,暗中叫来小六及其他几位相熟的大汉,一同朝着后方悄然撤退。临行前,杨忠矩还装模作样地喊道:你们四个都给老子跟上!谁敢逃跑,老子立马宰了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老爷我会记得你们的。人生来都是要死的,你们不过是早死了一点而已,没有我你们一样也会死。这世道活着这么累,早点死没什么坏处的。”腹黑的杨忠矩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往后方走去。 鲜卑兵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无情地冲击着这支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行伍。转瞬间,民营的士卒们仿佛决堤一般,在这股强大的浪潮下土崩瓦解。 原本士气高昂、群情激愤的民壮们此时已惊慌失措,完全忘却了心中的愤恨与屈辱。眼看着前方的战友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被敌人轻易地撕开防线,大部分人心生惧意,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而一旦这种逃跑的念头滋生蔓延开来,如果不能迅速加以遏制,再想重新掌控这帮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简直比登天还难。 统统给老子站稳脚跟!哪个杂种敢逃跑,老子第一个宰了他!我们若是抵挡不住敌人,谁也别想活命!你们还能往哪儿跑?各小队的军官们听好了,谁敢临阵脱逃,一律格杀勿论! 伴随着贺封声色俱厉的怒吼和冷酷无情的处决,才让民营兵们勉强稳定住心神,维持住了混乱的阵线。 实际上,桥头的鲜卑人士兵数量不足五百人,而且其中有一小部分还是城中受伤未愈的伤员。即使双方装备差异较大,但只要民营兵能够守住街道口这个关键位置,哪怕最终无法战胜敌人,依靠地形与人数的绝对优势,鲜卑人恐怕也很难打的过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贺封所处的方位恰好拦住了第一营逃跑撤退的路线!被困于夹缝之中、不敢回头面对敌军的第一营士兵们,竟然毫不犹豫地向身后的第三营挥舞起手中的兵刃! 刹那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有的人向自己的友军发动突袭;有的人大骂着展开反击。尽管贺封以及各个小队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喝止,又当场处决了几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逃兵以求震慑众人,但这一切努力都未能奏效,整个军队已然陷入失控状态。 慌不择路的溃兵把后背交给了敌人,冲自己人亮出了刀子。在后面跟上来的鲜卑弓箭手发射了两波箭矢并发动冲锋的时候。原本就杂乱的队伍在转眼间就四分五裂,几个队官刚才还在约束部下。现在不是加入逃亡的步伐就是被急于逃命的手下砍翻。 看来冷兵器战争里,人数优势并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杨忠矩早就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带着人大声呵斥“奉校尉令!全军压进!退后者死!”以刀相逼,迫使后方的队伍继续抵抗。后方的军官听到是贺封的命令,也跟着弹压士卒。 杨忠矩装模作样的聒噪几声过后,头也不回的跑路了。后方几个坊的民众不知道都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房屋还是杨忠矩他们这些民壮亲手拆除的。在残垣断壁中的几人一路连滚带爬,一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喊杀声才停下来。 几个人疲惫不堪、衣冠不整,有的甚至敞开着衣襟,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杨忠矩伸手摸出腰间水袋,仰头猛灌了好几口,然后将水袋递给其他人。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失措,那些鲜卑狗子无非就是仗着盔甲坚利罢了。可他们人数有限,即便我们没能抵挡住敌人,但今日宋军理应也能够攻进来。所以各位不必忧心忡忡,只需耐心等待即可。诸位兄弟皆乃上谷本地人士,可以先行返家等候消息。” 然而这时却有人面露忧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家中余粮早已被搜刮殆尽,宋军难道会顾及我等生死存亡不成?” 另一人更是哀叹一声:“唉!你好歹还有一个家可以归去,像我们这般居无定所之人又当如何呢?” “放心,活着难,想死还不容易吗?”小六说话夹枪带棒。 “你这个背主的反骨仔,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说话的名叫常生,也是杨忠矩在库房认识的,颇有身手。 “去你娘的,你这么想当忠臣怎么没见你陪着他一起去死?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然我送你去和主事团聚?”小六提过刀阴恻恻的说道。 “你个婢生子,敢和你阿爷这么说话。”常生也拔刀在手。 “好了,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常生兄弟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小六你也是,都把刀收起来。”杨忠矩起身拿回水袋用刀鞘挡了一下常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何必搞得血溅当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我言尽于此,告辞。”说着就准备抱拳离开。至于他们到底怎么选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小六阴沉着脸离开后,几人相继离开,唯有常生还一直跟在身后。 “常生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杨大哥,我也没地方去,我想以后继续跟着你可以吗?”常生急忙上前说道。 杨忠矩有点纳闷“常生兄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杨大哥你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城头上。再者我看大哥你说话做事有理有据,审时度势,以后必定有所作为,所以我想跟着你。”常生说着俯身就拜。 杨忠矩急忙一把扯住他,不让他拜下去“兄弟既然看得起我杨某,不嫌弃我如今的窘境愿意与我结伴而行。以后就兄弟相称,如何?” “是,以后生就跟着大哥。如有差遣,在所不辞。”说着后退一步,拜了下去。 杨忠矩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上前扶他起来“虽然咱们兄弟现在身无长物,一穷二白。不过大哥我心有韬略,现在只等宋军进城了。” “大哥,咱们要加入宋军吗?”常生有点疑惑。 “不是,你跟着我就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行了走吧。”虽然杨忠矩并不知道北魏和刘宋的疆域是怎么划分的。不过幽州肯定是北魏的,因为幽州也太北方了。 ……… 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中,杨忠矩满脸郁闷地嘟囔着:“大姐啊,有必要把我绑得这么紧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不以身相许也就罢了,还偷袭我。” “哼,你这个挨千刀的臭男人,无耻之徒!居然趁人之危,若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儿上,我早就一剑刺穿你的心脏了!”那女子面色惨白如纸,但脸颊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有气无力地怒斥道。 一旁的常生也忍不住埋怨起来:“大哥,你的功夫也实在是差劲到家了。怎么一下子就让她给制住了呢?话说,大哥,你刚一到这里,就急不可耐地去拉人家姑娘的手,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呐?” “咳咳,我那是摸她的脉搏。我可是你大哥,我又不是用武力混饭吃的。再说了,谁知道她哪来的短刀。我当时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她身上连筷子都没有一根。”杨忠矩嘴硬道。“妹妹啊,你这恢复能力也太强了吧,昨日明明你就只剩一口气了。” “闭嘴,我是被撞晕的,中箭又不深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随口就回道,然后意识到不对“还有,什么叫看得清清楚楚?” “妹妹,既然你都知道是我救的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偷袭我啊。”杨忠矩顾左右而言他。 “谁说老娘知道了,老娘不知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这个天杀的。”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猛地站起身举刀就劈。 哎哎哎!你难道没有看见吗?我身上穿的可是你的盔甲和里衬啊!做人不能这样吧? 杨忠矩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双脚不停地乱蹬,试图挣脱束缚。 姐姐饶命啊!小弟知道错了,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被吓得不轻。 一旁的常生挤兑道:大哥,男子汉大丈夫,要死也死得有骨气,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 你这家伙!她现在没拿刀砍你,你就在那里说风凉话!老子可是你大哥,你专门跟我作对是不是? 杨忠矩瞪着常生骂道。然后又死死盯着那把高举未落的刀子。 最终,女人手中的刀并没有落下。或许是因为杨忠矩的苦苦哀求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本就没想真的伤害他。总之,这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收场了。 第10章 暂居宋营 情苦终身离三世,爱难也罢赴红尘——幕易。 “妹妹你想开一点,我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在意那些小节。给哥哥松快松快呗,手忒疼。”杨忠矩觍着脸继续央求着。 女人直愣愣的盯着台阶边上的一株野花,并不搭话。三人此时在这片民坊的中间位置,一处水井边。杨忠矩和常生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木桩原来应该是用来支撑打水轱辘的。轱辘现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木桩孤零零的立在水井边。 杨忠矩抬头看看天,“天色还早诶,你说今天我们晚饭到哪里去吃啊。对了,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家是哪里的啊?家里几口人啊?你可曾婚配?” 女人充耳不闻,继续盯着那野花,好像那野花是一件稀世珍宝。 残垣断壁间风扬起一阵阵尘土,墙角的野花随着风舞动。水井边一个喋喋不休的男人正在试图说服一个沉默不语的女人。 “……” “我说累了,你能给我打点水喝吗?”见女人无动于衷,杨忠矩继续口嗨。 “妹妹你身材不错诶,平常一定有在运动吧。”杨忠矩继续试探“平常用什么香粉啊?你身上好香哦。”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嘴堵上。”女人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我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叫你娘子吧。”察觉出她没有杀心的杨忠矩愈发放肆。 然而女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悦薇,我名方悦薇。” “小薇啊,你好你好。我叫杨忠矩,这是我兄弟常生。哈哈,正所谓相见就是缘分。你饿了吗?哥哥可是饿了。”边上的常生猛翻白眼。“不如你给哥哥松一松?咱们去寻点吃的?你如果不放心,我把我兄弟留给你当人质咋样。我与我这个结义兄弟,可是生死之交。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常生翻白眼翻得更厉害了,索性把头别到一边。 “他平时都这么无耻吗?”方悦薇有些无语的朝常生问道。 “我们刚认识的,我跟他不熟。”常生没好气的说道。 杨忠矩一脸尴尬“老弟啊,哥哥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这人最是忠肝义胆了我和你说。” ………方悦薇抓起一团杂草,朝杨忠矩比划了一下。杨忠矩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方悦薇,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上谷城原郡守府正堂,一黄面长须将军正高坐上首。下首只有一个身穿青袍,头顶乌纱的文官正低着头弯着腰向他汇报着什么。 从门口到堂前立着数十亲兵,面无表情静静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刑将军,突围吧,我手下的兵全都反了。上谷城肯定是守不住,刚才听说南门已经破了。再不突围就没有机会了,难道我们要做阶下囚吗?”郡司马花不离不停的催促着原来青州防线的副将,刑麻。 刑麻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卷叠得方方正正的淡黄色丝绸“花司马,陛下的圣旨在这里。我们往那里逃?要么守住这里,要么死在这里。我其实应该死在青州城的……”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咱们得先留得有用之身,才能够更好的为皇帝陛下分忧不是?现在北门还在我们手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将军。”花不离抬起头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刑麻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他,一言不发,花不离头又埋了回去。缓缓起身,身后的亲兵迅速给他戴好头盔,披上披风。接过长槊,骑上马领着众亲兵直奔南门呼啸而去。 花不离到门口唤过家将“那番子已经劝不了了,东西收拾好我们从北门撤。蠢货,你们换好衣服了。不给我准备吗?” 家将忙去准备,不一会花不离看着家将手中带着新鲜血迹还有余温的破麻衣不说话。然后盯着家将身上崭新的布衣也不开口…… 二月初九,上谷城破,守将刑麻死守安乐桥。宋军三劝不降,身中数箭口呼陛下而死。 原郡司马花不离出走不成被俘,乞降三次,宋将皆不允,被乱刀分尸于城北。 ………… “有这个必要吗?你给常生都松开了,没必要还把我绑着吧。再说了,绑就绑你挂绳子一定要挂在我脖子上吗?很难看诶。”方悦薇不接茬,一个劲的拖着他往前走。 “二弟啊,大哥受辱,你岂能坐视不理?是时候展示你的忠肝义胆了。”杨忠矩冲着常生喊着。 常生扭过头去不看他,一脸尴尬的冲杨忠矩说道“大哥,你说人家都给你松绑了。你非得摸人家,说什么看看伤口要不要清洗。你这也……”常生此时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看走眼了。 “误会啊,伤口一直捂着,会感染的啊。天地良心,二弟你看我像是这种下流的人吗?”杨忠矩拼命叫屈,常生则是满脸的不相信。 一路来到城门口,血腥味扑面而来。虽然经过清理没看见尸体,不过这浓烈的气味恐怕是一时半会消散不了。城里维持秩序的是原本是刑狱寺的衙差,现在变成了宋军士卒。宋军在城中广贴安民告示,宣布上谷从此成为宋国的领土。上谷城居民都要重新登记造册。 上谷城居民一个月间,变了三次国籍。城墙上依稀还能看到残留的箭矢,城外护城河里飘浮的军旗。城门大开,两队匠人正在对它进行修补。 两人一路随着方悦薇来到宋军临阵军的军营中,被领到一处不起眼的帐篷里。给两人提供了两份食物两套衣服和一些药物,两人的兵器和甲胄都被收走了。 “负责留守城防的幸好是我所在的临阵军,不然还得等人来领我们。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住着,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明天我再来看你们,你们先休息吧。”方悦薇现在对杨忠矩说话声音也没么大声,语气也再没这么冲。看到他的眼神非常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你的伤口回去可要好好清洗,天气逐渐炎热,要勤换纱布。要是有不舒服,晚上来找我,我帮你揉一揉。”杨忠矩一脸关切,配上他忠厚的面相。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什么深情的话。 “你管好你的嘴,不要以为我们会发生点什么。对那天的事情我希望你守口如瓶,不然我一定杀了你。”方悦薇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晚上不准出帐篷,马桶在那边。我不希望明天我过来看到的是两具尸体。” “你舍不得我死啊?那天发生的事?”杨忠矩随口回道。 方悦薇深深地看了杨忠矩一眼,柳眉幽眸间竟透露出一股英气,腮边两捋秀发随风飘动,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比例合适的身材配上崭新的军服,更是让人舍不得挪开目光。在这一瞬间,杨忠矩好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常生推了推杨忠矩“大哥,人都走了有一会儿了,别看了。你不吃吗?那我可吃了。这饼子真不错啊,比起来,鲜卑人给我们吃的就像是猪食。”常生试探着伸手去拿另一份食物。 “你个饭桶,就知道吃。大哥在做正事,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兄弟。”杨忠矩抢过食物,还是分了一部分给常生。“有点眼力劲,挺大个老爷们儿嘴这么碎。” “大哥,你真的有计划了吗?”常生一边吃一边问。 “你可以怀疑大哥的人品,但是你不能怀疑大哥的智慧。大哥这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还有一堆价值连城,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只要大哥愿意,分分钟就封侯拜相。不过嘛,这个得有人识货啊。”杨忠矩不停的解释,生怕这个送上门的便宜小弟就这么跑了“咱们现在处于人生低谷,你不要迷茫,你要对大哥有信心。只要跟着我,有朝一日你肯定会高官得做,骏马得骑。” 杨忠矩拍拍常生的肩膀,一顿画饼忽悠加嘴炮输出。 “大哥,你要是封侯拜相了,你可不能忘记兄弟我啊。”常生被忽悠的找不到北,已经开始往杨忠矩的故事里代入自己了。 “放心,大哥我别的不行,就贼拉讲义气。你只要肯拼命,保护好大哥,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杨忠矩胸脯拍的山响。 “大哥,我还是没吃饱……” “……你一向这么能吃吗?你身上还有钱吗?别这么看着我,我身上啥也没有。” “………” …………………… 第11章 献术求安 草莽余野梦,浪子不回头。——幕易 天刚拂晓,晨曦微露之际,便有人将热气腾腾的早饭送到了面前。杨忠矩心满意足地享用完毕后,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开始指点常生做起了健身操。然而,他自己却转过身去,懒洋洋地钻进了帐篷里,对着常生喋喋不休起来。 身为一名怀揣梦想的‘三有’青年,务必做到高度自律!为兄将来还得仰仗你来护我周全呢,莫要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嘛。多多磨练自身技艺,为了美好灿烂的明日,你定当全力以赴才是啊!杨忠矩一边说着,一边翻过身去,摆好姿势准备继续蒙头大睡。 与此同时,常生则在周围巡逻士兵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稳稳地扎下马步,认真而专注地做起了俯卧撑,以此锤炼自己的筋骨体魄。 “大哥你可真能吹啊,我只是耿直,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个傻瓜好吧!”常生气愤地抱怨道,看到杨忠矩不理睬自己,便独自一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不停。 “方校尉早上好啊!”常生毕恭毕敬地向方悦薇行了个礼,并问候道。 “不必如此客气,常生。你大哥他人呢?”方悦薇询问道。 “来啦来啦!小薇啊,你受了伤就该好好歇息才对嘛,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杨忠矩听到声音后,赶忙从床上翻起身来,然后又装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对方悦薇说道。。 “老弟啊,你好好练习为兄教你的健体诀。小薇啊,咱们好好聊聊。”说罢回过头,看着老老实实练习的常生“好好干,哥哥明年给你娶个嫂子。挺大个老爷们,别整天嘟嘟囔囔的,大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正是春夏交替,杨忠矩一边和方悦薇闲聊一边观察营盘的布置。 两人并排走在营盘外围,不时路过的巡逻士卒对着方悦薇行礼。 方悦薇今日穿着的是军中常服,头上绑着黑色濮头,皮肤呈现健康活力的小麦色。虽然不苟言笑,不过精致的五官还是让人忍不住亲近。 直到方悦薇问到今后杨忠矩有什么打算的时候,杨忠矩组织了一下语言。 “小薇啊,可以带我去看看伤兵吗?然后引荐一下你们临阵军的主将。我们兄弟两个,总不好一直吃白饭不是。”杨忠矩两手扶着腰带,颇有气势的问道。 方悦薇眉头轻皱,有些好奇的说“怎么,你还会医术吗?还有,叫我方校尉。” “好的,小薇。当然了,本人博学多才、满腹经纶,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都无所不知。可以说是能文能武的全能型人才呢!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小瞧我哦!”杨忠矩口出狂言,开始不停地自我夸耀起来。 “......难道说,你打算加入我们临阵军吗?你之前不是一直以文人墨客自居吗?怎么突然间想要放下笔杆子去当兵打仗啦?”方悦薇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胆小怕死的男人。 “不不不,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其实,我掌握着一门祖传的治疗外伤的独门秘方。所以,我想跟你们临阵军谈一笔生意。”杨忠矩这次一反常态,罕见地收敛起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严肃且认真地注视着方悦薇。 “交易?你得先让我看看效果,我再决定。”方悦薇没急着答应,“跟我来。” 昨日抵达时已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未能仔细端详此地风貌。今日一见方知,这座看似简陋的临时营盘实则暗藏玄机、布局合理且井然有序。操练结束后的军士们并未懈怠,有的忙于修整自己的兵器铠甲,精心擦拭保养;有的则三五成群围坐一团,谈笑风生,气氛融洽。 临阵军的伤兵营位于后营处,待二人赶到时,火头军正忙碌地为伤兵们分发食物。轻轻掀起其中一顶帐篷的门帘,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如潮水般涌来——那是浓重的中药味与腐败气息交织混合而成。抬眼望去,这顶并不算高大宽敞的帐篷内部构造极为简单:仅由几根粗木搭建起框架结构,再蒙上一层油毡布作为遮蔽之用。如此这般,通风条件自然极差,光线也只能依靠顶部一块可移动的小天窗来提供照明。 放眼望去,只见地上一排排横七竖八地躺着身受重伤的士卒们,他们身下仅有一层单薄得可怜的粗麻布铺垫。身上则大多被粗糙的军用披风遮盖着,每个人的面庞都毫无血色、死气沉沉。 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士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而又沉默地咀嚼着发放到手中的饭菜。从他们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根本找不到丝毫生机与活力;就连负责做饭的火头军们也都闷不作声地忙碌着各自手上的活计。 突然间,只听得有人喊道:这个没气了,老宋,快来帮一把! 原来是一名中年汉子正在呼唤身旁那位须发皆白且瞎了一只眼的老汉。两人默契十足,默默无语地用死者身上的披风将其紧紧包裹起来,然后合力抬起走出了帐篷。无论是正在处理尸体的这两个人,还是周遭那些身负重伤的士卒们,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了......。 仿佛被沉重压抑的氛围挤压得快要窒息一般,又或许是因为帐篷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杨忠矩艰难地转过身,仰头望向头顶炽热的烈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毅然决然地钻进了那顶散发着诡异阴冷气息的帐篷之中。 原本应该酷热难耐的天气,但当他踏入这片空间时,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杨忠矩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目光落在门口处一个半躺着的士卒身上。只见那个士兵双腿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杨忠矩轻声问道:这位兄弟,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伤口情况?然而,那位受伤的士卒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依旧默默地咀嚼着手中的食物,随后拿起放在身旁的水袋,轻轻抿了一口。 你若是不怕沾染上晦气,那就尽管看吧!像我这样垂死之人,哪里还有资格发表什么意见呢?话刚说完,他便因伤口剧痛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但紧接着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埋头吃饭。 杨忠矩见状,连忙抱拳施礼,表示歉意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件青色披风。刹那间,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原来,在那层洁白的纱布下面,竟有一缕黄色的液体正缓缓流淌而出。再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伤口处包裹着的纱布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 杨忠矩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轻手轻脚地解开缠绕在伤者身上的纱布。随着纱布逐渐松开,原本被束缚住的伤口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顿时一股浓稠的脓水夹杂着难闻的恶臭喷涌而出。 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道极长且异常平整的巨大创口,显然这是由利刃所造成的伤势。伤口的边缘略微泛白,让人不禁好奇军医究竟使用了何种药物来处理它。此刻,那些黑乎乎的药糊正死死地封住了伤口,看上去颇为怪异。不仅如此,伤口四周也并未经过任何清洁处理,显得十分肮脏,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几只细小的虫子在青色的纱布之间蠕动着。 杨忠矩向着士卒抱拳表示感谢后,冲着方悦薇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一同离开此处。 待二人踏出营帐后,方悦薇忍不住率先开腔问道:为何如此匆忙便要离去?难道仅是匆匆一瞥,你便已洞察其中玄机不成? 杨忠矩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疑问:以你们临阵军之状况,若有百名重伤士兵,最终能存活几何?莫不是十人?抑或二十人罢? 面对这番质问,方悦薇面色凝重地答道:实不相瞒,实情远比此更为严峻。未接受治疗时尚且无妨,但一旦送入伤兵营,不出多时,这些伤员便会性命垂危。为此,将军已处决多名军医。然而即便如此,伤者依旧接二连三地离世。方才我们所目睹者,乃重伤营地所在,寻常将士进入其中,几无生还可能。 方悦薇的话语间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奈与哀伤。 “立刻去准备一袋最烈性的酒、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以及一块经过沸水蒸煮后干净整洁的布。另外,将我们常用的顶级刀伤药也一并取来。待所有物品备齐之后,我会亲自向你们展示具体操作流程。”说罢,他便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所需物资的送达。 此时,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令人感到格外舒适宜人。杨忠矩凝视着天空,心情愉悦地建议道:“如此美好的天气,不如先将帐篷拆除吧。”他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期待。 然而,方悦薇却不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轻声回应道:“这伤兵营的事务并非由我全权作主。这样吧,我还是前去向庆叔请示一下较为妥当。”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一个身着文人服饰、身材瘦削的小老头宛如幽灵般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此人正是她口中的庆叔,只见他面带关切之情,责备地对方悦薇说道:“哎呀呀,丫头啊!你回来后竟然也不先来探望一下我这个老头子。听闻你遭遇危险时,可真是把我急坏了呀!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入那危险重重的锋矢营。你若真有个好歹,我该如何向方大哥交代哟!”说话间,庆叔眼中闪烁着泪光。 而站在庆叔身后的,则是一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且面容冷峻的青年壮汉。他犹如一座沉默的雕塑般矗立着,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然而,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强大气场,这种威严的气息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在周围每个人的心头,使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老头身后的那个汉字似乎察觉到了杨忠矩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正紧紧锁定着自己,他猛地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与杨忠矩对视着。杨忠矩心中一凛,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与其对视,转而将视线牢牢地定格在不远处迎风飘扬的旌旗之上。 此时并非处于战争时期,天气异常闷热难耐,可这名壮汉却依然身披重甲,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右手紧握刀柄,左手则轻轻搭在上面,微微垂落身侧。他的眼神锋利而冰冷,宛如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凶猛巨兽,透露出一种冷酷无情的杀伐之意。 “庆叔,您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找您呢。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杨忠矩。”方悦薇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不带感情。 庆叔也毫不在意“我听到了,小子,你说的是你有办法让我们的兄弟都活下来是吧。” “这位将军您可能是听错了,在下说的是提高存活率。最低也能从一成,提高到五成。”杨忠矩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小子,那你说要拆除帐篷,又作何解释呢?难不成让将士们晒太阳就能治伤?”小老头面带微笑继续追问。 “这个,我是听我师父说的。至于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见他还想追问,忙又说道“您别问我师父是谁了,这个无可奉告。至于效果嘛,一会我会让您满意的。” “好,好,好。要是你的方法真的管用,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至于你救了小薇嘛,另有重谢。不冲突,不冲突,哈哈,还没吃饭吧大侄女。先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小老头不容置疑的带头离开。 方悦薇冲着不远处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自行离去。然后拉着杨忠矩跟了上去“一会你只管埋头吃喝,尽量别说话。” 随着众人到了后营的一处空地,空地上早就摆好了几张短桌。对酒桌礼仪早就烂熟于心的杨忠矩本来还想着坐哪里的时候,方悦薇却直接扯过他按在了自己的旁边。 感受到众人审视的目光,杨忠矩不由得心里暗自苦笑。看来方悦薇在临阵军中的地位也不低,不然她不会很自然的就坐在左上首(古代的时候以左为尊)。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大肆鼓吹在幽州取得的军事胜利。其实,他们还打不下一个只有不到八千鲜卑军,且内部剧烈争斗严重的上谷城。虽然杨忠矩心里不以为然,不过还是识相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 第12章 提纯烈酒 雄主身亲至,铁骑踏雄城。——幕易 身前的桌案上的刀凿斧刻不断向杨忠矩诉说着它曾经的所见所闻。深沉的实木表面依稀还能看见深深沁入的血迹。 席间的饭食虽然不是很精致,不过也算是非常丰盛了。菜式也是非常单一,不是炖就是烤,而且大部分荤菜都是整只整只的。桌案边上就是整坛整坛封着泥封的酒水,桌上的酒碗也是粗犷异常。 边上的武将们如饿虎扑食般风卷残云地进食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阵阵咀嚼声,仿佛要将这满桌珍馐一扫而光。他们手持酒杯,开怀畅饮,纵情大笑,好不快活。杨忠矩默默观察着周围,只见那些武将们将各自的兵器随意放置在身旁,触手可及之处。他暗自思忖片刻后,不着痕迹地朝着方悦薇的方向又挪动了一些距离。 杨忠矩右手紧握一把锋利的短刀,左手则握持着一支木质叉子。他动作娴熟地切下一块鲜嫩多汁的羊肉,送入口中,然后轻抿小口美酒,整个过程显得沉稳而优雅。尽管沉默不语,但他心中却在仔细思考着待会儿如何救治伤员的具体步骤以及完成治疗后的措辞解释。 这时,只听一旁传来符庆那似是漫不经心的话语:“小薇啊,你这位救命恩人似乎并不善言辞呢。虽说是一言不发,可他那双眼睛却是滴溜溜转个不停。像这样的人,往往才最令人捉摸不透啊,你说是不是?”说完,符庆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杨忠矩。杨忠矩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手中的刀子也定格在半空中。 杨忠矩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手中停顿的刀又动了起来。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见坐在自己左边的一个精壮汉子一把拍在桌案上。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小杂种,我家主公和你说话呢。你这个遭瘟的贱种还在这边装聋作哑,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家公子未婚妻的份上。我非剁了你不可,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说罢还觉得不解气,拔刀在手作势就要来劈砍杨忠矩。 杨忠矩手中切肉的刀不停,继续不紧不慢喝酒吃肉。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如果真的想杀人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前戏。再说了,堂堂一个将军不会容忍一个下属在自己的宴席上杀人。还是没犯什么错的情况下,除非他没脑子,不过能在这种环境中做到将军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没脑子。 不过哪怕知道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杨忠矩手中的短刀还是在防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他真的恼羞成怒砍下来呢?要是符庆这老小子没有开口说话呢?这可不是赌命的时候。 边上的方悦薇一脸怒容,眼神充满了愤怒与不屑,只见她猛地抽出腰间的配刀,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名叫符立的汉字,厉声道:符立,你以为自己算哪根葱?顶多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奴罢了!庆叔养的一条走狗而已,居然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有种的话,咱们就到外面去,手底下见真功夫! 符立完全没料到方悦薇会如此坚决地站在杨忠矩一边,更没想到杨忠矩在面对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子时竟能镇定自若、毫无惧色。此刻的符立陷入了两难境地,一方面他绝对不敢轻易向方悦薇动武,但若就此退缩,日后又该如何在军队中树立威信呢? 终于,符庆打破沉默开了口:“信仁啊,你这家伙喝醉了就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听到这话,符立如蒙大赦,赶忙毕恭毕敬地向符庆拱了拱手,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兵器,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待符立走后,符庆又将目光转向方悦薇,语重心长地说:“小薇啊,你这脾气怎么还是如此急躁鲁莽呢?想当年,你大哥对你可是太过宠爱纵容了些,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还有半点儿淑女该有的风范呀!” 方悦薇紧紧咬着牙关,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强忍着怒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庆叔说得对,是属下失态了,请您责罚。”话音刚落,她便也有了起身离开之意。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迈步时,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一旁的杨忠矩,于是动作一滞,又默默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接着,方悦薇给自己斟满了一大碗酒,二话不说仰头一饮而尽,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此时的杨忠矩也从对话里面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正所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杨忠矩想了想端起酒对符庆阴阳道“符将军真是一个治军严正,公正无私的真君子啊。小人佩服,小人敬将军。”说完也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符庆像是听不懂杨忠矩话里的弦外之音,满是褶皱的脸带着一丝笑容说道“底下人野惯了,让杨先生见笑了。别拘束,这就是一场简单的会餐,一定要吃好喝好。哈哈哈,这年头吃顿饱饭可真是不容易啊,杨先生你说对吧。” “符将军说得对,这年月想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不心狠手辣还真是很难做到啊,将军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不是没有道理的。”说完好像才意识到说错话又忙道“瞧小人这张嘴,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了。将军恕罪,毕竟小人是乡野之人。没见过将军这样有王者之风的人物,一时说错话了,将军恕罪。” “王者之风可不敢乱说,老夫可是一向以儒将自称的。哈哈哈,别拘束,吃好喝好。老夫一会可要好好看看你的秘方,是如何的神奇。如果真的对我们受伤士卒有用的话,我们临阵军必有重谢。”符庆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就不再搭理杨忠矩,转身和别的将领聊天说笑。 杨忠矩不由得心里编排道:这老小子真能装啊,真是个老阴比。我这么说他都不生气,他不会是想白嫖我的东西吧。重谢,你现在确定你不想弄死我吗。 杨忠矩别的不管,和方悦薇打听了一下符庆的过往和为人。对他们的关系有了一定的理解,然后就继续埋头吃饭。吃的差不多,还用油纸包了两张饼一大块肉。又拎了一坛酒,问方悦薇要不要和符庆说一下。方悦薇摆摆手说不用,让杨忠矩早去早回。 杨忠矩也不管符庆能不能看到,冲着他一拱手,就自己离开了。照着来时的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方悦薇安排的营帐。 此时的常生躺在帐篷,正在呼呼大睡。杨忠矩没好气的一脚踹过去,常生受到惊吓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待看清是杨忠矩之后,眨了眨眼埋怨道“大哥,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喜欢闹呢。你不是去给咱们谋个前程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咋了,得了个啥官啊。” “别扯淡了,喏,这是给你带的午食。你边吃边听我给你说,咱们在宋军这边可能待不下去了。”杨忠矩坐下把自己想到的,和刚才的过程和常生讲了一遍。没想到常生坐下之后还是只顾着对付手里的食物,对杨忠矩的分析置若罔闻。 “老弟啊,你对此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杨忠矩摸着下巴,不解的看着常生。 常生费力的吞下一大口肉,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含含糊糊的说“既然我选择跟着大哥,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好了。有什么事情,大哥就自己决定。我把命交给大哥,就都听大哥的。” 杨忠矩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常生的肩膀,静静的看着他吃饭直愣神。 “怎么,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接下来要我怎么做你就直接说吧。你这么盯着我,怪不自在的。”常生慢慢的往后缩了缩。 “行,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毕竟我们是兄弟。我又没有把你当下属,遇到事情当然要和你说一下。你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了。”杨忠矩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 “大哥,咱们要是不行就直接跑。领军的将军可不太好骗,不是兄弟我不信你。……”常生后面嘟囔的杨忠矩没听清。 不过也给杨忠矩气的够呛,翻了翻白眼没理会他就离开了。 …… 面前一卷席子上躺着一个散发着腐臭味的陷入昏迷的士卒。士卒的伤很严重,左肩膀血肉模糊,因为干涸显得乌黑的血渍染遍了上半身。 周围围满了几个太医司马和医吏。(晋南北朝时期,军医正式见于史料,尤其是在军队中已经明确设立了殿中太医司马、殿中太医校尉、太医校尉及太医司马等相应级别的军医官职,军医已被正式纳入军队的编制之中。) 此时看天色差不多下午两点钟,不远处符庆和方悦薇一群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杨忠矩要求的东西都整齐的摆在旁边,杨忠矩先拿过酒水尝了一口。感觉度数差得有点多,然后拿起刀伤药闻了闻。虽然没有闻出来什么东西,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做。杨忠矩让人生火,架陶锅,然后把酒倒进去。用几片干燥崭新的棉布盖在上面,静静等待。等到棉布湿透以后取下棉布,换上新的棉布。 反复几次以后把棉布里的酒拎出来,得到了足够度数的酒。不远处的符庆等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忠矩身后,盯着他手中的经过提纯的酒不住的吞咽口水。杨忠矩让一个士卒继续他刚才的步骤,提炼酒水。 杨忠矩用刀把伤兵的衣服和裹伤的纱布割开。用酒清洗了一下短刀,一边往伤口上淋酒一边把腐肉割下来。士卒因为陷入昏迷倒是没有怎么受罪。等到伤口都清理得差不多了,用手扶正士卒断裂的肩骨。用酒再清洗一遍,然后迅速把药倒上去,换上干净的纱布。本来就特别虚弱的士卒,又流了这么多血,能不能活杨忠矩还真没有底。 看着还有剩下的酒,杨忠矩随手分给了符庆等人,唯独没有给方悦薇。早就被酒香勾出馋虫的众人无一例外的就是一口干。有当场喷出来的,也有戴上痛苦面具的,更多的是捶胸顿足大口喘气的。符庆也没绷住,虚伪的笑容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无形象的龇牙咧嘴。 第13章 自谋生路 青衫薄情客,笔墨亦杀人。——幕易 “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哈哈哈哈哈。”心里虽然本就是抱着看笑话的想法,不过还是故作懊悔的作了一圈揖说道“哎呀,怪我怪我,忘记和诸位将军事先说明了。经过提纯的酒,味道会很浓烈。诸位将军恕罪,恕罪。” 此时此刻,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杨忠矩分明就是故意这么做的!然而,这些个老狐狸们却个个佯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尤其是符庆,他起初还因情绪失控而有些失态,但转眼间便又重新戴上了那张伪善且慈祥的面具。 只听符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些:“杨先生能献出如此这等良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但凡本将军力所能及之处,必定毫不犹豫地满足您。只要你开口,本将军绝对不会有半句推脱之辞!” 杨忠矩微微一笑,似乎对符庆的反应早有预料。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今日我所使用的方法确实消耗颇大,这也实属无奈之举,毕竟时间紧迫,准备不够充分。待到他日,我定当奉上与此法门相配的特制器具。至于酬劳嘛……呵呵呵,那就烦请将军在金银细软、田产封地等方面多多益善。”说到最后一句时,杨忠矩忍不住发出一阵狡黠的笑声。 杨忠矩嘴角挂着贪婪的笑容,喋喋不休地向符庆讨要着金银财宝和肥沃的土地。他故意表现出一副贪婪、无能的模样,试图塑造一个只知道敛财、毫无作为的形象。与此同时,脑海里却飞速旋转着如何才能安然脱身。毕竟,世间最划算的生意莫过于无需投入本金就能获利颇丰。 然而,杨忠矩心知肚明,自己并没有与符庆公平交易的筹码。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沦为符庆的卑微奴仆,任其驱使;要么默默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杨忠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疑惑:“真是奇怪,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这老家伙想要杀掉我呢?可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脱掉了她的衣裳?应该不至于吧,这种事她绝对不敢四处宣扬。那么……会不会跟常生有关呢?” 另一边,符庆则表现得十分配合,对于杨忠矩提出的金钱需求满口答应。但暗地里,他却巧妙地旁敲侧击,试图打听清楚还有哪些人知晓这种方法以及专门用具何时能够准备就绪。 在得知这个方法并非只有杨忠矩一人知晓后,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之情。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无精打采地回应着杨忠矩说的话。 没过多久,他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临行前,虽然口头上答应会派人协助杨忠矩制造蒸馏酒所需的器具,并筹备赏赐给杨忠矩的财物,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配合而已。更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监视才更为恰当。这种微妙的关系,彼此心领神会,却又不点破。 当听到符庆毫不犹豫地应允了自己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还主动询问起是否有其他人了解这个方法时,杨忠矩立刻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恍然大悟,原来符庆压根儿就没打算将承诺兑现给他,甚至连让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上谷都不愿意。想到这里,杨忠矩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梁上升起。 看着众人离开,杨忠矩正愁着怎么打发符庆留下的这几个眼线呢。方悦薇一句话给杨忠矩解了围“你随我来。”说完转身带着杨忠矩就准备走。 符庆安排的几个眼线也准备跟着过去,跟了一会方悦薇回头面无表情的问了他们一句“我有请你们吗?”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像是领头的军士表情不自然的低头拱手回道“符将军命我等协助杨先生,自然是要跟着杨先生左右,以供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方悦薇问道。 “回都帅,是未时。”那人的声调都有点颤抖,好似很害怕方悦薇,头伏得更低了。 “未时已到,你们先前往我的营帐中等候吧。放心好了,我自然会将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原处。”话音刚落,她便抬起脚步,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那几个人见状,哪里还敢继续尾随其后,只得灰头土脸、战战兢兢地从另一侧悄悄溜走。 杨忠矩心中暗自纳闷,这些人为何对方悦薇如此惧怕?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方都帅,他们好像很怕你啊。” 然而,方悦薇并未停下脚步,甚至没有转过身来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她只是淡淡的说道:“哟,怎么这会儿不称呼我为‘小薇’啦?你这人倒真是处世圆滑得很呐。” 被戳穿心思的杨忠矩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干笑几声后试图转移话题:“嘿嘿嘿,您特意召见我,难道是想要报答我对您的救命之恩吗?其实您不必如此客气,只要多赏赐给我一些金银就足够了。” 听到这里,方悦薇猛地停下脚步,后面正亦步亦趋的杨忠矩差点直接撞上去。 “是的,我准备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不过,我准备一命还一命。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你听不懂,刚才你演技很拙劣。”方悦薇转过身戏谑的调侃杨忠矩。 杨忠矩收起那副市侩的嘴脸,试探的问道“我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有话请您直接说。” “走吧。”方悦薇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杨忠矩,其中的情绪也许只有她自己明白吧。“明不明白的,也不是这么重要。” 在方悦薇的带领下,两人在杨忠矩眼中一模一样的营帐中不停穿梭着。将近有两刻钟的样子,在营盘角落见到了两个女兵和穿戴整齐的常生。看到方悦薇之后,两个女兵从边上的帐篷里拿出了两个包裹和一身灰色棉衣。并且掏出斧子开始劈砍木制的营盘栅栏。 “从此以后,我们两个人互不相欠。离开军营后,一直向前走大约五里路,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人手在那里等着,会送给你们几匹马作为脚力。”方悦薇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佩戴的长刀,将其递到杨忠矩手中。 杨忠矩疑惑地接过这把刀,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活不长了?” 方悦薇冷笑一声,回答道:“这世间并非仅有你一人聪慧。自从你给他们斟满酒杯开始,当我注意到符庆注视你时那贪婪的眼神,便已心中了然。”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面对这般诱人至极的巨大利益,还需要我过多解释其中缘由吗?” ...... 常生起初饶有兴味地抱着双臂,悠然自得地观赏着两名容貌姣好、身材婀娜的女兵砍伐栅栏。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了许久,但眼见进展缓慢,便轻轻拍了拍其中一名女兵的肩头,示意将斧子递过来。 接过斧子后,常生猛地甩开膀子,接连挥动数十次,每一次都力量十足。随后,他背过斧子,仅用一击便成功劈开一个足以供一人轻松出入的裂口。 原本钻出裂口准备径直离去的杨忠矩,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你就这样放我走了,你真的确信自己不会遭遇什么麻烦吗?” 方悦薇则命令两名女兵着手修补栅栏,接着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步伐坚定而决绝。她的声音远远飘来:“放心吧,他目前还需要我,所以我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 在居庸城向西八十余里处的鸡鸣山旁侧,一条宽阔平坦的驰道蜿蜒伸展着。杨忠矩和另一人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马背之上,缓缓前行于道路一侧的树荫之中。两匹骏马并排而行,马蹄声响彻山林之间,但它们似乎也因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透过树叶间洒下的斑驳阳光异常耀眼夺目,让人不禁眯起眼睛。杨忠矩一边用手遮住额头抵挡阳光,一边喃喃自语:这阳光真是刺眼啊! 这时,一直伏在马背上闷闷不乐的常生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你真的确信居庸城就在这个方向吗?咱们当初可是说好最多只需三天便能抵达目的地,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了!难不成是走错路了不成? 杨忠矩闻言,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应该不会有错啊,这地图上明明就是这么标注的呀。而且一路走来,我们并未改变过方向,怎会出现差错呢?再者说,指路之人也是那位送马给我们的老兄,当时你也在场看到了,难道他还会故意误导我们不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杨忠矩特意加重了语气,表示自己对此事十分笃定。 “我们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了啊,大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就算有钱也没处花呀,昨天那几顿饭我都没吃饱。如果还找不到下一个落脚点,我们恐怕就只能吃大豆了(那可是给马匹准备的饲料啊)。”常生依旧不停地发着牢骚。 杨忠矩气得眼珠子直打转,他怒冲冲地吼道:“那些干粮原本足够我们支撑十天的,可现在呢?仅仅过了五天!五天而已!” “大哥,你别冲我发火嘛......”常生还没把话说完,突然间,只见路旁猛地窜出十几个人来。这些人手中紧握着削尖的木棍,柴刀,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看上去如同乞丐一般。他们二话不说,径直朝杨忠矩和常生围了过来,口中还叫嚷着一些难以理解的乡间土话。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常生眼疾手快,瞬间拔刀出鞘,如闪电般挥刀砍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根破空刺来的木棍应声而断。与此同时,刀势不减,顺势向前一挥,两名敌人惨叫着倒地不起。 相比之下,杨忠矩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猛拉缰绳。刹那间,马匹受惊,仰头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可怜杨忠矩本就马术不精,这下更是猝不及防,一个跟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还没等他来得及取出放在马背的兵器,便已身中数刀,鲜血染红了衣衫。杨忠矩心中暗骂不已,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一边拼命躲闪,一边狼狈不堪地应对着前方三名流民的攻击。好在这些流民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行动较为迟缓。否则,以他们凶狠凌厉的攻势,杨忠矩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身上也不知会多出多少个血窟窿了。 常生身形如电,手中长刀上下翻飞,眨眼就将围困住他的十几名流民杀散开来,并迅速冲向正在遭受攻击的杨忠矩。 那三名追击杨忠矩的流民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变故,眨眼间便有两名同伴横尸当场,另一人则被常生用刀背狠狠地拍晕在地。 若不是杨忠矩眼疾手快,高喊一声留活口!,恐怕此时地上又会多出一具尸体。 望着倒卧于血泊中的五条人命,杨忠矩陷入沉思之中。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生死场面,两人表现得异常冷静,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一般,继续做着各自应做之事。 大哥,您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如今你也算身经战阵之人,居然会在这里迷路,还被几个小毛贼追杀得如此狼狈不堪。常生一面从马背取下绳索捆绑那名昏迷不醒的流民,一面小声朝杨忠矩絮絮道。 正在给自己肋下裹伤的杨忠矩听到常生的话后,差点没气笑出声来:“阿生啊,你怎么这么喜欢编排人呢?你可知道何为谋士?咱们可是靠着智慧和谋略为生计之人!嘶……” 尽管伤口并不太深,但疼痛依然让杨忠矩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他强忍着痛楚,继续包扎着伤口。 常生则拖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民来到马匹旁边,目光不时地回望着杨忠矩。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将其捆绑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杨忠矩见状,心中不由得一阵无语,暗自嘀咕道:“你要绑就绑呗,还不停地看我作甚?” 待常生绑好人后,便转身朝杨忠矩呼喊道:“大哥,要不我们在此稍作歇息,先填饱肚子,等问清楚情况后再上路如何?”说罢,他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露出一副期待的神情。。 杨忠矩迅速而熟练地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后,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前方:“嗯,这样也好,反正我现在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呢!每天都吃那些干巴巴的烤饼,嘴里简直要淡出鸟来啦!” “明白了,那我就趁此机会再去找些木柴回来吧,大哥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随时叫我一声就行。”常生爽快地回应道,然后提起手中锋利的刀子,敏捷地钻入茂密的树林之中。 杨忠矩则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那个被俘虏的人跟前,满脸怒容地扬起手,朝着对方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并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家伙,天亮了!” 只听那俘虏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略带恼怒的吼声:“他妈的,究竟是哪个龟孙子敢打老子?”虽然语气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其中依然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匪气。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缓缓扫过杨忠矩那似笑非笑的脸庞,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圈之后,突然双眼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杨忠矩目光如炬,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洞察到眼前这个小子其实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于是他心生一计,故意大声说道:“真是倒霉透顶!看这样子,这该死的家伙怕是命不久矣,干脆给他个痛快,一刀解决掉算了!”说完,杨忠矩还装模作样地伸手去摸马背上的刀。 然而,就在杨忠矩尚未完全坐起身来的时候,那个原本被认为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突然像被宰的猪一样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第14章 跋山涉水 道乱诸雄起,野寨亦称王——幕易 “能活!能活!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我有用,我还有用,您留着我有大用啊。”那俘虏开始不停的求饶,脸上写满了求生的欲望。 杨忠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非常享受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我问,你答,不准有停顿。有停顿就是你在骗我,骗我的后果就是死。” 说完觉得这样子好像不够气势,担心震不住他。于是,杨忠矩还是回到行李边抽出了刀。走过来一刀削掉了他的左耳,帅气的收刀入鞘。 杀猪般的嚎叫惊起了一片飞鸟,那人疼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本就脏兮兮的脸上,现在更是惨不忍睹。 杨忠矩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问道“你明白了吗?”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一脸惊恐的看着杨忠矩大气也不敢喘。 杨忠矩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名字,籍贯。” “江十七,幽州居庸惠德坊人。”江十七语速极快的回道,生怕慢半拍又被眼前的神经病来上一刀。 “居庸人?居庸城在什么方向?有多远?”杨忠矩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这里是鸡鸣山,往北八十余里就是居庸城。”江十七疼的龇牙咧嘴,说话都带着一点颤音。 “你们是鸡鸣山上的土匪吗?”杨忠矩担心他们会不会有更多的人。 “不是,我们本来是牛头山扫地王的部众。一个月前二当家趁大王病重犯上作乱,占了山寨。我们是被二当家逼到走投无路,准备到鸡鸣山投奔撼天王的。”说完又补充道“本来看你们只有两个人,想抢了你们的马匹献给撼天王。也好在山上有点地位,谁能想到……” “没想到我们武力值这么高吧?哈哈哈哈,别说你们几个小毛贼。想当年,我杨某人手拿一把西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你这啥表情,嘁,好像我吹牛一样。”杨忠矩自吹自擂,看他不太配合眼睛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 江十七立刻就明白了,忍着疼毫无底线的夸赞道“大爷您这么气度不凡,小人看您一眼都自惭形秽。都是小的们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像您这样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动您就遭了天谴……” 杨忠矩傲娇的哼了一声“哼!我问你,你说边上就是鸡鸣山?在哪个方向?” 江十七赶紧用后脑勺撞了撞身后的树干,示意鸡鸣山在他身后的方向。 杨忠矩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没有骗自己之后很满意的站起身哼着小曲儿去拿干粮。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浮夸呢?这不符合我的气质啊,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我现在的形象我非常满意啊。一个土匪头子,还称王?真是一群土包子。”絮絮叨叨的杨忠矩说着说着还自认为骚包的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 殊不知,江十七那双亮的吓人的眼里只有他手中的干粮。江十七两只眼睛虽然低垂着却死死地盯着杨忠矩手中那块麦饼,目光如实质般嵌在了上面。 他好像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那一块麦饼。那块饼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放大。 突然,江十七只觉得身上一松,那块无限放大的麦饼此时就静静的躺在他身前的尘土里。他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抓起身前的麦饼撕扯了起来。 脏兮兮沾满尘土,有些硌牙的麦饼在他的面前像是珍馐美味。 杨忠矩坐在不远处的行李旁边,看着这一幕咽了咽唾沫。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时生食鸟雀的样子,那鲜甜的味道真是让人回味啊。 “大哥!你看这是什么?!哈哈哈哈”林子里传来了常生爽朗的笑声。 杨忠矩看到常生背着一头差不多有他自己三分之二大的野猪,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惊掉了下巴。野猪头部有一道整齐狰狞的裂口,鲜血滴答滴答的滴落。都说在森林里动物武力值排名是一猪二虎三熊,没想到常生竟然这么厉害,竟然可以猎杀这么大一只野猪。 常生背着这么大的野猪却还是健步如飞,以前一起打鲜卑人也没觉得他有这么厉害啊?顶多就是会点招式,力气大一点。在杨忠矩愣神的一小会,常生已经把野猪放在了他面前。取了背上的水袋痛饮了一大口,然后把水递给杨忠矩。杨忠矩接过水,也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放到行李边上静等常生下文。 常生话唠似的炫耀自己的勇猛,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有多惊险。一边扒拉着野猪头部的伤口,一边向杨忠矩展示自己有些破损的配刀。杨忠矩看到如此,立刻把他手里的刀接过来。在常生惊讶的目光中,把方悦薇送给自己的刀递了过去。 常生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了过去“大哥,这是方都帅送你的刀,我怎么能拿。” 看着连忙想把刀还给自己的常生,杨忠矩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是我有的,都有你的一份,好了。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收下。” 看着感动到眼睛略微发红的常生,杨忠矩打趣道“怎么还煽情起来了,哈哈哈。收拾东西去你打水的河边,咱们今天好好祭祭咱们的五脏庙。” 常生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十七,又带着问询的眼神看着杨忠矩。杨忠矩挂好刀,朝着江十七缓步走了过去。虽然刚才杨忠矩两人并没有留意他,不过江十七一直静静看着两人,就坐在原地没有逃跑。 “你怎么不跑啊?我给你解开就是饶你一命啊。你丢了一只耳朵,难道还不够吗?”杨忠矩很好奇。 江十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耳朵捡起来了“我抱着杀你的心思落在你手里,丢了一只耳朵。吃了你一块麦饼,说起来我还欠你的债。” 一个为了活下来不要尊严的人,一个受一点恩惠又可以不要命的人。 杨忠矩一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那你打算咋办?跟着我?我可不放心留着你。” 思考了一下,杨忠矩觉得有这种偏执想法的人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于是去取了一点钱和食物扔给他“我叫杨忠矩,你要记住,你欠了我的债。好了,你走吧,希望我们再见的时候你可以加倍还给我。” 两人收拾好东西,把行李和野猪放在马背上。常生牵着马在前面带路,杨忠矩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一条宽不到三米,清澈见底的小河边,杨忠矩放下马缰脱了衣服先下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常生把两匹马栓在一边,拾了一堆柴火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等杨忠矩洗完,常生已经开始把野猪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杨忠矩过去接过常生手里的工作,让他也去洗一下。野猪肉被分解成了很多块,为了更好的保存,杨忠矩又生了一堆火。留了一条猪腿,一大块肋排准备把别的都做成熏肉。回头看了看正在穿衣服的常生,又多留了一块五六斤的肉。 内脏除了猪心其他的都被常生扔在了河水下流,杨忠矩本来还想着弄点猪大肠吃一吃。刚用到划开猪大肠,被臭了一个趔趄的杨忠矩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下水全都扔了很远。晦气的洗完手,去包裹里翻了起来。 除了一小包有些发青的粗盐以外,杨忠矩没有找到任何的调味料,让他很是失望。把盐扔给常生,杨忠矩开始整理起两人的行李并且作了统计。 目前两人的家当有: 两把刀(其中一把应该非常值钱),两把生铁匕首,两匹马(品相一般),两条毯子。 一盒差不多有五六斤重的金银首饰,金多银少(应该是临阵军分给方悦薇的战利品)还有一根金条,半斤的样子。还有一些珍珠宝石,杨忠矩并不了解值多少钱。 四身全套精干衣服,半袋麦饼差不多七八斤,两件半身皮甲(略有破损)。 统计过以后,杨忠矩陪着常生烤着肉边吃边和他说目前的情况。常生一边在认真听,一边大口吃肉。 “可惜没有酒啊,多好的肉,真是太可惜了。”常生日常抱怨着。 杨忠矩给手里的猪心片抹了点盐,递给常生“明天黄昏我们应该就到居庸城了,到时候哥哥给你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伺候你。咱们再在城里置办套宅院,也好有个咱们自己的家。” 听的常生直点头,听到咱们自己的家的时候,咀嚼的频率明显停顿了一下。 “都听大哥的…”常生吃着肉,含糊的回应着。 杨忠矩吃的差不多,看着还在埋头干饭的常生。起身去割了青草,混合大豆精料去喂马。天空的晚霞非常灿烂,晚风拂过脸庞带着一丝花香。不时传来的鸟鸣,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舒适。 喂过马,杨忠矩扎好头发,伸了个懒腰。在火边不远处的树下铺好毯子“老弟,你守前半夜哈,一会记得叫我。”说完裹着毯子听着风睡了过去。 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呢? 第15章 院舍杀贼 山青云远日西沉,白案夏香新水淳——幕易 公元 445 年 5 月初夏,夜幕笼罩下的老鸦岭显得格外静谧,只有红果河潺潺的流水声在山间回荡。突然,一声低沉的呼唤打破了这份宁静。 阿生,什么时辰了?原本熟睡中的杨忠矩猛地坐起身来,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盯着身旁一脸茫然的常生。 常生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凭借多年的经验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轻声回答道:应该快到丑时了吧,大哥,你感觉还好吗? 杨忠矩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他摆了摆手,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没事,可能只是刚才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阿生,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争取中午时分能够抵达居庸城。 常生担忧地看着杨忠矩,但见他似乎并无大碍,便点了点头,重新躺下身子。然而,杨忠矩却再也无法入睡,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仿佛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杨忠矩辗转反侧,思绪万千。而常生则伴随着他的担忧,渐渐进入了梦乡...... 看着杨忠矩似乎并不愿过多地解释什么,常生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好的,大哥。”随后,他转身便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阵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噜声。 或许,直到此刻,他们二人才算是真正建立起了彼此间的信任吧。杨忠矩忍不住扪心自问,难道自己真的完全信任常生吗?那符庆为何又想要谋害于我呢? 杨忠矩暗自揣测,莫非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曾脱下过方悦薇的衣裳之事?然而,这件事究竟又是如何被传出去的呢?杨忠矩摇了摇头,实在不愿再深入思考下去。毕竟,不过就是脱掉一件衣物罢了。 今夜月色皎皎,如水银泻地。杨忠矩置身于这片银辉中,轻揉双眼。待双眼适应月光后,他才缓缓走向河边。至河畔,他蹲下身,伸出双手,掬起一捧清冽的河水。先漱口,再洗脸,感受着水流的清凉与舒适。最后,他连饮几口河水,那股沁凉直透心肺,令他精神一振。 杨忠矩长舒一口气,灌满水袋,又喂了马儿一次草料。随后,他在河中摸起一块石头,从熏肉架上选了一块大小合适的后腿肉。在火边咬了一口肉,默默地磨起常生那把有缺口的刀。此刀乃制式,批量所产,故而外观略显粗糙。而方悦薇所赠那把,应为私人定制,做工更精,用料更优。 相较于方悦薇那把略有弯曲的刀形,杨忠矩实则更偏爱这种直刀。此刀用起来手感甚佳,攻击范围亦更广。 杨忠矩思考刀身弯曲角度之际,整个幽州已陷入混乱。魏军与宋军在代郡一线激战正酣,目前刘宋略占上风。而二人前往的居庸城,现为魏国所有。因居庸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宋军未选择攻打此城,而是以相对薄弱的代郡为突破口展开进攻。 代郡周围的几个重要军镇在两方手中来回易手,两方都在不停的往代郡支援。原本就经历过一次战火的代郡,人口十不存一。因为魏国相比较于之前的胡族来说,更加优待汉族。所以,当地的世族大家绝大多数都愿意帮助守城。所以,就算魏军人数远远低于宋军。宋军还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攻取代郡。 五月中旬,新任魏军主将、都将、幽州中郎将、幽州都督奚斤经谋划,于代郡碎叶城北戏羊山佯装兵败,大破宋军。斩首三万余,俘四千余人,宋军被迫撤出幽州。次日清晨,四千余名被俘宋军被逐队带至连夜挖好的坑边斩首坑杀。 此时,双方皆心怀忌惮。魏军军力本就逊于宋军,无力追击。而刘宋一方,士气低落,士卒厌战。在诸多因素影响下,只得退守青州整军防守。 回到杨忠矩处,二人正颇为狼狈地躲于两棵大树之下避雨。豆大的雨珠狠砸向地面,掀起阵阵尘烟。 “轰隆~轰隆!!”空中银蛇舞动,霎时风起云涌。二人匆忙搭建的挡雨棚,瞬间被吹散。二人浑身湿透,常生骂骂咧咧地收拾着被淋湿的熏肉。杨忠矩则一脸苦笑地去牵马,所幸此时风声大作,不必再听常生喋喋不休的咒骂。 常生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好行李,他先递了两块肉给杨忠矩,然后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接着开始把家当搬上马背。看着常生幽怨的神情,杨忠矩不禁哑然失笑。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相貌如此方正的汉子,竟会如此爱抱怨。 这几日,两人把两匹马伺候得极为舒坦,即便淋雨,马儿也是温顺得很呢。雨下个不停,又在丛林这种不适合骑马的地方,两人迎风沐雨,艰难地牵着马往路上走。 好不容易上了大路,两人骑着马慢跑前行,不敢让马冒汗。大约跑了一炷香的时间,远远就瞧见一座破烂的驿馆。两人喜出望外,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到了驿馆外。 穿过倒塌的院墙,里面的屋舍只有主楼还算保存完好。两边的偏房只剩下残砖碎瓦,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李树挺立其中,树上挂满了青李。杨忠矩拍马经过,顺手摘了几个揣进怀里,看到主楼的门有被人搬动过的痕迹。 二人相视一眼,默默拔刀,披甲下马。伴着雨声,从两侧趋近。至门边,再度眼神交汇,常生率先发难,一脚踹开虚掩房门,冲入其中。杨忠矩本欲踹向自己这边的门,未料一脚下去,门却纹丝未动。 杨忠矩满脸涨红,随常生从其冲入之处进入。主楼大殿内,有七八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正围坐于火堆旁烤火。其中有人正用树枝在火中拨动着什么。他们着装统一,皆系黑色头巾,着灰色短打。武器不在身边,而是堆放在房梁边,许是因干燥的火边空间有限。 见到对方人数众多,杨忠矩身体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跑。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生在这种情形下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兴奋的迎了上去。 踹门声响起,惊得屋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喊:“什么人?兄弟们拿家伙!”众人慌忙去取武器,常生却已如猛虎下山,冲到了他们面前。 只见常生势如破竹,迅速放倒了叫得最响的那个人。他一脚将其踩在脚下,紧接着厉喝一声:“不想活命的,就再动一下试试!” 被踩在脚下的人拼命挣扎,叫骂道:“操你妈,兄弟们弄死他!!”常生怒不可遏,一刀斩下他的首级,果然是方悦薇送的刀,无比锋利。 余下几人尽管内心惊慌失措,但身体却迅速做出反应,纷纷朝着各自的兵器飞奔而去。杨忠矩目光锐利如鹰隼般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一招精妙绝伦的招式。只见他手中长刀以雷霆万钧之势自下而上挥出(杨忠矩深知,那些一见面就盲目劈砍的对手往往都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浑身都是破绽,而这正是他在残酷战场上千锤百炼得出的宝贵经验)紧接着,他猛然变换招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个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杨忠矩如此迅猛的攻势,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深深插入自己胸口的利刃。杨忠矩面无表情,习惯性地飞起一脚将其踹开。刹那间,一股猩红的鲜血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 受伤之人双手剧烈颤抖着,竭尽全力想要堵住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不甘,有疑惑,还有一丝深藏心底的怨恨。似乎想要对杨忠矩诉说些什么,但口中除了源源不绝的血水和模糊不清的咕噜声外,最终未能发出任何声音。杨忠矩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仿佛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无尽的哀怨与绝望。然而,就在这时,那人的眼眸逐渐失去神采,变得空洞无神,宛如两口干涸的深井,默默地仰望着屋顶破洞处洒下的微弱光芒。 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拿到自己武器的汉子声嘶竭力的哭嚎道“大哥!!操你娘!给我去死!!”如果悲痛能转为力量的话,没准杨忠矩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惜,他不仅没有成功报仇,反而因为失去理智没几招就被杨忠矩一刀枭首。 被鲜血喷了一脸的杨忠矩,配上他那因为肾上腺素而亢奋狰狞的表情尤为瘆人。这一连串事件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切在杨忠矩眼中都是慢动作,看得非常清晰。 常生在那边呼喝道“老子就想躲个雨而已,都特么叫你别动了小杂种。啊!老子的刀,去你娘的。给爷死!” 在熊熊火光中,没过多久,大殿内便只剩下杨忠矩二人。由于身着甲胄,且是偷袭,二人几乎未受伤。 空旷的殿中,回荡着两人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声。杨忠矩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将马牵进殿内。刚才那几人的生火处,是殿内较为干燥的区域,杨忠矩把马拴在一旁。火仍在燃烧,火中烤着黑乎乎的红薯。 杨忠矩用树枝扒出两个,听到旁边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便招呼常生,将尸体逐个补刀。随后,他们把尸体和残肢断臂堆到偏房的废墟中,搜刮了死者身上的财物,又用碎石烂泥草草掩埋。做完这些,二人收集了一些破门板和烂桌椅当柴火,才脱去衣服,在火边吃着红薯和野猪肉。 想到这些人着装统一,又悍不畏死,杨忠矩不禁后怕。他顾不得墙边潮湿,在没有窗户的墙边也生了一堆火,将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防重蹈那些人的覆辙。 把需要烤干的行李搭在较为干燥的那边,不时过去添加柴火。搜刮来的粮食财物不多,杨忠矩也懒得清点。 一边吃,常生一边开口问杨忠矩“大哥,你说这些人是什么人啊?怎么会不怕死啊,一个跑的都没有。” “应该是是山上的山贼吧,他们虽然不怕死。不过都没有甲胄,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而且相互间也没有配合。”杨忠矩试着去分析。 常生听着不住地点头,随即又担忧道“那如果他们是鸡鸣山的土匪,我们待在这里会不会很不安全啊。那小子不是说这鸡鸣山上的土匪头子是什么天王来着?敢称王,手下喽啰一定不少。” 杨忠矩皱着眉头,吃了一口肉“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的。保险起见,我们等雨一停就赶紧走。阿生啊,咱们把肉拿过来烤一烤,天气这么热可别捂坏了。” 狂风呼啸着,如凶猛的野兽一般,从门窗那残破不堪的缝隙中疯狂地涌入大殿。这股强风带来了丝丝凉意,让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血腥气息渐渐散去,但同时也让身上衣物依旧湿漉漉、且刚刚出过一身热汗的杨玄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常生却转过头,兴致勃勃地翻找起战利品,在几个水袋中发现了一袋米酒。心大的常生喜出望外,把酒递给杨忠矩后,便眼巴巴地等着他先喝。杨忠矩觉得就这一袋米酒,两人喝没什么问题。 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米酒香甜可口,没一会儿功夫,一袋酒就下了肚。喝了酒的两人,出了点汗,嘴里直喊爽快。 此时虽是正午,但天色却黑得让人心慌。杨忠矩给常生讲了讲自己的规划,然后收拾起战利品。食物、武器,连稍微好点的衣服都烤干收了起来。 忽然,门口传来“砰!”的一声,两人如临大敌,迅速拿起武器看向门口…… 第16章 惊邪入体 山远飘银发,稚子慢白头——幕易 门口的声响惊得两人猛然翻身而起,满眼杀气的看向门口。杨忠矩鼻尖微微冒汗,握刀的手骨节紧张到发白。连绵的雨声风声,沉闷的雷声,压抑的呼吸声,剧烈燃烧木材的噼啪声……好一会儿,门口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呼啸的风吹得门窗吱呀作响,吹得杨忠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常生把刀朝向门口,猫着腰慢慢的朝着门边走去。杨忠矩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话。常生到了门口,酝酿了一下,跳出去不分左右胡乱抡刀。“呼~”左右无人,虚惊一场。 常生一边把破门扶起来重新掩上,一边找木棍把它抵住。然后骂道“干他娘的!大哥,没事,是风吹的。”说着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回到火边。杨忠矩闻言,紧绷的神经舒缓开来,把刀放到了一边。 杨忠矩捋了捋头发,看着烤得冒白汽的衣服怔怔出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那个死在自己手里,临死前的眼神。他就这么盯着自己,那目光让人发自内心的发怵。 还有那一刀,杨忠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挥出这么完美的一刀。雪白的刀身流畅的切开他的皮肉,错身而过,连刀上都没有沾染多少血。 他身体还在向前冲,头颅却已经滚落在地上。腔子里喷出的鲜血甚至差一点就喷到了屋顶,头颅在地上一路翻滚着。直到卡在了地板之间的裂缝中,直到此时头颅还保持着愤怒的神情。头颅掉落在地面沉闷的声音,此时在杨忠矩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突然,身体的一阵剧烈摇晃把杨忠矩拉回了现实“大哥!?你这是邪祟入体了吗?大哥!你别吓我啊……得罪了,大哥。”说着狠狠地甩了杨忠矩两个大耳刮子。本来已经快回神的杨忠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好悬没有一头扎地上。 杨忠矩想抬手推常生一把,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气。张嘴想骂他两句吧,话到嘴边又讲不出来。胸口堵了一口气,心跳的像是在打鼓。杨忠矩又试着深呼吸两口,总算稍微缓过来一点。 常生看到眼神恢复正常的杨忠矩,大喜过望“大哥你总算是回神了,刚才可吓坏我了,你说你要是出点啥事我咋办啊。” 杨忠矩咬着牙,本来想破口大骂来着。可是一看到常生满脸真挚的关切,最终只长叹一口气“唉~老弟啊,你说得对。我要是没了,你这样早晚被人捶死。去去去,看看衣服干了没有。” 说完揉揉脸,疼得杨忠矩嘴脸直抽抽,止不住的吸凉气。 “大哥,我刚才叫你好久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的啊,你可千万别记恨兄弟我哈。”常生有些不好意思。 杨忠矩没好气的说道“你刚才的力道再大一点,我可能就当场就没了!你是在救我还是在超度我?怕我走的太痛快了?” 经过杨忠矩的吐槽,常生有些心虚的讷讷不语,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杨忠矩取了肉和饼子,还有烤好的红薯分成两份摆在了火堆边。屋子里虽然可以遮风挡雨,不过地面还除了火堆旁还是潮湿的。衣服晾干之后,两人穿戴整齐,开始把物资重新装好。喂了马,才坐下来吃饭。 吃过饭,杨忠矩两人开始打磨自己的刀具。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两人的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豁口。 “大哥,你还记得主事被杀那天吗?”常生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杨忠矩一边磨着刀,一边有些纳闷的反问道“记得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公孙主事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丢了命,李寺明知是死还是拒不投降,吴管事卑躬屈膝最终还是丢了命。大哥,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啊。”常生有些惆怅。 “阿生啊,俗话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话又说回来,这乱世既是地狱,不过也给了我们出头的机会啊。难道庸碌一生,为奴为婢才是我们的命吗?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杨忠矩唾沫横飞,口若悬河,说的常生振奋不已。 杨忠矩话锋一转,问道“不过,阿生啊。你这武艺可以啊,步战就算了,昨日骑战看着可是娴熟得很啊。所谓穷文富武,你有这手段怎么在库房里做一个小小的库丁?” “大哥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无父无母,是我表叔把我养大的。我表叔是个镖师,我从小跟着练的。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表叔所在的镖局得罪了大人物,镖局上下全都被处死。我失去表叔庇佑之后,不得已只能自卖己身进了郡守府。进了郡守府,被安排在城外农庄马场喂马。骑马就是在那里学会的,熬了六年才恢复了自由。托了关系才进了府库,当了库丁,后面的事大哥也知道的。”常生说完用手指试了试刀刃。 杨忠矩有些不可置信“老弟,你这是天赋异禀啊。你是不知道你当时有多猛,杀那几个山贼的时候,把他们胳膊大腿卸了一地。” “嘿嘿嘿,大哥,那你看看我和那些将军比起来怎么样?”常生收刀入鞘,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问道。 “那肯定的啊,兄弟你以后肯定是个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杨忠矩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常生哪怕知道大哥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也是高兴异常。 ………… 其实,如果武将分等级的话,以常生的身手顶天了也就是个三流武将。在杨忠矩心里,三流武将可以一个打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全歼对方自身毫发无损。二流武将可以一打五十。一流那就是万军丛中闲庭信步,游刃有余了。至于超级武将,那应该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面。不过也没听说南北朝有什么出名的武将,二流武将应该就是天花板了。 金黄色的火光映在杨忠矩和常生的脸庞上,坚毅英武的容貌配上严峻的神情,使得房间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和紧张的情绪。杨忠矩主动给常生讲解起了三国之后到现在的历史,还有各种奇人异事,然后又说到现在的天下大势。虽然以杨忠矩目前的眼光来说,所说的都太局限性了。不过在常生眼里,从杨忠矩口中说出的这些无一不让他感到新奇和向往。 特别是讲到古之名将的忠义之心,和那睥睨天下的气势的时候,常生眼里充满了别样的光芒。 雨还在不停的下,年久失修的驰道现在如同一个烂泥塘。废弃驿站的前方比较宽阔,基本没有树木遮挡。后面则是满眼的树木,又起了一点雾。两人冒着雨反复出去侦查了几次之后,精神也逐渐放松下来。这鬼天气,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出门。 杨忠矩闲得发慌,让常生教自己几招刀法。常生教了一招滚地刀,一招缠脑刀。滚地刀杨忠矩学了几遍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不过听着最简单的缠脑刀却怎么也学不会。 滚地刀就是在地上翻滚的时候,用刀攻击对方的腿部。这一招灵活多变,只要学会翻滚时刀的朝向和及时改变握刀的姿势就可以了。 至于缠脑刀,就是两人兵器互撞的时候。贴近对方,整个人迅速下蹲,到敌方身后进行攻击。这一招要求速度和反应极为苛刻,使用的危险系数也是极高。 出了一身汗的杨忠矩回头看到正大口吃着肉和门口摘的青李,正饶有兴致的指点自己错误动作的常生。本来不是特别饿的杨忠矩,也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看到杨忠矩盯着自己手里的青李往火边走,常生心领神会的往边上挪了挪。 “阿生,你是真的能吃啊你。你这身板,怎么光见你吃,不见你胖呢?”接过常生递来的青李,杨忠矩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卧槽!这么酸啊。”杨忠矩连忙又往嘴里塞了两口肉,稍微带着一点瘦肉的猪胸肉一进嘴。杨忠矩就明白了,这青李的酸味配上油腻的猪胸肉真的是太香了。 这可能是这些天,杨忠矩吃的最满意的一餐了。两人把所有的带肥肉的猪肉都吃完了,差不多有个八九斤。随手从柴火堆里挑了一根细小的,用刀随便削了削。扯过毯子随便往稍微干燥的地面一铺,两人很没有形象的瘫在了上面。 “大哥,这天气不用守夜了吧。”常生抠着鼻子问。 杨忠矩闻言“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总不好像公孙主事一样死得糊里糊涂的。阿生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哥哥守着。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你睡醒了再替我好了。” “好的大哥,你困了就叫我。话说大哥你今天真猛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睡了大哥。”常生毫不扭捏,倒头就睡。 杨忠矩一头黑线,难道我要告诉你我看到那十几个人其实我想跑来着?你丫都冲出去了,我咋办?不过你说得对,我是挺猛的。嘿嘿嘿嘿嘿嘿………… 第17章 自取表字 野心本是迷情池,自古痴子跃不停——幕易 清晨,雨终于停了,丛林间传来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两人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吃了饭熄了火就出发了。 马儿打了两个响鼻,轻快的在道路上撒着欢。一旁的常生没好气的拍打着溅射到身上的泥水,冲马儿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不过手中的鞭子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去。 因为道路泥泞,两人牵马走了好一段距离。一路走来,警惕的目光不停的扫向道路两旁。直到道路能支持跑马,两人才翻身上马,小跑起来。 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岗前,杨忠矩突然勒马,如临大敌般看向前方道路两旁。还在向前的常生跑出去几步,见到杨忠矩停了下来,于是打了个唿哨转了回来。看着杨忠矩面沉似水,手扶刀柄,鹰顾狼视的样子。 迅速锵啷一声拔出刀“大哥,有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安静的过头了吗?你说里面得有多少人啊?”杨忠矩反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退回去?”常生追问道。 杨忠矩分析道“老弟,咱们就两个人,你说他们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他们应该不是在等我们。” 常生咧着嘴挠挠头“大哥,你的意思呢?” “你说咱俩要是就这么走过去,他们能拦咱们吗?”杨忠矩接着调侃道“说不定我们走到一半就被射成刺猬了。” “…不然我们还是换条路吧,其实走小路也就多走两天而已。大哥你不是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常生打起了退堂鼓。 杨忠矩回答道“你跟着我这段时间,有长进啊你发现没有,都会用成语了。” 常生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是嘛,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大哥你决定换路吗?” 许是这段时日的经历使杨忠矩有了胆气,说的话也是初显峥嵘“老弟,我想试试自己猜没猜错。” “驾~驾!”杨忠矩弓着腰贴在马背上,像一支利箭般冲了出去。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一尘不染的天空。远方山头飘渺的白雾,像是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常生看着杨忠矩冲了出去,略作迟疑,不过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 “老大,刚才是不是跑过去两个人啊?”一个发际线贼高,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山贼凑过来问道。 “啪!”另一个小眼光头背靠树坐着的矮壮胖子反手就是一个嘴巴“混账东西,叫我威武将军。你当我没看见?咱们是来干嘛来的?啊?这两个一看就是宋军的斥候,脑子塞驴毛了?你要抢他?” 瘦高个捂着脸一脸委屈,唯唯诺诺的退到了一旁。 ……… 两人一路狂奔,直到出了山口,马匹力竭才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停下来的杨忠矩狂笑不止。紧随其后的常生被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股脑的附和着傻笑。 “歇歇马,把东西都卸下来。”笑了好一会的杨忠矩突然停下来,下马吩咐道。 “哎,好的大哥。”看着恢复正常的杨忠矩,常生下意识的听从他的指示。听两人的语气,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路边一棵妖艳似火的石榴树下,杨忠矩扯开衣领看着一树的石榴花怔怔出神:正一路走来,基本不见人烟。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见到两人也是避如蛇蝎,远远看见转身就跑。进入城市也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农民起义军,魏国政府军,势大的山贼…应该去依附谁呢? 此时虽然没到正午,不过头顶的烈日却还是让人头脑昏沉。树荫下的马匹也是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光着膀子的常生做事情风风火火,伺候马匹整理行李,然后又去拾柴生火。石榴树缝隙里刺眼的光亮闪烁着,杨忠矩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直到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两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让人极其难受。 取了水袋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把剩下的水往头上淋了下去,杨忠矩直呼过瘾。用手把头发拧干,就这么随意的散在脑后。 “出了鸡鸣山,往北八十里就到居庸城。”杨忠矩盘算着进城后的打算。 “大哥,饭食好了!”常生到杨忠矩面前垂首低眉,恭恭敬敬的说道。 杨忠矩一脸纳闷的问道“阿生,你怎的和大哥如此生疏。” 常生头也不抬“大哥,既然追随大哥,就应该明尊卑。大哥说过,无规矩不成方圆,生深以为然。” 杨忠矩急忙起身,拉住常生的双臂“阿生,哥哥刚才是在想心事。此处并无外人,你要再如此,哥哥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大哥……”常生有些哽咽“大哥学识,胆识过人,必定出身不凡。却还是不嫌弃小弟身份卑微,与我兄弟相称。生以后定牵马坠蹬,誓死追随大哥!” “好了好了,打住啊,哥哥的事情你也知道的。什么出身不凡,连个字都没有。对啊,咱们现在好歹也算是略有浮财。不然自己给自己取个字,如何?也省的他人轻视你我兄弟。”杨忠矩临时起意,想给自己镶个金。 “这…是否于礼不合啊。”这个时代,有字的人非富即贵。常生有些自卑,有些胆怯。 “哎~兄弟你何必妄自菲薄?刘邦一开始不也是个泥腿子?朱元璋一开始…额,反正做人,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的富贵就从给自己取字开始。你看你仪表堂堂,武艺超群,这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再看大哥我,英明神武,你跟着大哥肯定是会出人头地的。”一时嘴瓢的杨忠矩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常生完全被杨忠矩的说法给说服了,对杨忠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常生两眼通红,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杨忠矩。 “诶?什么味道,卧槽,饼子糊了!” 常生看着因为着急去抢救糊了饼子而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杨忠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被洗脑了。不会的不会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哥这叫洒脱豪爽。嘿嘿嘿,绝对是这样,大哥真是个有本事的人。我能跟随这样有本事的人,我真是好眼光啊。 “阿生,别发呆了,过来吃饭了。哥哥给你取了个字,子同,如何?”杨忠矩啃着麦饼,又迫不及待的塞了一口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常生,常子同?大哥,不知道为啥,我咋觉得怪怪的呢?”常生挠挠头,连手里的吃食都没动。 “怪?哪里怪了,子同,多好多有范啊。”杨忠矩不以为然。 “大哥取的自然是好的,不过大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哥。又怕大哥生气,才一直憋着。”常生一脸扭捏,欲言又止。 “嗯?问,你我兄弟出生入死,有什么不能说的。”杨忠矩有些好奇,不知道常生想问些什么。 “大哥,我问了你可别生气啊。”常生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 “嗯嗯,你说你说,哥哥知道的绝不瞒你。”吃的太快,有些噎着的杨忠矩指了指常生边上的水袋。 常生递过水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的名字为何是三个字的啊。” 喝了水,顺过气来的杨忠矩有些纳闷,不过突然想起来:隋唐之前,男人一般起名字都是两个字的,三个字属于胡人用的贱名。 “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当时只知道自己叫杨忠矩。也许,忠矩就是我的字吧…对,一定是这样的。”给自己想到借口的杨忠矩,一脸笃定的说道。 常生对此也是深信不疑,连连点头“一定是这样,不然以大哥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用胡人名。” “不行就重新取一个嘛,多大个事。唉,不过这个世道,用胡人的名字没准还能活的更长一点。”杨忠矩不由得感慨道。 “习惯了,打我记事起,各种胡人就骑在我们汉人的头上。奚人,匈卢人,契丹人,现在是鲜卑人。他们以我们为奴为仆,必要时以我们为食物。一两个胡人,就可以奴役数十甚至数百汉人。哪怕明明知道,下一刻就会死,也不会想着去反抗。”常生很平淡的说道,好像这一切都是天公地道的。 杨忠矩拍拍常生的肩膀“大势不可违,咱们头上那些个贵人啊,防我们可比防胡人严格多了。这日头也差不多,吃完咱们接着赶路。争取啊,今晚搂着水嫩的小娘们儿睡个囫囵觉。哈哈哈哈……” 两人快马加鞭,中途休息了两次,在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居庸城。居庸城,又称居庸关。因为地处险峻易守难攻,且还是交通要道,所以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居庸城掌握在魏国手中(宋军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幽州的掌控权。)黑色军旗下的军士,鲜卑面孔的比例少了许多。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城门口的鲜卑人对汉人不再这么苛责,驱赶如同猪狗。 鲜卑人在检查了两人行李之后,对两个汉人手持武器也视若无睹。在登记两人的籍贯,样貌之后交了百二十钱的城门税也就放行了。 第18章 抵达居庸 庙堂危坐胡旋起,市井民丰三两停——幕易 杨忠矩抬头仰望着那高耸入云、气势磅礴的城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瞪大眼睛,凝视着宏伟壮观的城门楼,仿佛能够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厚重。 此刻,太阳已经西斜,大约是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阳光洒在大地上,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杨忠矩和同伴牵着马匹,缓缓地行走在街道上。他们的身影被拉长,与古老的建筑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宁静的画面。 马蹄声清脆悦耳,犹如一串串动听的音符,回荡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韵律感,让人心情愉悦。微风轻拂,带来了阵阵凉爽,也吹来了食肆里飘散出来的诱人香气。那浓郁的酒肉味道,令杨忠矩和他的伙伴忍不住连连吞咽口水,肚子也不自觉地咕咕叫起来。 “大爷啊,求求您啦,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突然间,一群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小乞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们那黑乎乎的小手伸向了杨忠矩和常生,眼中满是渴望与哀求。 面对这群小乞丐的纠缠,杨忠矩先是大声呵斥,但毫无作用。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显然心中颇为不悦。一旁的常生注意到这一情况后,脸色也骤然一沉,毫不犹豫地采取了强硬手段。 只见常生抽出腰间的长刀,猛地一挥,将几个靠近的小乞丐拍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吓得其他乞丐们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窜。 “都给老子滚远点!老子可怜你们,谁又来可怜老子呢?呸!你们这些小杂种,真是倒霉透顶!”常生气愤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杨忠矩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将衣领往上提了提,双眼饶有兴致地盯着倒在地上、头部鲜血直流且不断发出痛苦哀嚎的小乞儿。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用力踹开挡住自己去路的乞丐,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城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很快,那小乞儿的哀嚎便被淹没其中,仿佛只要人们听不到,这种悲惨就不复存在一般。生活依然在继续,无非就是多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流民而已。 大哥,这居庸城果真如传闻般繁华无比啊! 常生站在居庸城的主街道上,目不暇接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禁由衷地感叹道。这位一生都未曾离开过上谷城的青年,此刻心中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曾经领略过现代化都市那繁华热闹街道的杨忠矩,此刻却一脸傲娇地说道:“这些都只是小意思罢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家客栈住下,把行李放好。今天晚上咱俩可得好好喝一顿,最近一直四处奔波忙碌,也是时候犒赏一下自己了。” “大哥所言极是,这段日子真是把我给憋坏了。唉,大哥,你说小青桃如今身在何处呢?自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常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他口中的小青桃乃是公孙主事的贴身丫鬟之一,同时也是常生的启蒙老师。 “死了罢。”杨忠矩语气平淡地回答道。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一家名为“随缘客栈”的店门上,于是顺口说了一句:“嗯,就选这家吧。” “客官您好,里面请~您几位啊?”客栈门口两个小厮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殷勤的接过马匹的缰绳。 “嗯……就我们哥俩儿,给安排一间清净的上等客房吧!另外,准备一桌酒菜送进屋里来,再来几桶热水。哦,对了!一定得好生照看我的马匹,如果它掉了哪怕一根汗毛,小心我一把火将你这破店给烧成灰烬!”常生满脸急切地高声吩咐着,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话毕,他才地转过头去,看杨忠矩有没有别的吩咐。 杨忠矩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伸手取下系在腰间装钱的褡裢,小心翼翼地悬挂于胸前。或许是注意到他俩身形魁梧健壮,腰间还别着长刀,那小厮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讨好起来,腰肢也顺势往下弯了几分。 “嘿嘿嘿,客官您尽管安心歇息便是,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好您和您的宝马良驹。敢问两位贵客在此留宿几日呢?除开这些酒菜之外,是否还需要每日供应特定的餐点呀?”小厮忙不迭地应承道。话音未落,其中一名伙计已手脚麻利地从马背上卸下行李,另一人则牵着马儿走向院子内的马厩。 “先开个三天,不用餐食。行李给我搬到房间里去,子同你跟着去,我一会就来。”杨忠矩眼神示意常生后便开口说道。 “好的大哥,带路吧!”常生心领神会地回应着,并紧跟着小厮准备前往客房。 “好嘞,菜单在这里,您可以先看看要点些什么菜。这位客官您这边请。”小厮热情地接过话头,并赶忙招呼店里的其他伙计帮忙搬运行李,然后亲自带领常生走向房间。 常生一边走着,一边顺手脱下自己的靴子。他跟随着小厮穿过走廊,进入大堂。这家客栈的内部装饰虽称不上奢华,但却别有一番风格。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实木家具,那深棕色的漆面散发出一种古朴而稳重的气息,让人感到格外舒适和安心。 这种简约而不失雅致的设计风格,恰好与杨忠矩一向喜欢的低调内敛相契合。 大堂内如棋盘般被分割得井然有序、棱角分明,显得异常规整、精致。杨忠矩粗略地数了一下,发现一楼大约设有十六张桌案。而二楼,则应是雅致的包间所在之处,此刻门窗紧闭。 小厮将杨忠矩引领至靠近门口的一张桌案前,并为他斟上一杯香茗,随后递上一本用黄麻纸印制而成的菜单。 大堂内约莫坐着七八桌宾客,杨忠矩暗自审视一圈后,便开始点菜:来一份南瓜粥,凉拌黄瓜(青瓜),腌制菘菜,白灼秋葵,再来五斤黄牛肉,五斤清酒,两斤白面饼,另外炒制一份豆腐和一条鲫鱼,顺便拿些整头大蒜过来。好了,就这些,结账吧。 连同您三天的住宿费共计九百文钱,马匹饲料费用六十文钱,酒菜开销六百六十文钱,总计一贯零六百二十文钱。只见那小厮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后,便动作迅速地算出了账目。 “金银结账,怎么算?”杨忠矩摸了摸下巴,继续追问。 “客官,若是用金子付账,则需要一两六钱二分;要是换成银子嘛……则得要十六两二钱才行咯!(一两金子抵十两银,一两银可以兑换一百钱)”小厮先是跑去问过掌柜的,然后拿着秤和剪刀折返回来,笑嘻嘻地回答道。 “店家,给我叫两个小娘到我房间里来,价钱都好商量。只要让本老爷感到满意,赏钱绝对不会少了你的!记得把她们连同酒菜一起送过来,等会儿再一并付账就是。”杨忠矩一把拉住店小二,询问清楚价格后如此吩咐道。 杨忠矩取了银子结账,随着小厮往住宿的地方走去。 …… 龙哥,你瞧见没?那家伙的褡裢鼓得都快爆开了!肯定有好东西!是条肥鱼啊!一个面色枯黄、营养不良的瘦弱少年,满脸谄媚地凑近身旁那位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壮硕如牛的大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只见那名叫龙哥的壮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远处那个正独自喝酒吃饭的年轻男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他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压低嗓音道:青枫,依我看,那小子应该不是什么习武之人。要不咱今晚趁黑摸过去把他干掉,然后拿了他的财物就走。反正叔父给定的汇合时间也快到了,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可以启程上路喽! 听到这话,青枫先是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随后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嘿嘿嘿……那小哥哥长得还挺俊俏的呢,要是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太可惜啦~咯咯咯~说罢,他一边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悠然自得地抿了口酒。 别发浪了,难道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哼!就这样决定了,黄火,等会儿你过去探寻一下他究竟住在哪个房间。同时,打探下他的底细,这应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龙哥面无表情地向那张蜡黄面庞的少年下达命令。 听到龙哥的指示后,黄火迅速回应道:龙哥,请您放心,交给我去办准没问题。然而,此刻他的双眼仍正直勾勾地凝视着青枫丰满的胸脯,仿佛被深深吸引住一般,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眼见此景,青枫再度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并别有深意地说:咯咯咯,怎么样啊,莫非是尝到甜头不成?等到今晚事情结束之后,姐姐会好好陪伴你的哟~不过嘛,这回你可得坚持久一点哦~~要不然的话,姐姐可是会把你踹下床去的呢。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诱惑与调侃交织的韵味。 “枫姐,你技术这么好,谁能在你手里撑下三招啊。嘿嘿嘿,我一个怕是不太够啊,怎么不叫龙哥一起啊枫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哈哈哈哈哈。”黄火调笑着青枫。 “咯咯咯,要死了啊你,小心龙哥撕了你的嘴。谁不知道龙哥喜欢童子啊,依我看啊,那个小白脸今天晚上恐怕死的没这么安生啊。”青枫愈发的肆无忌惮,放浪形骸。 “呵呵,听刚才店小二报菜名了吗?五斤清酒,这个量等他喝完应该也就差不多了。保险起见,三更动手。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动手的时候谁要是给我出篓子,别怪我不讲情面。”龙哥阴险的笑道,眼睛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还有,别他娘的拿这个开玩笑。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等有龙阳之好的肮脏东西。” ………… 杨忠矩还不知道,就在他不远处,两男一女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他的生死。大家谈笑风生,语气轻松。好像,说杀的不是人,是一只猫,一只狗…… ………… 咚咚咚~ 小厮将杨忠矩带到一栋清幽的独栋小楼前,说道:“您是否满意?此处原是我们少东家的会客室。自少东家赴外地后,就改成了天字一号房,绝对清静。您还是除了我们少东家以外,首位入住的客人。” “嗯,知晓了,你退下吧。子同,开门!”杨忠矩不耐烦地挥手。 吱呀~ “大哥,您回来了,床铺已收拾妥当。大哥睡里屋,我睡外屋。”这栋小楼有两间屋子,里屋是卧室,外屋是会客室。不过对于杨忠矩而言,都无甚差别,反正都是打地铺。房间的布置虽简洁,却布局得宜,让人感觉舒适。 “嗯,好。水送到了吗?身上都有异味了。先洗漱一下,我叫了两个女子,待会尽情玩乐。”杨忠矩说道。 常生答道:“大哥,水已到了,我都洗净了。水在里面,我在院子里沐浴,没用浴桶,大哥放心使用吧。” “自家兄弟,为何如此?你用了我便不能用了?以后切不可如此了。”杨忠矩有些不满。 “是,大哥,我记住了。大哥快去洗漱吧,皂角就在水桶旁。”常生点头应是。 “嗯,我先去沐浴了。即便进了城,也不可掉以轻心。子同,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杨忠矩嘱咐道。 “放心吧,大哥,我明白。你看,我的刀从未离身。”常生拍了拍腰间的刀,示意无需担心。 杨忠矩点点头,拍了拍常生的肩膀,也不多言,便往内屋走去。 第19章 色欲迎刀 月黑风高夜,杀人掠货时——(不知道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 常生静静地坐在客室里,眼睛紧盯着小厮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慢慢地端上来,不一会儿,两张桌子就被摆满了。常生连忙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小厮把桌案并拢在一起,并亲自上前调整每道菜的位置,力求让整个桌面看起来既美观又整洁。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杨忠矩很快便洗完澡出来了。他随意地用发带束起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径直走到座位前坐下。常生见状,也赶忙跟着入席。 子同,快动筷吧!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兄弟俩就别讲究那些客套礼节了。杨忠矩见常生还没开始吃饭,便笑着夹起一筷菘菜放到常生碗中,催促道。 大哥所言极是,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常生微微一笑,顺手拿起酒壶,先给杨忠矩斟满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满上,来,小弟敬大哥一杯! “子同啊,咱俩认识才短短半年,但感觉就像是亲兄弟一样亲呐!这段日子以来,跟随着大哥四处奔波劳碌,确实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啊。来,大哥先敬你一杯,表示一下心意,干杯!”杨忠矩一边回忆着他们过去几个月里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一边脸上露出深深地感慨之情。 “大哥待我如同亲生手足一般,有好吃好喝的总是想着我,就如那说书先生讲故事里所描述的那般。吃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大哥您也常常教导我们,自家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嘛。。”常生拿起酒瓶,小心翼翼地将酒杯倒满后,毕恭毕敬地向杨忠矩敬酒示意。 “像我这种连自己身世都记不清的人,能够拥有像你这般的好兄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可言了。”杨忠矩顺手拉过一个垫子,挨着常生坐下。 “大哥!”常生没喝多少酒,眼睛却有些红。 咚咚咚~ “二位客官,齐人阁的小娘子们已经来咯~”伴随着店小二殷勤的呼喊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门没锁,直接进来就好!子同啊,哥哥之前可是答应过你哦,给你找的小娘们这不就来了嘛。别害羞哈,你先挑自己喜欢的~”杨忠矩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嘿嘿嘿,还是大哥您先来吧!小弟我要求不高,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关了灯还不都一个样儿,嘿嘿嘿……”常生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是有趣得紧呢!刚刚没听清吗?人家这里可是叫‘齐人阁’,就是要让客人们尽享齐人之福呀,哈哈哈哈哈!你若是真有那本事,哥哥我再给你多叫几位姑娘过来陪你耍耍如何?”杨忠矩伸出食指对着常生轻轻一点,然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说话间,只见两名身着华丽服饰、身姿婀娜且面带薄纱的女子被店小二引了进来。而在门口处,则站立着两名面容凶狠并怀抱乐器的男子,看起来或许是青楼里负责看场子的打手罢。他们沉默不语,宛如雕塑般笔直地伫立于门前。 那两名姑娘在门边立定后,店小二满脸谄笑之色,迅速跪坐在杨忠矩身后。常生则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凝视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只需店小二稍露破绽,常生便会毫不犹豫地向其发动攻击。 爷,不知这二位姑娘是否合您心意呢?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嗯......将你们脸上的面纱取下,让本大爷仔细端详一番。杨忠矩语气冷淡地下达指令。 门口的两位姑娘听闻此言,其中一人迅速摘下了面纱,目光直直地盯着杨忠矩。而另一个则显得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动作轻柔地揭开了面纱。 杨忠矩凝视着眼前那张纯真稚嫩的面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冲动,小腹处仿佛燃烧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甚好甚好,此二女深得我心。今日便留于此处过夜吧,你办事得力,本老爷自当重重有赏! 杨忠矩难掩喜悦之情,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然而,店小二却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开口道:爷,这留宿一宿之事恐有不便……那位小娘子尚是清白之身,只以才艺娱人,并不出售色相。若您欲留女子相伴,小人可另行安排合适之人,不知这样可否?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杨忠矩的脸色,生怕惹怒他。 杨忠矩满脸怒容,用手指狠狠地点着那个低垂着脑袋的小娘:“本大爷让你给我找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过来陪酒,你却弄些清倌人来充数!真是倒霉透顶!立刻给我换人,否则就别再来见我!” 那低着头的小姑娘显然被吓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轻声细语地对杨忠矩说:“大爷,请您稍安勿躁。虽然奴家身份低微,但也能弹得一手好曲子呢。相信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在此享用美酒佳肴、纵情欢乐之时,如果能聆听一曲美妙动听的旋律,定会增添不少情趣。” 杨忠矩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位看似胆小怯懦的女子竟敢如此大胆地自荐。然而此时的他并未动怒,反而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产生了一丝好奇之心。只见她紧抿双唇,面露羞涩之色,似乎颇为难为情。杨忠矩嘴角微微上扬,指着她转头对店小二吩咐道:“再去叫一个姑娘过来,要跟她容貌相似的。”话毕,随手抛出一小块碎银给店小二,并补充道:“这是给你的赏赐,动作快点!” “谢大爷赏,您请稍等,姑娘一会儿就到。”店小二拱拱手出了门,等到姑娘从门口男人手里接过乐器,便从外面关上了门。 “郎君,奴家艺名叫做春叶,这位妹妹叫做风铃。不是和您吹,我这妹妹唱曲儿可是我们楼里一绝啊。就像那风铃一般清脆,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呦,您这也太大了些~”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女人,扭着屁股做到两人中间。像八爪鱼似的贴在杨忠矩身上,摸着摸着一声惊呼。另一个姑娘则是站在原地,抱着乐器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别急别急,一会可不一定是老爷我陪你玩哦。你先去好好伺候我兄弟,让我兄弟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杨忠矩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见她一只手捂住嘴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疑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 “您说的是哪个兄弟啊?咯咯咯……”春叶娇声轻笑,扭动着腰肢走到常生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嗲声嗲气地说道,“您还是先点首曲子吧,我来好好伺候您兄弟。” “哈哈哈,春叶姑娘,你这不是知道哪个兄弟吗?嗯?风铃是声音清脆的意思,那春叶又是从何说起呢?”常生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伸手一把将春叶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风铃姑娘是吧,坐对面吧。哎,子同,点曲你来点吧。”杨忠矩和正对春叶上下其手的常生说道。 “大哥,来一首捉搦歌吧,这不是挺应景啊。”常生兴致盎然的提议。 “风铃姑娘,你听见了吧,就按照我兄弟说的来。”杨忠矩说完自斟自饮起来。 风铃坐定,摆好乐器清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门上关,墙上棘,窗中女子声唧唧。洛阳大道徒自直。 女子心在婆舍侧,呜呜笼鸟触四隅。养男男娶妇,养女女嫁夫。 阿婆六十翁七十,不知女子长日泣,从他嫁去无悒悒……” 那婉转清丽的歌喉如黄莺出谷、乳燕归巢般悦耳动听,令杨忠矩不禁感到十分惊诧。他实在未曾料到,自己已然领略过现代歌曲的万般变化之后,竟然还会被这样一首近乎清唱的歌曲深深震撼。 尽管并不知晓歌词大意,但杨忠矩仍旧感觉通体舒畅,心情愉悦至极:“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当浮一大白,子同,来来来,与我共饮此杯!春叶,给你妹妹拿些食物和美酒。” “妾身多谢郎君赏赐,小妹生性羞涩,不善言辞,在此妾身便替她向郎君道谢了。”春叶应声而起,取过一只空盘,夹了几样精致点心,又满满斟上一杯美酒,小心翼翼地递到风铃手中。 ““先吃,先吃,歇一会儿,一会再唱。”满满一坛足有五斤重的清酒,此刻已经被喝掉了一半,但两人却依旧头脑清晰、毫无醉意。杨忠矩不禁感叹:“这酒跟饮料没啥区别嘛,一点力道都没有!” 正当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大爷,姑娘送到了。”原来短短一曲的工夫,仅仅过去了一刻钟而已,便有一名身形、气质与风铃颇为相似的女子被送进了杨忠矩怀中。杨忠矩对这位姑娘甚是满意,爽快地付清钱款后,将店小二和齐人阁的打手都打发出门去了。 “子同,如何,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杨忠矩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开口询问道。 “大哥,小弟我就钟情于春叶姑娘,无需另换他人了。”常生赶忙回应道。 “好嘞!小妹妹,你尚未自我介绍一番呢。让老爷这般搂着你,心中可曾惧怕呀?嘿嘿嘿,莫怕,老爷我呀,可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哟。哈哈哈哈哈……”杨忠矩一脸坏笑地调侃着。 “奴家冬至,今日得以侍奉老爷,实在不胜荣幸,还望老爷垂怜。”说罢,冬至将头轻轻埋入杨忠矩怀中,只露出两只如熟透苹果般通红可爱的耳朵。 杨忠矩心下大喜,连忙应道:“本老爷一向怜香惜玉,对美人更是呵护有加。哈哈哈哈哈!”说话间,他那双不规矩的手已开始在冬至身上游走,时而轻抚她的发丝,时而揉捏她的耳垂,惹得冬至娇喘吁吁,连连求饶。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风铃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婉转悠扬的歌声传入耳中:“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这美妙的歌声如同天籁一般,让人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冬至则乖巧地不停给杨忠矩倒酒夹菜,而杨忠矩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沉浸在怀中美人的温柔乡和动听的歌声里,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晕乎乎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个人已经衣衫凌乱,扭在了一起。杨忠矩抱起冬至,回到里屋,拉上帘子。帘子后面的动静从一开始的低沉,慢慢的变得尖锐起来。 (审核不通过,我寻思着也没有多少颜色哇) 杨忠矩翻过冬至的身子,对她眼睛里的泪水视而不见。快速的褪光她的衣物扔到一边,为了自己的欢愉不顾一切。冬至一开始极尽迎合着杨忠矩,直到浑身无力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如同一具玩偶任凭杨忠矩摆弄…… 相比较于杨忠矩的粗暴霸道,另一边的常生和春叶就非常的琴瑟和鸣。常生动作虽然非常生硬,不过却是温柔至极。 风铃的歌声依旧婉转动听,丝毫不受眼前的活春宫所影响。 昏沉的烛光下,谁也没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棱上出现了三双眼睛,正从窗纸上戳出来的小眼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第20章 有惊无险 红帐透靡音,夜半现杀机——幕易 经过一番折腾后,房间里那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平息下来。 龙哥,怎么样?看起来这俩家伙似乎已经结束了。 蒙着脸的黄火轻声问道,同时将声音压得很低。 龙哥微微颔首,然后用手指了一下黄火手中紧握的刀子,并接着指向房门上方做出一个朝上的手势。黄火瞬间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示意他用刀挑起门闩。 紧接着,龙哥转过头来,目光投向一旁的青枫,沉声道:动作快点,干净利落点!先把那个护卫干掉,我进去搞定那个小白脸。 说完,龙哥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紧紧握起拳头,准备随时冲入房内展开一场生死较量。而与此同时,黄火也毫不犹豫地握紧刀柄,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青枫默不作声,舔舔嘴唇邪笑着抽出了长剑。 黄火正小心翼翼的去挑门闩,唱了小半宿的风铃正想出门,想让楼里的护卫送自己回去。一回头,就看到门缝中透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原本一直跪坐着,双腿早已变得有些麻木不堪。突然受到这样的惊吓,整个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刹那间,只觉得双腿一软,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径直扑倒在了桌案之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桌上那些盛放酒菜的器皿纷纷掉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声。原本紧闭双眼的常生瞬间像触电般猛地睁开眼睛,并本能地想要来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然而,由于怀中还横躺着春叶,再加上双腿发软无力,这一下子竟然没能如愿以偿地顺利起身。 与此同时,站在门口处的那三个人也被屋内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黄火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和青枫一同转身,看向龙哥。龙哥稍稍迟疑一瞬间,紧接着紧紧咬住牙关,目光坚定地直视着黄火,压低嗓音道:“动作快些!” 黄火听到声音后,毫不犹豫地用蛮力猛地挑起房门,并迅速侧身让到一旁。青枫如飞鸟般轻盈地跳入房间内,手中紧握着锋利无比的长剑,目标直指常生,动作迅猛如疾风骤雨。此刻的常生正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但似乎力不从心。眼看着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即将刺穿他的喉咙,千钧一发之际,常生急中生智,一把抓住怀中仍处于迷蒙状态的春叶,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向青枫。接着,他的身体顺势向前滚动,顺手抓起身旁的佩刀,成功站起身来。 可怜的春叶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已被青枫的长剑刺穿身躯。青枫冷酷无情地拔出长剑,春叶的身躯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大哥!!有贼人!!!快起来!常生惊恐万分,扯着嗓子高声呼喊。杨忠矩一直沉浸在睡梦中,直到听见这声尖叫,才如梦初醒般一跃而起,慌忙四处寻找自己的兵器。可惜他的武器恰好放在桌案旁边,一时之间无法拿到。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匆抱起里屋的桌案,隔着帘子大致估摸了一下方向,然后狠狠地扔了出去。冬至则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紧紧捂住耳朵,埋头不敢张望。 青枫身后闪出两道身影,黄火和龙哥。龙哥提着一柄宣花斧径直往里屋冲去,常生想要阻拦却被青黄两人拦住。黄火刀法大开大合,青枫长剑犹如长蛇吐信,逼得常生连连后退。 冲到帘子旁边的龙哥,却被杨忠矩扔出来的桌案狠狠地砸在了头上。因为里屋只有一盏油灯,而客室却有很多蜡烛。所以杨忠矩可以隐约看得到人影,龙哥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正好冲到帘子旁,就被杨忠矩迎头痛击,根本反应不过来。 龙哥一个后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阵头晕眼花。一丝不挂的杨忠矩晃荡着跳了出来,又是狠狠地一脚。这回,龙哥直接就是眼前一黑,满头是血的晕了过去。杨忠矩飞快的取了刀,冲着青黄两人后面攻了过去。 听到如此巨大的响动声,青枫和黄火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张望。眼前所见让他们惊恐万分、毛骨悚然,手上原本熟练的招式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常生看到这一幕后却是精神大振,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怒吼着,鼓足全身力气展开反击。本来青枫与黄火联手才能勉强压制住常生,但此刻变成单打独斗之后更不是对手了。 此时的青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毫无胆量可言。只见她猛地转身挡住杨忠矩砍来的一刀,并做出一个佯装攻击的虚假动作。紧接着迅速抽身后退,使了一招懒驴打滚,然后敏捷地翻过窗户逃走了。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当杨忠矩回过神来时,青枫已然从窗口纵身跃出。杨忠矩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心有不甘地转过身去,协助常生一同围攻黄火。 该死的贱人! 黄火一边艰难地抵挡着常生与杨忠矩的攻势,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今天我认栽,两位给条生路走可好?两位划个道,兄弟绝对没有二话。”黄火拼着挨了杨忠矩一刀,逼退了两人。 杨忠矩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们两个的命,拿什么来换?”杨忠矩的腿不受控制的颤抖。其实黄火青枫二人要是再坚持一会,杨忠矩两人根本就挡不住。即使是现在只剩下一个黄火,再打下去,鹿死谁手也是未知数。 因为杨忠矩战斗力本身就不强,两人又透支体力全凭一口气撑着。 “我这有一个消息,绝对够换我一条命。只要你们发誓我说了之后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们。”黄火警惕的盯着两人,生怕两人突然出手。 “说来听听,只要价值足够,我就放你离开绝不反悔。”杨忠矩答应道。 “你发誓。”黄火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天地为证,只要你说的话价值足够,我就放你离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杨忠矩竖起两个指头严肃的说道。 “好,记住你说的话。你刚才砸晕的汉子叫武龙,他有一个结义大哥叫盖吴,是卢水胡人。两个月后会在雍州杏城造反,你们可以拿着这个消息去朝廷领赏。我在此发誓,如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黄火也竖起两个指头发誓道。 “一个小毛贼造反?这个消息值几个钱?”杨忠矩摇摇头。 “盖吴在北地羌族里很有威望,只要他振臂一呼,保准整个秦地就乱了。”黄火急忙解释道。 “这种事,武龙怎么会告诉你?”杨忠矩有些狐疑。 “武龙有一次和人密谈,我偷听到的。他从未和我们说过,只是说今年八月去雍州。”黄火回答道。 “既然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来当强盗。”杨忠矩冷笑道。 “武龙说要多备钱财,给自己留条后路。”黄火无奈的解释道。 “是嘛,还挺有远见的哈。!”杨忠矩拖延了一会,觉得气息稍微平稳之后,欺身而上“杀了他!” “无耻小人!你要违背你的誓言吗?!”黄火惊呼道。 两人不言不语一顿快攻,不出三招黄火就倒在了血泊中。杨忠矩又光着身子迅速取了绳子,把武龙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这才扯过垫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感觉浑身酸痛。看常生上身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杨忠矩喘着气冲着里屋喊道“冬至!没事了,出来!风铃,去里面把冬至带出来!给我按按腿,给我兄弟裹伤。” 风铃浑身颤抖,战战兢兢的绕过黄火的尸体,去里屋叫冬至去了。 屋内此时一片狼藉,吃剩的酒菜撒的满地都是,桌案也是四脚朝天。不一会,风铃带着还光溜溜的冬至出来了。杨忠矩指使风铃去给常生处理伤口,然后惬意的躺着,让冬至给他按摩。 “子同啊,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杨忠矩看着常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大哥,你不是答应放他离开吗?”常生说了一半看到杨忠矩脸色不对急忙低头说道“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杨忠矩摆摆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做人的确是要言而有信。不过,那是对朋友,对待敌人是不用讲这些的。再者,这个人以出卖自己人换取活路,这种行为还用和他讲什么道义。” 常生听完点头称是“大哥,我明白了。那他们怎么处理?” “一会儿把他两个拖到后面花坛里埋了。”杨忠矩说完抬眼看了看两个女人,若有所思。 正给杨忠矩按摩的冬至听到这里,原本因为害怕颤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站起身,哆哆嗦嗦的往门口跑。 嘴里还喊着胡子救命,想来应该是那两个打手吧。 杨忠矩笑道“呵呵,都这么聪明吗。” 说着起身一个箭步抓住冬至,薅着她的头发往回拖。冬至尖叫着,双手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拖到桌案边,杨忠矩从后面抱住她,勒住她的脖子,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你的,呵呵呵。” 常生和风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愣在了原地。就这么看着杨忠矩,在桌案边慢慢的勒死了冬至。冬至的嘴大大的张着,迫切的想再呼吸一口空气。双手徒劳的击打着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直到最后无力的低垂。接着他像是得到了极大满足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 直到冬至没了气息,杨忠矩才像丢垃圾一般把她丢到一边。然后转头指着风铃对常生说道“子同啊,她还是个雏儿呢。就这么杀了是不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先乐呵乐呵?” 杨忠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骇得风铃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也许,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他的心里就藏了一个恶魔吧。 第21章 入伙造反 繁花藏新骨,颜色正从容。——幕易 “她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这可不是我不想放过她们。”看着常生还没反应过来,杨忠矩解释道。常生听完反手就抓过风铃,准备像杨忠矩一样勒死她。 “啧啧啧,真是浪费啊,也不问问我就动手了。”杨忠矩吐槽道。 “别杀我,我有用,我愿意跟你们走。”风铃虽然浑身哆嗦,不过说话还是直指核心。常生闻言,停下手看向杨忠矩。 “哦?你有什么用?说来听听。”杨忠矩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的问道。 “天亮城门才开,但是天亮之前楼里的打手就会来接我们回去。他们看不到人,你们是出不去客栈的。”风铃说道。 “这里死了你们楼里的两个人,后果是什么?”杨忠矩摸着下巴问道。 “冬至的身价是三十两黄金,春叶是十五两黄金。只要你们给的起钱,什么事也不会有。”风铃回答道。 “既然给钱就没事,那我留你有什么用?”杨忠矩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身价五十两黄金…”风铃解释道。 “妈的,我可以不赔钱直接把你杀了跑路?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杨忠矩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赔钱,出不了居庸城,齐人阁背后是横冲都尉府。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风铃梗着脖子说道。 “草,你早说只要赔钱不就好了?我刚才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杨忠矩回头看了一眼冬至的尸体,然后对着风铃咬牙切齿的问道。 风铃则是弱弱的的说道“你也没问我呀。”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想离开这里的。没准我拿这个消息去朝廷领赏呢?”杨忠矩开始有些忌惮眼前的女人了。 “你想离开,那就不是想把这个消息通知给朝廷。你要杀我们灭口,那就是不想这个消息流出去。”风铃咽着口水回答道。 “接着说。”杨忠矩直接走到她面前蹲下,诧异的盯着她的眼睛。 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就这么蹲在一个女人面前。这场景虽然怪异,不过风铃却没空想这些。毕竟只要眼前这个变态男人一个不满意,她分分钟就会和那几个人一起埋进后院。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个变态。 “你不想消息流出去,只有一个原因。你想去雍州,找他所说的那个人。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骗你的?”风铃反问道。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我还要再问问那个大胡子。我没有兴趣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是你回答我的问题。继续,我去找那个人做什么。”杨忠矩戏谑的问道。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野心,如同烈焰般的野心。你想以那个人为晋身之资,实现你的野心,至于怎么你想实现我就不知道了。”风铃回答道。 “你告诉我只要赔钱就好,不怕我为了不让消息走漏,还是会杀了你?”杨忠矩惊叹此女的眼光,随后问道。 “五十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刚才看着冬至,是不是已经后悔杀她了。”风铃死死地盯着杨忠矩,语气有些嘲讽。 杨忠矩嗤笑着说道“对啊,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啊。你说你这么聪明,什么都知道。我在你面前好没有隐私诶,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说说我该怎么做呢?” 像是意识到自己急于表现价值,说的太多了,多到该死的那一步。风铃急忙想开口解释,杨忠矩却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以动手了子同。” “是,大哥。”常生勒紧风铃的咽喉应道。 杨忠矩轻柔地摩挲着风铃那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的脸颊,嘴里喃喃自语:“实在太遗憾了啊……” 待一切结束后,杨忠矩伸手抓起武龙的宣花斧,颠了几下感受其重量,只觉得沉重。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黄火的那柄长刀之上,将它握于手中仔细端详起来。他发现这把刀远胜自己所使用的那把制式刀,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用自己原有的兵器来挖掘土坑。 这座小楼四周仅有一圈低矮的篱笆围墙,而后院则是一片繁花似锦、草木葱茏的景象。杨忠矩手持长刀,清理出一块空旷之地,便开始奋力挖土掘坑。或许是觉得所需挖出的坑洞过大,费工费力,在挖到自认为足够深之后,他便停下手中动作返回屋内。 “大哥,竟然如此迅速?是否现在就要将尸体拖拽过去呢?”常生对杨忠矩的高效率深感讶异。 “嗯,差不离了,让我稍稍歇息片刻。距离天亮尚有数个时辰呢,不必着急。”杨忠矩悠然自得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水,缓缓饮下后慢条斯理地回应道。 “大哥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先把衣服穿上。”常生冷不丁的说道。 “子同,收拾行李,咱们又该跑路了。唉?为什么要说又?”杨忠矩自问自答,开始寻找自己的衣服。 怀疑自己大哥已经疯了的常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杨忠矩“好的大哥,我知道了。大哥,你现在的状态好瘆人啊。” “子同,说啥呢你。瘆人?我又不是精神病,有什么瘆人的。”杨忠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不过再这样下去,也是早晚的事了。” 杨忠矩迅速穿戴整齐衣物后,便立刻对黄火展开搜索。很快,他就在其身上找到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满怀期待地将其打开一瞧,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袋子里装的无非就是些铜板和碎银子罢了。 杨忠矩一脸嫌弃地随意将这只钱袋塞进自己衣兜内,紧接着又移步至武龙跟前,并以同样手法对其上下其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斩获:一只绣着红线的丝绸质地钱袋映入眼帘!待到将其打开之后更是让人喜出望外,只见里头满满当当几乎全是白花花的银锭子不说,甚至其中还有好几枚金光闪闪的金币!除此之外,居然还顺道摸出了一张面额高达五十两黄金的钱庄汇票! 这下可把杨忠矩给乐坏了,他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并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汇票紧贴着身子收好。 而后抬起手准备给武龙一巴掌,但不知为何却并未落下,好像是怕会把自己的手给打疼……最后,他索性顺手抄起一只盘子,毫不留情地朝武龙脑袋上狠狠砸去,嘴里还不忘叫嚣道:“天都亮了,起床了蠢狗,哈哈哈。” 武龙就像雕塑一般毫无反应,杨忠矩的笑声突然间戛然而止,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他只得干咳几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无奈之下,杨忠矩只得再次用力甩了武龙几记响亮的耳光。这次终于有了些效果,只见武龙先是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后,才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 你可还记得此处何地?需不需要本大爷帮你好好回想一番啊?杨忠矩略带戏谑地开口问道。 他妈的!呸!真没料到老子竟然会在如此不起眼的小地方栽跟头。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想怎样处置随你便是,反正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你养的!武龙一边晃着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一边满脸怨气、极度不爽地朝着杨忠矩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并破口大骂道。 嗯嗯,是条汉子。我问你两个问题哈,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可以给你个痛快。杨忠矩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口水,一边平静的说道。 听到这话,武龙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杨忠矩,怒吼道:你脑子坏掉了吗?我现在横竖都是一死,凭什么还要回答你的问题? 杨忠矩见状,顿时火冒三丈,他怒喝一声:少他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杂种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然还敢跟我嚣张?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说罢,杨忠矩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紧紧握住刀柄,作势就要朝武龙的下半身招呼。 面对如此下流的威胁,武龙并没有丝毫畏惧。…… 然而,杨忠矩心中究竟作何打算,旁人无从知晓。只见他先是往武龙口中塞入一团布条,随后将其乱发梳理整齐,接着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道:“老武啊,何必如此呢?咱们一个大老爷们,总不必整日寻死觅活吧。你且看看那边,可瞧见那小子不曾?便是那人。你可知他与我说了些甚话?” 武龙眉头紧皱,勉力撑开双眼,朝着黄火所在方向瞄了一眼,旋即目光落回杨忠矩身上。 只听杨忠矩继续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此人方才告知于我,说他无意间偷听得了你与他人密谋。听闻你的结拜兄长盖吴将于八月余间,在雍州杏城起事。”言罢,杨忠矩面容诚挚无比,“不仅如此,他甚至妄图唆使我一同前去,向鲜卑人通风报信以求赏赐。哼,你也看到了,对于这种卖主求荣之徒,我自是不会轻饶,当下便将他处置了。” “杀得好,不过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武龙很是不解。 “在下杨玄,字忠矩,这是我兄弟常生,常子同。我想和武兄一起去,投奔盖吴,额,盖大将军。只要武兄答应带兄弟一同前往,兄弟这就给武兄松绑。”杨忠矩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哦,我明白了,我说我怎么没看到青枫的尸首。就算我信你是真心投奔,可是你不担心我到了雍州翻脸不认人?”武龙说道。 “哈哈,武大哥这样不惧生死的豪杰。岂会做出那种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勾当。再说了,武大哥你觉得我不把你交给鲜卑人,你对我来说还有别的价值吗?”杨忠矩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交给鲜卑狗成全你的富贵呢?”武龙嘴硬道。 杨忠矩反问道“我把你卖了,能卖几个钱?再说了,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好,能活着谁想死?你说得对,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武龙大大方方的说道。 第22章 以财抵命 杏城火散雍凉地,秦王饮马信阳边——幕易 杨忠矩很爽快给武龙松了绑,但是却把房间里的武器都收到了常生身边。武龙见状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的拽了张垫子到另一边坐了下来。杨忠矩也不怕他跑,他跑了大不了就把这个消息卖给鲜卑人。 风铃也没有完全说对他的想法,他是想到雍州去看看情况。作为一个投机贩子,杨忠矩可没有给谁去效忠的觉悟。 几人就这么皮笑肉不笑,毫无营养的相互试探了几句。谈话期间,几人就现在的天下大势探讨了一番。听了杨忠矩的看法之后,武龙对杨忠矩的看法是一变再变。心里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说话的语气也从盛气凌人到虚心求教。 “收拾好行李,带点干粮出来,把水装满。哥哥我现在把那小子处理了,真是一天都不得闲啊。对了,钱在里面拿出来数数,看看够不够数。偷得浮生半日闲,典了理想换酒钱~”杨忠矩哼着现编的小曲儿就拖着黄火的尸体进了后院,身后只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把黄火往坑里一踢,用刀把土回填。忙的差不多,又把边上的花草移栽过来几株。 “真可惜啊~”杨忠矩回到房间坐在冬至尸体面前一阵唏嘘。不过他是心疼冬至呢?还是在心疼他的钱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冬至因为缺氧而通红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鬼气森森。杨忠矩拍拍她的脸,合上她瞪大的双眼“你说你没事跑啥,有啥话好好和我说嘛。你看看,闹成这个样子,这多难看啊……” “大哥,钱不够啊。全加起来差不多有个六十七八两黄金,还差二十多两啊。”常生凑到杨忠矩耳边低声说道。 “娘的,全给了咱们喝着西北风去雍州?哎?武大哥,嘿嘿嘿。有件事情啊,还得武大哥你做主啊。”杨忠矩给武龙倒了杯水亲热的招呼着,却始终和他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武龙嘴角抽动了几下,敷衍的应了一句“兄弟你说,做主实在是不敢当。” “武大哥实在是太谦虚了,哈哈哈,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啊。”杨忠矩继续给他戴高帽子。 “兄弟有话不妨直说,我要是能帮上忙的,绝无二话。”武龙无奈的说道。 “是这样的啊,武大哥您看,您兄弟杀的这几个人需要赔偿。不赔呢,怕是走不出这居庸城。可是呢,兄弟这边囊中羞涩,实在是给不起这个赔偿。”杨忠矩话锋一转“总不能像那小子说的那样,拿您去找鲜卑人领赏吧。您也知道,兄弟我也不是这种人。咱们出来行走江湖,主打的就是一个忠肝义胆。不过,唉~这件事情,还真是难办啊。” 杨忠矩说完就拿眼睛瞥武龙,武龙心里骂开了街:你看你爹做什么,你爹该你的?难办你娘,还他娘的你不是这种人,你他娘的就差指着我鼻子和我说我不给钱就举报我了。 武龙因为气愤下意识的握拳,常生也装作漫不经心的扶着刀柄随时准备动手。房间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武龙和常生脸上因为炎热和紧张,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只有杨忠矩气定神闲,一副吃定武龙的样子。 武龙最终还是松开了握住的拳头,抹了把脸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一般往自己衣服里摸去“兄弟这边还差多少,我这儿还有点,如果不嫌弃你就收下。” “差的也不多,就差个一百多两黄金,您就给个整数就行。剩下的,兄弟咬咬牙也能凑的出来。就当作兄弟我,投奔武大哥的见面礼吧?”杨忠矩故作一脸肉疼的说道。 “咳咳,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能结识兄弟这样的人中豪杰…杨兄,你看见在下的钱袋了吗?一个绣着红线的钱袋。”武龙气的直咬牙,愤愤的看向杨忠矩。 “武大哥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怀疑兄弟我拿的吗?兄弟为人坦坦荡荡,岂会做这种鸡鸣狗盗之徒。兄弟这就脱衣自证清白…”杨忠矩作势就要脱衣服,见武龙没有半点拦着的意思“既然武大哥如此不信任在下,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武大哥请便,在下绝不阻拦。” 武龙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极度无语的想道:对对对,我前脚走你后脚去给鲜卑人舔脚趾头。这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你就笃定吃死我了是吧。 ……武龙终究还是掏不出多余的钱财,青枫逃走的时候把他们藏的钱财都卷走了。本来想着干最后一票就离开,没想到却栽在了这个小白脸身上。现在要是离开了杨忠矩,武龙怕是得要饭去雍州了。 清理干净屋内的血渍,几人就这么在房间里等着齐人阁的人过来。 这个世道的残酷超乎杨忠矩的想象,在交了足够的价钱之后。齐人阁的人恭恭敬敬的让他们离开,至于几个女人的尸首。则像是垃圾一般裹上草席,堆在一辆板车上拉走了。她们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可是,任何一个能出的起钱的,都可以像一只畜牲一样杀死她们。 原来,没有规则的世界,有钱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杨忠矩在掏钱的时候,武龙看着他坦坦荡荡的从怀里拿出那个绣着红线本属于他的钱袋的时候。心里不停的问候他的祖宗八代所有女性直系亲属,杨忠矩则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付完钱把钱袋又施施然的收了起来。这时,武龙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厚黑。 ……… “龙哥啊,你这样是不是就算是我们常说的那种武林中人吗。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你们不是应该是飞檐走壁,武功高强的嘛。”杨忠矩兴致盎然的双手比划着问道。 “……”武龙极度怀疑这小子在内涵自己。经过几天的相处,几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缓和起来。不过相互之间还是没有多少信任,武龙还是怀疑他们两个是别有所图。不过呢:有所图又怎样,只是结拜兄弟而已,又不是亲兄弟。武龙觉得自己,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 “龙哥啊,你额头不碍事吧,要不要小弟帮你处理一下。”杨忠矩关心道。 就在前天,武龙的伤口有些发炎,杨忠矩也这么提了一嘴。武龙想着反正也要一起走的,关系不要搞这么僵,于是就同意了。没想到这小子直接烧红了刀,给他额头贴了上去。碍于面子,武龙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承受着这一切。可是,这小子倒酒上来的时候,武龙还是破防了。 只见武龙眼角抽动了几下,表情极其不自然的笑着回道“一点小伤,何足挂齿,贤弟不必费心了。” “武大哥,你可别和兄弟我客气。你说你这要是半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和盖吴将军解释啊。”杨忠矩一脸关切。 “……呵呵,兄弟真是不拘小节啊。”武龙的笑容愈发僵硬。 “那是,兄弟我啊,最是古道热肠了。”杨忠矩抬手拍了拍自己略微发酸的肩膀。 武龙内心:热肠你娘,彼汝娘之!汝母婢!我********** ……… 太平真君六年,公元445年六月二十五日。 此时的雍州,信阳城外的一座戒备森严的坞堡内。盖吴在当地本族人的支持下,正书房内绞尽脑计的计划怎么联系雍州各地势力。 盖吴:北地郡卢水胡人族长,北魏时期着名农民起义军首领。卢水胡人也是开创凉国的主要民族,从统治阶层跌落云端之后就没有放弃过反抗。 鲜卑人虽然统治雍州有好几年了,不过处理事情一直使用的都是粗暴直接的武力。除了自己的本族人,对待其他民族更是直接用刀子说话。平日里迫于鲜卑人兵锋锐利,敢怒不敢言。 直到幽州前线告急,皇帝从各地抽调地方军前往支援之后。雍州本来的三万多鲜卑军队,只剩下了一万多人。而皇帝对地方空虚导致控制力下降的现状,采取的方法就是封赏当地的高门大户。殊不知,当地的高门大户和各地义军私底下的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在魏国朝廷的封赏下,这些人只看出其中的虚弱,迫于无奈。导致如今雍州各地的野心家纷纷蠢蠢欲动,其中较为出众的就是羌人盖吴和汉人白广平。 盖吴此时显现出过人的领导者气质和能力,亲自前往白广平所在的桐高城。在经过一夜的交谈之后,成功折服白广平使其甘愿成为他的下属。经过两人的暗中联络下,又纠集了雍州各地大大小小的反叛势力十余股。 第23章 夺门建功 黄巢往事今重现,惜耳盛世不再见——幕易 公元445年6月28日早晨,雍州杏城。 雍州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暗潮涌动。在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之下,盖吴宛如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他原本计划着,一旦魏军在幽州一线遭遇惨败,便立即高举义旗,发动起义。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魏将奚斤大胜宋军,而且从各地抽调的守军也将会在年后回调。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原本满心期待的起义似乎就要这样悄然无息地夭折。人们纷纷猜测,盖吴或许会因为形势的变化而放弃行动。 然而,正当众人认为这场所谓的起义即将无果而终之时,盖吴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要在三日后于杏城起兵! 这个决定无疑震惊了周围的人,他们无法理解盖吴为何要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执意起事。但盖吴心中清楚,虽然目前局势对自己并不利,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相信,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一定能够逆境而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盖吴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起义事宜…… 三天之后,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盖吴站在雍州杏城之外,他身后是一片宽阔的草原,远处山峦起伏。他身着一袭黑色战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坚定而锐利。 在他面前,聚集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首领,他们骑马而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但无一例外都显得严肃而紧张。 盖吴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所谋之事,已然败露,如今形势严峻,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这些带头之人,绝不能退缩半步!” 他顿了顿,接着说:“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向前迈进一步,享受荣华富贵;要么退后一步,落得个九族皆灭的下场。难道非要等到鲜卑人将那锋利无比的刀子架在你们脖子上时,你们才会懂得悔恨吗?” 众部族首领听后,脸色愈发凝重,有的低头沉思,有的窃窃私语。盖吴见状,提高音量继续道:“此时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各城守备空虚,民心可用。只要我们抓住机会果断起兵,不出数日,这整片秦地都将归我们所有!待那时,我们对外向刘宋称臣献表,请求他们作为外援支持我们;对内向河东的薛永宗结盟,彼此互为依靠,如此一来,大事必成!” 说到这里,盖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挥动手中的马鞭,指向远方,大声喊道:“各族的勇士,我们一同开创属于我们的国度吧!” 手下诸位首领听了他这一番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说辞之后,都觉得所言极是,纷纷表示赞同并积极响应号召。紧接着,他们就在雍州杏城郊外的南乡举行了一场盛大而庄严的仪式——杀白马祭天,并当众宣誓起兵造反! 与此同时,他们还向全天下发布讨伐暴魏的檄文,号召各方英雄豪杰共同起来反抗暴政。一时之间,整个雍州地区风云变幻,局势紧张,四处弥漫着战火硝烟。 各地频繁传来告警信号,使得各州郡县的守军应接不暇,苦不堪言。尽管魏军拥有精良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但终究寡不敌众。更糟糕的是,起义军经常采用偷袭战术,让魏军防不胜防。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魏军渐渐陷入被动局面。 ……… 在这闷热无比的氛围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而此时此刻,位于杏城门口的魏军士卒们却如往常一样准时地推动着那扇厚重的城门。这里乃是雍州与秦州之间重要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商业城市。每一天清晨,城门口总是会汇聚着大批等待进城的商贩们,今日亦毫无例外地如此。 那位领头的门将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望向眼前那片黑压压的人群。门吏则懒散地坐在城门口的太师椅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嘴角还挂着油腻腻的痕迹。 他一边发号施令让属下前去维持秩序,一边与身旁的副手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今日又能从这些过往商客身上搜刮到多少好处。至于他们身上原本应该穿戴整齐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器,则被随意地丢在了脚边。 这种自上而下的不良风气,使得手下的士兵们也纷纷效仿,一个个衣衫不整、袒胸露腹,举止放荡不羁。 尽管如今的魏军相比过去已经有所收敛,但他们仍然假借检查违禁品之名,行勒索钱财、欺凌妇女之实。 杏城的城墙高耸达两丈有余,城外并没有护城河环绕。向外望去,不过三箭之地,除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便是如泼墨画卷一般连绵起伏的群山。而自山间至城墙脚下,则是一片开阔平坦之景,其间还分布着许多蜿蜒曲折、用于灌溉农田的水网。 在这样地形复杂、不利行军的道路条件下,魏军丝毫不担忧会遭到他人的突然袭击。只要城门能够及时关闭,城中的守卫军便足以坚守城池,直至附近兵营的援兵赶来增援。 武龙,你这杂种!你跟盖吴不是结拜兄弟吗?他竟然让你来这里白白送命? 人群之中,杨忠矩头戴草帽,将声音压得极低,一边倚靠着马车,一边怒气冲冲地朝着武龙破口大骂。在他身旁的马车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草席,而草席之下,则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锋利的长刀以及坚固的圆形盾牌。 历经长达十几日艰苦卓绝的长途跋涉后,他们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雍州。一路上风餐露宿、几经波折,但好在最后成功见到了盖吴本人。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盖吴对待自己这位结拜兄弟——武龙的态度异常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理睬。不过看在昔日情分的份上,还是勉强给了他一支小队供其调遣。 面对杨忠矩如此恶劣的态度,武龙心中自然也是愤愤不平:哼,老子当年与他结拜之时,他也不过就是个拦路抢劫的山贼罢了。拜托,你难不成还天真地认为老子跟他有血缘关系啊?” “那他怎么会派人去叫你呢?”杨忠矩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叫我的人是我三叔啊!要不是他传话给我,像我这样的绿林大盗又怎么可能知晓如此机密之事呢?”武龙无奈地摊开手解释道,“好啦,事已至此,再去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你难道还打算逃跑吗?等会儿就紧跟在我身后吧。只要咱们能成功闯出这道门,并坚守住一刻钟,就能保住性命!” 其实,武龙对于杨忠矩这一路上的表现相当满意。他完全不在意杨忠矩身上那种市井之气,甚至一心想要将其招致麾下,视为自己的亲信。 而关于之前结下的仇怨,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武龙倒也并未过多纠缠。 “一百一十几人啊!你猜猜看,这里面究竟有几个人会跟你一条心呢?”杨忠矩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之意。他心中暗自思忖: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将这个重要消息转手卖给鲜卑人才对! 面对杨忠矩的质疑,武龙连忙辩解道:“这些可都是我卢水胡的同族之人,你尽管放心好了,他们绝对可靠!” 杨忠矩并未被武龙的话所说服,他冷冷地回应道:“你看见了没有?那守城门的魏国士兵甚至连盔甲都未穿戴整齐,而且人数稀少得可怜。等会儿你只需径直冲向那位守门员将领,全力将其斩杀。若能成功,或许我们还真的能立此大功。”说到底,杨忠矩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活下去的可能,才绞尽脑汁想出这条计策来替武龙献计献策。 盖吴起义仓促,原计划尽毁。城中应为内应之数户,闻魏军大捷,遂与盖吴断联。无内应相助,仅凭门外百十号人,盖吴实无胜算。若今日得取杏城,他振臂高呼,往昔联络之众皆将拥之。然,若连杏城亦未能拿下…… 你们车上运的是什么?打开来看看。魏军士卒懒散地用手随意一指眼前的马车,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和轻蔑。 杨忠矩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去:军爷息怒啊!小的们运的都是些寻常货物,并无异样......说罢,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悄悄塞到那名魏军士卒手中,同时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武龙。 武龙心领神会,趁着魏军士卒分心接过铜钱的瞬间,动作敏捷如猿猴般猛地掀起盖在马车上的草席,眨眼间便将自己那柄锋利无比的宣花斧紧紧握在手中。 魏军士卒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直直向后倒去,猩红温热的鲜血溅得杨忠矩满脸都是! 然而面对如此血腥场面,杨忠矩却表现得出奇镇定。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从车厢内取出属于自己的兵器。 杀!!!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喊杀声骤然响起,震耳欲聋。原本平静的街道瞬间被混乱与杀伐所笼罩,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就此展开...... 原本秩序井然的人群瞬间如沸腾之水,周围客商与百姓纷纷四散逃窜。 武龙怒吼:“卢水胡的族人们,为重现先辈荣光,随我杀敌!” 武龙身先士卒,双眼赤红,冲向门将。一路遇人便杀,不分百姓还是魏兵。 杨忠矩和常生紧随其后,挥舞兵器。武龙冲至门前,使出一招力劈华山,身后杨忠矩二人则与门将护卫交锋。门将惊愕,一跃三丈高。未及取兵器,只得匆忙抓过身旁同样惊愕的奴仆抵挡。 挡下致命一击后,迅速后撤。门将深知今日城门若失,自己必死无疑。遂派人回城报信,即刻指挥在场魏军阻击。 在数名魏兵舍生忘死的阻拦下,门将终成功退回城内。 魏军军纪严明:主官战死,全军斩首;全军阵亡,主官斩首;伍长战死,全伍皆斩;伙长战死,全伙皆斩;屯长战死,全屯皆斩;队正战死,全队皆斩,依此类推。故而,魏军长官未退,麾下士卒不敢退。 “弩箭!放弩箭!速速发射!冲!将他们逐出城外!”城门将接过下属递来的兵器,沉着脸下令。 在门将的指挥下,夺城门的队伍刚进入城门洞就难以再前进半步。不得不说,魏军虽军纪涣散,但确实勇猛凶悍。即便被杀得猝不及防,也无一人逃跑。武龙率领众人奋力冲到城门洞内,然而,也仅此而已,之后便再难推进。 “一刻钟时间!!!务必守住,兄弟们!荣华富贵近在咫尺!!!”武龙呼喊众人列阵,拼死守住城门。城门楼上的魏军士卒仍在不断地涌向城下,武龙所组防线岌岌可危。 城门洞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仿佛形成了一片血海。而城外,进攻的盖吴主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扛着城墙上射来的密集箭雨,毫不畏惧地疯狂向前冲锋。 眼看着防线就要被攻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援军如同一股旋风般及时赶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幸运的是,他们最终还是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 然而,危险并未因援军的到来而消除。此刻,想要活命,就必须充当入城军队的先锋,冲在最前面。无论是后退到两侧,还是继续向后退缩,都只有死路一条。身后的士兵们紧紧逼迫着众人,让他们无法逃避,只能咬紧牙关,提起最后一丝勇气,迎着敌人的猛烈攻击奋力前行。 杀啊!!!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杀光这群魏狗!!” “儿郎们,进则生,退则死,冲啊!!” 无论敌我,皆声嘶力竭地呼出那口郁积已久的浊气,似乎如此,便可驱散内心的恐惧。 城门将仍在不断高呼:“顶住!给老子顶住!忠义郎将即刻便到,莫退,顶住!你们作甚?放开老子,尔等贪生畏死之徒。” 然而,在数量绝对占优的猎犬面前,再强壮的狮子也必须退让。于是,城门将的几个部下默契地架起他逃跑。 眼见长官撤退,底下的士卒也并非真的无惧生死,遂跟着逃跑起来。 第24章 融入义军 黄金砌骨地,权座万人堆——幕易 进城之后,武龙匪气不改,领着众人砸开了一家酒馆的大门。至于那些断手断脚的倒霉蛋,根本就没有人去关心。说到底,起义的目的就是为了搏一个富贵。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一个口号罢了。 进了门,留了两个人守住门口。众人在酒馆内搜索了起来,杨忠矩则是找了布用水煮了给众人包扎伤口。不一会儿,老板一家人还有几个厨子伙计就被带了出来。 老板一伙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 “娘的,饿死老子了,你们几个去收拾酒菜去!”武龙指着几个围着围裙的厨子说道,又派了两个人去盯着。 然后轻车熟路的用老板家人来勒索老板,勒索出的钱财武龙取了一半,剩下的众人平分。 留下颇有姿色的老板娘和老板两个女儿,把老板几人驱赶进了客舍的房间里………虽然失去了很多,不过总归活下来了。 城内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天,最终以魏军狼狈出逃而告终。因为军纪不严,入城的起义军到处烧杀抢掠。从一开始的,只杀鲜卑人,到杀胡人。最后,见人就杀,见人就抢。甚至还出现了,不同部队之间的火拼。 直到第二天,盖吴组建了军法队。在军法队的弹压下,才遏制住了城内的乱军。军队这才撤出杏城,留下一片狼藉。 原本繁华的杏城街道上,现在随处可见的尸首,房屋烧毁刺鼻的气味。 武龙一行人也接到了盖吴的命令,出了城进了城外的临时军营。 为了激励属下,鼓舞士气。盖吴对于夺城有功的人员,封赏非常的丰厚。对于违反军纪的队伍,惩罚却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秦王钧令(盖吴一开始自号天台王,后来称秦王,本书就统称秦王)宗族子武龙,勇猛夺城,忠心可鉴。为国朝初立,舍生忘死,敢于任事。王特赐连升六级,擢升为武威军郎将,受银符,赏百金,缎十匹,良马两匹,乐女两名。其余有功人员皆官职实升三级,赏十金,缎一匹。”盖吴于杏城自号秦王,置百官。武龙因为是宗族子(据说他认了盖吴的二叔做义父,也就是左相盖章,跑了关系送了礼,才升的官),又立下军功。这才从一个江洋大盗,一跃成为统军三千六百人的武威军郎将。颇有些沐猴而冠,不伦不类的意思。不过说实话,这个封赏真的丰厚。对于职位都是实升,而不是用什么爵位钱财打发众人。 目前为止,武威军只是一个空架子。 不过说到底,盖吴搭的这个草台班子。人才没有几个,每个部门的职责也没有明确。兵部的官员虽然控制了后勤,不过也很难控制下面的军队。 杨忠矩常生二人战前只是一个小卒,现在应该是要升队官的。不过,郎将下面三个营校尉九个旅帅,武龙没道理不给杨忠矩留一个位置。毕竟,他可没有什么人可以用。至于武威军军司马,也不是武龙可以决定的,杨忠矩也不奢求。 不要认为古代战争都是动辄数十万,那是把动员的民夫数量也算进去了。所以正面战场,如果上万就算得上是重要战役了。毕竟三军主帅,统帅的士卒也不过三万六千余人。 像这三千六百人的军队,如果想要正常行军,最低也要征召六七千人的民夫。因为士卒的甲胄,武器,各种物品加起来就有数十斤重。这要是背着行军,一遇到敌人,可能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骑兵征召的民夫就更多了,为了保障后勤,一个骑兵最低也要配五个民夫。这也就是为什么,古代战争如果被偷袭。哪怕偷袭的人数远低于对方,也会被打得溃不成军。有人说是因为士气,还有人说是因为人的从众心理。 其实这些因素都有,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士兵行军时的甲胄都没有穿戴整齐,原因就是是因为负重的体力问题。你砍有甲胄的敌人一刀,原本致命的一刀,现在可能是重伤。原本重伤的,现在可能是轻伤。可是,他要是砍到你一刀,你就受不了了。 而且军队里的厮杀招式,都是以进攻杀伤为主。大多数士兵因为没有甲胄心生畏惧,所以选择了防守对方的致命攻击。 这也就是为什么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武技,都是大开大合的。要么就是以伤换伤,要么就是以命换命。并且招式是怎么样最快的杀死敌人怎么来,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武龙领赏受职之后,满心欢喜的摆了个庆功宴。邀请了杨忠矩,常生以及夺门活下来的那三十多个卢水胡人。他举办这个庆功宴的目的,就是想打造属于自己的班底亲信。 “忠矩,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和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觉得哥这个人咋样?。”酒过三巡,武龙红着脸对杨忠矩说道。 “武大哥,你为人豪爽,还武艺高强。小弟对你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源源不绝。就像那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啊。”杨忠矩心里不屑一顾,却是满嘴跑火车。 “兄弟,你别整这些虚的。你给哥哥交个底,愿不愿意跟着哥哥一起干。”武龙瞪大了眼睛,期待的问道。 “愿为大人驱使,全凭大人安排。”杨忠矩端起酒杯,郑重的回答道。 “好,好,好!”武龙扶着他的手,连道三声好。 “不过…我兄弟是什么想法,武大人你还得单独去问问。”杨忠矩为难的说道。 “叫什么武大人,多生疏。叫武大哥多亲切啊,咱们好歹也是并肩战斗过的。阿生,你怎么样?”武龙搂着杨忠矩问道。 席面非常的丰盛,常生抱着酒坛一阵炫。只顾埋头吃喝,丝毫不理会周围别人说些什么。 “我大哥去哪,我就去哪。”常生头也不抬的回道。 “子同,少喝点酒,你身上这么多伤呢。唉,子同,昨日要不是你为我挡了那一刀……”杨忠矩关切的说道。 常生这才咽下食物抬起头笑着说“大哥,你放心吧,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再者说,我相信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是大哥你,你也会给我挡下来的,对吧?” “兄弟说得对,来,走一个。”杨忠矩的笑容有些许不自然。 我真的可以为他挡刀吗? “忠矩,你们兄弟先喝着,我去和那边的兄弟聊聊。一定要吃好喝好啊,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哈哈。”武龙和他碰了一杯笑道。 “好的好的,武大哥自去。您慢点您慢点…”杨忠矩手忙脚乱的去扶有些醉意的武龙。 武龙轻轻挣脱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表示自己没事的笑容。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往那群卢水胡人那边去了。不一会,就传来了一阵阵豪放的笑声。看来,勇猛豪爽的武龙很受这群卢水胡人欢迎啊。 “这厮根本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杨忠矩咽了一口酒。笑容有些讥讽,也有些不屑。 “大哥,这话怎么说?我看他对大哥很有诚意啊。”常生给他把酒倒满问道。 “他对兄弟你的轻视,就是对我的不尊重。”杨忠矩对此嗤之以鼻。 “那大哥,你为什么答应他?”常生放下手里的羊肉,一抹嘴问道。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咱们回去领了士卒好好操练。这些兵,才是我们兄弟在这个乱世的立身之本。”杨忠矩解开常生腹部有些松散的绷带,慢慢的给他重新绑好。 “大哥,你安排就好了。我除了有把子力气,其他的可是一窍不通。来,大哥,再走一个。”常生有些被杨忠矩的言语行为感动到,红着眼睛说。 两人饮尽杯中酒,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哥,你觉得盖吴能成事不?”常生压低声音问道。 杨忠矩只记得魏晋南北朝,可没听说过有盖吴这号人。 “呵呵,这里不是我们兄弟最终的归宿。盖吴如此迫不及待的称王,绝非明主。说的是南结刘宋,那你称王刘宋对你会放心吗?而且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跟白广平攻泗县,闻喜。”杨忠矩夹了一口肉故作玄虚的说道。 “这个命令有什么问题吗?”常生放下刚举起的酒杯好奇的问道。 “雍州归属哪个镇?”杨忠矩问道。 “长安镇。”常生回答道。 “长安镇将是谁?”杨忠矩继续发问。 “拓跋宏。”常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那如果你是长安镇将拓跋宏,你手下州县有人造反,你会如何?”杨忠矩反问道。 “那肯定是派兵来镇压讨伐啊。”常生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干嘛?是不是应该先对付拓跋宏的援军?而不是四处去抢夺地盘。你打下来又如何,守得住吗?再者,在拓跋宏眼中,我们不过是一群泥腿子,乌合之众。行军必定轻敌冒进,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果我们在魏军的必经之路布下埋伏,你说会如何?如果这点都看不到的话,我看他也蹦哒不了几天了。”杨忠矩分析道。 ……… 第25章 得职校尉 有此英雄志,何惧万年坟——幕易 盖吴在杏城振臂一呼,雍州军民纷纷举旗响应。不出五日,雍州全境尽归秦王所有。秦王整合麾下所有兵力,合计战兵十二万一千五百余。每三千六百为一军,建了三十多个郎将。不过真正可以直接掌握的,也不过七万余人。 并向刘宋称臣上表“自灵祚南迁,祸缠神土,二京失统,豹狼纵毒,苍元蹈犬噬之悲,旧都哀荼蓼之痛。吾等天朝遗民,今血溅以驱逆贼,捐躯为迎王师。盼天军殷切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刘宋封盖吴为北地郡公,雍州刺史。 次月,上将军白广平率领五支军队,总计两万多人,奉命向西攻打闻喜和泗县。而盖吴则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向东进发,并在途中大败前来增援的长安镇守副将拓跋纥。经过这一战,义军士气大振,声威远扬。雍州外围城镇的大批民众纷纷逃往长安南山以躲避战乱。 在并州,白广平得到了当地羌族和氐族人民的热烈拥戴。他接连攻占了数座城池,尽管经历了艰苦的战斗,但兵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实力大增的白广平信心满满,留下武威军驻守泗县,建威军驻守闻喜。接着,他将部队分成两路,迅速进攻开城和李闰堡。 原本应该庄重肃穆的武威军临时军营,现在却是每天都充满了声色犬马和饮酒作乐的声音。城中的豪绅们每天源源不断地向营地输送着酒肉和粮食,他们的财富和豪气让人瞠目结舌。 本来领了兵械,想要操练军士的杨忠矩见到武龙都不站出来说话。心里不禁打起鼓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而武龙呢,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往城里一缩,整日里只顾着饮酒作乐,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杨忠矩心里暗暗嘀咕:“这武龙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不怕自己被架空吗?” 武威军军司马并不服气武龙。在他看来,夺城首功根本配不上一个郎将的赏赐。武龙只不过是因为秦王千金买马骨的一个旗帜,用来彰显自己求贤若渴罢了。 军司马费东亭更是仗着自己和主帅白广平有些渊源,表面上对武龙毕恭毕敬,但背地里却是对他的命令嗤之以鼻,甚至故意拖延、敷衍了事。 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杨忠矩感到十分无奈。他既不想得罪武龙,又不想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他只能在两者之间小心翼翼地周旋着,尽量保持一种平衡。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杨忠矩常常感到心力交瘁,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连带着对武龙提拔上来的杨忠矩也是各种刁难,各种排挤。杨忠矩常生二人,在军中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麾下士卒因为粮饷军功问题,也大多心有怨怼。 此时杨忠矩授武威军中军校尉,常生是副尉。当时夺城的卢水胡人基本上都留下来了,武威军三个校尉九个旅帅。包括杨忠矩在内,其中八个都是那时候提拔的,现在也不知道现在有几个是听他招呼的。 留守泗县的第二天深夜子时,杨忠矩被武龙秘密传唤到城中他的宅邸内进行密谈。 武龙的宅邸奢华异常,杨忠矩暗自揣测武龙究竟是搭上了城中哪一户世家大族。入座后,两人表面上亲热地以兄弟相称,实际上却各怀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忠矩为了自身利益,向武龙进言道:“将军,当今乱世,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唯有手握强兵,将军方能在这大争之世谋得一席之地啊。”” “忠矩何出此言?我武威军难道不算是强军吗?”满脸胡须的武龙一脸严肃。 “此刀虽为利刃,惜不为将军所用,那要它又有何用?”杨忠矩意有所指,语气沉稳。 “这话怎么讲?你是说我掌握不了武威军?”武龙皱着眉,神色愈发肃穆。 “将军,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军中也是如此,一支军队里只应该存在一个声音。”杨忠矩说道。 武龙沉默不语,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杨玄(他自己改的名,忠矩以后是他的字)不知道武龙的想法,于是换了个话题:“将军,卑职斗胆问一句,依将军来看秦王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所不妥?” “王上雄才大略,今拥兵数十万,手握三州之地。我等所到之处,攻无不克,各地义军皆响应。外有宋国强援,内军民一心。如此,岂会有不妥之处?”武龙摩挲着掌中精致的铜质酒杯,面色沉静无波。 杨玄因摸不透武龙的心思,于是试探地说道:“秦王名号乃自封,刘宋并不认可,反而会因此失去信任。我等势如破竹不过是一时之象,如同镜花水月。麾下数十万军队,真正如将军这般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者,又有几何?” “哦?”武龙倚靠在桌案上低头扶额,把脸隐入了黑暗中。 杨玄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黑暗中的武龙,低头继续说道“宋国不过以我等为刀,消耗魏军实力。所谓各地义军,不过借秦王名号自行其事。如今秦王兵锋正盛,余者当然无不服从,要是……我等身为秦王僚属,虽人微言轻。不过也应该为君上分忧,未雨绸缪。至于某些挡着君上成就伟业,尸位素餐的家伙。卑职认为,他们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听了杨玄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语,武龙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所言极是,正合我意。费东亭那杂种,不过是个打铁的贱民。仗着和白大帅的那点关系,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泗县的府库被他一人独吞,真不怕撑死。昨日,不少兄弟到我这里哭诉,说他克扣粮草军需。这杂种,实在是欺人太甚。”武龙紧咬牙关,微微抬头,怒视着门口,破口大骂。 杨玄心中暗自思忖:你有何了不起,你有多清高,做强盗还如此自命不凡。 “尽快将他铲除,肃清军中的不同声音。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恐生变故。其次便是整肃军纪,早晚操练以提升军力。我等为君上之利刃,当以讨伐不臣。”杨玄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你说的对,就该这么办。”武龙话锋一转,为难的问道“不过,用什么理由杀他呢?这要是传到白大帅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白大帅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开城,另一路则直击李闰堡等地。若是依我所见,此番出击,必定会遭受魏军的猛烈反击,最终只能铩羽而归。”杨玄并未正面回应武龙的问题,反而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令武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家伙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这跟解决掉那几个混蛋有何关联?别再绕圈子了,痛痛快快地告诉我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干掉他们!”武龙终于按捺不住,急迫的问道。 “将军,您所担忧的不就是害怕上头怪罪下来吗?可眼下白大帅正忙于战事,根本无暇分心处理这边的事情。待到白大帅战败之时,将军您早已完全掌控住了武威军。难道白大帅还会为了区区几个已死之人,去怪罪将军您吗?”杨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哦?是这个意思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白大帅一定会输?要是赢了,我们可得死无葬身之地啊。”武龙犹豫的说道。 “白大帅此行必败无疑。”杨玄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开城、李闰堡属于是并州重城。城池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城中守军不在少数(前面几个陷落的城池败军,大部分撤到了这两个城里。)而白广平所率领的军队大多都是未经训练,没经过阵仗的农民军。秦军将领指挥攻城靠的无非也就是人海战术,内应夺门。 对于这种毫无新意的攻城方式,守军只要有所防备,就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杨玄的一阵分析,然后一句“就算将军不动手,难道费东亭就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将军的命令吗?一山不容二虎啊将军!” 这句话最终坚定了武龙的杀心“如何行事,可有什么计划?” “五日后军中例行军议,席间速杀此獠。将军事毕,只需用他们的脑袋传示全军。就说此獠连同卫章听闻白大帅兵败,想叛上作乱被将军所杀。然后迅速肃清军中乱党,掌握全军。到时候军中谁还敢对将军的军令阳奉阴违?”杨玄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好随便绉了个理由。 “借口太过敷衍,恐诸军不服。”武龙把脸从黑暗中探出来,有些担忧。 “将军也知道费东亭几人素来嚣张跋扈,对麾下士卒多有刁难。除了几人的心腹亲军,军中的兄弟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他卖命的。再者说位置空出来了,兄弟们都有好处,谁会管他的死活?”杨玄给武龙打气道。 “干了,就按你说的办!除了卫章,把贾巨也一起弄了。”武龙一拍大腿,恶狠狠的说道“贾巨那边我有安排。忠矩,你就负责拱卫中军。我的身家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杨玄又一次对武龙有了新的认识:卫章倒是好说,是费东亭的心腹。没想到贾巨一个骑墙派,也在武龙的必杀名单之中。两个旅帅一个校尉说杀就杀,你说你没准备谁信啊。还身家性命交给我,你敢全给,我就敢全收。我就不信我手底下你提拔的那几个军官,我叫他们砍你他们会听我的。 杨玄一脸严肃,拍着胸脯表忠心“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卑职在,无人能伤将军一根汗毛。” ……… 第26章 为利献策 彩墨半染天边水,无人暗处雁孤鸣——幕易 张龙(一个书友的同学,要求惨一点),一个以文人自居,可是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磕巴汉子,现任武威军旅帅。 长相嘛,还算周正,最起码五官都长在了该长的位置上不是?乍一看可能有些不雅观,甚至有些丑陋。不过呢,你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的确是丑的让人不忍直视。特别是蜡黄的左脸上,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瘊子。让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生厌恶。 咳咳,男人嘛,长的丑有什么打紧的。虽然才年方十七,不过这长相忒着急了些,说他四十算是抬举他了。 五尺高的身材,粗壮的四肢,手边常年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不过说实话,这小子一手刀法属实是没的说。底下的军士虽大多对他的为人所不齿(非常贪财,经常找借口向手下索取钱财),不过对他的本事却是非常服气。 按照张龙自己的说法,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祖上名人还不少,只不过到了他这一代没落了而已。虽然长相不雅观,不过第五都的贾巨却是非常欣赏他。因为张龙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善于谋划。对待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击本质。 此时的张龙正和前军的军官一起在都尉贾巨的营帐内进行日常军议。 贾巨懒散的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听着手下军官汇报着军中发现的问题。两个心腹副校就在旁边窃窃私语,一点也不把军议当回事。其余两个旅帅手下的队官,正因为军帐外几个军妓的归属和粮草分配问题互相问候家人。张龙倒是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姿态作着壁上观。 听着军官们不堪入耳的互相辱骂愈演愈烈,还想要上演全武行。贾巨皱皱眉有些不悦的敲了敲桌案,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身边的卫兵立刻上前大声呵斥“肃静!!” 看着那几个军官依旧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贾巨不耐烦的呵斥了几句。下令粮草平均分配,军帐外的几个军妓则是全给杀了。 “为了几个女人就在这里犹如泼妇一般骂街,你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张龙留下,你们这群丘八都给我滚出去。”贾巨破口大骂道。 几个军官悻悻然的拱手退下,张龙则是收起笑容,身体站的笔直。 贾巨又挥退了几个卫兵,这才开口“元才,你知道我留你下来有什么事吗?” 张龙想了想,手指往上指了指说道“都帅可是为了上面的事烦心?” “不错,元才聪慧。就是为了武郎将和费司马不合的事情。武郎将躲到城里,对军中的事一概不理。费司马这两天不止一次的暗示我,希望我以他马首是瞻。还说什么,现在不过去到时候再过去可就晚了。你来说说,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武威军要换将了?”贾巨非常惆怅。 “左右也不过就是威逼利诱罢了,姓费的也就会这两下子了。”张龙有些不屑。 “你的意思是,向武郎将那边靠拢?”贾巨犹疑道。 “都帅,站哪一边都行,站中间绝对不行。而且要站就要尽快,不然最后谁笑到了最后,您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张龙收起折扇,在手里拍打着。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我又实在是下不定这个决心。你来分析分析,这两位谁赢的面大。”贾巨扯开衣领,似乎是有些燥热。 张龙低头拱手道“将贰不和,早晚都会火拼。您本来就是武郎将的老兄弟,一同升上来的。就算到了姓费的那边,他就能拿您当心腹不成?恰恰相反,您现在的游移不定,还可能会让武郎将对您心生猜忌。” 见到贾巨还是犹豫不决,张龙又说道“再者说,营中的军官大部分都是武郎将提拔起来的。就算您靠过去,也不是肯定赢。都帅。校尉要早做决断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贾巨沉吟半晌,冒出一句“嗯,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再想想,你先去吧。” “…是,卑职告退。”张龙缓缓退出了营帐。 等到走远,张龙低头吐了一口浓痰。咬着牙骂道“呸,废物,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犹豫。好像前军你能掌握似的,凭什么,就凭你那两个草包兄弟?你想死,自己去死,别他娘的拉上我。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到了下面你可别怪我。” ……… 武威三营九旅,每营一千二百战兵,一千二辅兵。 军议前一天,武龙早早的来到了中军营盘杨玄的区域内。此时的杨玄常生和一个心腹旅帅杨诚正在商量着明天军议行动的细节。却接到了武龙的一个名单:军帐事毕的必杀名单。 一次清理三个旅,相当于换了一小半的血,杨玄心里有些没底。不过事已至此,也不是杨玄可以决定的了。杨玄看着名单上的二十多个名字,没想到费东亭这么短时间就能拉拢到这么多人。 …… 次日一大早,武威军高大的中军营帐外,各旅的旅帅跟随着自己的校尉早早的就等在了外面。 军帐周围都是武龙安排的军士,领头的是武龙的亲卫头领华风。 费东亭卡着军议的时辰,领着卫章这个狗腿子施施然的来到了现场。在场的军官们纷纷拱手见礼,费东亭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表示看见了。 “老杨,来这么早啊。前几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兄弟不知道那批粮草是你们中军的。他回去我已经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你别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哟,来参加军议还披甲呢。老杨,你还真是严以律己呢。”费东亭身后的卫章阴阳怪气的说道。 还不待杨玄开口,费东亭就一脸不屑的鄙夷道“哼!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说完费东亭迈开腿就往里走,仿佛他就是武威军主将一般。卫章阴笑着紧随其后。门口的华风要求几人卸下兵器,还挨了费东亭一耳光。华风瞪着费东亭咬着牙,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看着费东亭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华风突然笑了出来,退到了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玄看了看其余在场的军官,观察他们的神色。见到大部分人都是脸色阴沉的都快滴水的样子,杨玄暗自点了点头。看来武龙没吹牛逼,他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除了费东亭和他的狗腿子卫章,其余的军官都在门口卸下了自己的兵器。各旅的副手则是领着亲卫静静的站在了外面。谁也没有在意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不只是杨玄本人披甲了,杨玄的中军营亲卫全都披甲了。 杨玄走在最后面,进去之后就守在帐门边。 “嗯?本将让你们进来了吗?滚出去!”武龙抬起头先声夺人道。 趁着几人没有反应过来,武龙又厉声呵斥道“费东亭!卫章!中军大帐议事,尔等身怀利器,是何居心?莫非尔等要行刺本将不成?来人!把他们给本将拿下。” 看到武龙身边数名披甲执锐的武士冲他过来,身后的军帐外也传来喊杀声。费东亭此时才明白过来抽出武器吼道“杀出去!!武大脑袋这是鸿门宴!!” 卫章也手忙脚乱的抽出武器护着费东亭想往外逃,迎面却挨了杨玄一刀“卫大哥,您来参加军议都不披甲的吗?” 名单上的军官很快就都被控制了起来,武龙对他们的破口大骂,喊冤辩解毫不理会。命令砍下他们的头颅,迅速任命新的将领。 中军大帐外,武龙安排的刀斧手也在绞杀那些军官的亲卫。 刀剑劈砍在躯干上的声音让人陷入癫狂。常生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手从手肘位置齐根断开,却面目狰狞的,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的砍杀着。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着,顶着一脸血往前杀去。 贾巨的亲卫没想到,自己并没有参与厮杀,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常生摘下兜鍪,用衣袖抹去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照耀着红色土地的金色太阳,耀的他睁不开眼来。 杨玄提着费东亭卫章的脑袋,领着中军两个队的军士。和闻讯赶来的前军由卫章心腹仓促集结的两个队对峙着。 “武将军军令!费东亭!卫章!贾巨!李丰!结党营私,犯上作乱!被就地正法,首级在此!前军将士放下武器速速归营,等待将军下一步军令!如有违令,格杀勿论!”杨玄把几人的头颅悬挂在竹竿上示众,并且大声宣布既定事实。 看到顶头上司的人头,贾巨留守的心腹迅速聒噪起来,试图鼓动军士给卫章报仇。可惜,贾巨风评太差,底下人没几个想给他报仇的。反而被几个武龙提拔起来的军官,带人从背后摁倒在地上绑了起来。 被绑住的数人剧烈反抗,破口大骂。杨玄冲身后一招手,常生立刻领着亲卫上前挨个砍下了他们的首级。 “前军士卒迅速归营!等待将军下一步将令!放下武器!!” 第27章 赶尽杀绝 晨光霾海缚云山,疾风快雨催英魂——幕易 “起风了啊”杨玄抚摸着腰间的佩刀深吸了一口气,迎着灿烂的阳光喃喃自语道。 身后的亲随杨诚把沾满鲜血的刀随意的插回刀鞘,扯下头巾檫拭着手上有些粘稠的血渍。好奇的凑到杨玄面前问道“老大,你说啥?” “什么老大,叫校尉大人。你看你这匪气十足的样子,像什么话。”杨玄皱着眉,嫌弃的推开身前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好的老大!咱们事情都办完了,怎么看您还是不开心啊。”杨诚十分不解。 杨玄对杨诚这个讲义气的匪二代又爱又恨,对他没好气的说道“谁说我不开心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开心了。” “嘁,开心你还摆出一副死鱼脸。你坟头烧树叶——糊弄鬼呢。”杨诚低声嘟囔道。 杨玄踹了杨诚一脚,不再理会这小子的胡言乱语。细细扶正兜鍪,朗声喊道“子同!子同!” “大哥!什么事?”听到杨玄的呼唤,常生点了几个手下清理尸体,一路小跑到杨玄面前。 杨玄看着常生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中军营里面,还有不少该死的人,名单在这里。子同,你去处理一下。” 常生点点头“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去。老黑,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 闷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太阳把头埋进乌云,它兴许也想睡个午觉吧。当大雨降临在泗县城头的时候时候,一胖一瘦两个乌衣皂靴的巡街衙差狼狈的蹲在塌了半边的府衙门廊下。 百无聊赖的对着府门牌匾上悬挂的,一排干瘪的头颅议论起来。 “你说这义军到了咱们泗县,说是杀鲜卑人,解放咱们这些被奴役的汉民大众。可咱们张县令也是汉人啊,官声也不错。怎么还是一股脑的,全给杀了。”胖衙差看着其中一颗须发花白,面无表情的头颅很是不解“脑袋就这么挂府衙门口,忒他娘的野蛮了。” 瘦衙差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鬼天气不会有人来之后才说道“你懂个啥,这义军不也和鲜卑人一样是胡族?怎么,他来了你家该交的税少交了?人家喊喊口号而已,你别听风就是雨。” 胖衙差揉揉自己有些发木的大腿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的王者之师,那都是戏文里才会出现的。” “哎?你想不想知道,张县令一家是怎么被杀的。”瘦衙差用肩膀撞了一下胖衙差。 “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想说你就和兄弟说说。”胖衙差蹲不住,索性就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 “那天义军进城的时候,我们随着王屯长护着县令,一路被撵到了府衙。守了不到一刻钟,府衙就被破了。我们都成了阶下囚,府门口跪了一溜。只差一点,你就只能在那边堆着的那一堆脑袋里见到我了。”瘦衙差指着墙根底下的一堆头颅接着说道“你说上面坐着的是谁重要吗?左右不过是吃人,只不过吃的多吃的少罢了。” “所以说,县令怎么被杀的啊?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胖衙差问道。 瘦衙差又确定了左右无人,才回答道“被一个白面将军下令杀的,全都就地砍了头。我们几个被抓出去搬运尸体,侥幸逃过了一劫。至于在现场的,没有留一个活口。我看他们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被灭的口,不然怎么连女人都杀。” 两人一顿感慨,此时雨势渐小,胖衙差正准备继续闲聊。 瘦衙差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胖衙差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是西校场那边传过来的,那群丘八好像打起来了。” 瘦衙差急忙起身“走走走,到别处巡去。” ……… 费东亭的家眷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消息,等武龙杨玄赶到费东亭在城内的居所时。里面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 “禀将军!他们一共有二十七名护卫。护着费贼的家眷从北门出城,走官道往东北方向去了。钟兄弟就在他们的队伍里,路上会留有标记。”一个身着普通衣衫的黑面男子向武龙汇报道。这人口中的钟兄弟,一看就是武龙埋的钉子。 “妈的,他们带着女人跑不快的。追!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给他一匹马!”武龙命令道“带路!” 武龙带过来的有自己的亲兵二十一人,第二都杨玄带领的一百二十人。其中有马的,总共有四十二人。武龙一马当先,杨玄等人紧随其后,在那黑面男子的带领下风风火火的出了城。 武龙和他的亲卫用的都是好马,除了杨玄和杨诚能跟上之外,其余人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经过差不多两刻钟的追赶,快出泗县县境的时候,武龙终于看到了前面费家马车的身影。 “兄弟们!跟我上!”武龙大喜过望,拔刀下令全速冲过去。 听到武龙的命令,杨玄默默放慢了马速。杨玄现在大腿内侧火辣辣的,连续两刻钟的颠簸,马都有点吐白沫了,更何况是人。他可不觉得自己现在冲上去会有什么好下场。 费家的护卫见到追兵将至,阵脚立刻就乱了。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策马转头就跑,有三个人立刻跟了上去。其余人在一个彪形大汉的指挥下,分成了两部分。十来人抽出武器,迎着武龙反冲了过来。那个彪形大汉则是领着剩下几人丢了其余的辎重,只护着一辆马车,疯狂逃窜。 “华风!放箭!”武龙刀指前方,一声虎吼。 嗖嗖嗖,华风和亲卫队的两个人取了弓箭往左边绕了个圈子,对冲过来的费家护卫队放箭。 姿势很帅,可惜,箭的准头就不太理想了。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射中了马眼,随着马一头栽在地上滚了几圈,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不到十个呼吸,两伙人就撞在了一起。武龙手里的刀上下翻飞,带起一蓬蓬血雾。杨玄躲在后面呼喝着赶到的本营士卒,让他们五人一队进行冲锋。 “武大脑袋,你敢杀费司马,白大帅不会放过你的!啊!” “贼将受死!” “兄弟们!尽忠的时候到了!杀了他为费司马报仇!” 剩余几人突然的以命相搏,让武龙一时间手忙脚乱。幸好华风及时解围,不然武龙没准就得阴沟里翻船了。 “嗬~忒~娘的,晦气东西。”武龙吐了口浓痰,有些后怕的骂道。 虽然敌我数量悬殊,费家护卫还是悍不畏死的死死拖住追兵,没有一个人逃跑。 听着这些人临死前的哀嚎,武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冲着华风喊道“小风,那姓费的不是打了你一耳光?他的女眷就归你了。” 华风拱手致谢“谢将军赏赐!” 也许人真的有命数,明明逃出去老远的马车不知怎么的就翻了车。剩余的八名费家护卫下马举着圆盾将马车牢牢护住。 武龙等人也下马举盾,将他们团团围住。 武龙舍不得拿自己的亲卫去冲锋陷阵,就拿中军营的士卒当炮灰。杨玄也是毫不在意,反正只要带来的几个军官活着就行。一群没怎么训练过,和自己也没有什么感情的士卒,死就死了。 听到厮杀声,翻倒的马车内传来微弱的,有些慌乱的呼喊声“吴双…吴双何在…” 那个彪形大汉听到呼喊声,一脸肃杀的大声应道“夫人,卑职在此。” 吴双退到马车帘布前立刀,单膝下跪。剩下的护卫立刻合上了吴双离开后的缺口。吴双取了一把匕首递进帘子里面“夫人,请您殉节,莫让司马大人蒙羞。” 马车里传来一阵幽幽的叹息声“唉~我知道了。” 此时,武龙埋的暗桩突然暴起,连杀两名毫无防备的护卫。 吴双见到这种情况,立马抓起刀回到了队伍中继续厮杀。在他的手中,没人可以撑到第二招。他冲到那暗桩面前,长刀快速的一戳一挑。那暗桩被带出一条血线,人径直往后飞出去两米多远。 见到这一幕的杨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由衷感叹这个雄壮汉子的忠义和勇武。 战斗十分惨烈,仅仅只剩下三人的护卫队。竟然把人数数倍于己的第二都士卒,杀的胆寒,迟迟不敢上前。 武龙见状,拔刀欺身上前逼着众士卒向前“进者生!退者死!杀贼首者,赏五十金,升一级!全给我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众人在重赏的驱使下一拥而上,纵使吴双武力非凡,也无力回天。不一会,围上去的人群中便举起了吴双死不瞑目的头颅。 没有不甘的嘶吼,没有因为死亡的恐惧而咆哮,吴双就这么沉默的死去。至死,他也不曾说一句话。 …… 杨玄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冲那个幸运儿伸出手“娘的!我不抢你的功劳,把头给我!” 杨玄骂骂咧咧的把吴双的头颅放回了他残缺的身体旁边,费力的给他拼凑着。希望这个忠义汉子,可以完整的下葬。 在一堆肢体中找来找去,也没有给他拼完整。 …… 费东亭的老婆女儿,并没有自杀。吴双给的那把匕首,被她远远的丢在了一旁…自己则是埋着头,女儿也不顾,蜷缩在马车的角落瑟瑟发抖…… 华风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的心理,把手指向了费东亭的老婆。 他一脸狞笑的抓住费东亭老婆的头发,在她凄厉的哭喊声中一路拖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费东亭等人的妻妾,财物,武龙分了一部分给在场的众人,大部分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费东亭的女儿,被武龙分给了杨玄,还分给了他不少钱财。 回去的路上,看着趴在自己前面的,不省人事的妙龄少女。摸着她柔软的腰肢,杨玄心里已经想好了她的去处。 第28章 独领一营 薄情寡义得利禄, 忠义缄语埋尘土。——幕易 回城的路上,领了赏赐的士卒无不是欢欣鼓舞,喜笑颜开。 唯独杨玄一脸严肃,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自己手下劫掠乡里的行为,充耳不闻。有时候他甚至拿这个来激励手下,用来鼓舞士气。本身就是一群朝不保夕的乱臣贼子,难不成还要和他们讲什么国家大义么。只要他们还听自己的话,杀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每天都会死这么多人,多死这么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早死早投胎嘛,没准下辈子就不用受这个苦了。 杨玄手底下的士卒,对他这个赏罚分明的上司还是挺拥护的。毕竟,现在不克扣粮饷,还护犊子的上司可不多见。 “都帅,软不软啊,能给我摸摸吗?哈哈哈哈”前军营的队副赵星冲着杨玄挤眉弄眼,盯着费莼的臀部一脸猥琐的调笑道。 杨玄不以为忤,反而冲这个缺了一颗门牙的汉子咧开嘴笑道“可以啊,反正还没送给常副尉,给你摸一摸也不打紧。摸一摸是不是不过瘾,不然我让你先爽一爽?” “咳咳,您说笑了。小崽子们,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行军要严肃,别特么嘻嘻哈哈的。”赵星干咳两声,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 对于那几个被骂士卒的奚笑,赵星权当听不见,自顾自的往前去自己兄长赵辉去了。 在军营里,只要不犯错,谁都不怕杨玄会冲自己发脾气。可是常生就不一样了,营里就没有人见到他不犯怵的。对于费东亭这个女儿,杨玄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不关心这个,反正回去就塞给常生。 常生在营里分管的是军法,手里的军法队有二十人,只听杨玄的调遣。因为平常不苟言笑,总皱眉,还被人取了个外号“肠子痛”。 另一个副尉名叫刘聪,是和杨玄一起夺杏城时一同提拔上来的。刘聪分管后勤,手底下有一百多辅兵。 第二天中午,武龙把军中队以上的军官,全部召集到中军营校场开会。武龙扯着嗓子,在主座上咆哮着,底下的人则是非常配合的低头接受训斥。杨玄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水,还要做出一副细心聆听的模样。心里则是想着,自己以前给员工开会他们是不是也在心里骂娘啊。 会议的中心思想就是,以后武威军就姓武了。以后听武龙招呼的,有钱有女人,不听招呼的就特么伸出头吃刀子。 武龙话讲完,猛地站起身,饶有气势的环视众人。看见他起身,坐在第一排左边第三位的杨玄,第一个单膝下跪带头喊道“唯武将军马首是瞻!武威军威武!” “唯武将军马首是瞻!!!武威军威武!!!” 看着底下军官乌泱泱的跪下去,主座的武龙对此显得非常满意。且内心一度认为:也许只要我手里的刀子够快,那个位置也不是他一个人才能坐的吧。想到这里,武龙身体好似还爽的打了一个哆嗦。 接着还宣布了一系列命令: 白广平下令成立征西军,武龙任征西将军,迅速完成兵员建制,到徐阳集结。 即日起,成立武威,扶威,兵威三军,隶属征西军,杨玄任扶威军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甲两百副,刀一千八百把,枪一千八百把,圆盾方盾若干。 宋平任兵威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 华风任武威郎将,兵额三千六百,自行募兵…… ……… 军议结束,武龙留下了五个人,分别是华风,杨玄,宋平,张龙,张锋。(张龙小子为了取悦武龙,还把名字改成了张隆)。 杨玄知道华风和张锋是武龙最信任的人,属于是武龙的铁杆嫡系。 至于这个张龙?武龙竟然让他取代了华风,成了他的亲兵校尉。 也不知道武龙这个缺心眼咋想的,会提拔这个丑东西,见着不膈应嘛。 在杨玄还在心里吐槽这些的时候,武龙却对他说“忠矩,你这眼光真是太独到了,白帅还真的吃了败仗。我清晨接到的命令,叫我就地征粮抓丁,五日内,在下月初八酉时之前到达徐阳城。我想让你们在这边募兵征粮,我先带人到徐阳去接手徐阳的武库,然后死守徐阳。” 杨玄内心早就汹涌澎湃,激动的不行。嘴里说道“武大哥,如此甚好啊!早日接管了徐阳这个大城的武库,等我们拉起人马到了就能武装起来。” 一旁的张龙却打断了杨玄的讲话“将军不可,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武库既然是留给将军的,就不必急着去拿。原地募兵,稍加训练一同前往,岂不是更为稳妥。” 杨玄虽然不喜他打断自己的发言,而且觉得此人坏了自己的事。不过却还是跟着众人一起阿谀道“元才说的有道理,将军要多多考虑,毕竟将军可是我们征西军的灵魂啊。征西军少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将军您啊。” 杨玄看着张龙那张令人作呕的丑脸,真想给他一脚。 “白帅在开城吃了败仗,一路退到了芬州城苦守。他还得等我们去支援呢,我可不信他在这种时候还敢对我出手。建威军也和我们一样立军了,他们被派到徐阳旁边的开武城。”武龙一脸自信“对了,忠矩,张锋到扶威营任司马。你们各领两个旅,以旅为骨干,给我尽快把队伍拉起来。我希望五天以后,我在徐阳能看到你们带来的雄兵。” “谨遵将军将令!”五人再次单膝下跪拱手称是。 “去吧!记住了,千万别让我失望!”武龙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张龙。 吃了如此败仗,匆忙膨胀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这种军队拉到徐阳开武城一线除了看着唬人,能有什么作用。 武龙去徐阳的危险性,杨玄心知肚明却不说。最好武龙这一去啊,白广平就把他剁了。扶威营军郎将,多好的职位啊,拉起的队伍不就是自己富贵的资本吗?为什么要给武龙卖命呢?他又不是我爹。 杨玄又想到了张锋,对这个武龙安插过来监督自己的军司马,心里也有了别的想法。 …… 张锋管着后勤,领到的兵器甲胄,以及粮饷,都被他统一收到了武威营的武库。 经过扶威营的内部会议,杨玄迅速提拔了一大批和自己亲近的军官。在人事权方面,杨玄不能容忍有人和自己唱反调。 为首的三个校尉,分别是前军校尉常生,中军校尉杨诚,后军校尉宗声。对于杨诚这个中军校尉,军队中反对的声音颇高。因为他的资历不够,原来的老兄弟多有不服。 九个旅帅自己任命了六个,虞侯队正屯长二十余名。为了掌握全军,把自己的亲兵队直接洒了出去。至于任人唯亲?为了完全掌握军队,杨玄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然后原武威军留守的队伍就对城内富户进行掠夺,对百姓进行强制性征丁。期间不知多少户人家家破人亡,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杨玄就把扶威营扩充到了四千多人。他把比较有战斗力的士卒,大部分都划分给了常生和杨诚两兄弟。在兵器甲胄方面,也多有偏心。 张锋对于杨玄的调遣也是万般配合,绝不拖泥带水。这段时间,杨玄做的主要就是往死里武装自己的嫡系。然后就是组建自己的亲卫队,自己的绝对心腹。 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军报,杨玄长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处理了一会。直处理得自己头疼,于是就带着一众亲兵想去找常生喝喝酒聊聊天。 “去把清和明带过来,还有酒,多整点菜食带着。”杨玄冲自己新的亲兵队长杨波说道。 “是,将军!”这杨波是杨诚的亲弟弟,是和杨诚一起投军的。杨诚性子比较豪放,杨波就比较阴沉内敛。 在几次战斗中,两人向杨玄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忠诚和勇气,理所当然的受到了杨玄的重用和信任。杨诚在外领兵,杨波领着杨玄的亲卫队。 常生这小子自从叫他去练兵,每天就只有军报传来,一点问候都没有。杨玄只当他是忙的没时间,想着带点酒过来找他聊聊天。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想谈一谈张锋的事情,杨玄是真的不太想去徐阳。 前军营的军官都是熟面孔,杨玄一路热络打着招呼,往常生居住的大帐走去。 看着常生军帐外的亲卫队,杨玄很好奇,平常这个点常生不是应该在校场练兵嘛。明天就是出发去徐阳的日子了,怎么到现在还在军帐里。不过也好,省的再让人去请他了。 常生帐外的亲兵队长见到杨玄,立刻迎了上来匍匐在他的面前欲言又止“将军……” 杨玄笑道“怎么了,疯子,两天不见这么生疏啊。起来起来,阿生在里面吧。” 杨玄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宋伦起身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默默跟在杨玄身后。 第29章 惩罚常生 浅沽红尘一壶酒,孤灯半盏诉相思——幕易 杨玄轻轻地掀起帘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大声喊道:“阿生!哥哥我来看你了!”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要穿透整个营帐。 帐内,常生正怀抱着杨玄送给他的那个女子,尽情享受着美酒和欢乐。杨玄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戏谑之意,调侃着回应道:“哟呵,阿生你还真有兴致啊。怎么回事?难道说你已经把士兵训练得很出色了?” 实际上,这几日以来,常生几乎将所有非必要亲自处理的事务统统丢给了自己的副手去负责。他一心一意地陪伴着费莼,想尽办法取悦她,只为取得她的欢心。对于其他事情,他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的他,心中只有费莼一个人,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听到杨玄的声音,常生心头一震,急忙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回应道:“哎呀,大哥您来了!嘿嘿,那帮小崽子啊,都还差得远呢!”说罢,他一边笑着,一边迎上前去。 常生毕恭毕敬地将杨玄请到了主座上坐下,然后亲自为其斟满一杯热茶。杨玄则用手指着那个女人,开玩笑地对常生说:“咋样,哥哥可没有骗你吧?之前就跟你说过要送你一个水灵的小娘子,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嘛!瞧瞧这模样儿,多标志,也难怪你大白天的就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 常生听后,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转过头,深深地凝视了那个女人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接着,他回过头来,对杨玄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厚爱,小弟甚是喜欢。”” 杨玄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地朝着门外的杨波挥了挥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放纵。他轻声吩咐说道:“快些把那女人和美酒佳肴都给我带进来!今日我要好好畅饮一番!”声音中充满了豪气与不羁。 军中有明文规定,未经许可不得私自饮酒,但这条规矩只是用来约束那些普通士兵罢了。对于杨玄这样身居高位之人来说,根本无需理会所谓的军纪军规。在他眼中,只要能让自己快活舒适,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这段时间以来,杨玄率领军队一路向东跟着武龙征战杀伐,攻城掠地。不仅收获了巨额财富,更俘虏了众多美女佳人。 清与明乃是他强娶之女中最受宠者,余者皆被弃于妓营。亲卫置酒菜妥后,杨波以目询杨玄是否留于帐内。得杨玄示意,杨波拱手行礼,而后亦退至帐外。 “呵呵,来,兄长,小弟先敬大哥一杯。”常生落座后,先抬手向杨玄说道。 杨玄留意到,此女自他入帐以来,一直端坐冷面,缄口无言。适才席面撤换之时,亦是纹丝未动。 于是杨玄用手指着她,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口说道:“阿生啊,你到底给她起了个啥名儿?瞧她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个闷葫芦嘛!跟这样的女人办事,岂不是无聊透顶?要不你瞧瞧哥哥我身旁的这两个如何?看上哪个我和你换。”说完,他还特意拍了拍身旁两人的肩膀。 而被称为清和明的两个女子此时正乖巧地坐在杨玄身旁,始终低垂着脑袋,半句话都不敢多言。 这段话中的言语极具侮辱性质,将那个女子视同于猫狗一般微不足道的存在,仿佛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那个女人听完这些话后,双眼如利剑般猛然刺向杨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两下,但终究还是强忍住了,并未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她的肩头却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着,似乎正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大哥,她叫费莼……”常生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杨玄伸出手给打断了。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费莼,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一定特别恨我吧。” 听到杨玄的这句话,费莼心中猛地一震,她抬起头看向对方,却发现杨玄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在这样的注视下,费莼不由得有些心虚,她连忙垂下眼帘,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妾身不敢。” 费莼的嗓音十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动听,又带着一丝独特的软糯和绵软,令人闻之不禁心生怜爱,甚至连骨头都有些发痒。 杨玄面沉似水地注视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常生,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快之意。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哦?是不敢,不是不恨。也对,毕竟你父亲命丧于我们手中,你又岂能不心怀愤恨呢?不过所幸你那可怜的母亲尚且在世,我倒是可以大发善心,成全你们母女团聚。”说罢,杨玄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原来,自从费莼的母亲被华风带回后,次日便惨遭其毒手,被无情地丢进了妓院之中。从此以后,在那里成了一个任人践踏、受尽凌辱的玩物,只要付出些许钱财,任何人皆可和她共度良宵。 此刻的费莼不敢与杨玄对视,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常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些许慰藉和勇气。 “哈哈哈,大哥,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好好喝酒了。大哥,你还记得在上谷城时,和我争吵的小六吗?”常生转移话题道。 杨玄无心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过多纠缠,便顺坡下驴道:“自然记得,那小子阴险狠毒。当时为了保命,他亲手杀了公孙主事。阿生,你为何突然提及他?” “大哥,你定然想不到,他如今也在我军之中。在建威营,任前军营左虞侯。”常生谈起此事,又恢复本性,嘴碎起来。杨玄听他滔滔不绝,最后又提及武龙对杨玄的器重。因武龙将扶威营交与杨玄,足见杨玄在武龙心中的分量。杨玄对此说法不置可否。 男人酒后的交谈,往往离不开女人,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杨玄怀中的清,半身衣物已被拉至腰间。“清儿,来,为老爷我吹奏一曲,提提精神。”说罢,杨玄提起罩袍,清心领神会的俯下身。杨玄脸上流露出愉悦的神情,嘴中畅快的直哼哼,就这他还不忘指使明去扯常生的衣衫,“哈哈哈哈,阿生,你怎还如此害羞……” 常生回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费莼,只好脸上带着笑,配合着明,加入了这场颠鸾倒凤的游戏中。 “清儿,老爷的乐器如何啊?”杨玄不忘调戏桌下的清。 也许是习惯了杨玄的各种喜好,清一点也不害羞“老爷,您怎么不去问明妹妹呢?” 杨玄嬉笑着,拿起桌上的银制酒壶,捏住清的下巴,将酒往下倾倒,闷声笑道:“哈哈哈哈,好清儿,这是老爷赏你的。” 杨玄正沉醉于这种快感中,眼神迷离间,不经意间瞥见了费莼那张娇俏可爱却毫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里冒出一股邪火。 杨玄指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过来!” 费莼听到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动作生硬地走到杨玄面前。 “脱了!”杨玄夹了一筷子鹿肉,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费莼迟疑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开始解腰间的束带。 常生这时赶紧推开明,扯着腰带起身来到杨玄桌案前跪下“大哥,您要哪个女人都可以,这个女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和我说不行?”杨玄有些诧异。 常生嗫嚅着解释道“不,她不一样。我爱她,我要娶她。” 费莼放在腰带上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衣服一件一件的掉落在地上。 明媒正娶为正妻,常生说的是娶,不是纳。杨玄差点没被他说的话噎死,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杨玄的脸颊因为咳嗽变的通红,他扯开自己的衣领才顺过气来。 常生竟然想娶一个被自己杀掉全家的女人,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别说他同不同意,这事情要是被武龙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 看着费莼并不停歇的动作,杨玄若有所思,却并不制止:真是拙劣的挑拨离间。 杨玄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常生,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你是在通知我,还是征求我的意见。” 不待常生开口,杨玄一把把桌案上的酒菜扫到一边。 紧接着揪住身下清的脖子,一下将她摁到了桌案上,捏着清的头对着常生咆哮道“你看这个女人,她现在对我俯首帖耳。可是你觉得她恨不恨我,如果她有机会杀我,你猜她会不会动手?怎么,你手上没有沾她家人的血?” 常生扭过头看着费莼那张清丽的面庞,她的脸庞此刻因恐惧而略显扭曲,沾满泪水。他又望向光着腚、怒发冲冠的杨玄。常生整个人趴在地上,将头伏低沉默不语。 帐外,早已接管了军帐附近保卫工作的杨玄亲卫。听到帐内传出的声响之后,杨波率领众亲卫冲了进来。 杨波进入帐内看到这一幕,先示意众人把刀放下,然后到帐外的吩咐下属严阵以待。 帐内的亲卫虽放下了刀,但并未入鞘,等待着杨玄的命令。 常生不明缘由,为何自己会讲出这样的话:“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跟随大哥是为了出人头地,我为何会为了一个女子忤逆大哥,我怕是昏了头了。” 常思绪混乱,浑然不觉杨玄之斥责。初见她的那幕,又不自觉在其脑海浮现。那日,天色渐沉,常生遵杨玄之命“料理”完军中那些桀骜不驯之徒后,便褪衣,赤裸上身清洗血迹。 待他疲倦归帐时,宋伦(亲卫队长疯子)于帐外禀报,帐内有大哥所赠礼物。 当常生见那双满是不甘与仇恨的眼眸时,竟不敢直视。那双眼,在灯光映照下,格外明亮,似能洞彻自己内心的龌龊、血腥与所有不堪。 当他逐渐向她靠近时,她悄悄地将一只事先藏匿于衣袖内、经过精心打磨而变得锋利无比的筷子紧握手中。趁其不备,她猛地出手,发动了这次猝不及防的袭击。 随着筷子如利剑般刺入常生身体,她心中充满恐惧,慌乱地向后退缩,一直退到背部紧紧抵住蓬布,直到再也无路可退。 然而,常生在拔出插入胸口且深度有限的筷子后,并没有像预期那样怒火冲天,反而呆立当场,显得不知所措...... 此刻!就在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之际,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光了。那么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他妈是否真心想要娶她进门? 杨玄一把将清甩开,随意束好衣服,然后猛地掀翻桌案,径直走向常生,手指着费莼,怒目圆睁地质问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常生不敢抬头去看杨玄,只低着头说道。 按照杨玄的想法,他不仅要将费莼丢进妓营,还要让常生一同受罚。然而,当他看到常生那副悔恨交加的模样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毕竟,常生一直以来对自己都是忠心耿耿啊! 于是,杨玄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罢了,她还是你的,但记住,她永远只能做个小妾而已!另外,她没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这前军营你也不必再统领了,既然你如此贪恋女色,那就去管理妓营好了!等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再出来见我!疯子!疯子!” 听到杨玄呼喊自己的外号,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宋伦这才敢上前来。 他先是将手中的兵器放到一边,然后快步走到帐篷门前,双膝跪地,低头应道:“卑职在!” “前军营暂由你接管!给老子好生操练!”杨玄言道。 宋伦瞥了一眼营帐里依旧跪在地上的常生,并没有马上回答问题。 杨玄心里冒出一股杀意,嗤笑一声看着他说:“你盯着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前军营现在只认他常生一个人?” 常生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杨玄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属下绝对不敢这样想!属下遵命!”宋伦吓得赶紧弯下腰去,表示自己绝对服从命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玄冷冷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就往外走去,但走到门边时却突然停下来转过身朝着费莼走过去。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捏住费莼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贱人这么喜欢赤身裸体啊?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简直跟你那同样下贱的母亲一模一样。” 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毫不犹豫地将她用力掼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第30章 预留后路 胸藏三尺杀人剑,血溢半城铸兵锋。——幕易 公元 445 年九月初六这天,太阳还未升起,晨曦微露之际,位于秦州泗县的扶威营中军大帐内一片肃穆宁静之气弥漫其中。 杨玄决定让常生的心腹宋伦前来代理前军校尉一职,但他并未给予宋伦正式的任命,同时也没有罢免常生的职务。这样做既给了自己一定的余地,又给了常生一个面子和退路,可以说是一种妥协与平衡的策略。 尽管扶威营表面上气势磅礴、声威赫赫,但杨玄心中十分明白:这支被称为征西军三大营之一的军队,实际上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且不说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些普通的农民出身,缺乏专业的军事训练和素养;更重要的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被迫应征入伍的,对于征西军并无太多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可言。 这种情况下,要想指望他们在战场上发挥出战斗力,恐怕并非易事。 武龙刚接到任命便马不停蹄地逃往徐阳,原因无他,此次扩军定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这口大黑锅,白广平不愿背,武龙自然更不愿背。 平日里,杨玄就喜欢待在自己的中军帐内,就算外出巡视兵营,也是前呼后拥,率众相随。 眼下,杨玄心中所想唯有一事,那便是收服这三千余众将士的忠心,令他们心悦诚服地跟随自己闯荡天下。幸而此前打劫过城中富户,钱粮目前尚且充足。至于军备武器嘛,虽不算精良,但好歹也能凑合着使用。 为确保大军能够顺利出征,杨玄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采取最为直接有效的方法——给部下们发放钱粮。他根据麾下军官和士兵的职级差异,赐予不同程度的奖赏,甚至连高级将领都获赐美女。经过杨玄坚持不懈的努力,他清晰地感受到军中氛围已不再如往昔般沉闷压抑。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杨玄无比渴望能够寻觅到一位深谙行军打仗之道的幕僚相助。毕竟手底下可是有着整整三千多人啊!这三千多张嘴巴要吃饭穿衣……可以说,关于这三千多人的日常生活所需,每一样都充满着学问与门道。尽管目前为止,杨玄对于这些事务的处理还算得上是中规中矩,但事事都要事必躬亲,着实令他感到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原本在军队之中,好不容易有了几个能够协助处理军务的掌簿官,奈何他们均来自原泗县的士族大家。当初,杨玄在抢夺钱粮之际,顺带手便将这几人一并处决了。 “杨波!”杨玄声如洪钟地高呼一声。 “将军!”闻听此言,杨波迅速掀起营帐帘布,大步跨入帐内。 “武威营和兵威营是否已启程?”杨玄并未抬头,继续埋头书案奋笔疾书。 “回禀将军,武威营已然开拔,而兵威营此刻正在集结待命。”杨波凝视着仍专注于在绢布上挥毫泼墨的杨玄,恭敬作答。 “我让你办的事情,做得如何了?杨玄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去笔尖残留的墨汁,然后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 杨波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低头禀报:回禀将军,后勤那边已派遣专人前往处理,目前一切进展顺利。第一都那里也并未出现异常状况。只是......说到此处,杨波略微迟疑了一下。 杨玄眉头微皱,追问: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杨波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常校尉抵达妓营后便一直未曾踏出半步,但他却将妓营内费家的几位女眷私自放了。 听到这个消息,杨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哦,这样啊,我知道了。阿波啊,亲卫队这边情况又如何呢?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心不在焉。 杨波连忙答道:将军大可安心,亲卫队完全遵照您的指示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好,一会你安排一下给兄弟们放松一下。”杨玄又捡起笔书写起来。 杨波问道“是,刚才张司马来问,什么时候拔营。” “传令下去,午时开拔,以营为单位跟着武威营走。”杨玄想了想又补充道“到了碎石城叫各营主官来议事,把常生也叫上。” “是,将军!”杨波接了命令拱手退下。 正所谓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此时此刻的杨玄尚无足够的底气对起义军说“不”字。对于扶威营而言,除开他自己麾下那两百多名忠心耿耿的亲卫队之外,其余部众即便全部战亡殆尽,杨玄也是能够坦然承受的。 近几日来,各种消息纷至沓来,多得令杨玄有些应接不暇。面对如此繁杂的局面,他着实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应对之策。这些消息皆源自于他安插在中枢的眼线,尽管此人官职低微,难以触及核心机密,但仅是了解个大概情形,便已让杨玄感到颇为满足了。 首先是白广平在前线遭遇惨败,这使得局势变得极为紧张。于是乎,后方紧急增编了两支所谓“炮灰军”以填补战力空缺。与此同时,从东部传来一则惊人消息:秦王盖吴对长安城发动的攻击以失败告终,并被迫一路败退至杏城。据传,盖吴正计划下令让白广平撤军回援,但此时东线的防御阵线已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这场原本气势磅礴、规模宏大的起义军,转眼间竟呈现出衰败之势。面对如此困局,如果杨玄此刻选择率领军队投靠魏国,恐怕也难以获得太多实际利益;而若转投宋国,则更不现实——毕竟刘宋政权还寄希望于盖吴能够牵制住魏国,此时叛变投敌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先去徐阳吧,先去看看,又不是魏国主力,情况不对就跑路呗。 …… 北魏皇帝拓跋焘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叛贼盖吴,经过一番苦战之后终于成功地平定叛乱,并顺利地夺回了长安城。 然而,由于长期连续不断地行军征战,拓跋焘感到自己心中异常烦闷。于是他决定带领一些亲信随从前往位于长安附近的宝华寺,希望通过拜佛参禅来平静内心、消除烦恼。 当他们进入寺庙时,拓跋焘偶然间发现寺内的僧人们竟然身上藏匿着锋利的兵器。这让他大为震惊和愤怒,认为这些僧侣心怀不轨,可能企图对自己不利。 盛怒之下,拓跋焘立即下达命令,将寺中的所有僧侣全部屠杀殆尽。随后,他又听取了大臣崔浩的提议,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一场大规模的禁佛、灭佛运动。 拓跋焘颁布诏书,明令禁止百姓们私自收留僧人。同时规定,如果有人胆敢隐匿不报或者超过期限仍未交出僧人,将会被处以极刑,甚至连其家族也难逃灭门之祸。 这场残酷而严厉的禁佛、灭佛运动迅速席卷整个北魏帝国,许多寺庙被毁坏,无数的佛像、佛家经典被捣毁,大量的僧人被迫还俗或者逃离他乡。 ……… 九月的秦州,天轻云淡,一身盔甲的杨玄走出营帐。在帐前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这怡人的秋风。 阳光倾洒而下,照在杨波身上,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坚毅果敢。此刻,他正带领着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牵着各自雄健有力的战马,静静地伫立在离杨玄不远之处。他们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默默守护着背后那辆装满重要物资的板车和十几名民夫。这辆板车被一层厚厚的油毡布严密遮盖着,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由两匹强壮的骏马牵拉着。 整个军营弥漫着紧张而有序的氛围,士兵们忙碌地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包括帐篷、厨具以及各式各样的军械和甲胄。 没过多久,杨玄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高声呼喊:“杨波!”声音如同惊雷般响彻整个营地。 听到这声呼唤,杨波迅速反应过来,他迈着矫健的步伐,小跑至杨玄身前,然后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恭敬地回应道:“将军!” “按照军令,正常拔营。”杨玄说道。 “是!”杨波立刻回答道。 杨玄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几位军官走去。走到近前,他伸出手,从其中一名军官手中稳稳地接过马缰,动作干净利落。 在其他军官的协助下,杨玄轻松地跃上马背,坐稳后高声喊道: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四名军官也纷纷翻身上马,并迅速移动到板车两侧,将其严密保护起来。他们神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同时不断呵斥那些负责推车的民夫们加快速度,向营地外面行进。 马车上装满了各种珍贵的金银玉器,这些都是杨玄精心筹备的财富,也是他留给自己的后路。为了凑齐这一车财物,他几乎倾尽了整个扶威营的财力,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这支队伍一路西行,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艰苦跋涉,终于抵达了泗县城富源乡小岗山的一处幽静水潭边。那十几名民夫在路上还要轮流奋力推动沉重的板车,早已疲惫不堪,累得气喘吁吁,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到了水潭边,杨玄在亲随军官的搀扶下下了马。指着水潭不远处的一棵野桃树“到那边去。” 杨玄被一路搀扶到野桃树下,一名军官迅速安排民夫清理树下的杂草。看着那几名由于慌乱清理杂草而弄得满手鲜血的民夫,杨玄木着脸一言不发。 清理干净的野桃树下,铺上了干净的垫子。杨玄坐下之后,接过亲随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掏出怀里的地图细细打量,眯着眼睛四处查看着周围的地形,在地图上一一比对着。 顺了口气之后,指着一处地面说道“桃树到水潭五步,给我挖一个深一丈半,长宽各一丈的坑。往东五十步,也挖一个。”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民夫,又被驱赶着到了指定地点开始掘土。 在民夫们掘土的时候,杨玄叫过自己的一名亲随,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亲随先是不住的点头,然后突然停住,抬头看了一眼杨玄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睛,又马上畏惧的低了下去。之后这名亲随又去和其余军官耳语了一番,然后默默的回到了杨玄身边。 “出水了!军爷!出水了!”坑底的民夫大呼小叫着。 “水潭边的往里面铺石头,铺到看不到水为止,另一个坑不用。”杨玄平静的指挥道。 坑底铺好石头,民夫们按照吩咐把车上的箱子用油毡布包裹严实,搬进坑里然后把泥土回填。之后又清理掉多余的土石,并把原地伪装了一番。 做完了这一切,杨玄才起身让手下给民夫们发放食物“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下!这里有酒有肉,是我犒劳大家的。每人领一斤酒,两斤肉。还有五十个大钱!等做好事情再发!” “谢谢将军,将军万年…”每一个民夫都对着杨玄千恩万谢,恭恭敬敬。 杨玄挤出一副和煦的笑容,对着这群脸上写满风霜的民夫挨个点头。 “直娘贼~老王,我怎么头有点晕?怕不是喝多了。”一个民夫摇摇晃晃的想站起来,却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李,你没事吧?”被叫做老王的汉子想去搀扶摔倒的那个民夫。起身之后也是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扑通!” “扑通!” 在场的除了杨玄几人,其余人都倒在了地上。 杨玄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看着,眼睛里看不到一点情感。身旁的亲随则是拉过板车,把地上的民夫挨个在心口上攮了一刀,抬起来堆到板车上。然后拉到另一个坑边,全给扔了进去。 当满是血迹的板车被卸成一堆废柴,付之一炬的时候。杨玄的心里莫名的心安,好似罪恶都被火焰洗刷干净了一样。 看着亲随忙碌的身影,杨玄心里也有了打算:虽然他们有人给自己挡过刀,救过自己的命。不过,秘密就是秘密…… 回去的路上,杨玄对着四人就是一阵心理建设。无非就是兄弟义气,一起富贵荣华之类的。几个年轻军官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脸上都浮现出深以为然,士为知己者死的神情。 而这神情在杨玄眼里,很虚伪,充满了欺骗。毕竟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第31章 杀人灭口 欲壑填新骨,沐血泣残阳。——幕易 没有板车的拖累,杨玄几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追上了队伍。而回到队伍的杨玄,给自己亲卫队长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跟他出去的亲随全部灭口。 当晚,四颗鲜血淋漓的头颅就整齐的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此时的杨玄正在吃晚饭。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一碗粟米饭,一张饼,一碗菜汤,一碟蒸肉,杨玄看着那几颗头颅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死前都说了什么?”杨玄扒了一口米饭问道。 “都是被药翻的,并无遗言。”跪在头颅后方的杨波回答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杨玄话锋一转问道。 “这不是卑职的职责范围。”杨波回答的很谨慎。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哦?你的职责是什么呢?” 杨波一丝不苟的回答道“护卫将军,完成将军下达的指令。” “你可比你哥哥强多了,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杨玄细细的吃完碗中的饭,又倒了一碗菜汤,把碗中残留的饭粒涮了涮,一股脑的都喝了下去。 “呼~吃饱了,真舒坦啊。”杨玄把腰带松了一些,顿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人没吃饱之前往往只有一个烦恼,可是一旦吃饱了,就会出现很多烦恼。你们兄弟两个,会和我一起处理这些麻烦吗?” 听到这里,杨波的头埋的更低了“随时听候将军差遣!” “让人进来收拾一下,桌上是你们应得的。就这样,去吧。”杨玄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 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杨玄就从一个饭都吃不饱的流民,一跃成为了统兵数千的将军。盖吴建立的这个政权,虽然只有一个半州的地盘,却有近百个将军;不过手底下掌控了数千人的生死,还是让杨玄陶醉其中。杨玄牢牢地攥住已经到手的权利,他会撕碎任何想从他手中夺走它的敌人。 他也很清楚,这个将军头衔就是让他去卖命的诱饵。跟着白广平的那些将校十不存一,打了败仗却个个高升,底下的兵也是越打越多。在这种畸形的战争趋势下,盖吴政权的西线部队竟然给人一种兵强马壮的假象。 雍州,秦州的秩序在盖吴政权的统治下,毫无秩序可言。只要手里稍微有点权力的官员,都在想方设法为自己,为家族谋求利益。随着前线战事的逐渐崩盘,后方的吃相也越来越难看。 不止后方,就连前线的各族首领在盖吴吃了败仗之后,也不怎么听招呼了。至于这个政权的延续,得了吧,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拿自己的本钱给别人做嫁衣,这种人得有多傻。 你盖吴自己没本事,那你就别挡着大家发财。你要还摆大哥的谱,断人财路的话,你就别怪大家翻脸不认人。 …… 九月十八,秦州徐阳城,卫城姑海镇。 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偌大的城镇官库被鲜卑人一把火烧成平地。 残垣断壁间,城镇幸存的百姓被驱使着在废墟中收捡残留的食物和财物。边上就是如狼似虎的征西军士卒,百姓稍有停顿抱怨便会招来一顿毒打。 一队三十多人,红衣黑甲的精锐骑士默不作声的在城镇的主干道上向南方前进。 衣衫残破,面黄肌瘦的百姓,见到灰衣黑甲的征西军士卒,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是,那麻木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名叫仇恨的情绪。 一个半大少年刚从泥土中挖出了一块金币,还没有来得及喜悦,就被不远处监督的独眼士卒收了过去。在少年满眼希冀略带讨好的眼神中,那独眼士卒用他脏兮兮的手把金币放进怀里。挖了挖鼻子然后掏出一块野菜饭团,就这么扔到了少年面前的地面上。 面对如此侮辱,少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飞快的从地上抓起饭团,连带着上面的泥土一起狠狠地咬了一口。 看着那少年如同守护什么宝贵财物一般把野菜饭团收进怀里,独眼士卒干笑几声,然后便继续用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附近的百姓。 “啪!王上三令五申,不能迫民,害民。我们起义是为了让天下人不受鲜卑狗的荼毒,是替天行道!你这个贱种,竟敢败坏我们义军的名声!”红衣骑士队伍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纵马过来一鞭子就甩在了一名,正在殴打百姓的征西军士卒身上。 尖锐嗓音的公子哥挥着鞭子继续呵斥着“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懂不懂什么叫仁义之师;懂不懂什么叫王令如山?!啪!啪!” 被鞭子抽翻在地上的士卒,捂着眼睛鬼哭狼嚎。被抽中的眼睛直接眼球爆开,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豁口。周围的征西军士卒见此情形一个个勃然大怒,迅速在一名屯长的呼喊下围了上来抽刀立枪,冲着那公子哥就下了死手。 几名正准备来拉公子哥的红衣骑士被吓得亡魂皆冒,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撞进人堆里把公子哥抢了出来。红衣骑士不敢下死手,砍人用的都是刀背,征西军却是直接下的死手。为了不让背后的公子哥受伤,面对征西军士卒的攻击,红衣骑士们只能不闪不避,全凭八字硬顶。 好不容易脱离战场之后,经验老道的红衣骑士们不顾公子哥的大呼小叫,飞快的列了个圆阵把他保护了起来。不远处的关卡少说三四百征西军,听到呼喊正在迅速往这里集结。 “误会啊!征西军的兄弟们,是自己人!我们是…”看着征西军士卒就要吹响象征敌袭的号角,红衣骑士的首领盖凡试图解释。 负责吹角的士卒看向自己的屯长,屯长则是咬牙切齿的命令道“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吹角!放箭!给我上!” “叮,叮,叮”迎接盖凡的是一阵箭雨,然后就是号角声“呜~~~” 盖凡知道对面的军官这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根本就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妈的!这回要丢死人了。快上马!往城里跑!。” 随着敌袭的号角声,镇将府的正堂,一众正在议事的将领们被吓了一跳。 主位的杨玄把头转向自己的新建立的斥候队队正廖布金“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亲眼看到魏军一路退到开城了吗?!” “卑职不知。”廖布金一脸冷汗,声音颤抖的跪了下去。 “别他妈跪着了,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杨玄命令道“来人,给我披甲!” “是!”廖布金跑到门口招呼着自己的手下,往外连派了十几名士卒。 ……… 半个时辰后,高坐主位的杨玄正在阅读手里的兵部文书(左相,文侯盖昌的女儿盖浅,任秦州转运使的命令)。他头疼的看了看绑了一地的红衣大闸蟹,又看了看自己手下愤怒的将领。 心里开始骂街:你特么傻逼吧,小丫头片子!你要死死远一点行不行?非要特么的死在我这里?不好好走你的路,你装你娘的圣母........ “文书是真的,解开他们。”杨玄长呼了一口气,命令手下给这群大闸蟹松绑。 “将军!这怎么行…” “将军!他们...” “将军!反正也没有外人,不然给他们杀了直接沉河里!” 杨玄手下的将领瞬间聒噪起来,经历了这些天多次小规模的鏖战,这群丘八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对阵的都是些地方豪族组建的私人武装,就遇到过一次魏军的正规军。人家一个队,就打的扶威军两个营鬼哭狼嚎,伤亡惨重。 将领里就属杨诚叫的最大声,因为被打的是他手底下的士卒。他要是不给自己手下出头,怕是底下人会对他不满意。 “好了好了,先松开吧,哪这么多废话。”杨玄也不想太过打击部队的士气和团结。 “你们要造反不成?!看了兵部文书,竟然还敢大放厥词!你们这群丘八!不知尊卑的肮脏货。”盖浅怒骂道。 听到他的话,杨玄暗叫一声“遭了....” 果不其然,原本被杨玄弹压,已经快要消停的将领们瞬间炸开了锅。杨诚更是气的直接抽刀就上去砍盖浅。 “拉住他!快拉住他!”杨玄忙喊道。 盖浅旁边的两个红衣骑士为了保护她,被砍了好几刀,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场上将领有去拉杨诚的,也有拔刀在手跃跃欲试的。 杨玄被气的跳脚,脸色铁青的呵斥道“杨诚!还不退下?你们当我死了?!把刀都给我收起来!医官!把受伤的带下去。杨波,去给他们松绑!” 杨波赶紧安排几个士卒给盖浅的亲兵松绑,然后去把杨诚的刀给夺了过来丢到一边。 “你闭嘴!”看着还要说话的盖浅,杨玄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文书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我要是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你明白吗?”(杨玄并不知道盖浅的父亲是武龙认的义父。) 盖浅听着自己受伤亲兵的痛苦哀嚎声,这才把头歪到一边,梗着脖子不再说话了。 她的亲卫队长盖凡忙接话道“明白,明白!” 杨玄暗骂一声晦气“受伤士卒每人赔金十斤,涓一匹。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征西将军,你们赔完钱就滚吧。杨波你看好他们,完事了派一队人送他们去徐阳。杨诚留下,其余人各归其职,等候军令。” “遵命!”...... 基本军制: 五人为一伍,设一伍长。 二伍为一伙,设一伙长。 五伙为一屯,设一屯长。 两屯为一队,设一队正。 两队为一曲,设一曲侯。 两曲为一旅,设一旅帅。 三旅为一营,设一校尉。 三营为一军,设一郎将。 第32章 镇守姑海 沃野盈腐骨,秋城遍地金。——幕易 杨玄对杨诚的所作所为并未动怒,因为杨诚本来就缺乏威信,如果不在下属面前挺身而出,恐怕难以让手底下人心服口服。待到众人离去后,杨诚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满脸谄媚地向杨玄认错讨好起来。杨玄见状也只是笑骂了几句,并没有过多追究此事,这件事就算翻篇儿了。 这件事情与他在军中的地位毫无关系,那些被砍之人的生死更是与他毫不相干。毕竟,只要自己信赖之人能够掌控手下的军队,对他来说便是有益无害之事。 此时此刻,让我们将目光转向地理位置。秦州属于现今宁夏的一部分,而雍州则隶属于当今陕西的范畴。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陕西省省会城市——西安,在当时被称为常安城。直到唐朝时期,才改名为长安城。 再来看看这座位于洛水以北三十里处的姑海镇吧!此地地势平坦开阔,城墙高达两丈二尺(一丈约合两米三),基石宽度达三丈六尺。然而岁月的洗礼使得城墙残破不堪,斑驳的墙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杨玄独自伫立在城门上方的望楼之中,俯瞰着城下的一切。在那破碎的城墙缝隙之间,一朵朵淡雅的紫色太阳花顽强地生长着,并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它们如繁星般点缀其间,与周围萧瑟的秋色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们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炽热的阳光洒落在杨玄的脸庞上,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也许正是因为得到了鲜血的滋养和浇灌,这朵花才能绽放得如此娇艳欲滴、绚烂夺目吧!杨玄暗自思忖着。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城外,那里曾经矗立着密密麻麻的民居建筑,但如今已被他下令尽数拆除。这些房屋的砖石材料都被用于加强城池的防御工事,以抵御可能到来的敌人攻击。 不仅如此,城外的各类树木也未能幸免。它们同样遭到了砍伐的命运,成为了制作滚石和擂木的原料。这些战备物资将在守城战中发挥重要作用,可以有效地阻击敌军的进攻。杨玄深知,在战争面前,一切都必须为之让路。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确保城市的安全无虞。 扶威营所接收到的指令非常明确:坚守姑海镇,并负责自主招募士兵,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岗。然而,与此同时送来的物资却极其有限,除了最基本的口粮供应外,仅有寥寥无几的盔甲和兵器可用。面对如此困境,众人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座破败不堪的小镇究竟要如何才能招募到足够的兵力呢? 杨玄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沉默不语。不远处,正在执行勤务的士兵们个个身姿挺拔、神情专注,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而身旁刚刚官复原职的常生,则呆呆地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心中正思考着何事。此时此刻,杨玄身后的亲兵队长杨波正与镇守城门的旅帅低声交谈着。 突然间,杨玄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话:子同,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呀? 嗯?大哥您刚才说什么?常生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一时之间未能回过神来。 杨玄见状,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咱俩最终是否会葬身于此城之中呢? 大哥……常生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应道,您为何会有这般想法呢?在秦州时,尽管我们对魏军束手无策,但他们同样也拿我们无可奈何啊。 “大王在雍州节节败退,听说现在远遁深山,连王后都被魏军俘虏了。现在整个秦州,除了我们征西军,白大帅带着其他的人都去雍州了。你说......”杨玄意有所指。 常生有些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就留这么点人,怎可能守得住。” 杨玄没有接话茬,转身往城下走去“走,咱们去吃饭去。” 身后杨波带着一众亲卫立马跟上,杨玄边走边问“城内可有香料店?” 杨波一时有些语塞“.....属下不知” 也是,杨波每天忙着监视军中重要人物,还得保护杨玄的安全,的确没空。 “大哥,城里信源街倒是有一家香料店。”常生笑着接话。 “好,走着,我们去弄点香料。”杨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再准备一口大铁锅,一只羊,半扇驴,韭和蒜各十斤。”(南北朝时已经有铁锅,未普及是因为此时炼铁技术还不完善。铁锅杂质过多,炒菜容易让菜品发黑。处理方法是大火烧锅,待到锅红,用肥猪肉和蒿草反复擦洗,直到铁锅刷不出黑水就可以了。) “老大,您这是要给兄弟们炖肉吃啊,哈哈哈哈哈。”亲卫队的兄弟们一起起哄。 “哈哈哈,兄弟们辛苦了,今天咱们好好打打牙祭。再拿十坛老酒!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好不好!”杨玄爽朗的笑着。 “好!”“好!老大威武!” 一众人兴高采烈的,在常生的指引下来到了信源街。姑海镇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只是徐阳城的卫城。居民大多种地打猎为生,城内只有一条商业街。 街道上冷冷清清,店铺基本上都关门歇业。来往零零散散的几个过路人,一看到他们这一帮执刀扛戟的军汉,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干脆绕路。 众人嬉闹着来到街尾的那家“袁记”,店铺门口却守着扶威营后军的士卒。 “兄弟们到别处去吧,我们校尉在里面办事呢。”守门的两个士卒见到他们只穿常服,军职最高只是队正之后拦在了杨玄等人面前。 “你们是后军营的?里面是谁啊?宗声还是高平?”杨玄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是谁啊?竟然这么不知尊卑,你怎么敢直呼我家校尉的名讳。”门口的士卒大怒,刀出一半“你想试试小爷手里这口刀利不利么?”他身边的另一个士卒也戒备的盯着众人。 杨玄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年轻士卒,他借势去拦住想要拔刀的众人,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面退了一步,退到了人群中“我叫杨玄,你可知我是谁?” “将军!”年轻士卒很干脆的就拉着同伴跪了下去。 杨玄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不怕我诈你的?” “敢在扶威营的地面上冒充我们主将,我跪他一下也不亏,就当是给一个死人跪下了。”年轻士卒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一个队正给杨玄当护卫,然后衣物都是丝制的,他早就有所猜测了。 “哈哈哈哈,你姓甚名谁?隶属何职啊?”杨玄对此人的思考方式很是欣赏。 “卑职崔成,隶属后军中旅左曲左队右屯伙长,这是我兄弟崔器。”李忠回答道。 “崔成?崔器?你读过书?”杨玄问道。 崔成回答道“学过两年,粗通文墨。” “里面是谁啊?”杨玄这才想起自己准备做的。 “是我们屯长。”崔成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开始他为了镇住众人扯了后军校尉宗声的虎皮。 “开门!杨玄看着崔成局促不安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说我妨碍你们发大财啦?不过嘛,好处可别少了我那份哦,哈哈哈。 听到这话,崔成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陪着笑脸说道:将军您真是会开玩笑。说罢,他与崔成一同打开了房门。 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仅有一只破旧的客柜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而墙壁上则布满了一个个整齐排列的方格,这布局倒是与寻常药铺颇为相似。再看屋内原有的摆设,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狼藉一片,丝毫不见任何贵重物品的踪影,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香料气息。 崔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小心翼翼地带着继续往里面走去。他轻轻揭开那块连接内院的帘布,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宽阔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原本应该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用来晾晒香料的竹簸箕此刻却七零八落散满了整个院子。而在院子中央,一个身着华服、看起来颇为体面的中年男子正如同失去了所有希望一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瘫坐在地上。与这悲惨画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院子的后门门槛处竟然还赫然趴着一具早已没了气息的尸体! 更令人惊讶的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屋檐下的台阶上,坐着一名头发散乱、满脸横肉的军汉。此时此刻,这个军汉正怀抱着一只神秘的箱子,悠然自得地吹着欢快的口哨,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中年男人怀中的孩子似乎被眼前可怕的场景吓坏了,不停地哭喊着要找妈妈。然而面对孩子的哭闹,那名军汉却显得异常烦躁和不耐烦,甚至恶狠狠地瞪向孩子。而中年男人则拼尽全力死死捂住孩子的嘴巴,试图阻止他继续哭泣。他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让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深深的恐惧所致。 后面的屋子里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翻找东西的响动以及女人凄惨的求饶与哭喊之声。听到这些动静后,站在屋檐下的一名军汉神色慌张地迅速合上手中的箱子,并赶忙起身迎向杨玄等人。 卑职邓伦,拜见将军!这名军汉低头恭敬地说道。 哦?你竟然认识我?杨玄心中略感诧异。要知道,扶威营可是有着整整三千多人,他不可能将每个人都认全。 回禀将军,卑职曾随宗校尉一同出征时,有幸从远处目睹过将军您的风采。邓伦谄媚地点头哈腰回答道。 嗯,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忙你的事情吧,无需理会我。我只是过来取些香料便离开。杨玄随意地挥挥手,然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亲卫前去取香料。接着,他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里屋走去。而邓伦则战战兢兢地紧跟其后,同时还将自己手上提着的小箱子硬塞进杨波手中,但杨玄对此视若无睹。 走到门口处,杨玄朝屋内望去,眼前一片混乱不堪:烟雾弥漫、乌漆嘛黑的房间内,两名面容惊恐且满脸泪痕的女子正遭受着不堪:烟雾弥漫、乌漆嘛黑的房间内,两名面容惊恐且满脸泪痕的女子正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这可真是一个该死的世界啊……杨玄心中暗自感叹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看到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吃人!当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也快饿死了,那么吃个人应该也没关系吧……”这个念头突然闪过杨玄的脑海,但他随即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邪恶的想法抛出脑海。毕竟,作为一个还有良知的人,他知道这样做是绝对错误且不道德的。 杨玄拿起桌上的香料,转身对崔成两兄弟喊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从头到尾,杨玄甚至都没有再多看那个中年男人一眼,仿佛他已经变成了空气一般不存在。 对于自己那些疯狂的手下们,杨玄同样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混乱不堪、生死攸关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可能面临绝境,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选择。或许,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行事吧…… 就这样,杨玄带着崔成两兄弟默默离开了现场,朝着饭馆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而杨玄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思考着这个世界究竟还能变得多糟糕,以及他该如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不知何时起,他内心深处悄然滋生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癖好——喜欢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这个念头初现端倪时,或许连他本人都未曾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异样的渴望愈发强烈,如同毒藤一般缠绕着他的心灵,让他无法自拔。 于是乎,他开始将目光投向周围的人。每当有人遭遇不幸或者面临生命危险时,他总会情不自禁地靠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他会在心底暗自祈祷,希望受害者能够多坚持一会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长久地享受那种异样的快感。 而当受害者最终失去生机,倒在血泊之中时,他的脸上竟然会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那是一种混杂着兴奋与恐惧的复杂情绪,仿佛只有通过目睹他人的死亡,他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然而,尽管他深知自己的这种爱好极其病态且不正常,但却无力改变现状。每次想要克制住这种冲动时,脑海中总会涌现出无数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真实的你!”使得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挣扎之中…… 无需任何怜悯之心,因为这里本就是无间炼狱;而跟随着我的,也原本就是一帮噬人如命的恶魔;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成为蚕食他人的猎手,要么沦为任人宰割的猎物。 …………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杨玄来到这个世界已逾半载。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他每日所食不过烧烤与水煮两类,而味道更是单调得仅有一咸字可言。今日,当他望着属下们扛来的那一麻袋调味佳品时,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愉悦,暗自思忖着待会儿该如何运用这些宝贝去烹调那美味可口的肉食佳肴。 第33章 校场斗兽 杀尽荔城三万丁,宝剑归鞘血犹腥。——幕易 姑海镇镇将府校场之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来,征西军前军将军、扶威郎将杨玄正别出心裁地在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烧烤派对。 杨玄与扶威营的众军官端坐于校场唯一的一座亭子之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而底下的士兵们,则在校场内铺开毡布,席地而坐。 在这兵荒马乱、食不果腹的乱世之中,能跟随杨玄这样的将领,对于这些亲兵来说无疑是一种幸运。因为他们从未挨过饿,然而,扶威营所经之处,却犹如人间炼狱一般惨不忍睹。 历经数月艰苦卓绝的军旅生涯,杨玄那原本深邃的棕色眼眸此刻更显锐利锋芒,仿佛能够洞悉一切。此时的他双手并用,紧紧抓住一块热气腾腾的牛棒骨,大口撕咬着,同时还不忘与营中的几位校尉调侃说笑,畅饮美酒。 底下的兄弟们也不时三五成群地上前向杨玄敬酒,表示对他的忠诚,杨玄亦不摆架子,逐一勉励回敬,现场气氛融洽和谐,好不欢乐。 正当众人酒兴正浓之时,一名麾下士卒匆匆赶来,高声禀报:“将军!征西将军来信!” 哦?信使呢?赶紧带进来!杨玄猛地将手中那根还残留着些许肉渣的牛棒骨扔到桌上,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手指上沾着的油渍,随即便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起来,并吩咐道。 原本喧闹嘈杂的营帐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那些正在嬉笑打闹的军官们纷纷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杨玄。与此同时,校场中的士卒们也注意到校场内气氛的变化,在同伴们的相互提醒下,他们逐渐放低说话音量,整个场面变得异常安静。 崔成和崔器这对亲兄弟虽说是受杨玄之邀而来,但由于官阶低微,只得在亭子旁另设一桌。杨玄与他俩交谈片刻后便返回亭内,继续与几位军中校尉商议要事。 杨玄小心翼翼地接过信件,仔细端详着那枚泥封印鉴,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他终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轻轻揭开信封。 展开信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武龙那熟悉而亲切的字迹。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兄长般的关怀与问候,让杨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然而,当他继续往下读时,却发现信中的话题逐渐转向了公事。 武龙在信中明确表示,扶威营必须于明日全员抵达徐阳。不仅如此,他还下达了一道令人惊讶的命令——让杨玄去破坏姑海镇的城墙!接着,信中提到了兵部的最新指令:征西军全体将士将开赴信远,接受大王的统一指挥。 读完这些文字,杨玄的眉头紧紧皱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就在不久前,从雍州传来的情报显示,杏城已经沦陷,大王被迫逃入深山,而王后及其家族成员则不幸沦为战俘。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白广平才会留下征西军镇守秦州,自己则率领其他部队赶回雍州支援。 此刻,面对武龙的命令,杨玄感到十分困惑和纠结。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令杨玄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杨玄挥手示意信使退下后,将信件递给了身边的张锋。张锋用衣袖轻轻擦拭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然后认真地阅读起来。而杨玄则顺手拾起桌面上的那根粗壮的牛棒骨,兴致勃勃地大口啃咬着。 咯吱咯吱~ 杨玄咀嚼牛棒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在这片宁静的氛围中异常突兀,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声音填满。 张锋读完信后,缓缓抬起头来,微眯双眼凝视着杨玄,随即将信件放回到杨玄跟前。 杨玄依旧不紧不慢地啃着骨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但突然他停止动作,开口问道:张司马对此事有何看法? 朝廷诏令已下,我等自然应当遵命行事。 张锋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回应道。他的语气坚定,透露出一种忠诚与顺从。 杨玄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沉声道:“传达我的指令!明日清晨卯时,全军准时出发。廖不金,你负责安排斥候队的塘兵与各营紧密协作,确保行军顺利,并务必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徐阳。” “属下领命!”廖不金恭敬地抱拳应道。 “时间尚早,诸位不必拘束,尽情畅饮便是。”杨玄微笑着向众人示意,随后转头对杨波低声嘱咐了几句。 杨波颔首示意明白,随即召唤了几名士兵随他一同走向镇将府。没过多久,他们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七个被绳索捆绑、头发散乱、身着扶威营士卒服装的男子。 看着眼前这七个跪着的人,杨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失望之情。他瞪大眼睛,语气严厉地对着他们说:“你们这些家伙!既然收受了安家的银子,享受着扶威营提供的粮饷,那么你们的生命就已经属于扶威营了!可你们居然还敢当逃兵?被抓住只能说是咎由自取!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其一,直接赴死谢罪;其二,你们彼此之间展开一场生死对决,一对一地捉对厮杀,胜者方能存活下来。” 杨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人,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却始终沉默不语。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实际上,你们根本别无选择不是吗?毕竟二选一总好过全部毙命吧。你们若再不表态,我便视为你们默认接受这个安排了。”说完这话后,杨玄随意从这七人中挑出两名士兵,紧接着命令手下将他俩带往一处空旷之地,并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同时把两把兵器丢到他们脚边。 这两名士兵毫不犹豫地迅速拾起地上的武器,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死死盯着对方。他们内心深知,唯有杀掉对方才有一线生机。此刻,时间仿佛凝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即将爆发…… 亲卫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同时还不忘开启赌局,纷纷下注猜测场上比赛的胜负。而此时场地上正上演着血腥残忍的一幕:野兽们相互厮杀,鲜血四溅,仿佛一场生死搏斗。场下观众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如同雷鸣一般震耳欲聋。野兽的怒吼和士卒们的嚎叫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场面变得愈发激烈。 经过一番激战,最终只有三只野兽幸存下来,但它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伤口。这三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并没有得到任何怜悯,等待它们的命运只有被丢弃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随着最后一只野兽倒地不起,这场残酷的游戏终于落下帷幕。然而,就在这时,杨玄站起身来,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大声问道:“还有没有兄弟敢下去跟这些猛兽玩玩?”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挑衅与自信,似乎在挑战其他人的勇气。 亭子前的崔器霍然站起身子,他那粗壮的嗓音仿佛从一只破旧的酒坛子里传出:卑职愿与之一战!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决心。 崔成和崔器这对兄弟,身形与杨玄相当,皆属于高挑威猛之辈。然而,他们之间却有着细微的差别。杨玄略显肥胖,给人一种圆润厚实的感觉;而崔氏兄弟则是肌肉紧实、体格健壮,宛如钢铁铸就一般坚不可摧。 此时此刻,崔成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眼中毫无担忧之色。似乎对于弟弟的实力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 .... 在如今的山西西南部地区,有一个名为河东大荔的地方,这里居住着一个豪门望族——薛家。薛家族长薛永宗抓住时机,成功地聚集起了数千名同族之人。他们英勇无畏,奋勇作战,一举攻占了魏国位于河东的马场以及周边的数座县城,并获得了数千匹精良的战马。随后,薛永宗派使者前往盖吴,表示愿意归降于他的政权,并听从其指挥调度。 自盖吴发动起义以来,类似这样规模或大或小、纷纷前来归附的各路起义军,数量多达数十支之多。然而,当盖吴政权调动征西军返回雍州之际,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却率领大军将薛永宗在河东渭水畔的驻地势如破竹般团团围住。 此时此刻,薛永宗陷入了人数稀少、势力单薄的困境之中,无奈之下只得派遣使者向盖吴紧急求援。而此时的盖吴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失败,虽然他趁着魏军撤离之机,迅速整合了自己手中现有的兵力资源,并再次夺回了战略要地杏城。但是面对薛永宗的求救请求,盖吴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坐视其被敌人剿灭。 果不其然,短短两日之后,薛永宗便因孤立无援、敌众我寡,最终浴血奋战直至战死沙场。 薛家其他男女老幼目睹战局已定,深知已无路可逃,但他们宁死不屈,绝不甘沦为战俘,于是毅然决然地纷纷纵身跃入汾水湍急的洪流之中,以身殉国。 魏帝拓跋焘仍不肯善罢甘休,不仅下达命令大肆屠杀几座城中支持起义的百姓,甚至传闻这几座城池几乎家家户户都遭受洗劫一空,被烧死的尸体所产生的浓浓黑烟更是连续数日弥漫不散。 紧接着,魏军成功横渡黄河,再次向常安发起猛攻。 河东薛家遭遇如此凄惨下场,使得义军中的各大豪强士族皆心生恐惧和悲凉之情,惊慌失措。眼看着魏军来势汹汹地渡过黄河,军队中的士气萎靡不振,盖吴当机立断,决定暂且避开魏军的锋芒。 他率领义军撤退到常安以北八十里处地势险峻且重峦叠嶂的山区,并在此安营扎寨,凭借有利地形坚守不出。 常安城,现在还只是雍州一个普通的县城,规模远没有后世这么恢宏壮观。等魏军前锋三千多人抵达常安城时,盖吴早就跑远了。因为起义军坚壁清野,魏军不得不放缓进攻的脚步,等待粮道通顺再作打算。 ……… 话说回征西军,武龙带着这万余散兵游勇一路向东北出发走了七天,到达了雍州境内信远镇。征西军到达信远镇,休整了一天,才得到下一步命令。武龙带领武威营和兵威营继续向东三十多里到了一个叫做双羊涧的地方驻守。双羊涧是由两座形状似羊的山峰组成,因而得名,两只羊中间只有一条适合行军的道路。而双羊涧是义军防线最边缘的据点,像这样险峻的大大小小的据点,义军有十余个,每个据点的守军多则上万,少则数百。 双羊涧在杏城向北六十里的位置,杏城向东五十里是常安。双羊涧的地势十分险峻,登山的道路异常崎岖。山顶已经有了营寨的雏形,不少民夫还在紧锣密鼓的修建防御工事。征西军的目标就是在双羊涧建立两座营寨,形成犄角,互相拱卫,不让魏军从中间的道路通过。 扶威营则是只留了一个营在信远镇,为双羊涧的两个营寨输送粮草(武龙带走了所有粮食物资和扶威营的两个营)。杨玄留下了常生和他的前军营,加上自己的三百多私兵,有一千五百多人。兵部的后勤官员留下只够征西军五日食用的粮草(这部分粮草还是刘宋支援的),然后留下一句自行筹措粮草就走了。 雍州到处都有人饿死,起义军又只会破坏,不事生产。除了那些世族大家,杨玄实在想不到哪里还会有粮食了,据说不少义军都在用百姓充当军粮。至于雍州的世族大家?起义军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杨玄这些人就是他们的下属。现在看到局势严峻,不想再白白投入资源,就丢出一句粮草自筹。 武龙还算是知道这件事的难处,只要求他能够在七天内能够筹措到粮草。 臭,太臭了。 第34章 粮食危机 夜深人低语,茅高染白霜。——幕易(拽诗纯属水文,没有别的深层含义,不用代入文章。你瞅瞅,我这不是又水了几十个字?) 在信远镇内一个毫不起眼的民居之中,身着一袭青衫的杨玄正静静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之上,默默地凝视着那最后一丝晚霞逐渐消失于遥远的天边。 房廊上方闪烁不定的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使得其原本就晦涩难明的神情更显深沉,连带着周围那些亲卫们的氛围也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个个都是一副严肃拘谨、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在镇子外头的旷野之上,则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篝火。 每一堆篝火旁边都环绕着几圈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且面无表情的信远镇原住民。他们宛如行尸走肉般木然地坐着,既不交谈,也不动弹,只是一味呆呆地凝视着篝火上方那个正在冒出腾腾热气的陶罐。 一旦发现火势变弱,便会条件反射般地伸出那双干枯瘦弱的手,机械性地往里面再添上两根柴火。 熊熊燃烧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陶罐,源源不断升腾而起的雾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 .... .... ....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杨诚与杨玄依依惜别后,率领着最后一批扶威营士兵缓缓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信远镇的尽头。 此时此刻,杨玄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原本应该向武龙运送粮草的任务已经变得遥不可及,而如何解决眼前这一千多人的生计问题成为了当务之急。 这些士兵们可不是温顺的绵羊,如果让他们饿得失去理智,杨玄心知肚明,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掌控局面。 更何况,征西军中的大多数兵员都来自泗县强行征召而来,对于他们的忠诚程度,杨玄始终心存疑虑。 他实在想不通,盖吴究竟何来的底气,竟敢如此大胆地调动这样一支军心不稳的军队。 不过幸运的是,杨玄身边的亲卫队中,泗县人所占比例并不大。而且当初招募这些士卒时,自己可是付足了酬劳的。 想到此处,杨玄稍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揉捏着那因长时间劳累而发酸的后脖颈。 盖吴在雍州北部的山脉上设立防线,显然是因为正面交锋无法取胜,企图借助地势来拖住魏军。换句话说,这将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持久战。 那么问题来了,这场持久战要如何维持下去呢?难道要靠自给自足筹备粮草吗?杨玄心中不禁对义军高层的智慧产生了强烈质疑。 本来在魏国的统治下,雍州的百姓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至少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偶尔也能吃上几顿饱饭。 然而,如今这些所谓的“解放者”到来后,民间竟然重新出现了人市!这种极度缺粮导致的人肉交易市场,人肉的价格甚至只有牛羊肉的一半。 由于长期缺乏盐分和植物纤维的摄入,杨玄眼中所见的百姓们个个眼眶深陷、瘦骨嶙峋。面对这样的状况,如果让百姓们做出选择,他们恐怕宁愿继续做魏国人,也不愿遭受这般苦难。 杨玄一脸严肃地对着提出杀民为粮这种残忍提议的常生说道:“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我真的无法狠下心来再次对他们挥起屠刀。” 其实,并不是杨玄突然对这些贫苦百姓心生怜悯之情,而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已经饿得骨瘦如柴了,如果要靠杀掉他们来充当军粮,恐怕得杀死成千上万的人才能够让自己手底下这一万多人填饱肚子。 或许,他体内来自现代社会的那个灵魂,早就在目睹这片土地上无尽的杀戮与鲜血后,被彻底淹没了吧。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杨玄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由常生带领前军营向西前往临近的几个郡县去抢夺粮食;而杨玄本人则选择留在信远镇,负责清扫周围山区的土匪以及附近村落,以此来获得军队所需的粮草物资。为了提高队伍的机动灵活性,常生还带走了营地中的大部分战马。 至于那些军官们的女眷,则全部被留了下来。 下午时分,太阳逐渐西斜,常生带领着手下的队伍踏上征程。此刻的信远镇上,只剩下杨玄所率领的三百多名士兵、六七百位辅助兵种以及数千名身体虚弱的老百姓。 将军,夜幕将至,该用晚饭了。 杨波那沉稳而坚定的声音从杨玄身后传来。杨玄缓缓转身,一只手扶住腰间的腰带,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搂住杨波的肩膀,一同朝着院内走去。 走着走着,杨玄开口问道:“阿波啊,咱们的兄弟们都吃过饭了没?” 杨波稍稍弯下腰来,试图调整姿势以让杨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更为舒适一些。他回答道:“兄弟们先是上山打了些猎物回来,随后又征收了一些粮食。这会儿他们正围坐在一起用餐呢,而且剩下的食物估计明天早上还能够再应付一顿。” 嗯……杨玄略作思索后说道:如果食物不够,就从我个人的口粮里拿出来分给大家吧,但绝不能让兄弟们挨饿啊!至于那些女人们嘛......只要不让她们饿死即可,可以安排两组兄弟轮流看守着。另外,记得告诫手下的兄弟们,绝对不许对这些女人动手动脚! 杨玄话锋一转,继续追问:那么关于附近山贼土匪的情况又如何呢? 尽管武龙带走了营地中的全部粮草,但他却并未触动属于杨玄私人的那部分粮食、香料以及美酒分毫。 面对杨玄的质问,杨波镇定自若地回应道:请将军放心,卑职明白。目前尚未打探到有关附近山匪的确切消息,只听说之前到来的友军已将他们击溃驱散。其他零散的小山贼团伙似乎也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 进入屋内后,杨玄径直走到摆放整齐的桌案前,稳步落坐。他伸手解开系于腰间的长刀,轻轻搁置一旁,随后热情地向杨波招呼道:“嘿!想不到此时此刻竟能品尝到如此新鲜的鱼儿,实在难得啊。来吧,阿波,别拘束,快过来挨着我坐。来嘛,试试看这碟葵菜酱,可是我当年在泗县时亲自下厨制作而成的哦。” 杨波略显紧张地挪动身子,缓缓凑近桌案。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少许葵菜酱,送入口中仔细咀嚼品味。片刻之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由衷赞叹道:“嗯,果真鲜美无比,与下官昔日所尝过的那些葵菜酱大相径庭。莫非此乃将军故乡独有的烹调秘方不成?” “哈哈哈,我的家乡可很少种植这种作物。那你们山寨里的人都是当兵的出身吗?”杨玄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杨波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当过兵,但大家多少都会些武艺傍身。毕竟身处乱世,没有点儿本事可活不下去。而且我们这些山民,向来以不要命着称,所以打起仗来也不会含糊。” 杨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心想,这杨波倒是个爽快之人,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掩饰。想必他们寨子里的人也都是这般性情中人吧。 接着,杨波又继续说道:“其实这次下山从军,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这天下纷争不断,战火四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我们虽居山中,但也不能独善其身。再说了,我太爷爷当年之事,始终是我们家族的一块心病。所以我想借此机会,为国家出一份力,搏一个出身。” 杨玄听后,不禁对杨波刮目相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竟有如此胸怀和抱负。心中暗自感叹道:果然不能小瞧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此时,杨玄端起酒杯,对着杨波敬酒道:“好!既然你有此等志向,那我便敬你一杯!愿我们能在这个乱世之中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杨波连忙举起酒杯回敬道:“多谢将军!卑职定当誓死追随将军!”说完,二人一饮而尽。 “你听说过三壶镇吗?”杨玄给他夹了一筷子鲜鱼问道。 杨波放下筷子“我们兄弟驻守过三壶镇。” “我听说当时不到一日,三壶镇就破了对吧,当时是什么情况。”杨玄好奇的问道。 “确实如此,仅仅两个时辰而已,城池便已告破。那时,我们身为预备队,甚至还未来得及登上城墙,城墙上已然挤满了魏兵。只见城头之上,一颗颗头颅不停地坠落而下,断肢犹如雨点般纷纷洒落,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他们究竟是如何如此迅速地杀人的。”杨波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紧接着,在江立卫队军官的连声催促之下,我的父亲不得不咬紧牙关,带领着我们向后冲杀。然而,就在此时,我的父亲不幸中箭倒地。刹那间,底下的兄弟们如惊弓之鸟般惊慌失措,纷纷掉头逃窜。可谁曾想,在这慌乱之中,我们竟遭到了自己人接连几轮无情的箭雨袭击,许多兄弟因此命丧黄泉。” “唉,兄弟,节哀顺变吧。令尊也算得上是一世英雄豪杰。来吧,让我们一同举杯,向老爷子致敬一杯。”杨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杨波仰头一饮而尽碗中的美酒,然后一抹嘴继续说道:“那时若不是几位叔父奋不顾身地挡在我俩身前,恐怕咱俩也难以逃脱此劫啊!兄弟们都吓得魂飞魄散,眼见无法后退便一窝蜂似地紧贴城墙根逃窜而去。江立手底下那帮废物点心打起咱们来毫不留情,但面对鲜卑人的一次冲锋却不堪一击瞬间溃散开来。事后得知城墙之所以如此迅速沦陷,原来是那江立委派的督战军官被魏军吓得屁滚尿流,竟带着督战队掉头逃窜。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经他这一折腾,顿时士气崩溃,众人像发疯一般拼命向后狂奔。” “这群可恶的贪官污吏,平日里对我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然而当真正面临刀光剑影之时,反倒个个变成胆小如鼠之辈。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玄一边气愤填膺地说着,一边又给杨波斟满酒杯。 “您一定猜不到,破城的不过是魏军的先锋部队。人数不过两千多,加上辅兵也才三千多。我们足足有两万多人啊,还是守城,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打穿了。”杨波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想到魏军攻城也这么猛,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打姑海不?娘的,区区一个旅三百多骑,在城外把常校尉的前军营给揍的哭爹喊娘。要不是支援够快,说不定前军营建制都要被打残。”杨玄也有些感慨“输在机动性和士气上,现在好些兄弟看到鲜卑骑兵还犯怵。后来呢?江立那厮怎么样了。” “没有看到他,有人说他被俘后被杀了,也有说法是逃跑了。毕竟魏军那么多人,好在我们大多数人还是逃脱了。”杨波紧接着又说:“后来我们得知西方天台王竖起大旗反叛魏国,于是便带领着十几位兄弟一直向西前来投靠。” “哈哈哈哈,你我能在此相遇并结为兄弟皆是缘分啊!来来来,快动筷子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杨玄热情地招呼着,并感慨道:“如今这世道混乱不堪,如果不能活得惊天动地、有声有色,那还不如壮烈地死去呢。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样才不白白在人世间走上一遭啊!” “将军所言极是,堂堂七尺男儿生逢乱世,自当建立一番功业,名垂青史!”杨波对于杨玄这番豪迈言论深表赞同。 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名亲卫匆匆而来,抱拳施礼后向杨玄禀报:“启禀将军,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辅兵营有十余名士卒竟然在镇子外面肆意强占良家妇女,行径恶劣,请将军定夺!”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杨玄,只见他连头也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由他们去吧。”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名亲卫退下。 亲卫领命而去,但杨波心中却颇感诧异,他原本以为杨玄会立刻下令严惩那些犯事之人,毕竟这种行为严重违反军纪军法。然而杨玄此刻的态度却让他大惑不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地数十里之外的双羊涧,另一场密谋正在悄然展开。武龙正与自己的几名亲信军官聚集在山上唯一的一间木屋里商议大事,而扶威营的司马张锋恰好也在其中。 第35章 选择听命 刻骨相思难眠夜,心陷囫囵灯不灭——幕易 杨玄来到信远镇已逾半月有余,而镇子外的寻常百姓亦都被尽数捉拿一空,但双羊涧却仍在源源不断地催促送粮。魏军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攻打双羊涧,反倒是倾尽全力猛攻盖吴镇守之地的防线。这起义军的布防啊,恰似那根单薄易折的筷子一般,魏军只需集中军力攻打其中一点便可轻易破之。 面对如此局势,盖吴不得不持续从其他据点调遣兵马,与魏军在某一处展开激烈且残酷无比的拉锯战。尽管起义军处于守势,但其伤亡比例竟然远远高于魏军。不仅士气愈发萎靡不振,更兼衣物短缺、粮食匮乏等困境,甚至连军中所食之肉脯究竟为何种肉类都无人知晓。一时间,营寨内谣言纷起,义军们的情绪已然濒临崩溃边缘。 亲手建立的政权岌岌可危,手下的大臣将军们也都人心惶惶,各怀鬼胎。就连自己的族人们也对自己没有信心,盖吴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尽管只是与盖吴匆匆一见,但杨玄却对这位年长自己七岁的男子心生敬意。盖吴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既有宽宏大量之度,又具深远卓越的军事眼光。也正因如此,一向自视甚高的白广平会心甘情愿地效忠于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盖吴在内政方面的表现实在不敢恭维。他未能建立起坚实稳定的后方根据地,导致手下众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而他对此却无动于衷。正是这几次关键性战役的失利,最终酿成了如今这般困局。 欲望宛如一座坚固的牢笼,将我们紧紧束缚其中,无法挣脱。每个人都成为了自身欲望的囚犯。切勿企图窥探或试探人性,因为那隐藏在深处的黑暗永远无法暴露于阳光之下。一旦触及,便可能陷入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 这是“我”来到这个年代的第八个月,时光匆匆如流水般消逝,而我已与这个世界浑然一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此残酷法则构成的时代,却成了我生命中的舞台。 那些失败者滚烫的鲜血溅洒在空气中,甚至溅落在我脸颊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便涌上心头。我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轻轻舔舐那带着浓浓腥味的液体,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美味佳肴。 那股腥甜的滋味如同一股电流穿透全身,刺激着我每一个神经末梢,令我愈发兴奋与狂热。起初,或许仅仅是想借助这样残忍无情的形象来吓唬敌人,让他们对我心生恐惧;又或者只是想要向世人证明,我拥有何等冷酷暴戾的本性。然而,随着一次次重复这样的行为,内心深处竟渐渐萌生出一种扭曲变态的快意。 在追逐权力与欲望的道路上,我曾亲手扼杀无数无辜之人。他们临死前的诅咒与怨念,曾经如梦魇般萦绕于我的脑海,但如今已许久未曾入梦。 或许,他们终于领悟到,对于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恶魔来说,任何谴责都显得苍白无力,丝毫不能动摇我坚硬如铁的心肠,更无法唤起我哪怕一丁点的内疚之情。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感激上苍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存的机会,还是应当憎恨它竟然将我放逐到如此可恶至极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吧……说不定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会永远沉沦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躺在床榻之上的杨玄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但很快他就在混乱与疲惫交织之下陷入了沉睡。 …… …… “砰砰砰!”夜深人静之时,周围一片死寂,突然响起的剧烈拍门声震耳欲聋,似乎想要将这片静谧彻底撕碎扯烂。 “将军!将军!”门外紧接着传来亲卫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伴随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那扇原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房门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不时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 睡梦中的杨玄被惊醒,他猛地坐起身来,伸手抓住放在床头的佩剑。冰冷的金属触碰到掌心,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睛,望向窗户,透过那破碎、四处漏风的窗纸,可以看到晃动的火光映照出好几个人影。 杨玄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同时迅速穿上衣服,调整好呼吸节奏后,大声向门口喝问:“何事如此慌张!?” 门外传来杨波沉稳的声音:“回大人,乃是征西将军的传令兵,声称有来自征西将军的紧急信件要呈交给您。”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杨玄用力推开房门,对身边的亲卫下令道:“快去点亮灯火。”接着,他转过身来,继续追问:“人在哪里?把他带进来。小峰,你去准备一些热汤,再从我的粮仓里取出两坛美酒,分给守夜的兄弟们饮用,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 被点名的小峰听到命令后,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犹豫不决,脸上露出一种仿佛便秘般的纠结神情。 杨玄则若无其事地走到桌案前坐下,见小峰并未立刻回应自己,便开口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难处不成?” 这时,小峰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这煮汤所用之食材,是否需要用粮肉?” 杨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对了,就用鹿肉吧。我记得粮仓里还剩下半只鹿呢,把它拿来炖汤正好。另外,再去取一罐葵菜酱出来,分给大家尝尝鲜。” 粮肉是用百姓做的肉脯,主要是给双羊涧输送的。杨玄派亲卫去城镇中抓人,由留守的辅兵进行制作。 “是,将军!”小峰这才拱手领命下去准备。 “征西将军近卫营左旅护旗伍长富贵,见过扶威将军!”传令兵一进来就很正式的大礼参拜。 杨玄无所谓的摆摆手“免礼免礼,令函呢?呈上来。” 一旁的杨波上前接过令函,双手递给杨玄。 杨玄先是确定令函的泥封,征西将军的印鉴真伪,然后才查看信件。 命令的内容大概如下:大王盖吴在前面顶不住了,左相盖昌召我们征西军前去支援。一天内前往大王所在据点后方十里的平原等待命令。军情如火,一切辎重运往双羊涧。连夜出发,尽快赶到左相指定地点会合。随后是一张雍州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会合地点。 看到这里,杨玄皱着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的?来时征西将军已经出发了吗?” 富贵俯首回道“卑职来时大概是二更天,那时候前军正在拔营。” “现在什么时辰了?”杨玄看着地图问道。 富贵抬头看了杨玄一眼,又看了看杨波,然后回道“三更天了。” “好,你连夜回去向征西将军回禀,扶威营必定在规定时间内赶到。”杨玄冲传令兵吩咐道。 “是,卑职告退。”富贵行了个礼,马不停蹄的出门去了。 “阿波,派人去给常校尉送信,叫他连夜赶回来。去叫兄弟们起来收拾收拾,等待常校尉人马一到,全军即刻出发,去安排吧。”杨玄命令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兵器、马匹和两日粮草,其他什么的都不带,都留在双羊涧。” 杨波狐疑道“将军,这个命令传下去,兄弟们怕是会有怨言。” 杨玄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亲卫队的兄弟和我同吃同住,让他们有意见的来和我说。营里其他人要是敢跳出来搞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是,将军,我明白了。”杨波也接令出门去了,门口的亲卫立刻就把门给合上了。 灯火下,杨玄看着那张粗陋地图上标注的红色圆圈,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惧。毕竟这么久以来,从没有和魏军的正规军主力部队战斗过。遇到的大部分都是魏军的地方军,就那一小部分魏军正规军的战斗力,就让他心生畏惧。 就自己练的兵是什么样子,自己心里可是最清楚了。也就是比魏军地方军强这么一点,要是遇到成建制的正规军,恐怕只有挨揍的份。 跟着武龙混了这些日子,杨玄对他的观感挺好的,不记仇还很讲义气。不过杨玄作为一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并不觉得对他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紧接着杨玄又把自己手下的人来了个分门别类,最后发现自己真正相信的好像没有几个人。只希望自己费尽心血打造的亲卫队,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护住自己。 …… 雍州,秦岭山脉分支,熊耳山脉砼山,盖吴主力所属营寨。 营寨修建在险峻的两座山峰中间的凹槽处,墙体主要是用砖石和少量木材垒建而成。外观呈桶状,高约两丈,墙头各种防守器材一应俱全。营寨内现在共有兵两万余,马匹辎重,民夫若干。主寨附近还有八个卫星子寨,不过如今都被魏军攻克了。 营寨外,魏军昼夜不停,轮番进攻。城头下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尸首,魏军在进攻时甚至可以用尸首来固定梯子(因为营寨修筑在半山腰,大型攻城器械无法使用,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木梯)。 魏军负责进攻事宜的主将陆俟认为强攻伤亡太大,根据前面攻克营寨的贼军存粮来看,贼军应该存粮不多。于是陆俟向魏帝拓跋焘请示,是不是可以围而不攻,断其粮道,迫使贼军突围。然后与其进行野战,屯秦,雍,凉三州兵力对其进行围堵,防止贼首逃遁。 陆俟的眼光可谓毒辣,一眼就看出了义军的薄弱之处。于是魏帝下令三州都督陈兵洛水,把盖吴的后路都给堵了起来。盖吴四面被围,手下的兵力虽然还有数万,不过粮草尽绝,士气低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义军的失败已成定局,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盖吴不停的向自己的附庸部队传递命令,希望集结自己所有的力量与魏军进行最后的决战。同时向南面刘宋连派十三次求援信使,可惜皆是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在绝望的情绪充斥了盖吴的全身之后,他下达了向西突围的命令。 第36章 各怀鬼胎 天子授九锡,生杀皆由心——幕易 雍州北部山岭之中,有一处地势险要之地,这里便是盖吴的主寨所在。而位于主寨中心位置的议事大殿,则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这座大殿由于建造时间紧迫,许多细节并未得到完善处理,可以明显看出其粗糙之处。然而正是这种简陋感,反而让它透露出一种古朴、粗犷之美。 走进殿内,可以看到一群身披红袍或紫衣的文臣武将整齐地排列在两侧。他们神情严肃,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仿佛在讨论国家大事一般。 而在大殿正中央,摆放着一把金灿灿的巨大座椅。这把椅子高达数丈,椅背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和神秘符文,看上去宛如一座小型宫殿或者说更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坟墓!此刻,盖吴正佝偻着身躯坐在上面,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埋没其中。他紧闭双眼似乎睡着了,但又好像只是在沉思某个重要问题。整个场面给人一种庄严肃穆却又带着几分诡异气氛感觉。 盖吴凝视着殿内那群曾与他亲如一家的叔伯兄弟们,还有那些过去一直对他敬畏有加的羌族人、路那人以及屠各族人......此刻,当他瞥见他们偷偷瞄向自己时流露出的目光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仿佛他们正在注视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般。这种冷漠而无情的眼神令盖吴不禁浑身一颤,寒意彻骨,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盖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紧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感如潮水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中的寒意。 盖吴面色凝重地看向亲卫统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之意。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此番行动事关重大,务必小心行事!”亲卫统领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任务的重要性。 然后,亲卫统领转身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信得过的手下,悄无声息地带领他们朝着殿后的方向走去。他们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因为这次任务可能关系到整个局势的发展。 “肃静!肃静!”随着盖吴轻轻拍打几下扶手,殿前十数名银甲武士用槊杆整齐的敲击地面并大声呼喝,殿中的嘈杂声终于是缓缓停了下来。 “诸位,寨中粮草渐尽,显然不可久守,孤下定决心往西突围至朔州,重整旗鼓,以图再战。”说到这里盖吴吐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今日申时出发,盖岑,刘昌辉率所部开路,由左相节制北门出,向西突围。拟旨:天雄,天水两军为中军由孤率领,路那永杰、屠各赤风为主将;盖宇,杨四琼为副将。路那、屠各为后军殿后,宋应杰,盖沁为主将;王句,盖光为副将。右相负责调动粮草辎重,调节各方。诸位臣工就在殿内传达命令,随中军一同出发。”随着盖吴的一连串命令发出来,各军临时换将,文武大臣绑在身边,就差把不信任写在脸上了。 “谨遵王命……文臣们在左相盖章的率领下,齐声高呼,声音整齐而洪亮。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低头表示顺从,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恭敬地接受着王者的旨意。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武将阵营。以路那永杰和屠各赤风为首的二十多名本族将校笔直而立,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凝视着盖吴,没有丝毫下跪的意思。他们的眼神愤怒而冷漠,透露出一种不屈的气息。 面对这一幕,盖吴心中暗自诧异,但表面上却故作镇定。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地问道:路那永杰、屠各赤风二位将军,难道你们对我的诏令还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吗?抑或是挂念家中的亲人呢?大可不必担忧,我已派遣亲信的卫队前去守护各位将军的家眷,届时他们也将随我一同出征。 说完,盖吴微笑着注视着眼前这些硬骨头的将领们,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然而,路那永杰和屠各赤风依然面无表情,宛如两块坚冰,让人难以琢磨。 听闻此言,那二十几个原本还稳稳站立着的将校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有的人甚至直接叫嚷了起来。这些人中,有的因为愤怒而破口大骂,脸红脖子粗;还有些则显得惶恐不安,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想让我们路那和屠各族人为你去送命啊!好让你这个卢水贼囚能够继续活命!你如此阴险狡诈,实在可恶至极,老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一时间,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大殿都被吵得沸沸扬扬。 与此同时,大殿上负责守卫的宿卫武士们在得到上司的示意后,也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戟,并将锋利的戟尖对准了那些正在叫嚷的人们。面对这种紧张局势,屠各和路那族的将领们并没有退缩,他们同样毫不示弱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准备与对方展开一场激烈对抗。 相隔不远的文臣武将们此时表现得可谓千奇百怪、形色各异:有的人满脸惊恐之色,浑身颤抖着拼命往旁边躲闪,仿佛洪水猛兽即将袭来一般,生怕自己被这混乱波及而遭受无妄之灾;与此同时,另一些人则紧握手中佩剑,眼神锐利如鹰隼,跃跃欲试,似乎随时准备挺身而出,向皇帝展示自己的忠诚和勇气。 这些人心中或许都在盘算着,如何能在这场风波中抓住机会,立下功劳,从而得到皇帝的赏识和嘉奖。一时间,朝堂之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心思都如同波澜壮阔的海面一般难以平静。。 不过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眼偷看王座上的那位。 盖吴此刻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膝盖上,整个姿态显得异常沉稳。而他的脸颊,则完全被座椅投下的阴影所笼罩,使得旁人几乎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盖吴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前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平静,实际上盖吴内心正波涛汹涌。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和想法,同时也在默默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留意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变化。这种内外反差极大的表现方式,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这个恐怖的统治者在等待着什么呢? 在这片寂静之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而盖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阴影之中,等待着那个未知的时刻到来…… “图各雄安,你想造反吗?!你们都给我住口!屠各赤风谨遵王命!叩谢王恩!”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屠各赤风大声喊道,随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紧随其后的是屠各族的将领,再然后是路那永杰带领的路那族将领。 屠各赤风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哀愁,他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个看似垂垂老矣、背驼得厉害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曾经,这个男人还拥有着无比的耐心,愿意倾听那些与自己意见相左之人的声音;然而如今,岁月已经无情地侵蚀了他的身心,让他变得如此疲惫不堪。现在的他,似乎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一点争议或反对,仿佛整个人都被时间压垮了一般。 屠各赤风默默地注视着对方,试图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一丝往日的坚毅,但却徒劳无功。他不禁想起了过去的种种美好时光,那时的他们充满激情,无所畏惧,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可如今呢?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不过……大王,您怎会认为我没有与您共赴生死的决心呢?罢了……就让我屠各赤风以血为证,向您表明我的忠诚吧! 猛虎迟暮,亦可噬人! ……… 此刻,杨玄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骑坐在一匹雄健的高头大马上。他头顶着如鹅毛般细密的小雨,站在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山丘之上,神情严肃地监督着部下们行军。 尽管时节尚属夏季,但山林之间那源源不绝、阴冷刺骨的山风却依旧使人感到寒意彻骨。这阵阵凉风仿佛能够穿透人们厚重的衣物,直直钻入骨髓之中。然而,杨玄并没有被这寒冷所影响,他的目光坚定而锐利,始终紧盯着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和麾下渐行渐远的队伍。 士兵们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在他们的长官的严密监督下,艰难地跋涉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和疲惫,但他们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或抱怨。 这些士卒们身着破旧的战袍,身上背着沉重的装备,脸上透露出坚毅和无奈。他们默默无语,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机械般地迈着脚步向前行进。 长官站在前方,手持鞭子,严厉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他的声音冷酷而无情,不断催促着士卒们加快速度。然而,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和艰苦的任务,士卒们已经竭尽全力,无法再快哪怕一步。 这支队伍看上去有些奇怪,里面竟然不见一个民壮的踪迹。原来,这些可怜的人们早已遭遇不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已化为一块块干瘪、僵硬的肉干儿,悄无声息地横陈在那些曾经对他们施暴和奴役的士卒身侧。 在这片土地上,生命变得如此脆弱易碎,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都无法逃脱死亡的阴影。 第37章 武龙的野望 初逢汇眸如稚子,错首心殇满裂纹——幕易 老大!老大! 伴随着阵阵呼喊声,只见远处有几个骑士正风驰电掣般地朝这边狂奔而来。待到近前,杨玄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家的斥候队长廖布金。 杨玄手持马鞭,眉头微皱,满脸不悦地望着眼前突然混乱不堪的行军队伍,转头对身边的杨波吩咐道:小波,你带上几个人过去整顿一下那里的秩序,瞧瞧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成何体统。语罢,他又挥挥手补充道,另外,差人去告知常校尉和宗校尉,让他俩速来见我。 杨波领命后,迅速召集了几位部下,随后驱马而去,开始着手整顿军纪。 这时,廖布金终于稍稍缓过气来,但仍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他来到杨玄身旁,禀报说:老大,前方山口处同样设有魏军的关卡。跟前几次情况相同,依然是武威营负责清除障碍。 只要越过此山口,再往前行进十里左右,便能抵达目的地了。只是……说到这里,廖布金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直接说就行,何必如此忸怩作态!”杨玄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属下听闻,此次召集我等前来此地之人乃是左相大人。他下令让咱们征西军前去接应大王突围。”廖布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玄的脸色,见其并无异样方才接着往下说:“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命令中的接应地点却设在了平原之上。按常理来说,理应选择依山固守,凭借有利地势再派兵接应才更为稳妥啊。可如今为何偏要全军列阵于此静待呢?” 杨玄至此已然心知肚明——一万余众的军队竟然在进山要道处集结,这究竟是所谓的接应,还是另有所图的围堵之举呢? “你要清楚地知道,我这可是听从武将军下达的指令办事儿呢!而且听起来武将军跟那位盖浅姑娘似乎有着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哟。”杨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目光落在廖布金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着,他拍了拍马背,稍稍凑近廖布金一些,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咱们左相府上那位娇贵的千金大小姐,现任的秦州转运使大人呐!她呀,可是没少给武将军提供充足的粮草和精良的军械装备哦。照这样发展下去,武将军很有可能会成为左相家的乘龙快婿呢!如此一来,咱们也能算得上是找到一座坚实可靠的大靠山啦!” 然而,面对杨玄这番话,廖布金仍然显得十分困惑不解,皱着眉头问道:“可是,对于左相下达的这个命令,属下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啊。” 杨玄见状,只是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淡淡地说了一句:“就算弄明白了又怎样呢?”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径直朝着前方疾驰而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廖布金。 身后的亲兵将领们神色慌张地匆忙跟上,仿佛生怕掉队一般。而原地,则只剩下咱们若有所思的廖布金先生还独自伫立着。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些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扶威营难道真的是征西将军的嫡系部队吗?为何老大要说要听从征西将军的命令呢? 望着那些士兵们身上朴素甚至有些简陋的自给自足式装备,廖布金不禁心生鄙夷之情。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骂道:什么狗屁靠山!老子才不稀罕呢! 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的权贵和势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在这个充满无尽变数与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人们往往会感到迷茫和无助。然而,当面临困境时,我们真正能够依赖的,其实只有两件事:紧握手中的刀以及紧跟老大的步伐。 手中的刀代表着力量、勇气和决断力。它不仅是一种武器,更是我们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工具。无论遇到怎样的敌人或挑战,只要我们紧紧握住刀柄,就有了战斗的资本,可以勇敢地面对一切困难。 征西军,这支队伍的实力不容小觑,可以说是一支强大而勇猛的军队。尽管他们与魏国正规军交锋时成绩并不突出,但要知道,魏国正规军可是举世无双、威震天下啊!能与这样的强敌抗衡已经相当不易,即使稍逊一筹也并非耻辱之事。 魏国山口处驻防的地方军,虽然人数众多且占据地利优势,但又怎能抵挡住饥饿交加却又英勇无畏的征西军呢?更何况当时的征西军还缺乏攻城器械!然而就是在如此艰难困苦的条件之下,征西军依然势如破竹地攻破了魏军防线,这等辉煌战果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杨玄一行人顺利抵达指定地点,并严格按照武龙的指示完成了所有部署工作。随后,他与身旁的军官稍作商议,留了常生暂时指挥,带了宗声,杨诚和领亲信卫队径直朝着武龙所在的指挥核心——武威营进发。 从整体布局来看,武龙的安排还算得上是合理得当。整个征西军呈丁字形布阵:武威营坐镇后方,而兵威、扶威两营前置。中间留出二里有余的距离,应该是为了准备接应留出的。 进入武威营的中军大帐后,杨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他依次与大家打过招呼,互道寒暄。然而,当轮到向武龙施礼时,杨玄注意到主席位旁边坐着几位生面孔,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这时,只听武龙笑着说道:忠矩啊,数你来得最晚啦!快快快,过来这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呢,乃是兵部侍郎盖瑕盖大人。说罢,武龙热情地将盖瑕引荐给杨玄。 “卑职杨玄见过上官!”杨玄一脸随意地拱手说道。 只见他先是对着武龙施行了一套标准而又庄重的参拜大礼,其动作规范、严谨,没有丝毫懈怠之意;然而,当面对盖瑕时,杨玄却只是站起身来,随意地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军礼。 盖瑕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郁的笑容:“杨将军免礼,本将可是久闻征西军扶威营中有位白面将军,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听到这话,杨玄心中不禁冷哼一声。眼前这个盖瑕不过是个即将颠覆政权的朝廷蛀虫罢了,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成上官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见此情景,武龙则笑得更为灿烂,他热情地招呼着杨玄:“忠矩啊,快快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说。” 杨玄闻令而坐,旋即向武龙禀报:“将军,属下谨遵您的指示,已将队伍妥善部署。”“甚好,忠矩行事,我自当放心。”言罢,武龙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一脸肃穆地说道:“诸君,上位蒙难,左相急召我征西军前来护驾,我等接到的军令乃是死守此地,为上位的撤离争取时间。” 武龙的话音刚落,底下众将领的面色变得十分古怪,其中最为直接的当属他那性格耿直的亲卫副统领楚狂。只见楚狂全然不顾一旁统领华风的阻拦,扯着嗓子嚷嚷道:“将军啊!那个所谓的上位跟俺们的亲爹,凭啥让俺们豁出性命去拼啊!要是把咱手底下这些兵都打光了,以后咱们征西军还能有啥话语权?依俺看呐,横竖是没救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宰了这个狗屁上官,然后绑了盖吴投奔魏国,说不定还能捞点赏赐呢......” 楚狂越说越是口无遮拦,华风见状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并将其用力摁坐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盖瑕的脸色阴沉得犹如锅底一般,他用手指着楚狂,气得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胆狂徒,竟敢说出如此忤逆犯上之言,华风,立刻将此人拖下去重责三十军棍。盖大人您先息怒,莫要与此等粗鲁之人计较。无论如何,只要有我武龙在此坐镇,这征西军永远是大王的征西军。”面对这一幕,武龙满脸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武龙的心腹竟然如此说话,而他本人更是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事情,其他将领们自然心中了然。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这分明就是要求众人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啊! 此刻,盖瑕或许也终于领悟过来,急忙转头看向盖浅,但盖浅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武将军所言极是,左相派遣我前来,无非是传达一些指令罢了。至于如何治理军队,我实在是一无所知。一切决策,全凭将军定夺便好。我感到有些疲倦,先行回房歇息了。”盖瑕无奈地说道。 “大人请便,待到晚间,下官再来探望大人。来人啊!带大人前去歇息。”武龙满脸关切之色,口中却说着得意洋洋的话语:“转运使大人也去好好休息吧,本将军还要处理军中事务。” 只见盖浅默默地站起身来,与一旁的盖瑕并肩走出营帐。出门时,她还特地转头向杨玄打了一声招呼:“杨将军,别来无恙啊!”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似乎并未期待杨玄有所回应。 此时此刻,武龙紧接着发言,语气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各部阵营在此处原地安营扎寨,静待我下达最终指令。”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第38章 改换门庭 花繁盛满夏,遇尔皆良辰——幕易 曾经盛极一时、威震四方的天水、天雄两军,如今却在魏军如潮水般的猛攻下狼狈逃窜,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忍痛割舍尾部兵力以求自保,整日疲于奔命。 队列前方,一支全部由赤水胡人组成的精锐骑兵禁卫军风驰电掣般疾驰着,紧紧跟随其后的则是盖吴的近卫营,他们肩负着守护中间那一百多辆马车的重任,而马车上乘坐的正是朝中大臣与盖吴家眷。 整个队伍正竭尽全力向前飞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这些马车中,最为显目的要数那辆巨大且奢华无比的座驾,此刻,面色凝重的盖吴正端坐其中,聆听着部下的禀报。原来,负责垫后的路那族突然发生哗变,他们推举出新的领袖,并顺利开启了山寨大门。面对如此局势,原本就无心恋战的屠各族人纷纷选择放弃抵抗。更糟糕的是,盖吴先前留下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将们,大多已惨死在混乱的战火之中。 大王,那些屠各和路那族的将领及其家眷该当如何处置啊?眼见盖吴一直沉默不语,下方的禁卫军统领忍不住开口请示道。 盖吴的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丝毫波澜,他淡淡地回应:他们已遭本族遗弃,何必再做处置。 接着,他话锋一转,问道:左相现在何处? 禁卫统领稍作思索后回答道:回禀大王,左相......左相已然抵达百镇县平原,征西军正在那儿恭迎大王。 听到这个消息,盖吴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问道:哦对了,那征西将军又是何人? 站在一旁身材魁梧、外号叫做狗儿的统领连忙答道:启禀大王,征西将军乃是武龙,据说此人还是左相的外侄孙。 “哦?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盖吴苦笑着摇摇头。 ……… 当盖岑与刘昌辉麾下的前锋部队踏入百镇县平原之际,展现在眼前的征西军营寨宛如初出茅庐般稚嫩,尚未成型。更令人诧异的是,征西军似乎对他们这支不速之客抱有明显敌意。 面对如此局势,盖岑二人无奈之下只得派遣使者前往请示上级盖章。而盖章听闻消息后,则再度派出人手传唤武龙前来议事。 待盖章亲临军阵前沿时,望见被送回的自家传讯官以及盖瑕那颗血淋淋的首级,他却并未流露出过多惊讶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般,只见其面色沉静地开口道:二位将军,请速速扫清前路障碍!大王就要到了。 盖岑和刘昌辉心中早已拟定好作战方略——各自率领一部分兵力,集中火力猛攻位于前方的扶威营及兵威营;待成功突破之后再会师一处,共同进攻武威营即可大功告成。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经历数个时辰持续奔波且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不说,如今又遭逢友军倒戈叛变导致士气大挫……这样一支身心俱疲、斗志消沉的军队,真能如他们所愿顺利完成既定目标么?答案恐怕不容乐观啊! 而刚刚返回扶威营的杨玄,对于即将与友军展开战斗甚至倒戈一击,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事实上,他心中最为担忧的并非来自于盖吴本身,而是害怕盖吴所保留的实力并非如武龙所言那般脆弱不堪一击。 至于目前这所谓的攻势,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们不仅在人数上毫无优势可言,甚至可以说是处于绝对劣势。倘若我们的寨子在此刻被攻破,那我真可谓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听信武龙那家伙的蛊惑而起兵反叛啊!。 阿波,别再跟着我了。你赶紧去将马匹和干粮备好并拉至后门处。另外,记得转达给你兄长、宗校尉以及常校尉,待我传唤时,需立即将指挥权转交予副职,随后前往后门待命。清楚了吗?快去吧! 交代完毕后,杨玄转头看向身旁似乎正在沉思的张锋,脸上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司马啊,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来到咱们扶威营也有些时日了吧?不知你平日里都是如何跟武将军汇报我这个人呢?还望你能在武将军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哦,否则我去拜见武将军时,没准我就回不来了啊。 听到这话,张锋心头不禁暗骂道:去你娘的! 你派人监视老子,难道还不清楚我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看这架势,你又想逃跑是吧?然而表面上,他却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 “将军大人真是风趣啊!属下所做之事,将军岂会不知呢?将军也明白,属下向来都是个知晓轻重、有分寸之人呐!”张锋谄媚地笑着说道:“只是……将军您将营地中的马匹全都牵至后门,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呀?” 杨玄嘴角轻扬,信口胡诌起来:“啊哈,瞧瞧这天气,真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啊!此时此刻,不正宜让那些可爱的马儿们到后门去尽情享受美妙的日光浴吗?”言罢,他压根儿不理会张锋,自顾自地转身面向自己的护卫队,大手一挥,高声喊道:“嘿!那边的小兄弟,麻烦你跑一趟伙房,告诉他们,今儿个中午的饭菜可得多加点茱萸和盐巴哦!对了,切记千万别搁那股子酸不拉几的醋布进去哈!他娘的,酸死了!” 张锋默默伸出右手,试图接住从天而降的一滴雨珠。雨滴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带来丝丝凉意。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水珠,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又开始满口胡言了是吧。 在经历过一场惨烈厮杀后,寨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而盖岑和刘昌辉所率领的两部士卒此刻已毫无斗志,他们呆立原地,仿佛被抽走灵魂一般。那些往日威风凛凛的军官们如今也如泄气皮球般,垂头丧气地坐在满是泥泞的地上,对于传令官发出的指令,他们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已无力执行。 此时此刻,这两支军队的士气已然跌至谷底,处于崩溃的边缘。只需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引燃,整个队伍便会瞬间陷入混乱与无序之中。面对如此局面,盖岑二人别无他法,只得下达撤退命令,希望能暂时稳住局势,等待主力部队抵达支援。 在这绵绵不绝的夏日细雨中,征西军的三座营盘中陆续飘起袅袅炊烟。那是士兵们正在埋锅做饭,准备享用一顿热腾腾的饭菜。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雷声突然响起。 嗯?打雷了?杨玄微微一愣,随即面露不满之色,抱怨道:老子的鸡汤呢?老子饭都吃完了,怎么还没送来?伙房的那群家伙到底在磨蹭什么! 将军息怒,来了来了!话音未落,只见一名武士匆匆掀开门帘,端着一个巨大的陶罐走进帐内,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杨玄面前。 “来来来,兄弟们,快来尝尝这鲜美的野鸡汤!”杨玄满脸笑容地大声呼喊着,同时热情地向帐篷内的众位军官招手示意。他一边忙碌着,还不忘顺口询问:“三位校尉大人那里,我让人送去的汤可曾送到?” 这时,又一名军士迈步走进帐篷,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将军,一切均已办妥,汤和食物都已送达三位校尉帐中。” 听到这话,杨玄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喃喃自语道:“那就好……”紧接着,他又拿起勺子,从大锅里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肉汤,倒入面前的两个空碗中,并顺手从桌上抓起一把切碎的肉末撒入其中。 “嘿嘿,不错不错!这两碗汤算是本将军赏赐给你们的!接着!”杨玄豪爽地将装满肉汤的碗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两名军士激动万分,连忙双膝跪地,双手拿过陶碗。他们快速仰头一饮而尽,甚至来不及品味其中的滋味,便迅速放下陶碗,站起身来,向杨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帐篷再次被猛地掀开,只见廖布金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走进帐内,向杨玄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将军,属下看见王旗了!” 杨玄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用袖口擦拭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微笑着对廖布金说道:“来来来,阿金,快过来坐在我身旁说话。” 廖布金不敢怠慢,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桌案旁,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坐于杨玄左侧,静静地等待着上司的垂询。 杨玄并未立刻发问,而是全神贯注地将刚刚从锅里捞起的野鸡切成均匀适中的块状,接着盛满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并放入一些可口的野菜干作为点缀。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轻轻地将那碗香气扑鼻的汤推至廖布金面前,温和地说道:“阿金啊,先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吧。” 廖布金谢过杨玄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碗汤,低头轻抿一口,顿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待廖布金稍稍缓口气,杨玄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那么依你所见,对方大致有多少人马?他们的军阵排布又是如何呢?” 廖布金略加思索,回答道:“据属下观察,粗略估计约有一万余人。其军队阵容严整,军纪严明,看上去训练有素。尤其注意的是,其中至少有三千多精悍的骑兵。” 稍作停顿,廖布金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信息,连忙补充道:“我们与敌方斥候遭遇并交过手,但未能取胜。如今山上的有利地形均已被敌军占据,因此目前所能了解到的情况也仅限于此。” 第39章 弃军而逃 阴雾血露拭寒甲,鳞光火闪裂银枪——幕易 杨玄刚刚结束午餐还未满一个时辰,便遭遇了来自盖吴麾下精锐之师的重创。 只见前方营寨外,一群轻骑如疾风般驰骋而来,他们手持弓箭,于马背上展开一轮凌厉的射击。紧接着,数十名身披重甲、勇往直前的斧兵紧随其后,以惊人的气势和速度在栅栏缺口,并牢牢守住突破口。随后,源源不绝的刀盾手与长枪兵从这缺口中涌入,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面对如此精妙绝伦的军阵协同攻击,扶威营看似坚固的防线开始变得岌岌可危。杨玄心急如焚,亲自奔赴前线坐镇指挥防御工事。此刻,营内凡是能够拿起武器的士兵皆已上阵杀敌。 给我顶上去!绝不能退缩半步!坚守住阵线!杨玄怒目圆睁,对着那些面露怯意的士兵高声咆哮道。他深知,一旦防线崩溃,后果将不堪设想。 “悼陵!带领第一队,第二队上前支援杨诚校尉!任何人若敢退缩半步,格杀勿论!杨玄声嘶力竭地对着身后那群亲卫怒吼道,声音震耳欲聋。 站在杨玄身后的烛悼陵听到命令后,转身用力拍了拍身旁军官的肩膀,并向其做了个手势让他前往后方整顿军纪军容。随后,烛悼陵面向杨玄抱拳行礼,闷声回应:属下领命! 随后杨波走上前来轻声向杨玄禀报道:报告将军,目前共有二百二十三匹战马可供调遣使用,另外五日份的粮草也已准备妥当。关于此事,属下也已经知会过两位校尉大人了。只是将军您身处前线实在太过危险,还请稍稍后撤一些以防被乱箭射中啊。杨波言辞恳切地规劝道。 廖布金在哪儿?立刻派人去找他,找到后让他马上来见我!杨玄非常听劝地退到亲卫队后面,紧接着对杨波下达命令。 就在这时,突然间,旁边一名近卫惊恐地喊道:将军!兵威营那边升起了狼烟! 什么?!杨玄猛地转头,望向东方那高耸入云的滚滚浓烟,不禁有些恍惚失神。 狼烟,这可是寨破的信号啊! 杨玄心中暗自思忖:一旦宋平那边被突破,敌人必定会率先集中火力攻击我们这边。看起来恐怕是等不到夜晚了,也不晓得廖布金是否已经探明了道路情况。算了,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否则必将陷入乱局之中。 想到此处,杨玄顿时精神一振,他唤过杨波,低声嘱咐道:阿波,快去把你哥哥和烛悼陵找回来,另外还要通知常校尉,宗校尉,让他们都到后门集合,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之后杨玄再次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宛如木头人一般的张锋,他声色俱厉地说道:“张司马!前方战事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关头,本将军现在命令你立刻率领你本部人马登上寨墙指挥防御作战。没有得到本将军的允许,决不允许后退半步,如若有违,必将按军法严惩不贷!” 听到这话,张锋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仅有的十几个亲兵,心中忍不住暗暗咒骂起杨玄及其家人来,但表面上还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回应道:“末将领命。” 待张锋带着他那帮亲兵前往寨墙处坚守岗位后,杨玄这才挥动胳膊,率领着最后一支亲卫军如疾风般朝后门方向疾驰而去。 在撤退的路途中,杨玄等一众军官纷纷除去身上原本华丽的甲胄,转而换上普通士兵所穿的军服与面甲,并悄悄埋伏于后门附近,静静守候时机。 “快开门!我们奉扶威郎将之命,要外出执行军务!”待所有人员都集合完毕后,杨波径直走到寨门前,对着负责守卫寨门的队长大声呼喊道。 其实这位守门的队官早已提前收到宗生下达的指令,表示会全力配合他们行事。于是乎,他非常爽快地命令手下打开了寨门。 紧接着,只见两百多名骑兵依次从敞开的寨门涌出,沿着小路一路狂奔,直朝西边的山脉飞驰而去。 幸好敌方采取了围三阙一的策略,这也给了杨玄白昼奔逃的机会。 想来,他们肯定是急于清扫道路然后迅速撤离此地,要知道他们背后可是有穷追猛打的魏军啊,实在不能在此处过多地耽搁时间。 而当杨玄一伙人还尚未抵达山脉,扶威营那边便已经燃起了滚滚狼烟。 此刻的扶威营内部简直惨不忍睹,满地都是尸体残骸,两百多名士兵披头散发、双手反剪着跪倒在血泊与断肢混杂的泥泞之中。 这时的盖吴所率部队已经完成了重新整编,前锋部队交由盖岑统领,中路大军依然由盖吴亲自率领,而后方军队则由盖宇指挥。 现在,除了盖氏宗亲,盖吴谁也不相信。 奉镇国将军之命,这些战俘一概格杀勿论,当场处决!你们在此稍作休整一个时辰,随后继续挺进。传讯官面无表情地对负责看守俘虏的军官下达命令。 刀砍枪搠,斧砍戟砸,身后士卒手里的兵器决定了面前俘虏的死法。求饶声、哭泣声、呼喊声响彻整个刑场,但没过多久便渐渐平息下来。 行刑的士兵们面无表情地坐在由尸体堆积而成的高高凳子上,像机器人一般机械地咀嚼着干涩难咽的麦饼。他们对身下那一张张尚算熟悉的面孔毫不在意,仿佛这些人从未与自己有过任何关联——无论他们曾是亲朋好友还是街坊邻居,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 ...... ...... 我的军队已经折损大半,你父亲所说的内乱自起究竟在哪儿?!难道你们父女二人竟敢把我当成傻瓜一样戏弄吗? 武龙怒发冲冠,他那粗壮的身躯重重地压在盖浅娇小的身体之上,同时紧紧握住她细嫩的脖颈,由于过度愤怒,其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色更是气得发青,他用充满质问与怒火的眼神死死盯着身下的盖浅。 咳咳......武将军,请您先松手......咳咳......距离天黑的时间仅仅只有两个时辰而已了...... 盖浅被武龙掐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一边痛苦地咳嗽着,一边拼尽全力拍打武龙的手背,试图让他松开自己。此刻的盖浅面色涨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通红,额头上也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但她仍艰难而又吃力地向武龙解释着。 呼~武龙长舒一口浊气,缓缓松开紧扼住盖浅脖颈的手掌,并从其身躯之上艰难地撑起身子来。 盖浅则一边轻抚着被勒得生疼的颈项,一边贪婪地大口吸气,过了许久方才逐渐恢复平静。稍事休整后,她动作迟缓地坐直身体,不慌不忙地理顺凌乱不堪的衣物,同时冷言嘲讽道:“武将军,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您怕什么啊。咱们那位大王可没心思在这和您费工夫,您说呢?” 营寨建造的位置并未完全封锁住进山的通道,但若想大批军队顺利通过此地,却是难以实现的事情。如此一来,便迫使盖吴面临一个艰难抉择:他务必分出相当数量的兵力来采取进攻策略以取代防守。 此时此刻,武龙终于明白为何章盖执意要求按照这种方式建造营盘,甚至连时间紧迫时用士兵性命换取时间这样残酷的手段也考虑在内。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啊! 哼!敢情就是让老子拖住敌人,好给他争取时间呗! 武龙眯起眼睛,嘴里低声嘀咕着,似乎对章盖的安排感到不满。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章盖所言不无道理,毕竟现在形势紧急,盖吴确实急于脱身逃离。 思绪至此,武龙迅速投入到下一步行动计划之中。他决定派遣张龙带领一支队伍专门负责看管盖浅。听到这个任务分配后,张龙内心不禁暗暗欢喜,认为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既能远离充满危机的前线战场,又不用冒险拼命,岂不是两全其美? 于是乎,张龙毫不犹豫地向武龙拍胸脯保证,表示必定尽职尽责地完成这项任务。为了让武龙相信自己的决心和诚意,他还不停地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生怕武龙临时变卦收回成命。 随后,武龙转头召唤营帐之外的诸位将领,准备一同奔赴寨墙处增强防御工事。期间,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禀告称杨玄已然临阵脱逃,但武龙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此事无关紧要一般。 身着黑衣黑甲的征西军士兵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那座简陋而粗糙的寨墙之上,他们神情紧张,严阵以待。武龙站在高高的墙垛之上,极目远眺着前方。只见远处一片黑压压、乌泱泱的敌军正铺天盖地而来,但在其队伍后方却有一连串的马车缓缓前行。见到此景,武龙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经过整整两个时辰不懈努力,武威营已成功将营寨四周的寨墙修筑得颇具规模。尽管这些建筑工事稍显粗糙,但它们显然已经不是那些普通的刀斧手可以轻易攻破的了。这无疑给征西军增添了一份安全感和信心保障。 第40章 盖吴身陨 少年何须愁满容,纵马山川驭春风。垂暮夕逢别忆起,不负人生一场游——幕易 杨玄原本计划着先发动叛乱,然后寻找恰当的时机投靠魏军,这样或许可以谋得个一官半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武龙的想法竟然也和自己不谋而合。就是不知道这是武龙的意图,还是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这前方数个关口处的上千名魏国地方军竟然只是一个诱饵而已!他们的存在仿佛是一道精心布置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引导着盖吴朝着特定的方向逃窜。 这个计划真是阴险狡诈,让人不禁为之惊叹。那些魏军士兵或许并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棋子,但他们却成为了整个战局中的关键一环。 可是没想到被魏军追得四处逃窜的盖吴军队竟然如此勇猛!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他便将扶威,兵威两营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局,杨玄最终决定逃离战场,但他并没有前往武龙所在的营寨。毕竟那里太过危险,处于战事激烈的核心地带,充满了太多无法预料的变数。权衡利弊之后,这种冒险行为所带来的风险远远大于可能获得的收益,实在划不来。 就在杨玄还在山间小路上狼狈奔逃之时,左相盖章却早已跪在了王辇之中,向着盖吴请罪。 微臣所荐之人临阵倒戈,实在是微臣有眼无珠、不识人心啊!此次不仅令我赤水一族损失惨重,更辜负了大王您对微臣的信任与托付。微臣有罪,甘愿以死谢罪,请大王开恩准许吧! 说罢,盖章将额头紧紧贴于地面,声音哽咽地继续恳求着。 盖吴则坐在王位之上,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只银质酒杯,似乎并未因眼前之事而动怒。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目光投向下方的盖章:那武龙与我也是旧相识,一介草莽,如此行事不足为奇。叔父啊,浅儿妹妹如今身陷乱军之中,该当如何? 听到这话,盖章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个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臣女,此时此刻也应以大局为重啊! 言语之间,毫无半分犹豫与迟疑。 “后军那边情况危急啊!按说以盖宇将军之能,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绝不会轻易向本王求援的。本王已经从咱们中军这边调过去八千精锐士卒支援后军,但估计也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呐……”盖吴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目光深邃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盖章,轻声叹息道:“叔父啊,恐怕本王这次是很难走出这雍州大地了,也不晓得最终本王这颗项上人头会成就谁的功名......” 听到这话,一旁的盖章不禁眼眶泛红、泪光闪闪,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地回应道:“大王,请您千万不要这般气馁丧志!您可是咱卢水一族的精神领袖与希望所在呀!只要有您在,咱赤水一族就绝对不会在此地消亡殆尽的!” 盖吴眼神向护卫示意将盖章扶起,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叔父,陆俟既然能策反武龙,并用上千条性命设局引我至此,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我们上钩。若继续贸然前行,无疑会掉入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听到这话,盖章眉头紧蹙,满脸诧异地问道:“那么......大王您有何打算呢?” 盖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如今雍州已破败不堪,实无太大价值。我决定集结全部骑兵力量,抛弃一切累赘物资。由步兵负责阻击陆俟以及前方叛军,而我们则凭借骑兵卓越的机动能力迅速赶往秦州,谋求卷土重来之机。”话毕,盖吴站起身来,走到盖章面前,郑重其事地问道:“不知叔父对此有何看法?” 对于盖吴这般果决狠辣、敢于断臂求生的决策,盖章丝毫不感到意外,但还是装作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可是,如果舍弃军中将领们的家眷,恐怕有些不妥吧?而且恐怕连我们自己族内之人都难以接受......” 然而,盖吴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接着对盖章吩咐道:“叔父,烦请你去协调留守前军一事,待本王下达指令即可。” “臣遵命。”盖章颔首低眉,恭声应道。 待到盖章走下车辇,卫将军侯军蒙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转头对盖吴低声问道:“大王,此事幕后当真与左相毫无关联吗?” 盖吴面沉似水,神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有无牵连又能怎样?如今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绝非横生枝节之机。嗯……军蒙,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禀大王,均已筹备完毕,只需大王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启程。”侯军蒙抱拳躬身,压低声音回话。 可惜的是,盖吴精心策划的计划再也无法实施了,因为后军崩溃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这时,车辇的车帘猛地被人掀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原来是中领军鲍信。只见他一脸焦急地喊道:“大王,敌军已经攻过来了,请您赶快下车吧!” 盖吴心中一紧,连忙跳下马车。与此同时,周围的士兵们也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紧张而有序地排列成阵形,护卫在盖吴身旁。 “列阵!列阵!抬起弓箭!射!” “刀盾兵,向前推进!” 随着一声声军令下达,盖吴的中军部队开始运作起来。 盖吴一下车,便看到自己所属的射却营正在军官们的呼喊声中向天仰射箭矢。他们的动作娴熟而快速,箭雨如蝗般飞向天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王刚刚不是才派遣了八千精锐去支援后军吗?镇国将军(盖宇)现在在哪里?”盖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急切地向鲍信询问道。 鲍信面色凝重地回答说:“大王,我们派出的部队遭遇了陆俟的骑兵,由于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列阵,就被敌军冲杀得七零八落。大王,情况危急,我们必须尽快撤退!”说完,鲍信连忙牵过一匹战马,将盖吴扶了上去。 “保护好大王!出发!”鲍信冲向队伍前方高声呼喊着,指挥着中军的骑兵紧紧围绕在盖吴身旁,向着山脉方向疾驰而去。 源源不绝的铁骑如汹涌澎湃的洪流般从后方辽阔无垠的平原上涌现而出,他们气势磅礴、锐不可当,顶着密集如雨的箭矢,怒吼着朝盖吴的王旗疾驰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将领挺身而出企图阻拦这支来势汹汹的骑兵队伍,但这无疑给对方增加了些许阻碍,使得骑兵冲锋的速度有所减缓。 眼看着盖吴的队伍就要离开大营,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的营盘里骤然间飞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由于事发太过突然,盖吴及其身边的四五名近卫士兵完全猝不及防,刹那间便身中数箭。 那些身着重甲的近卫们所幸并未受到太大伤害,然而,未曾披甲护身且仓皇逃窜的盖吴可就没那么走运了,箭矢直接透胸而过。只听他闷哼一声也未发出其他声响,便径直从马背之上跌落下来,没了动静。 保护大王!抓刺客! 侯军蒙脸色剧变,惊恐万分地大喊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仿佛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般。 听到这声惊叫,鲍信急忙跳下马来,脚步踉跄不稳,连滚带爬地冲向盖吴所在的位置。他心中焦急如焚,生怕盖吴者遭遇不测。 来到盖吴身边后,鲍信和侯军蒙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盖吴的身体,试图找出伤口的位置,并观察伤势的严重程度。 侯军蒙与鲍信在确定盖吴已死后,瞬间陷入了迷茫之中,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而营盘中放箭的那十几名士卒,竟然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自尽!这些人身着射却营的军服,显然都是盖吴的部下。 就在这个时候,魏国的步兵军团如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赶到了战场之上! 这些身经百战的魏军悍卒,眼神中没有一点对生死的畏惧,只闪烁着对军功名望的渴望。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向着义军用马车仓促搭建起来的脆弱防线发起了猛烈无比的冲锋! 那吼声犹如山崩地裂般震撼人心,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撕裂开来! 反观义军中军将士,虽然他们明知道自己的王正在出逃。可是,他们没有抱怨与恐惧,只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默默咬紧牙关,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经过一番思考,鲍信决定回到中军指挥士兵死守营地,并派遣使者前往向左相盖章请示下一步行动方案。毕竟,在这赤水胡人群体当中,除了盖吴之外,就数盖章的职位最高、地位最尊崇了。 然而,侯军蒙对于鲍信的提议却持强烈的反对态度。他坚信,盖吴之死极有可能正是由盖章一手策划所致。尽管鲍信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侯军蒙还是毅然决然地取出虎符,以其上级的身份强行命令鲍信服从自己的指挥。 面对侯军蒙的强硬态度,鲍信坚定地表示无法遵命。因为此刻围绕在他身旁的众多士卒皆为盖吴的近卫军——中护军,他们只会听从中领军鲍信一人的指令。侯军蒙虽心有不甘,但也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地注视着鲍信派出人手前去向盖章通风报信。 最终,鲍信所期待的指令终于到来,但这个命令却如晴天霹雳般让正在血战的众人震惊——“大王既然已经不幸身亡,事情已然失败,局势已定无法改变,决定投降。” 这道命令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绝望。 第41章 起义失败 青石生障雾,尺溪晨起处 林深墨染衣,草烬诉归期——幕易 “降罢,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鲍信一脸颓然地说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认命了吗?你真的以为投降魏国就能换来我们的平安无事吗?我可不这么想,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谁愿意跟我一起走,咱们另寻出路!”侯军蒙激动地反驳道。 他的话让许多人开始犹豫起来,毕竟谁也不想轻易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终于,有数十人站出来,表示愿意跟随侯军蒙寻找逃生的机会。 传令下去!原地坚守,静候敌军撤兵!鲍信面色凝重地发出指令“愿意随侯将军离开的,某绝不阻拦。” 需知此时此刻,敌我双方仍激战正酣,但这并非意味着要立刻弃甲投戈、束手就擒。实际上,应派出使节前往敌阵请求投降,待敌方撤军之后,方可放下手中兵刃。 如此行事,旨在最大程度减少伤亡。若未能坚持至敌军撤退便放弃抵抗,则无需投降。彼时放下武器者,将被视为战俘,此二者实有天壤之别。 呜——呜——呜——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魏军如潮水般有序地撤回本阵之中,并迅速重新列阵休整。他们整齐划一地排列着,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而在这片军阵中央,一面高高飘扬的帅旗下,一个醒目的字赫然显现——原来竟是陆俟亲自莅临战场!他的到来无疑给魏军注入了强大的信心和士气,同时也预示着对义军的最后围剿即将展开。 此时的情况与盖吴想的基本一样:魏帝拓跋焘派遣永昌王拓跋仁和高凉王拓跋那统领北道各路人马前来征讨。 拓跋焘想的十分周全,除了正面交锋之外,他还下令调动冀州、相州、定州三地共计两万兵马,屯驻于雍州山脉的各个山谷之间,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以防盖吴战败后逃窜至其他地区。 不仅如此,陆俟更是成功地说服了盖吴的两位叔父倒戈,并宽恕了他们家人的罪过,让他们安然归家。这一举动无疑断绝了盖吴最后一丝生机…… 随着义军的投降,魏帝下达命令,将剩下的卢水胡族人迁往雍州定安县安置,而其他人员则被遣送回原籍。至此,这场规模庞大、震撼关中的叛乱,历经近一年之久,总算画上了句号。 武龙没想到自己卖命之后,魏人对他竟然一点封赏都没有,还把所有卢水胡人全部都安排在了一起。 他可不敢去安定,毕竟在卢水胡人眼里,他是叛徒,是导致盖吴死亡的元凶。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盖章,则是保全卢水胡血脉的功臣。 ...... ....... ...... 在雍州山脉中持续逃亡的十余天里,杨玄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草木皆兵。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但幸运的是并没有遇到魏军的追兵。 这十几日来,杨玄曾路过许多魏军遗留下来的营寨,但这些营地早已人去楼空。望着眼前空荡荡的营盘,杨玄好像明白了什么。 此刻,跟随在杨玄身旁的已不足十人。在这段艰难的逃亡岁月里,不断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离开队伍。到如今,依然坚定地陪伴在他身边的,仅剩下杨诚、杨波、烛悼陵等寥寥数人——其中两人乃是他的贴心亲卫,另外两人则是与杨诚两兄弟一同投奔杨玄的。 待确定安全无虞后,常生突然跪地恳求杨玄,表示希望能前往双羊涧找寻费莼。杨玄略作思索,答应了常生的请求,并关切地询问其他人是否还有离去之意。一番询问过后,最终只有包括杨玄在内的十几人留了下来。 对于他们的离去,杨玄心中暗自窃喜不已。其实,他拉拢这些人无非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确保自身的安全而已。 现在目标已然实现,那这一百多位执弓持锐的骑士反而成了巨大的隐忧——毕竟如此高调张扬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面对常生的辞别时,杨玄却表现出了深深的不舍之情。两人不仅约好了半年之后再次相聚,而且杨玄还特意挑选了几位不愿意走的亲信卫兵陪伴常生一同踏上归途。 通过查看地图,杨玄得知只需再过两日,他们便可踏出雍州地界,抵达晋州绥远城。这个消息令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些许放松。 想到自己在秦州泗县富源乡还留有一笔财富,足够几个人购买土地置办产业,杨玄就很高兴。不过这件事,他还是一个人也没告诉,只告诉众人目的地是秦州泗县。 “阿诚,你瞧?那是否为炊烟呐?”杨玄手持马鞭,指向远方,对着身旁的杨诚问道。 杨诚顺着杨玄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到山峦彼端升腾起阵阵烟雾。他疑惑地皱起眉头:“似乎的确如此,但兄长,地图上显示此处并无城镇呀。” 杨玄思索片刻后道:“嗯……也罢,派遣两名兄弟前去探探情况,我们在此稍作歇息。”言罢,他便翻身下马,开始寻觅合适的歇脚之地。 烛悼陵见状,主动请缨带领一名同伴,兴致勃勃地向着烟雾升起之处疾驰而去。 杨玄与其他人分工合作,有的负责搜集柴火,有的则忙碌着搭建帐篷。其余人则是进入山林,希望能寻找到一些野果或野生动物来增添食物来源。 身处深山,果然是不缺野味,他们发现了各种美味的蘑菇、熟透的石榴以及满地的野板栗。不仅如此,运气颇佳的他们还成功捕获了几只肥美的野禽。 带着满满的收获,大家回到林间,点燃篝火,支起铁锅,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美食盛宴。围坐在一起,他们默默饮酒,低声交谈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变暗。就在这时,烛悼陵也终于归来。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股升腾而起的烟雾实际上来自于一个由十几座简陋窝棚组成的流民聚居村落。 为了确保安全并提供更好的照明条件,众人在篝火四周再燃起几堆火。这些熊熊燃烧的火焰既照亮了周围环境,防止被人偷袭,又可以有效地驱赶可能出没的野兽,让人们感到安心不少。 前途迷茫的众人如蔫了的花儿一般,情绪低落,沉默不语,篝火传来的噼啪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山中的晚风从林间掠过,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天空中的星辰闪烁,宛如璀璨的宝石,洒下点点光辉。 杨玄看着沉默吃饭的众人,心里有了计较。 火光映射下,杨玄突然对众人问道:“兄弟们,咱们身处乱世,脑袋拴在裤腰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在这该死的世道中,觅得一方立足之地!” 火堆旁的几人听闻杨玄所言,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造反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兄弟们既然信得过我,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必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给兄弟们一个交代!我难不成会带着兄弟们上山当土匪,埋没了大家的才华!” 场上的人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哈哈哈,将军!俺就知道跟着你,肯定不会饿肚子!”烛悼陵咧嘴憨笑,瞬间点燃了众人的热情,余下的人也都跟着开怀大笑起来,气氛愈发欢快而热烈。 杨玄微笑着点了点烛悼陵,说道:“悼陵啊,在军中为了军纪才让你们喊将军,如今能留下的都是自家兄弟,咱们以兄弟相称便好。” “嘿嘿,那敢情好啊,兄长,你可得给兄弟我娶个媳妇儿啊,俺可是俺家的独苗苗呢。”烛悼陵羞涩地挠挠头,好似熟透的苹果。 “哈哈,大哥,悼陵这是想娘们想得紧了啊!”他身旁的杨诚一把搂住烛悼陵的脖子,打趣道。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跟着大哥,还能少了你的娘们不成?就怕你到时候身体吃不消哦~”杨波也跟着起哄,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此时的烛悼陵,一个战场厮杀汉,却宛如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被众人的话语逗得面红耳赤,连耳根都红透了“诚哥,你们玩的可比我多多了。” ““咱们兄弟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与产业,让血脉得以延续,这并非难以启齿之事。来吧,兄弟们,共饮此酒!敬我们的未来!”杨玄站起身豪迈地举起酒袋,高声对众人说道。 “敬未来!!”众人也站起身激昂地高呼道。 紧接着,杨玄又与众人谈起民间的奇人异事、各种神秘传说,众人皆对杨玄的渊博学识和广博见闻钦佩至极。 “好了,兄弟们早些歇息吧,待进城后再开怀畅饮。小九、小十,你们年轻,晚上可多睡会儿。”杨玄满怀关切地对这两个誓死追随自己的年轻人说道。 “是,兄长。”小九和小十恭敬地回答道。 杨玄又向众人嘱咐了夜里的安排,随后大家便各自回到帐篷。 山中蚊虫众多,帐篷仅留几处狭窄的呼吸孔,因而帐内异常闷热。 然而,这并不影响疲惫不堪的众人,片刻间,几顶帐篷内便传出阵阵如雷的鼾声。 夜深了,除了守夜的小九和小十,其余人皆沉浸在梦乡中。忽然,山路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小九和小十瞬间警觉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两人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继续低声交谈。不过也还是不时往四周的火堆中添加木柴,并张望四周。 第42章 杀夫夺妻 一江春水两朝月,三川楠木四季风——幕易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杨玄身上。他慵懒地倚在树边,眼神迷茫,仿佛仍沉浸在梦境之中。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站起身来。 微风轻拂着他的脸庞,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让他感到一阵心旷神怡。他没有去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同伴们,而是悄悄地走到树林后的小溪边,与烛悼陵一起洗漱。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他们的身影,杨玄看着水中自己那略显疲惫的面容,不禁微微一笑。 喂完马后,杨玄回到营地,静静地等待其他人醒来。不一会儿,睡梦中的伙伴们也陆续睁开眼睛,开始整理行李和帐篷。山间的道路崎岖不平,尽管雍州山脉的山势相对较为平缓,但由于这里人烟稀少,道路早已被两旁茂密的植被掩盖。若不是秦道上寸草不生,又有详细的地图指引,他们恐怕早已迷失了方向。 众人收拾完毕,迎着清晨的凉爽空气,纷纷跃上马匹,继续踏上旅程。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的功夫,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烛悼陵所说的那个小村庄。 这座小村庄静静地矗立在一条宽约六七丈的小河边上,周围环绕着一圈简易的木栅栏,栅栏内散布着稀稀拉拉的棚屋。 棚屋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拴着几只羽毛鲜艳的野鸡,它们不时扑扇着翅膀,发出“咯咯”的叫声。而在一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赤条条地奔跑嬉戏,尽情享受着童年的欢乐时光。 在小河边的荒芜土地上,几位年迈的妇人正专心致志地编织着渔网、竹筐等日常生活用品。不远处,还有十几位年轻力壮的男女正在努力开垦河滩那片肥沃但尚未开发的荒地。 当杨玄他们从林间小道中现身时,这些正在劳作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尤其是看到他们骑着高大威猛的骏马,马鞍旁还悬挂着锋利坚硬的弓箭和长刀,更是让人畏惧。 正在开垦荒地的人群中,有两个身材魁梧、看上去像首领模样的汉子与其他人低语了几句,然后放下手中的农具,带着众人一同迎了上去。 到了马前二十多步,众人纷纷屈膝跪地,口中高呼:“大王!” “得,还真把咱们当成土匪啦!”杨玄不禁苦笑,转头对着领头的小十打趣道。 小十挠了挠头,回应道:“大哥,看起来他们也没什么值钱货嘛。” 好家伙,这小子难不成抢劫上瘾了?杨玄一阵无语。可是他也不想想,土匪还不伤人性命呢,他带的兵比土匪还凶。 “罢了,甭管他们,继续赶路。”杨玄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在意。于是一行人继续沿着道路前行,对于跪在路边的那两个人视若无睹。 那群人见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又不敢上前阻拦马匹,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 本来两伙人就应该这么擦肩而过,谁能想到,走在杨玄身后的蒋严(杨诚的两个手下之一,还有一个是尤靖)却突然驱马加速,如同一阵风般冲向那群人,并在他们身边停下来,从人群中捞起了一个女人。 杨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喊哀求声:“大王,求求您放过我吧!”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惊恐的呼叫声:“放开我女儿!我和你拼了!” 随后便是蒋严愤怒的喝骂声:“滚开!想死吗?!” 等到杨玄回头的时候,只见那群人已经围拢过来,正在用力拉扯着蒋严。有的扯他的手,有的去抢马匹的缰绳,还有的去拖拽马背上的女人。 而蒋严的身前,横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女人,她的脸上满是恐惧。 还没等杨玄开口说话,其余的烛悼陵等人便迅速分散开来,将人包围在中间。 杨玄拨转马头来到一旁,朝着人群大声呼喊道:张弓! 烛悼陵、杨诚等人已经拿起弓箭,瞄准了人群;而被困在中间的蒋严则满脸怒容,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了。 他伸出双手,试图拔出背后的佩刀,但却被那两个带头的汉子拉扯下来,并被人群淹没。 嗖嗖嗖 杨玄和其他人对着人群又是一阵骑射。 随着几声惨叫,有几个人应声倒地,其余人害怕地朝河边逃窜,只剩下四五个年轻男子留在原地。 杨玄看得分明:其中一名领头的汉子肩膀中了一箭,但他却还是一声不吭,试图去取小十马背上的武器。 杨玄暗自惊叹一声 卧槽,这么彪悍,随后他们几人再次张弓搭箭,对着那几个男人放箭。 几个摁着蒋严的家伙被射翻在地,溅起的尘土飞扬在空中久久不散,几人这才拍马过去扶起了小十。 其中那个抢武器的男子被重点照顾,背上中了四五箭,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地上。 蒋严喘着粗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泥土,取了刀,恶狠狠地走到那个中箭最多的男人身边,毫不犹豫地割下他的头颅,挂在腰间。然后,他翻身上马,朝着逃跑的人追了过去。 杨玄对此并没有阻拦,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接着,他转头瞪了杨诚一眼,然后吩咐道:“小九,小十!你们两个去看着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杨诚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显然明白杨玄瞪自己是什么意思。 这时,河边那几个编织竹筐的老妇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们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抱着地上的尸体对着杨玄几人破口大骂。 村子里几个小一点的孩子被吓得脸色苍白,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而另外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则迅速拉起他们,向山上跑去。 杨玄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动。于是,他安排尤靖去取射出去的箭矢,便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 那几个喋喋不休的老妇人因为阻止尤靖取箭矢,也都倒在了血泊中,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嘴里喃喃道:“到时间了,该吃饭了……”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个人来到了河边,找到了一处空旷平坦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色和河流的流动。 村子里那几只野鸡被抓了过来,它们的羽毛被拔掉,内脏也被清理干净。这些野鸡经过洗净切块后,被整齐地放在一旁备用。 等到陶罐被架到火堆上,杨玄将这些鸡块一股脑儿地丢进了陶罐中。他手法娴熟地细细往里面放入山姜、粗盐,还小心翼翼地撒入了一小撮胡椒末。这些调料的加入,让陶罐中的食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完成这些步骤后,杨玄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将身上的软甲脱了下来。由于已经有十几天没有洗澡,他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这种味道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于是他决定先到河边好好洗个澡。 杨玄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河边,感受着河水带来的清凉和舒适。他迅速脱去衣物,跳进河中,尽情享受着水流冲刷身体的快感。他用力搓洗着身上的污垢,让自己焕然一新。 洗完澡后,杨玄重新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此时,陶罐中的食物已经煮得差不多了,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杨玄到的时候,大家正围坐在一起,等待着享用这顿丰盛的美食。小九三人也回来了,蒋严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被绑在了一边。 众人安静地等待着杨玄坐下并开口说话后,才开始分发食物。 杨玄用手指向那个女人,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对蒋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玄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蒋严没有请示他就自作主张。 蒋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挠了挠头回答道:“矩哥,您知道吗?兄弟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尝到肉味了!看到这个娘们长得如此水灵动人,我实在是没忍不住……” 杨玄咬了一大口饼,轻声回应道:“兄弟啊,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其他需求,记得要先来跟哥哥我讲一声。要是对我不满意,不想跟我说,那去跟杨诚说也是可以的嘛。”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蒋严。 蒋严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杨诚和杨波,发现他们俩都只顾着埋头吃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他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矩哥,我明白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杨玄似乎并不在意蒋严的举动,只是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了句:“好啦,赶紧起来吃饭吧,不过就是件小事情罢了。” 酒足饭饱之后,蒋严便开始忙活起来。他将那个女人带到了河边,仔细地帮她清洗身体,然后又找来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待一切收拾妥当后,蒋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女人带到了杨玄跟前。 “嘿嘿嘿……矩哥,您瞧瞧,这小娘们儿长得还挺俊吧?”蒋严满脸堆笑,扯开她的衣服,然后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让她的脸正对着杨玄。 杨玄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肤色略黑一些,但五官却相当立体精致,身材也颇具韵味。只是此刻的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空洞迷茫,毫无生气,即便被人随意摆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杨玄扫了一眼后,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不能带上路,玩完放了吧。” 河边那片开垦出来的土地上,一排排绿色的菜苗还在茁壮成长着……… 第43章 心生猜忌 寒光藏身心火起,怒斩心中不平意——幕易 那个悲惨的女子,最终在河边被蒋严和尤靖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虐杀。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当蒋严和尤靖离开时,他们竟然恶狠狠地放了一把火,将那几个破旧的窝棚烧成灰烬。熊熊烈火舔舐着空气,仿佛要将一切罪恶都吞噬殆尽。 在杨玄看来,这场大火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泄愤,更像是一种示威。 自始至终,杨玄都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对这两个积年老匪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这并不是因为同情,相反他也会因为虐杀获得快感。他的厌恶是因为这种屠戮不是由他主导,不是因为他的意志所造成。 相比之下,杨诚兄弟二人的态度始终是无动于衷。他们既没有像杨玄那样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也没有参与到这场暴行之中。 杨玄不禁开始怀疑起这几人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如果真的是想追随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尊重自己。 他们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正在酝酿?这个疑问在杨玄心头萦绕不去,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继续上路,骑马前行的杨玄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在泗县和自己一同埋藏金银的兵士是杨波一手处理的,难道说…… 想到这里,杨玄不禁皱起眉头,开始仔细地分析起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来。 烛悼陵是在杏城和自己一起进的武威军,想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杨玄暗自琢磨道。 而小九和小十呢,则是与杨诚同时期进入扶威军的。尽管他们一直与自己朝夕相处,但杨玄还是忍不住心生疑虑。 “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杨玄不敢再继续往下想,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然而,如果这一切只是巧合,那么为何留下来的偏偏都是与杨诚有所关联的人呢? 杨玄越想越是心慌意乱,甚至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目光恰好落在身后的杨诚身上。 杨诚显然被杨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杨玄一脸汗水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您身体不舒服吗?” 杨玄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跟在更后面的烛悼陵也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哥说得对,咱们赶紧休息下吧,俺老烛可是又累又渴啊!” 杨诚听后点了点头,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合适的休息地点。片刻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块背阴小山坡说:“好的大哥,要不就在那边吧,看上去挺不错的。” 众人纷纷走到小山坡上坐下,杨玄轻轻拍了拍杨诚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阿诚啊,就属你和阿波的箭术最为出色。今天能不能吃到美味的野味,可就全靠你们兄弟俩了哦。” 杨诚闻言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他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大哥,现在还不到晌午呢,咱们今天不继续赶路了吗?” 杨玄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唉,这段时间天天都是这样匆忙赶路,为兄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好状态再出发也不迟。” 杨诚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好,就听大哥的。” “蒋严、尤靖,你们需得护好大哥周全,若他身上少了哪怕一根汗毛,我定取尔等性命!”杨诚起身收拾装备,然后语气严厉地吩咐道。 蒋严和尤靖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杨玄在一旁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起来。 待到杨诚二人上山之后,杨玄寻了个由头将小九和小十打发走。看着还在搭建帐篷的蒋尤两人,这才到路边找地方席地而坐唤来烛悼陵。 杨玄先是询问起烛悼陵故乡何处,家中可有兄弟姊妹,而后话锋一转,突兀地问道:“悼陵啊,我派你队中的兄弟们去赴死,此举是否太过冷酷无情了些?” 烛悼陵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将军,您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再者说,我们亲卫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将军嘛。” “其他人都走了,为何你选择留了下来?”杨玄瞟了一眼后面搭帐篷的蒋严二人,紧接着发问道。 “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俺觉得只有跟着将军才能吃的饱饭。”烛悼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杨玄又试探性地问道:“若是杨诚兄弟要离开,你是否会跟随他们一同离去呢?” 烛悼陵挠了挠头皮,面露疑惑之色:“啊?诚校尉要离开吗?” 杨玄微微一笑,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假设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到那时你会作何抉择呢?” 烛悼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坚决地说道:“不去!不去!俺只愿追随将军左右。” 杨玄饶有兴致地笑问:“哦?这又是为何呢?”他对烛悼陵的坚定选择感到十分好奇。 “将军,俺就是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你不止能吃饱,还能娶上媳妇儿。”烛悼陵咧着大嘴笑道。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哥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杨玄搂着烛悼陵,一脸亲热地说道。 杨玄和烛悼陵又聊了许久,心中却始终有些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决定独自逃跑——毕竟,他实在无法完全信任烛悼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曾经太过信任杨诚和杨波那两个所谓的“兄弟”,以至于现在这么进退维谷。 然而,要说他对杨诚兄弟俩有所猜忌,其实也并无确凿证据。他只是不认为自己失势之后,还会有人会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 其实杨诚兄弟二人对杨玄非常忠诚,因为杨玄给了他们绝对的信任:杨波掌亲卫,杨诚独领一营。 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背叛杨玄,说到底,还是因为杨玄从未真心相信过任何人罢了……… 山林中,杨诚和杨波两兄弟身轻如燕地穿梭在茂密的树林之间,他们正沿着一条狭窄而崎岖的兽径追踪着什么目标,同时还不时停下来在沿途的树木或岩石上留下一些特殊的记号。 杨波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杨诚说:大兄,你看蒋严这几天老是惹将军生气,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去敲打敲打他? 杨诚听了弟弟的话,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哎,现在又不在军中,没必要那么拘谨吧。 杨波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地说:可是我担心将军会对我们兄弟俩产生不好的看法。你也了解将军这个人,他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杨诚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弟弟的话。然后他安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杨诚突然间停下脚步,他的目光看向右前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深深吸了吸鼻子,随后向身后停下来的杨波说道:幺弟,你觉不觉得突然安静的过了头! 杨波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取出弓箭,身体紧绷着,宛如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林间的每一丝声响。 片刻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在距离他们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一只体型庞大、毛发鲜艳且膘肥体壮的大虫猛然窜出。 它那双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住了杨诚和杨波两兄弟,嘴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 大虫出现的瞬间,杨诚和杨波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将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紧接着,他们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刀,严阵以待,直面这只凶猛的老虎。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两支箭矢之中仅有一支射中了老虎的前腿,而且箭矢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那里,并没有给老虎造成太大的伤害。 老虎有些吃痛,眼中的凶光更甚,原本洪亮的虎啸也变成了低沉的嘶吼,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警告。 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对着兄弟二人开始绕圈,嘴里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那腥臭的涎水从它的獠牙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兄弟俩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注视着老虎的一举一动。 他们注意到老虎鲜艳的毛发和鼓胀的腹部,心中顿时明白过来:这只老虎并非出于饥饿才攻击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不远处便是老虎的巢穴,它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变得如此凶猛。 杨诚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之情,如果不是他刚才射出了那一箭激怒了老虎,或许他们可以慢慢地后退离去,而不会引起老虎的追击。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 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对着老虎合围了过去。 晋州,州治为白马城,下辖七郡,大概位置在今天的山西临汾。杨玄的前进路线大概是从雍州北部山脉(陕西北部)到达晋州(山西)。 目的地是秦州(宁夏和甘肃的一部分)泗县,他准备绕过雍州,从夏州(今内蒙古一部分)回到秦州。 第44章 二杨除虎 天公如若真有灵,不至尘世恶满盈——幕易 两人一虎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杨诚兄弟二人额头不断浮现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滴落在他们的胸襟之上。 杨诚率先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只见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阿波!动手!! 杨诚的双脚如离弦之箭般向前迈出,三步并作两步,手中紧握着钢刀,直直地朝着虎头刺去。与此同时,一旁的杨波也不甘示弱,迅速地飞身掠过,挥刀攻向老虎的后方。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老虎那庞大而壮硕的身躯展现出令人惊叹的灵活性。它的后腿微微弯曲,然后猛地发力,像一道闪电般向前跃起,一下子蹿出了四五米远。 在跳跃的过程中,老虎的尾巴犹如一条灵动的长鞭,狠狠地抽打在杨诚身上,使得杨诚身体猛地前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那只老虎看到有机可乘,便毫不犹豫地转回头发动了攻击。只见它犹如一阵旋风般冲向杨诚,张开那如同蒲扇一般大小的虎掌,狠狠地拍向杨诚的后背。 杨诚被吓的亡魂大冒,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急忙施展出一招名为苏秦背剑的招式,但终究还是未能避开这凌厉的一击。 伴随着一声闷响,杨诚被拍飞了出去。不过身后的刀还是对老虎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而此时,杨波才刚刚赶到近前。他眼疾手快,趁着老虎来不及躲闪之际,挥刀砍向老虎。嗷呜~只听得一声虎啸响起,老虎的前掌和肋下均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涌般流淌而出。口中更是不断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飞出去的杨诚重重地撞在旁边的石头上,手中的刀也随之掉落一旁。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毫无动静,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 见此情形,怒火中烧的杨波奋不顾身地跃起,对着老虎使出了一招威力惊人的力劈华山。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愤怒。 “某操你祖宗!去死!”杨波怒吼道。 尽管老虎的前掌已经受伤,但它依旧动作敏捷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然而,它并未善罢甘休,而是迅速转身,回头一口咬向杨波的脖颈。这一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令杨波措手不及。 杨波惊险地避开老虎那张腥臭的血盆大口,双手顺势紧紧揽住老虎的脖子,借助老虎的力量在地面上滚动一周。 紧接着骑在老虎身上,将手中锋利的尖刀不停的刺向它的腹部,直到长刀完全没入老虎的肋骨之间。 受到重创的老虎狂暴不已,一个有力的后腿蹬踢,腰部一扭便将杨波狠狠地甩了出去。 此刻,杨波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嗡嗡作响,全身各处都像被火灼烧般疼痛。 头晕目眩的他勉强依靠身旁的树木支撑起身体,吐了一口血水。然后不顾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倚着树干再次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小的刀刃。 随后,他就这样死死盯着老虎,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 那只老虎由于起身时用力过度,受伤的前掌无法借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它仍持续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却不知晓,这一举动加速了它迈向死亡的步伐。 没过多久,它就完全倒地不起,只有嘴巴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泡沫。 杨波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诚,这才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直到一滴冰凉的雨珠滴落在杨波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过一般,疼痛不堪。他艰难地扔掉手中紧握的短刃,吃力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已经被乌云笼罩,一片阴暗。林间的凉风不断吹拂着他的身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杨波来不及多想,深吸了几口气,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扶着树干费力地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蹒跚着,朝着杨诚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终于走到了杨诚身旁,他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杨诚翻过身来。看着杨诚苍白的面容,杨波心急如焚,轻声呼唤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啊……” “咳咳~水~”过了好一会儿,杨诚才发出微弱的咳嗽声,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意识。 杨波急忙伸手向自己的腰间探去,想要拿出水袋给杨诚解渴。然而,他却摸了个空,心中一惊,也不知道水袋掉在了何处。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去寻找杨诚的水袋,一番摸索后终于找到了,赶紧给杨诚喂了几口水。 几口水下肚后,杨诚的身体才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他艰难地喘着气,看着身旁伤痕累累的杨波,关切地问道:“幺弟,你还好吗?” 杨诚挣扎着爬起身,看着他胸前狰狞的伤口,心中一阵刺痛。他连忙伸手撕开自己的衣服,尽量轻柔地将布料缠绕在杨波的伤口上,希望能暂时止血并保护他的伤势。 杨波咬着牙关,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容对杨诚说:“放心吧,大哥,我还死不了……只是我们得赶紧下山去,天就快黑了。” 杨诚点点头,吃力地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接着,他目光转向那只已经死去的老虎,原本打算割下一块虎肉作为食物,但当他走近时,却惊讶地发现有两只小虎崽正蜷缩在老虎尸体下方,瑟瑟发抖。 它们看起来还很年幼,无助而害怕地望着杨诚。当注意到杨诚靠近时,两只小虎崽本能地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威胁的低吼。 杨诚微微一怔,犹豫了片刻,然后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只手迅速抓住一只小虎崽,用衣服包裹起来。最后取下一大块虎肉,用布条系紧,一同背在身后。 做完这些,杨诚再次回到杨波身边,两人相互搀扶着,艰难地踏上了来时的路…… 路旁的营地里,杨玄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眼神有些迷茫地望着前方。他的手不时地摸一下放在身旁的一把精致匕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在身旁,烛悼陵和其他几个人正在努力搭建遮雨棚。他们忙碌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但杨玄却对此毫无兴趣,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遮雨棚终于搭好了。蒋严二人凑到一起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便一同朝着杨诚二人离开的方向寻去。杨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行动,心中暗自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整个过程中,杨玄始终保持沉默,没有说一句话。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手那把匕首,仿佛它能给他带来某种力量或启示。 就在这时,杨玄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身来对着仍在挖掘排水渠的两个人道:小九、小十,你们两个也去吧。 听到杨玄的吩咐,那两人毫不犹豫地应道:好的,大哥!随后,他们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弓箭和兵器,紧紧的朝蒋严二人追去。 杨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坐下,继续凝视着手中的匕首…… 匕首的刀身上刻着这么一段行气口诀,杨玄默念着: 行气者 深则蓄,蓄则伸。 伸则下,下则定。 定则固,固则荫。 荫则长,长则退。 退则天,天其春在上,地则春在下。 顺则生,逆则死。 杨玄自从得到这把匕首后,便对那段行气口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开始不断地揣摩它,但始终未能领悟其中的奥妙所在。 正当他陷入深思时,烛悼陵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大哥,诚校尉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他们怎么能如此纵容蒋尤二人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跟大哥您打声招呼,真是让人愤怒!” 杨玄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回应道:“他们所效忠的对象并不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我能够信任阿诚,那就足够了。”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 烛悼陵听了杨玄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也只好闭上嘴巴,不再多言。整个营地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杨玄继续沉浸在对行气口诀的思索之中。 当蒋严等人手忙脚乱地冒着雨抬着杨诚和杨波回到营地时,夜幕早已降临。 杨玄迅速腾出火堆旁边干燥的空间,紧接着便开始仔细检查他们俩的伤势。 杨波身上的伤口很深,但庆幸的是都只是外伤,主要问题在于失血过多,只需静心调养即可康复。 然而,杨诚的情况却不太乐观。他的体表看起来并无明显的重伤痕迹,可却不住地咳嗽出血,同时还发着高烧。 面对这种状况,杨玄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先替他俩处理好外伤,换上一身洁净的衣裳。之后,又给他们喂下一些热水,再将其抬进帐篷内安置妥当。 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雨停后,能尽快赶路抵达绥远城,以便接受更好的医治。 第45章 道观求医 古刹佛前问因果,执酒仗刀了恩仇——幕易 第二日早晨,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杨玄等人就强打起精神,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前往绥远。 然而,杨诚兄弟的伤势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恶化。尤其是内伤严重的杨诚,状况远比杨玄预想的要糟糕得多。不仅如此,原本只是受了些外伤的杨波此刻竟然也发起了高烧,陷入了昏迷状态。 面对这样的情形,骑马前行显然已不再可行。更糟糕的是,他们一行人中既没有马车,甚至连一辆板车都找不到。 在经过一番商议后,大家别无他法,只得制作了两个简易的担架,悬挂在马匹身后,以这种方式拖着病人前行。尽管路途颠簸,而且无法防风,但在紧急关头,也只能采取这种权宜之计了。 众人迅速分配好马匹的负重,并将两兄弟用厚厚的被褥紧紧包裹起来,固定在担架之上。然后,他们心急如焚地踏上了行程。 此时距离绥远还有一天半的漫长路程,众人心里都非常明白,以两人如今这样的状况来看,大概率是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此刻也只能尽力而为,听从上天的安排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地向前行进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停下来,给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擦拭汗水,并喂食前一晚炖煮好的虎肉汤。 杨诚二人的脸色越来越灰败,生机肉眼可见的慢慢流失, 众人只好不停歇的赶路,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此时的道路愈发的宽阔,这也意味着众人离人烟也越来越近。 连续赶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的众人不得不暂时停下来休息。坐定之后,心中思绪万千的杨玄不禁又回想起昨晚给杨波清洗伤口时的情景。 当杨波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把蒋尤二人叫到跟前:“老蒋,老尤,跪下,指着苍天对将军宣誓效忠。” “二哥,你不会有事的……”蒋严、尤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住口……,照我……我说的做。”杨波断断续续的说道。 随后就是蒋严二人指天盟誓对杨玄效忠,只不过杨玄听完这些后,彻底打消了对几人的猜忌。 话说,从司马懿洛水起誓开始,誓言的公信力已经是一落千丈了。 砰~砰~砰~ 一阵厚重的鼓声传来,犹如雷霆万钧般震撼人心,让这行人精神为之一振。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希望,因为有鼓声意味着附近可能有道观或寺庙。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线生机。 众人急忙起身,纷纷跃上马匹,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鼓声渐渐变得更加响亮,仿佛在引导着他们前进。 ——咚~咚~咚~ 紧接着,又是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是道观!”杨玄心中暗自思忖道。 他对寺庙和道观敲鼓、鸣钟的方式略知一二,通过鼓声和钟声的节奏与频率差异,便能分辨出两者的区别。这种细微的差别对于熟悉的人来说,一听便能知晓。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钟声,道路两旁开始出现已被耕耘过的肥沃田地。田野间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而在远处,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依山而建,那阵阵钟声便是从其中传出。 待几人到达道观门口之后下了马,蒋尤二人便迫不及待的去叫门。 杨玄则是下意识的看了眼牌匾“西山靖”(北周时期才正式出现“道观”的称呼,在这之前,道教场所先后被称为“治”、“庐”、“靖”等。 ) 好一会儿过去了,道观大门才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穿青色莆衣道袍、腰间佩剑的年轻道士。 “诸位居士请留步,本观今日不接待香客,请各位改日再来吧。”青年道士语气平淡地说道。 “去你娘的!”蒋严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而站在他身旁的尤靖则已经悄悄将手伸向了身后的刀。 “够了!给我退下!”杨玄生怕事情闹大,连忙出声喝止蒋严。 待到蒋严心有不甘地退到一边后,杨玄这才转身对着那名青年道士拱手表示歉意,态度诚恳地说道:“仙师息怒,我们贸然打扰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仙师见谅。在下的这位兄弟不幸被老虎所伤,如今已是命悬一线。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之下才来叨扰仙师,恳请仙师能够救救我的兄弟。只要仙师愿意出手相助,事后无论需要多少酬金,在下都绝无二话。” 青年道士看着担架上面色苍白如金纸一般的杨诚二人,原本紧绷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轻声说道:“既是如此,小道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诸位还请稍安勿躁,在此地等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我的师父前来。”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离去,动作迅速而果断,甚至来不及等待杨玄等人的回应。只留下一道背影,紧接着便是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合上的声音。 杨玄见状,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明白此时是有求于人,不能过于冲动。他转头看向蒋尤二人,脸上露出责备的神情,埋怨道:“我们现在是来求人救命的!你们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难道你们想害死阿诚他们不成?” 蒋尤二人心知肚明自己理亏,面对杨玄的斥责,他们只能默默低下头,不敢言语半句。 这次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房门很快再次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五云道袍的白发老道。他的步伐稳健,气质不俗,身后紧跟着六七个年轻的道士。 老道快步走到担架旁,仔细检查了一番杨诚二人身上的伤势。 经过一番观察后,他才指着杨波说道:“这位居士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肋骨有些错位以及一些外部创伤,治疗起来相对容易些。然而,另一位伤者的内伤极其严重,情况不容乐观。以贫道的医术,恐怕没有万全的把握。” “在下明白,仙师尽力而为即可。”杨玄连忙回道。 “那就请把受伤的居士交给我们吧。”老道又对着众人解释道:“本馆正在举行法事,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各位居士,还望各位海涵。” “无妨,无妨,有劳仙师。”杨玄拱手施礼道,身后的几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见此情形,老道也不再多言,他转身招来几名年轻的道士,让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杨诚和杨波,向道观内走去。 杨玄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稍安:“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请仙师务必收下。至于我兄弟治疗所需药材,一切都用最好的,在下绝对不吝惜钱财。只要能治好我兄弟,多少银子都行!”说罢,他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递到了老道手中,并深深地作了个揖。 那老道爽快的收下了金子,微笑着说道:“居士放心,贫道必定尽心尽力。只是眼下老道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不陪居士了。居士过两日再来看看令弟的情况即可。” 临了,老道又补充了一句“往西差不多五里,有一废弃不久的古刹,诸位要是一时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可以去那里。” 杨玄听后连忙颔首道谢,紧接着,他便和其他人一道离开了道观,并迅速寻觅到了那位老道口中所提及的古老寺庙。 “可恶!这张破地图简直毫无用处!”蒋严怒气冲冲地咒骂着,随即将手中的地图扔进了篝火堆里。 杨玄则一边轻轻安抚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小虎崽,一边没好气儿地回应道:“得了吧,这地图的年纪比你爷爷都大,能给出正确的路线就不错了。明天我们两个人一组,就在这附近逛逛看看,瞧瞧是否有什么村落或者小镇,顺便补充些食物和衣物之类的物资。” “知道了,明白了。”尽管每个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但杨玄仍然放心不下,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大家说:“千万记住啊,别太引人注目,一切行动必须谨慎小心才行。” 从外面远远望去,这座古老的寺庙气势恢宏,规模庞大,令人惊叹不已。它的外墙虽然历经沧桑,但依然保存得相对完好,仿佛在默默诉说当时的辉煌。 然而,踏入山门后,古刹内部的建筑群竟然大多已经倒塌变形,一片狼藉。废墟中的木制结构多数呈现出乌黑的颜色,显然曾经遭受过火灾的洗礼。那些矗立着的部分,也有着明显被火烧过的痕迹。 在这片破败之中,杨玄经过一番寻找,最终选择了地藏菩萨殿作为自己的落脚点。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算是寺庙中保存较为完好的地方了。 殿内的佛像大多被损毁,杨玄就把被褥铺到了原本用来立佛像的台面上。大殿中央堆放着行李,马匹就拴在角落。 尽管殿内也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但至少还能提供一个相对安全和舒适的环境。 (和后世寺庙的复杂不同,这个时期的寺庙结构比较简单:进了山门,正前方就是弥勒殿,弥勒殿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后方依次是大雄宝殿、药师佛殿、讲法堂、藏书阁。大雄宝殿左边是祖师殿,右边是珈蓝殿。讲法堂左边是观音殿,右边是地藏菩萨殿——想插图,可是小的不会啊。) 第46章 古刹存身 古井有情忆旧日,一汪水镜又落春——幕易(有兄弟问,幕易是谁,幕易就是本人哈,开头诗是原创才会署名。小说里面的诗句也大多都是本人写的,很少引用,有也会加署名。) 杨玄以前天天做无本买卖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但如今他才意识到养马竟然需要耗费如此之多的钱财。他们身上所携带的大部分粮食几乎都用来喂养这些畜生了,好在所携带的金银数量充足,但内心仍旧感到十分心疼。 一边思索着,杨玄不禁又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好运气来。他造反了一次,居然还能够毫发无损地安全脱身。不仅如此,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激烈的战斗之后,其中有好几次甚至处于核心危险区域,而自己仅仅只受到了一些轻微的伤势。 随后,他带领着那群犹如土匪一般的手下四处抢掠,并趁机藏匿下了一笔财富。有这么一笔财富在手里,自己想做什么不可以。 而且现在他已经能够确信杨诚兄弟二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毫无二心,自己再也不必时刻惦记着独自逃跑了。只期望他们能够顺利挺过难关,这样自己也能多出两个值得信赖之人。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给大地带来一丝温暖。经过数日的连续奔波后,众人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多睡了一会儿。 当他们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大家从寺庙里的那口古老水井中打上水来洗漱,并开始准备餐食。待到用完饭后,杨玄留下了小九和小十看守行李,然后与其他三人一同下山。他们分成两组,各自朝不同的方向离去。 杨玄与烛悼陵并肩而行,沐浴在和煦的微风中,心情格外舒畅。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穿越山林,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海洋之中。 大约骑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沿着道路在两座丘陵之间,见到了一座外表朴实,规模不大的农庄,农庄外散落着四五座精致的木屋。 这些木屋被茂密的绿色植被环绕着,屋前屋后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仔细一看,原来木屋周围种植着大片的葡萄藤,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挂满枝头,十分诱人。 此时,有不少人正忙碌地穿梭在葡萄园中,采摘着已经成熟的葡萄。 葡萄园四周环绕着一圈用竹条精心编织而成的篱笆,其目的显然是为了阻止那些嘴馋的小动物前来偷吃美味的葡萄。 当两人凑到门口四处张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忙碌不停的男女老少。其中男性数量稀少,绝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半大小子。 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小木屋,屋前摆放着一张七足坐榻,其上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喝茶说话。女子后方有两个侍女跪坐在不远处,随时等待着女子的召唤。 只见那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宝蓝色的诸葛巾,身上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宽衣大袖两裆衫,腰部系着一条洁白如雪的丝绸束带,脚下踩着一双精致的无齿木屐,举手投足间整个人显得俊朗非凡。 而那名女子则将头发梳成了一个漂亮的十字髻,并在上面搭配了一支紫色的流苏步摇作为点缀。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衫裙,腰间同样缠着一根墨色丝绸束带,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七足坐榻下方,站着两名身着黑色劲装袍服、腰间悬挂短直刀的仆从。他们神情严肃,就这么安静的站着。 此时,那名青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杨玄的注视,他转头看向杨玄所在的方向,对上了杨玄的目光。接着,他对榻下的仆从们说了些什么。其中一名仆从随即走出队列,向着杨玄迎了上来。 这名仆从走到杨玄和烛悼陵面前后,恭敬地打开栅门,并拱手说道:两位客人,请跟我来,我家少主人有请。 杨玄并未犹豫或矫情,他将手中的缰绳递给烛悼陵,然后对着仆从礼貌地回应道:有劳了。 当他们来到七足坐榻前时,杨玄不禁暗自赞叹道:好一对俊美的男女!这对男女容貌清丽,身段纤长,气质不俗。 只见榻上又添加了一张崭新的桌案,桌案后是一个用来跪坐的小凳子。桌案上面放置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一碟点心以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这些精美的布置让整个桌面显得格外雅致。 那对男女的桌案从对坐,变成了并排而坐,两人也没有起身迎接。女子对着杨玄微微点头,男子只是作了个虚揖。 尽管如此,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也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叨扰了。”杨玄不卑不亢的行礼。 然后杨玄叫住想要到一旁休息的烛悼陵,把马匹拴在一边,拉着他一同上榻,与他并肩而坐于同一张桌案前。 杨玄看到对面那名男子的脸色有些不悦,便正了正自己的衣装,开口向其解释道:“这位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并不是我的仆从。” 那男子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随即歉然一笑,说道:“哦?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刚才以貌取人了,实在惭愧!来人啊,快去再搬一张三足几过来。”说罢,他转头吩咐手下的人又抬来了一张新的桌案。 待新的桌案摆放妥当后,那男子自我介绍道:“鄙人颜羽,这是舍妹颜雪。” 杨玄亦端正地坐下,把刀解下放到一边,然后回应道:“在下杨玄,这位是我兄弟烛悼陵。” 烛悼陵坐下之后就静静的喝茶吃点心,也不搭话,腰间的刀也没有解下。 颜羽打量了一番杨玄和烛悼陵,接着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观二位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从南边来的吧?” 杨玄心中暗叹一声,心想此人倒是有些眼力,于是索性大方承认道:“不错,颜公子真是好眼力。”既然对方已经有所猜测,此刻若是再故意隐瞒,反倒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想到此处,杨玄也顺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手中瓷杯形状细长,质地略显粗糙,色泽也不够鲜亮。杨玄只顾着端详杯子,完全没有留意到杯中那黑乎乎的茶水,想也不想便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以后杨玄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引得颜雪有些好奇:“杨公子,莫非这茶汤有什么问题么?” 杨玄顿了一下,逐渐适应了口中的酸辣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不曾,此茶味道调剂得甚为不错。”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茶的味道真是独特,又酸又辣,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茶叶可是一种奢侈品,只有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品尝得到。而且煮茶要用到香料,香料更是流通的硬通货。 这时,颜羽倚靠在桌案上,拈了颗葡萄放入嘴中,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玄说:“兄台隔墙观望,欲言又止,总不会是惦记我家的葡萄吧。” 杨玄连忙摆手,解释道:“自然不是,若是可以的话,在下是想在贵庄采买些食物被褥,还有马车。贵庄盛产葡萄,想必葡萄酒也是极好的,酒水也想买一些。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他看着颜羽,等待着他的回应。 没想到颜羽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当然可以了!”他的语气十分轻松。 杨玄不禁暗自揣测起来,颜羽答应得如此之快,肯定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某件东西?刀?还是马?或者……难不成是他本人?杨玄心里清楚,如今有些权贵人物确实有着特殊癖好,男女通吃也并非罕见之事。 正当杨玄陷入沉思之际,颜羽再次开口说道:“不过嘛,杨兄需要用一匹青骢马来交换。放心,我一定会让杨兄觉得物超所值的!” 听到这里,杨玄的思绪被猛地拉回到现实。马?原来是这样啊…… 一匹青骢马对于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杨玄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杨玄并不知晓,自己手中所持有的这匹青骢马,并非常马所能比拟。然而对于他而言,这马不过是抢夺而来之物,即便失去亦无所顾忌。 一切都按照颜公子所言行事吧。杨玄颔首应诺。 好极了!杨兄果然爽快,快取纸笔过来。颜羽面露喜色,随即说道,杨兄有何需求,尽可写入纸中。 杨玄提笔写道:马车一辆、盐五斤、被褥六套、粟米五百斤、葡萄酒五十斤。 此时,颜羽与颜雪继续探讨着诗词歌赋,相谈甚欢。直至看到杨玄所写清单后,颜羽不禁赞叹:杨兄这字迹,倒真有些王右军的神韵呢。 颜公子谬赞了,小弟实难担当此等赞誉。杨玄谦逊地回应道。 “杨兄字是如此,想来一定也会作诗,取之一二,我等聊以自乐,如何?”颜羽问道。 “在下都是乱写一气,说出来恐污了公子小姐的耳。”杨玄婉拒道。 “杨兄何必如此自谦,岂不扫兴。”颜羽催促道。 “如此,杨某就献丑了。”说罢,杨玄想了想,随即挥毫写道: 粉娥轻施挂紫苏, 明眸如星内含秋。 盏中茗香不知味, 流裳似水解凡忧。——杨玄 颜羽默读了一遍,就明白杨玄写了什么,随即颇为喜爱的笑着说道“这写的是舍妹吧,真是一首好诗,流裳似水,明眸含秋,妙极妙极。” 颜雪将纸张抢了去,笑着说道“既是写奴,哥哥怎么就收了去。” “哈哈哈,偏你会卖乖。杨兄见笑了,我兄妹二人对诗词一道十分喜爱。” 颜羽遂命人着手筹备杨玄所需,接着又与杨玄畅聊起来。就连刚才极少说话的颜雪,也因杨玄作的诗而被吸引,也加入了进来。 第47章 结交诗友 昨夜金蛇舞碧落,庭前玉树又临风——幕易 (古人跪坐是为了防走光,因为古代的裤子大多是开裆的,同时跪坐也会显得优雅些。骑马有专门的马裤,也就是行军打仗时穿,有裆的。) 听了杨玄对诗词的独特理解后,颜羽兄妹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并互相交换了表字。 之后,杨玄得知当前所在之地乃是晋州七郡中的襄陵郡和川县,看来几人根本就是偏离了原定路线。 颜羽对杨玄的出身充满好奇,主动自报家门道:“小弟来自柳州颜氏,襄陵县令颜宏便是家父,听杨兄说话的口音带有光州(今山东一部分)腔调,难道杨兄乃光州杨氏之人?”颜羽突然发问。 杨玄自从在幽州上谷郡境内醒来后,从未留意过这具身体的口音问题。此外,幽州、雍州、秦州等地的大部分口音他都能听懂。 他向颜羽简单叙述了自己在幽州的经历,讲述了自己如何在幽州的困境中挣扎求生。颜羽兄妹专注地倾听着,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如今我杨某就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不过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身边还有这几个手足兄弟陪着我。”杨玄唏嘘道。 在这个过程中,杨玄也从颜羽的口中了解到了北魏朝廷对于雍州起义军残余势力的安置情况。 这些信息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宝贵的,让他对当前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决定等杨诚兄弟伤势一好,就出发前往秦州,并且是原路返回。 从颜羽的话语中,不难看出颜羽对待义军的态度并不十分反感。杨玄这才放心的讲出雍州起义的经过,不过各种细节也都一笔带过,费尽心机加入义军也变成了被裹挟。 在得知杨玄受伤的兄弟是因为猎虎而受伤之后,颜羽不禁对杨诚兄弟二人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真乃猛士也!” 杨玄所需物资在几人的交谈中,都已经预备齐全,他便起身向颜羽告辞。颜羽却是一脸不舍,挽留道:“杨兄,不如就在庄内暂留几日吧,至于留在古寺的兄弟,小弟可以派人去请。” 杨玄则是婉言谢绝,表示要先回古寺,方便照料受伤的兄弟。等兄弟的伤势稳定后,他一定会再来找颜羽把酒言欢。见杨玄去意已决,颜羽只好作罢。 然而,当他们走到门口时,却又因为那匹青骢马而陷入了一场“争执”。颜羽坚持要将马匹和物资一起送给杨玄,但杨玄却坚决不肯接受。经过几番推辞,杨玄终于成功脱身,踏上了归途。 烛悼陵赶着马车,杨玄骑着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下午时分,他们才赶回了古刹。 此时,蒋尤二人还没有回来,两只虎崽子被拴在庭院里,慵懒的晒着太阳。它们并不理会上前拨弄自己皮毛的杨玄,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杨玄的存在。 接着杨玄叫醒了还在殿内呼呼大睡的小九和小十,让他们帮忙搬运物资。 随后,他们开始清理殿内的垃圾,为接下来的生活做准备。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冬天大概率就是在这里度过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下午,蒋严、尤靖终于回来了。杨玄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见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而在板车上摆着各种粮食谷物,一头五花大绑的肥猪,以及几只活蹦乱跳的鸡。此外,还有不少皮货被随意地堆放在一起。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两只大黄狗的尸体。 杨玄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明了,两人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心中暗自盘算着:“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迟早都会被连累,甚至丢掉性命!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两个祸害,以绝后患!” 此时此刻,杨玄的内心充满了杀意,他暗自握紧拳头,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要对这两人动手,而满载而归的蒋严和尤靖却浑然不觉。 杨玄一脸平静地率先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蒋严连忙解释说:“在往东方向大概十五里远的山路上,藏着好几个猎户。当时我们正好路过那里,结果他们竟然朝我们放冷箭!还好他们的弓箭的威力不大,不然我们恐怕就危险了。后来我们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马上就追了上去,把他们全都做掉了,这些东西就是从他们的住处搜到的。” 杨玄听后,语气依旧平静如死水一般,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问道:“可曾留下首尾?” 蒋严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放心吧,大哥!一个活口都没留,其他的也都被我一把火给烧得干干净净!” 这时,一旁的尤靖小心翼翼地插嘴问道:“大哥,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杨玄这才稍稍收起心中涌动的杀意,安慰他们两个人说:“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也不能怪你们。他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吗?” “就是,就是,我就说大哥不会生气的。唉?大哥,还有酒呢?”蒋严看着那几缸葡萄酒眼睛都直了。 “好了,先去做事,晚上吃饭再说,焖一瓦罐汤,明日带去给阿诚他们补补身子。”杨玄吩咐道。 “明白了大哥。”两人应道。 --------主角对北魏朝政的分析 北魏的局势或许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严峻,这个国家自建立伊始至最终覆亡,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平叛或对南方发动战事。 世家门阀势力在政府的各个层面根深蒂固,他们对底层人民的生死漠不关心,这使得整个国家陷入了一种无法逃脱的恶性循环之中,不断地消耗着它的生机与活力。 北魏的历任君主都曾试图扭转这种局面,采取了极端手段来打击世家门阀。并且长期的战争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国家的衰落,同时也确保了北魏军队具备强大的战斗力。 然而,战争带来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人口数量急剧下降,而世家大族的权势与财富却日益膨胀。若皇帝具备足够的能力,或许还能够勉强镇得住局面。可一旦皇位上坐的是个平庸之辈,那么这个国家便离覆灭不远矣。 事情其实非常明了,北魏国内的大多数官员,对于中央政权、对于皇帝,普遍缺乏应有的敬畏和忠诚之心。他们所关心的唯有家族的利益,其他一切皆可抛诸脑后。因此,边境地区的文官武将叛国投敌之事时有发生,已非罕见。 还是那句话,从司马老贼背弃誓言开始,司马家当街弑君,到八王之乱,再到五胡乱华,谁还相信所谓的誓言这东西。 --------五胡乱华 咱们再来说北方汉人的血泪史,那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土里,被所有胡族当做血食牲畜。人口在五胡乱华的这135年间,从最初的大约1200万锐减了三分之二,还不到四百万,而胡人的人口却增加到了600多万。 直到石虎的养孙冉闵建立冉魏政权,在全国范围内发布了灭胡令,对胡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死,才开启了五胡的噩梦模式。 也正是冉闵这三年对五胡的大屠杀,让北方的汉人民众有了更大的生存空间,也使五胡对汉族产生了恐惧之感。 所以,哪怕后来冉魏政权失败了,后面的胡人政权再没有大规模的屠杀汉族,也奠定了汉族在北方的优势地位。 这也是冉闵被尊称冉天王的缘故,虽然他发布灭胡令的初衷并不单纯。 ------书接上文 直到太阳慢悠悠地沉入了地平线以下,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消失不见,众人才开始享用晚餐。 这顿晚餐看起来相当简单朴素,有野菜熬制的粟米粥、香气四溢的焖狗肉、外酥里嫩的烤鸡、香脆可口的麦饼,每人还有一碗醇厚的葡萄酒。而在一边,仍有一锅热气腾腾正在炖煮的鸡汤,那是准备留到明天送给杨诚两兄弟的补品。 由于没有桌椅,众人便在自己面前随意铺上一块毡布,然后席地而坐。蒋严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吹嘘起今天的经历,烛悼陵自然也不甘示弱,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与杨玄今日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对颜雪的容貌更是进行了一番极具夸张色彩的夸赞。 蒋严毫无顾忌地讲着一些粗俗的笑话,看到杨玄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之情后,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叫嚣着今晚就要去将颜雪抢夺过来,让她给杨玄暖床。 杨玄本来一直都在默默地吃着饭,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当中,然而当他听到这里时却突然抬起头来,淡淡的瞥了蒋严一眼。 蒋严一缩脖子,讪笑着发出了几声干笑,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吃饭。 饭后,总是闲不下来的烛悼陵,非要拉着小九和小十进行对练。烛悼陵拥有一身蛮力,使用的武器更是一种罕见的冷门兵器——八棱锤(也称八棱骨朵)。 由于之前吃过亏,所以小九和小十根本不愿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到一边做自己的事去了,只留下烛悼陵一个人在原地唉声叹气。 杨玄从水袋中倒出一些水来梳洗了一番,然后安排好了守夜的顺序,便倚靠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天空开始发呆起来。 烛悼陵见状,也随即走过来坐下,但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手坐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第48章 道士测命 囚今因往事,纵情缘故心——幕易 (北魏虽沿用郡县制,但是在公元491年之前实行的是三长官制,也就是一个州三刺史,一个郡三郡守,一个县三县令。其中两个汉族官员治理,一个鲜卑官员监督,本文为了方便描述,地方长官只有一个。) 次日清晨,杨玄带着蒋严和烛悼陵驾着马车再次前往西山靖。 当他们抵达时,道人们正在早课,于是三人便在门廊处静静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等到那位老道前来迎接。 从老道口中得知,杨诚虽然已经退烧醒了过来,只不过留下了后遗症,以后都不能剧烈运动。至于杨波,只要按时换药,多滋补身体就可以了。 穿过偏门,他们踏入道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片宽阔而别致的院子。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光滑,中央摆放着一尊烟雾袅袅的三足香鼎。院子的四角分别挺立着一株雾气朦胧的松树,宛如守护庭院的卫士。 院子中间和两侧各自延伸出一条石阶,其中央的石阶尤为宽阔,引人注目。往上是同样的布局,总共有三个这样的平台。 台阶的最上方是玉皇殿,建筑整体显得庄严而肃穆。 几人沿着左侧的石梯缓缓向道观内部迈进,沿途苗圃中的兰花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幽香。石梯尽头,一座圆形拱门矗立眼前,上方镌刻着执事房三个大字。 拱门之后,一棵繁茂的桃树屹立其中,挂满果实的枝丫犹如大自然的馈赠,从院墙内向外伸展,诱人的果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推开拱门,又是一个院子,院子中间有一石桌,石桌旁围坐了三两个灰衣道士正在下棋。右边是一排房屋,几人从房屋的房廊继续往前,又穿过了几个院落到达了一个名为“客厢”的院子。 院子环境非常清幽,周围绿树环绕,一片宁静祥和之景。院内有五间独栋青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给人一种古朴而典雅的感觉。院子里有两棵根深叶茂的香樟树,高大挺拔,枝叶繁茂,散发出阵阵浓郁的清香,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力和活力。 走进其中一间屋子,杨玄终于见到了受伤的杨诚兄弟二人。只见杨波正坐在榻前,陪着床上的杨诚说话。听到有人进来,杨波连忙站起身来,迎向杨玄。 老大!杨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 杨玄微笑着点点头,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才走到榻前,关切地看着杨诚:阿诚,感觉怎么样? 杨诚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但刚一动便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十分虚弱。 杨玄心中一紧,连忙坐下伸手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别急,慢慢说。 杨诚喘了几口气,艰难地开口道:老大,我......咳咳......我以后可能......咳咳...... 杨玄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用力握住杨诚的手,安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大,那你就安心养伤,等你康复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呢。蒋严,快把汤拿过来给你大哥。 杨玄又陪着两人说了会话,然后和老道回到了院子中。他恭敬地递上了一个布袋,并诚恳地说道:“仙长对我兄弟施以援手,此等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仙长笑纳,切莫嫌弃才好。” “仙长二字实在愧不敢当啊!”福平道人微微一笑,语气谦逊地回应道,“贫道法号福平,至于行医救人,乃是我辈修道之人应尽的本分,居士无需挂怀。”说完,他便欣然收下了那个布袋,平静地将其放入自己的袖袍之中。 杨玄听到福平这个名字,不禁心生好奇,于是冒昧地问道:“福平,浮萍,敢问仙长,您的道号是否有什么深意呢?莫非是取自逍遥自在之意吗?” 福平道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笑着回答道:“居士果然聪慧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福者,代表着气运;平者,则象征着心境。师父当年为我取这个道号,就是希望我能够拥有平和的心态和深厚的福气。他老人家还曾断言,说我的寿数有限,但这个道号或许能为我增添一些福寿。” 杨玄听后,心中暗自思忖,觉得这种说法未免过于玄妙。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附和着说道:“原来如此,这其中的玄机确实让人难以琢磨。” 然而,就在这时,福平道人突然话锋一转,突兀地说道:“居士,恕我直言,我观察你的面相似乎有些奇特之处。若是不介意,我想斗胆多说几句,还望居士莫要怪罪。” 杨玄听着福平道人的话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之情:“无妨,道长请讲。” 福平道人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杨玄的面容,然后缓缓说道:“居士天庭略微塌陷,印堂与眉心相连,其内青气虽淡却肉眼可见,人中短而细浅,此乃短命之相。通常情况下,拥有这种面相之人很难长寿。” 说到这里,福平道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居士的眼神聚而有神,其中蕴含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人中虽短浅,但鼻息深重,气息悠长,这又和之前的面相起了冲突。” 杨玄听到这里,心中暗自惊讶。尽管此刻正值秋高气爽之际,但他却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体内升腾而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松衣领。 他急切地问道:“道长,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福平道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然后轻声说道:“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依我看,居士或许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度过了一场生死大劫,方才有如今这般奇特的面相。” 福平道人虽然没有完全说对,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况且经历了借尸还魂这样离奇的事情之后,杨玄对于神仙佛祖还是存有一定程度的敬畏之心的。 杨玄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问道:“道长,当今之人是否能够见到古时之月呢?” “道法玄妙,神秘莫测,难以探究其中奥妙,居士所问之事,贫道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福平道人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摇着头回答道。 然而,福平道人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居士,我有一句话想要劝告于你。你心中疑虑过重,如果长此以往,任由这些疑虑堆积在心头,恐怕最终会招致不好的结果。” “多谢道长赐教,在下必定牢记在心。”杨玄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随后,杨玄又将自己丧失记忆、从雪堆中艰难爬出的那一段经历详细讲述给了福平道人听。 福平道人听完后,更加坚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果不其然,命运变化无常,命数也可人定!” “那么,道长依你所见,在下的未来前途将会如何呢?”杨玄继续追问道。 福平道人又看了杨玄的手相,问了杨玄不少问题,然后说道“封侯拜将,贵气逼人,可惜气运不足,不然裂土封王,割据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借道长吉言。”杨玄面带微笑,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福平道人面前。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福平道人竟然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杨居士啊,老道刚才与你讲那些话,已然是沾染了因果。倘若再收下你这钱财,只怕这因果会愈发深厚!” 杨玄闻言,不禁有些尴尬,手忙脚乱地将银子收了回来。他脸上露出一丝愧色,紧接着又恭恭敬敬地朝着福平道人深深作了个揖,表示谢意。 “那么,居士对于佛教所讲究的前世、今生、来世又是如何看待呢?”福平道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杨玄稍稍思索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瞒道长,在下只看重今生今世,前世种种,皆已过往云烟,无需在意。至于来世,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 “说得好啊!”接着愤愤不平地骂道,“那帮子秃瓢整日里糊弄老百姓,口口声声慈悲为怀,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干尽坏事。哼,道爷我早就瞧他们不顺眼了!” 杨玄听着福平道人嘴里吐出的粗言秽语,心中虽对佛教也无甚好感,但终究还是没有接腔附和。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妙。 “居士莫要见怪,有些话若是不吐不快,那便一吐为快好了,憋着反倒会憋坏身子。正所谓‘心中无垢,言语无忌’,只要说出口,那些污秽也就离我等而去。若将其深埋心底,久而久之,恐怕连心灵都会受到玷污。”福平道人一脸笑意地解释道。 杨玄闻听此言,不禁哑然失笑:“哈哈,道长高论,令杨某茅塞顿开啊!”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福平道人果然与众不同,不仅容貌仙风道骨,就连言论也这般别出心裁。如此奇人异士,当真是世间罕见。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会,然后问了杨诚兄弟伤势有哪些禁忌。 之后接了福平道人送的草药,把杨诚抬上了马车,道了别,一路返回了古寺。 第49章 石潭结义 残锋尽显枭雄气,黄沙埋骨一场空——幕易 公元446年丙戌年十月秋。 晋州襄陵郡和川县兴业乡的山间驰道上,一辆老旧的马车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艰难地向前飞驰。车轮滚滚转动,扬起一片片尘土,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疲惫与坚韧。 此刻,杨玄半倚在车辕上,身体微微摇晃着。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双眼微闭,似乎正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驾车的烛悼陵挥动手中的缰绳,熟练地操控着马车的速度。他目光专注,时刻留意着前方的道路状况。 这条路他们已经往返了四五次,但每一次都让杨玄对北魏的人口密度有更深的认识。 相比之下,雍州的山野间虽然也有人烟出没,但大多是流民聚居而成。这些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生活十分艰苦。而这里的情况与之相似,甚至更为荒凉。 杨玄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户籍制度竟是如此粗陋。只要给当地的里长或乡蔷夫一些贿赂,便能轻易获得一个合法身份。 现在只要等待杨诚的身体状况允许,他们就能立刻启程前往秦州。 杨玄暗自规划着到达秦州之后的生活,如何在当地发展…… ——时光飞逝,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447年春。 在这段时间里,杨玄经常去探望颜家兄妹俩,并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他还拜见了颜羽的父亲、和川县令颜宏。通过和颜家的交往,杨玄得到了和川县开具的户籍和路引,这将为他前往秦州的旅途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杨诚的伤势逐渐好转,由于金银即将耗尽,杨玄迅速确定了出发的日期。 在最后一次拜访完颜羽后,大家整理好行李,踏上了前往秦州的征程。 同年二月十九,他们在经过了雍州的四个城市和三个军镇之后,终于成功到达了秦州常安县。这时,离泗县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 自从盖吴起义以来,重大战役基本上都发生在雍州境内,因此秦州并没有像雍州那样遭受严重破坏,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恢复。 在常安城休整了两日之后,他们准备好了充足的干粮,并购买了锄头、簸箕等各种工具。随后,众人再次踏上征程,继续朝着泗县富源乡前进。 一路前行,杨玄凝视着四周逐渐变得熟悉的风景,心中竟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来到泗县城外,曾经武威军那座规模宏大的营盘如今已被无边无际的绿色所吞没。尤其是当初伏杀费东亭时用作埋葬尸体的地方,植被生长得格外茂盛。 老大,你想,如果费司马事先知晓我们最终必定失败,他是否还会如此热衷于争夺权力呢? 杨波满怀感慨地问道。 “他要是连这个都知道,那死的就不会是他,而是我们了。好了,加快速度吧,就快到了。驾!”杨玄回答的很平静,好像对生与死并没有这么在意。 兄弟们,加把劲啊!马上就要到了!杨玄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着,他的脸上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兴奋的神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向众人透露他们此行的目的。 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杨波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事情,而正是这样的猜测让他对杨玄产生了淡淡的恐惧。但很快心境又平复下来:不会的,老大不会这样对我们的。 经过一番艰苦的跋涉,杨玄带领着大家终于回到了小岗山的那个石潭边。眼前的景象令人陶醉,那棵野桃树绽放出绚烂的花朵,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展现在众人面前。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轻轻地飘落在清澈的潭水上,仿佛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抹梦幻般的色彩。 山间的流水奔腾而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拍打着幽深的石潭表面,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这一切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和谐的自然画面,大自然尽情的展示着他的魅力与力量。 杨玄指挥着烛悼陵,让他将马车停靠在那棵野桃树旁边。紧接着,杨玄下达指令给杨波等几个人,让他们将马匹拴好,并取下必要的工具,做好挖掘的准备工作。 当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之后,杨玄在马车旁边召集了所有人:“兄弟们,现在是时候向大家说明我们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玄身上,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杨玄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泗县出发前往徐阳的那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悄悄地将军营辎重中的大部分金银玉器,以及我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钱财,都埋藏在了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们兄弟们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震惊了除杨波之外的每一个人。他们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同时也对杨玄的未雨绸缪感到钦佩。 紧接着,他又最后进行了一次试探:“大家都知道,当时跟着我一同前来的还有四个兄弟。为了保守秘密,后面都被我下令处决了,是杨旅帅亲自动的手。现在,如果哪个兄弟觉得我杨玄冷血无情,为了一己私利就随意涂害手足。不愿意再跟随我的,现在站出来,取了钱财后自行离开,我绝不阻拦。” 说罢,杨玄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人,他在等待,等待着他们做出选择。 当时处决那四人,军中的质疑声本就不少。况且现在在场的人基本都来自亲卫队,肯定也瞒不住,还不如直接摆在台面上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杨诚率先表态:“老大,我对你的任何决定都没有异议。”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透露出对杨玄的绝对支持。 杨波也紧随其后:“没错,老大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烛悼陵瓮声瓮气的说道:“大哥,还是那句话,既然跟了你,别说旁人,就算是你要俺的命,俺也没二话。”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充满了忠诚与义气。 接下来的蒋严、尤靖、小九、小十也纷纷表示和杨玄的立场一致。 “好,阿诚、阿波、悼陵,我们众人在此地结为异姓兄弟,自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诸位意下如何?”杨玄目光坚定,紧接着说道。 “一切听从大哥安排便是。”其余三人纷纷点头应和。 言罢,几人取来一只大碗,而后各自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碗中。待到血液混合均匀之后,他们面朝深潭跪倒在地,并异口同声地立下誓言:“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杨玄、杨诚、杨波、烛悼陵、蒋严、尤靖、王九、仇十今日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此后同生共死、患难与共,永不分离。若有违背此誓者,必将遭受上天的惩罚!遭大地厌恶摒弃!” 其中,杨玄当仁不让,排行老大,而尚未到场的常生则位列第二,杨诚位列第三,杨波居于老四,烛悼陵排行老五,蒋严排行第六,尤靖排行第七,王九(小九)排行第八,仇十(小十)排行第九。 “三弟,你的身体不好,就到一旁放哨吧!剩下的兄弟们,听我指挥,咱们轮流上阵挖土!”结拜仪式刚刚落下帷幕,杨玄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吆喝道,并挥手示意大家即刻动手挖掘。 由于此处距离水潭实在太近,当挖到不足五尺深度时,坑洞中已然开始有水流渗了进来,这一情况令杨玄忧心忡忡,他很担心木箱会因此受到损坏。 如果木箱破损,财物都散落在外的话,怕是又要耗费很多的时间。 一直到坑洞里的积水快淹至胸口处时,众人才终于触摸到了包裹着木箱的那层毡布,好在箱子还是完好无损,并没有破裂。 随后,他们齐心协力地忙碌着,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项任务之中。他们紧紧握住绳索,将其环绕在两个木箱周围,并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坚固而稳定的结构。这个过程并不轻松,需要高度的协调和耐心。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完成了对木箱的捆绑。然而,这只是挑战的一部分。接下来,他们面临着更大的考验——要将这些沉重的木箱从深深的泥水中拖出来。 众人一起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地拖拉着绳索。汗水如雨般洒落,但他们毫不退缩,一步步向前迈进。木箱在泥水中艰难地移动,与泥泞的地面产生激烈的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终于,他们将木箱从泥水中拖了出来。 紧接着,有人操起刀子划破紧紧贴附于木箱表面的毡布,露出了里面的红木箱子。再用刀敲开那已经生锈坏死的锁头,几个人开始用水冲洗箱内的金银财宝,最后将其全部转移到停放在一旁马车上的崭新木箱之中。 从正午时分开始,众人便马不停蹄地忙碌着,直到天色逐渐变得昏暗。长时间的劳作让每个人都感到筋疲力尽,他们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匆匆咀嚼了几口干粮,便准备启程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兄弟们!请多多的给我提意见!) 第50章 归田隐舍 倚窗夜观梨龙舞,怀炉温酒醉古今——幕易 ( 兄弟们,温酒观雪,同饮同饮,再次说明,开头诗和本文无关。) 春寒料峭,冰冷刺骨,一行人不得不在野外露营。幸运的是,他们带的帐篷足够厚实,如果不是这样,他们非被冻僵了不可。 杨玄值完夜后,钻进帐篷里,不停地翻身,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反而是越来越清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真想吃火锅,真想吃辣蘸水啊! 而旁边的杨诚则睡得很沉,发出一阵有节奏的轻微呼噜声。 天才刚刚亮起来,杨玄就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早地从帐篷里爬了出来。 大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来,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吧,去去寒意。值最后一班岗的仇十和蒋严站起来打招呼。 嗯,等等,六弟,你先给你三哥端一碗送过去。杨诚好像被几个人的声音吵醒了,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杨玄走到一旁,取了水袋倒了点水,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抿了一口水后,又往嘴里塞了一点青盐,这就算完成洗漱了。 嗯,最起码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杨玄晃了晃脑袋,来到火堆旁边打了一碗热汤,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杨玄一边喝着热汤,一边轻声嘀咕:“真是奇怪啊,怎么会突然想起吃火锅来了呢?” “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杨诚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杨玄身旁坐下。 “先在附近乡镇找个能落脚的地方,然后就在这泗县周围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置办一处庄园。”杨玄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算起来,距离和子同约定好的半年之期也没剩多少时间了。”杨玄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后接着说,“到时候阿诚你带上两个兄弟去接应他一下,如何?” “好的。”杨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致缺缺。 杨玄自然清楚杨诚心情低落的缘由,于是他轻轻地拍了拍杨诚的肩膀安慰道:“不能拿刀,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 “放心吧大哥,我真的没事儿。”杨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杨玄也不多废话,直接开始招呼兄弟们准备启程。 一行人迅速收拾好行李,蒋严、仇十和尤靖率先骑马走在最前面,烛悼陵和杨诚则驾驶着马车紧随其后,位于队伍中央。杨玄、王九以及杨波三人负责断后。 刘家庄,富源乡最大的人口聚居地,同时也是距离众人最近的一个乡镇,共有五百多户居民。虽然庄子名字叫刘家庄,但实际上庄里大部分人都姓钱。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北魏国内经常发生内乱,频繁的战争导致人口流动异常剧烈。 到了中午,杨玄终于抵达了刘家庄,并在此地暂时歇脚。接下来的数天里,他不辞辛劳地穿梭于乡镇之间,深入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人际关系。通过与乡民们的交谈互动,杨玄逐渐熟悉了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完成前期调研工作后,杨玄便开始在富源乡境内寻觅一处适宜开设农庄的地点。他跋山涉水、四处探寻,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的理想之所。 选好地址后的杨玄迫不及待地带着杨诚和仇十,手提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同前往拜见此地的乡啬夫——刘汾。 话说上一次在泗县的时候,杨玄连泗县县令都说杀就杀。没想到再来的时候,却要去求一个乡蔷夫办事。 有钱还是好办事,刘汾此时虽然不在家,但是给足了钱的杨玄很快就被请进了刘家的正堂。不仅由刘汾的长子刘顷亲自接待,而且还差人去请正在官獬办公的刘汾。 刘顷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却有着修长的身材,说起话来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杨玄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没过多久,当杨玄添上第二杯茶时,正主刘汾终于到了。杨玄连忙站起身来,与刘顷一同迎接。 “父亲大人……”刘顷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刘汾出声打断。 “好了,此处没你什么事情了,到后院去温习功课吧。”刘汾解下腰间的佩剑,将其递给身后的仆人后,如此吩咐道。 “遵命。”刘顷恭恭敬敬地向着刘汾行了一礼,又朝着杨玄告了一声罪,这才转身走出了正堂。 此时,杨玄方才看清刘汾的模样。此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岁上下,身高超过七尺,生得浓眉大眼,说起话来声音洪亮犹如洪钟一般。 “晚生杨玄,拜见刘公。晚生未曾提前奉上拜帖便贸然登门造访,若是有失礼数之处,还望刘公海涵一二。”杨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刘汾并未拿捏姿态,而是面带微笑地将杨玄扶了起来,说道:“杨君切莫如此多礼,请坐,我们坐下详谈便是。” 两人分主次坐定之后,刘汾率先开口“杨君来此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只要还在这富源乡的一亩三分地上,老夫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我想在富源乡定居,并购买小柳村周围几座无主的荒山。”杨玄直截了当地说道,还没等刘汾回答,就把准备好的礼物推到他面前,打开盖子展示给他看:“这是晚辈对刘公的一点心意,请刘公笑纳。” 刘汾心里估算着礼盒里金银的重量,然后才开口说:“杨公子,买地的事情很容易,但要落户恐怕……” “这是晚辈的籍贯,还有路引也在这里。”杨玄又拿出颜宏开的证明递给刘汾,打断了刘汾想要加钱的想法。 刘汾仔细查看证明上的官印,确认无误后有些失望的说道:“既然这样,那这事就好办了。杨公子,可以写下你想要的土地,明天带着钱到官府去拿文书就行了。至于价格方面,每亩作价六百文钱,怎么样?” 杨玄知道自己想买的那几座山适合耕种的地方不多,所以价格应该在八百文到一千文钱一亩之间。 刘汾报出的这个价格也算是对得起自己送出的钱财,杨玄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多谢刘公,那就按照您说的办吧。” “好说好说,杨公子日后若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尽管来寻老夫,老夫定当全力相助,绝不推诿。”刘汾微笑着说道,这番话无疑是在下逐客令了。 杨玄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他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那晚辈就不再叨扰刘公了,待到晚辈的宅院竣工之时,必定会邀请刘公大驾光临,届时还望刘公赏光赴宴,晚辈就此拜别。”说完,杨玄转身带着两个兄弟离去。 等回到了落脚的地方,杨玄迫不及待的召集了所有兄弟安排了任务。 杨诚,仇十两人去泗县等常生;杨玄和烛悼陵留在这里等着明天去拿地契文书;杨波,蒋严,尤靖三人提前前往小柳村搭建临时营地;王九则是去周围乡镇寻找木匠,石匠,泥瓦匠。至于建造房屋所需的木材,杨玄会亲自去购买。 等待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有序推进之后,所需的材料陆陆续续抵达了位于小柳村附近荒山的临时营地,工匠们在杨玄的要求下开始着手打地基,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杨玄买下了整整两座荒山,总占地面积达三百四十二亩,耗费了二十万五千二百钱。此外,他还雇佣了工匠、工人,购买了木材等物资,并送出了不少金银财宝。如此一来,杨玄的金银已经减少了近一半。 更让人恼火的是,那个名叫刘汾的老家伙,由于杨玄选择使用金银支付费用,竟然在兑换比例上狠狠地宰了他一笔。 再来说说小柳村旁边的这两座山,它们的地势相对较低,高度大约有四十多米。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植被,水资源也相当充足。 在两座山的交汇之处,有一片大约三十亩大小、略显平坦的斜坡地带,杨玄打算在此处建造庄园的主体建筑。 在杨玄的构思之中,这座宅院应当占地约六亩,以青砖、青瓦和木材构建而成。整座宅院被巧妙地划分为五个区域:前院由大厅,左右厢房,马厩,厨房组成,而后院则是最为宽阔的所在,由一大四小五个院子以及一座花园构成。 对于门前那片适宜耕种的土地,杨玄打算将其全部开垦出来,并雇佣一些农人前来耕作。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坐享租金收益。此外,其他剩余的空地将会被改造成一片繁茂的草场,用于饲养牛羊等牲畜。 然而,当完成建房、购置牲畜、储备粮食等一系列开销后,杨玄惊讶地意识到,所剩的金银根本不够。看来,得赶紧把剩下的玉器变现了。 第51章 常生归来 牧野知故旧,草露夜凝霜——幕易 前院的地基由于地质条件优越,工匠们建议采用灰土筑基法,即将石灰和黄土混合并夯实。 然而,杨玄考虑到未来可能需要对房屋进行改造,他当即拍板决定在灰土筑基的基础上,额外添加大量木桩作为桩基。尽管这样做增加了不少成本,但杨玄认为这是值得的投资。 杨玄把几个兄弟安排到了工地的各个重要位置,让他们监督工人们工作。 交待好前院的工作之后,杨玄又心急如焚地赶到后院查看建造窑洞以及烧制砖瓦的进展情况。 玄爷,您对这砖瓦的质量还满意吗? 负责砖瓦烧制的工匠沈重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玄拿起一块青砖,用力拍断它,并仔细观察青砖的断口。 嗯,还不错,只是速度太慢了,恐怕跟不上进度啊。要不我再找点人来,多开两个窑吧。 沈重充满信心地回答道:玄爷,请您放心,这第一批窑的烧制速度确实稍慢一些,但随着窑烧熟,后续的烧制速度会逐渐加快,绝对不会延误工程进度的。 “那就行,趁现在还在筑基,你抓紧烧,多屯点出来,烧多了也没关系,钱我照付。”杨玄把手里两截断砖随意的丢在一边接着说道。 “好的好的,老儿明白。”沈重满口答应道。 “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你去忙吧。”杨玄吩咐道。 除了工匠之外,他还从小柳村雇了不少人。而且,他给这些人开出的待遇相当优厚:一天提供两顿饭,管饱;男人每天十个钱,女人六个钱,半大孩子则是两个钱。 正因为如此,小柳村只要是能走动的人,在干完自家地里的活儿后,基本都会过来这边找点事情做。 然而,这两天下来,由于杨玄给这些村民的印象过于友善,导致有些人开始不把他当一回事儿了。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积极外,干活的时候总是偷懒耍滑。 杨玄得知这个情况后,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暗中吩咐蒋严等兄弟,在吃饭的时候……。 接下来,杨玄准备去看看中午的伙食准备得如何。 如今的厨房,就是一座用简易材料搭建而成的棚屋。棚屋内设有两个土制的炉灶台,其中一个用于蒸煮米饭,另一个则专用于烹饪菜肴。 当杨玄抵达时,王九正站在灶台上忙碌地准备饭菜。在他身旁,几位妇人正从旁边的蒸笼中将热气腾腾的米饭打到一只木桶内。这些妇人的身后还摆放着六七只相同的木桶。 在一侧,还有一张相当大的木质桌子,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和调味品。 而棚屋的后面,则矗立着一间规模不小的木制小屋,小屋里存放着大量的粮食。像这种用来堆放材料的木屋建造了不少,所以工地现在也不显得空旷。 杨玄走到灶台边,随手捞了一副碗筷,盛好一碗饭后,好奇地凑近炉灶台边张望里面的情况。接着,他将碗递给王九,并笑着说道:“哟,今天吃羊肉啊!还有菘菜呢。小九,给我打一碗尝尝。” “大哥,都半个多月了,三哥他怎么还没回来啊。”王九一边往碗里打菜,一边问道。 杨玄接过那只装满食物的大木碗,里面的食物堆得高高的,几乎要溢出来了。他先是胡乱扒拉了一口,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或许是还没有接到阿生吧,再等一等看。如果过两天他仍然没有回来,我就亲自去县城里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杨玄的身后传来:“大哥,你吃饭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原来是烛悼陵到了。 杨玄哈哈一笑,说道:“悼陵啊,你这鼻子可真灵,是不是闻到香味自己跑过来了?快来尝尝,小九煮的这羊肉味道相当不错。”说着,杨玄将手中的碗筷递给了烛悼陵。 烛悼陵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碗筷后便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大吃起来,那模样活像几天没吃饭似的。 “天气还很寒冷,衣物一定得穿好,小心落下病根。”杨玄望着光着上身的烛悼陵,满脸关心的说道。 “嘿嘿,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的,小九,再给俺打一碗来。”烛悼陵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声回应着。 杨玄似乎还想继续嘱咐几句,但就在这时,蒋严如同一阵风般疾驰而来,气喘吁吁地对他喊道:“大哥!三哥回来啦!” “哈哈哈,我刚还念叨着呢,这不就回来了吗?”杨玄喜出望外地看向王九,大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迈步朝工地外走去,烛悼陵见状,也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紧紧跟上。 “王家嫂子,这边的菜已经煮好了,可以盛出来了。”王九顾不上等待妇人的答复,随手扔下手中的木勺,便匆匆追了出去。 在蒋严的引领下,杨玄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杨诚,而站在杨诚身旁的,正是与他们分别了半年之久的常生。 和他们一起回来的,除了二十多匹马之外,还有一辆马车,以及十几个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青壮年男子。 “大哥!”常生一见到杨诚,眼眶立刻湿润了,声音也不禁有些哽咽。 杨玄同样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他先是像往常一样往弟弟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紧接着又是一个热情而有力的拥抱:“子同,哥哥可想死你了!” “阿生你来的有点晚啊。”杨玄亲切地搂住常生的肩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这时,杨玄开始仔细打量起与杨诚一同归来的这群人。他们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上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都是自己当初留在双羊涧的手下。 “吴烈!”杨玄指着那张脸喊道。 “属下吴烈,见过将军!”吴烈躬身行礼道。 杨玄拍拍他的肩膀“嗯,以后叫大哥,这些都是咱们留在双羊涧的弟兄吧。” “是的,大哥。”吴烈回道。 常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杨玄往后走去。“大哥,我把嫂子也接过来了。” “嫂子?什么嫂子。”杨玄感到十分疑惑。 在那辆马车里,有四个女人一个孩子。其中三个杨玄都认得,分别是明和费莼,以及怀抱孩子的清,而另一个年轻女子杨玄并没印象。常生口中的嫂子,应该说的就是清和明。 杨玄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盯着常生,等待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这时,杨诚站出来开始指挥周围的人进入工地,并大声呼喊道:“兄弟们,牵着马跟我来,我给大家安排住宿的地方。” 常生则将吴烈叫了过来,对杨玄说:“大哥,还是让老吴跟你说吧。” 杨玄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进了工地,只剩下马车旁的几个人之后,这才爬上马车,毫不犹豫地掀起车帘,然后朝着清伸出了手,不容置疑地说道:“把孩子给我。” 费莼和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清则紧紧地抱住孩子,胆怯地看向杨玄。 “给我!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杨玄一屁股坐在车辕上,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之色,再次开口催促道。 清这才战战兢兢地将孩子递到杨玄手中,杨玄抱着孩子,轻声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回将军,是男孩。”清小声回答道。 “那他现在多大了呢?”杨玄紧接着又问。 “半个月大。”常生赶忙回答道。 杨玄一边在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一边转头看向吴烈,沉声道:“吴烈,你给我详细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将军。当初您下达命令后,后营第一营左屯的五十名兄弟奉命留守双羊涧,负责看守物资。后来,我们得知左相宣布投降,而将军您阵亡的消息,很多兄弟便纷纷离开了。我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则带着两位夫人、费小姐一同返回信远镇藏匿起来。一直等到常校尉找到我们,告诉我们将军您还活着,然后……” “这孩子……”时间倒是对得上,杨玄心中暗自思忖着:“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住?更何况,当时他们都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吴烈自然明白杨玄此刻心中所想,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正当两人陷入沉默之际,常生忽然凑近杨玄耳畔,压低声音轻轻说道:“当时我还留了人在费莼身边照应。就是那个年轻的女子,名叫青枝。她可以证明吴烈所言非虚。而且,如果不是她留下的特殊记号指引方向,恐怕我也无法如此顺利地寻到他们。” “可信?”杨玄问道。 常生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我还分别问过其他人,口径一致,不像说谎。” 杨玄此时虽只信了五成,但也没多说别的,把孩子还给了清。 第52章 队伍初成 刀悬颈引血为墨,抛头颅即刻成章——幕易 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杨玄也只好暂时认下了这个便宜儿子。 “子同啊,既然你都如此坚定地认为这孩子是我的,那做哥哥的又怎能不信呢?哈哈哈哈哈……”杨玄亲热地搂着常生,大笑着朝临时住宿的地方走去。 “阿烈,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把车赶进去!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你可得赶紧熟悉一下环境!”杨玄大声呼喊着,声音里透露出满满的兴奋。 听到杨玄的呼唤,吴烈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牵着马车像逃跑一样快速地往里走去。 “杨诚已经都跟我说过了,不过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来安置他们吗?”常生看着杨玄,好奇地问道。 杨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子同,我记得这些兄弟都是我们当初在泗县招募的吧?” 常生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道:“没错,大哥。” 杨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子同的肩膀,继续说道:“子同啊,过些时日,你还得替我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常生子同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毫不犹豫地应道:“大哥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杨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缓缓说道:“等到宅院修建得差不多之后,你便前往泗县,将兄弟们的家眷都接过来。让他们在此定居,也算是了却大家的后顾之忧。” 常生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杨玄的意思。 到达临时营地之后,此时杨诚正带领着兄弟们忙碌地搭建着帐篷或棚屋,两人见状也迅速拿起工具加入其中。 他们选择在厨房仓库旁边搭建营地,这样能够更方便看守那些贵重物资,如粮食、调料以及牲畜等;这里也是整个工程的正中央,且被一圈简陋的栅栏给围了起来,方便杨玄进行管理。 而其他用于堆放建筑材料的仓库,则被杨玄分配给了请来的工匠负责看守。这些工匠都在当地有家室,因此杨玄也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由于大家对于搭建帐篷和棚屋已经非常熟练,所以整个过程进展得异常迅速。很快,所有的工作便完成了。接下来便是用餐时间,原本杨玄还打算趁此机会,给那几个占他便宜的刁民一个狠狠的教训! 现在常生回来了,他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也不准备再大动干戈了,只是吩咐王九把这些人直接驱逐了事。 杨玄陪着刚到的兄弟们重新起了一口大锅,先宰了一只肥羊炖了满满一大锅,打了两大桶粟米饭。羊肉被炖得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羊心、羊肝等内脏也没有浪费,杨玄将它们佐以山姜、大蒜、野葱等调料,用猪油爆炒,炒出了一大盘。 在营地外不远清理了一块空地,他们拼凑了几张四足木榻摆上,然后铺上竹席,还搬来了一大缸米酒放在中间。这一切准备就绪后,众人围坐在一起,大家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畅谈着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故事,气氛十分热烈。 杨波、王九以及烛悼陵等这些人并不在此处,他们必须留在工地上负责维持秩序,用餐时也需要陪同工匠们一同进餐。 杨玄看着常生对费莼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模样,内心仍然感到有些不舒服,但也不便多言。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身旁的清明二人身上,接着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并不讨喜的便宜儿子,此刻竟然感觉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于是,杨玄破例地以关切的口吻对正低头吃饭的两个女人说道:“多吃点啊,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们受苦了。” 清和明听到这句话后,吃饭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甚至不敢挪动一下,显然是对于杨玄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不知所措。 杨玄意识到她们非常惧怕自己,便再次开口道:“快吃饭吧。” 期间杨玄不仅对吴烈一行人做出了安排,而且心里也打算好了庄内人员之后的职位。 庄内的护院团队,就以常生为首,杨波、烛悼陵则辅助其管理;而在内务处理方面,则以杨诚为主导,仇十与吴烈提供协助支持。在财务方面,杨玄准备亲自领衔,并安排蒋严和王九担任副手。 对于如此布局,杨玄深感满意,这种安排能最大限度地维护自身的话语权。 当下最紧迫的任务便是尽快将手中所持有的玉器变现,以此保障庄园的财务状况稳定无虞。杨玄计划数日后,让烛悼陵带领几名兄弟和自己一同前往常安县,而常生与杨诚则负责留守庄园。 待用餐结束众人离去之后,杨玄这才找了一张矮桌放到自己面前。 然后只留下常生,杨诚二人,嘱咐常生转达给吴烈: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再行具体安排事宜。此外,所有兵器需一律上交至常生处集中保管。然后和兄弟们透露,过段时间会把他们的家眷都接来,由杨玄统一安排。 交待完这些之后,杨玄才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汉代的,羊脂白玉镶金雕鱼玉佩递到常生面前“子同,这块玉佩算是哥哥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既然阻拦不了,那还不如索性成全了他! 于是杨玄接着说道:“等到宅子建成,你找个机会与她好好谈谈,如果她不反对的话,那么我便亲自为你们操办婚礼。” 常生大喜过望,连忙接过玉佩,激动地说道:“不反对,不反对,一切都听从兄长的安排!”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仿佛握住了自己未来的幸福。 然而,杨玄似乎仍有一丝顾虑,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不过子同啊,虽然他的父亲并非死于我们之手,但......”杨玄欲言又止,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常生明白杨玄的心思,他深知杨玄是在担心日后会因为此事而产生变故。于是,常生一脸严肃地向杨玄保证道:“大哥,请您放心!我绝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有损于我们兄弟利益之事。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愿以死谢罪!” 杨玄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子同,我既然选择相信你,自然就无需你立下这样的誓言。只要你亲口答应了,我便深信不疑。嗯,去吧。”杨玄拍了拍常生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等常生离开之后,杨玄起身准备去仓库中取纸笔和账簿,然后示意杨诚跟他边走边说。 “三弟啊!过两天我打算去一趟常安,将那批玉器给转手出去,估计至少得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庄子就交给你和子同来共同打理了。你们两个一定要谨慎处事,千万不要惹出什么麻烦事来。”杨玄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杨诚听后,开口问道:“大哥,这次出行您打算带上谁一起呢?” 杨玄思索片刻后回答说:“我计划与五弟一同前往,到时候还会挑选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随行。” 杨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的,大哥,我明白了。有我和二哥在这里,您尽管放心就是。” 杨玄满意地点头回应:“嗯嗯,那就好。你平日里若有空闲,可以多去工地走走看看,督促那些工匠,让他们加快速度的同时,也不能出现偷工减料的情况。当然,你自己也要注意保重身体,毕竟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 杨诚连忙应道:“知道了,大哥,我会照做的。” “好,那就这样吧,你去吧。”杨玄拿起身旁需要用到的物品,怀中抱着厚厚的一叠,准备回到木榻上将这段时间的账本全部汇总起来。 在木榻上盘腿坐下,杨玄抬头估摸了下时辰,然后打开一本新的账簿开始抄写起来。 等王九和烛悼陵把晚饭送到时,杨玄才发现他这一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大概是下午五点钟左右。 “小九,兄弟们怎么不过来吃饭?”杨玄看着空荡荡的木榻,疑惑的问道。 王九笑着说道“兄弟们看大哥你在写字,都不肯过来打扰你,我就把饭菜端到营地里去了。” “这倒是我的疏忽,走吧,咱们也回去吃。”杨玄收拾好账簿说道。 回到营地吃过饭,很快就到了休息时间,杨玄照例安排了守夜顺序。然后又陪着众人在火堆旁喝了会酒,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杨玄的帐篷比其他人的大出许多,内部铺垫的皮草也更加厚实。 虽然大家现在以兄弟相称,但是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都觉得理所当然。 杨玄进了帐篷之后,两个女人就上来帮他更衣,倒水洗漱。 至于杨玄的便宜儿子,则是在旁边的帐篷里由青枝带着。 等到洗漱完毕,杨玄坐在床榻上吩咐道“明,你今晚去和青枝一起睡。” “是。”明对着杨玄行了礼,默默的出帐去了。 脱了内衬之后,杨玄坐进了被窝,冲清招了招手。清很乖巧的走到床榻前,脱了衣服,赤条条的钻了进来。 杨玄轻轻的摩挲着清修长的脖颈,平静的问道“你不恨我么?” 第53章 得子杨爵 云卷黑风忽掩月,尘烟过往皆忘却——幕易 他的心情其实特别复杂,犹如一团乱麻般纠缠不清。自从踏入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历经无尽黑暗之后,他的内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为了自我保护,他选择用嗜血、阴狠、暴虐等负面特质将自己紧紧包裹,宛如披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然而,当他从他人的死亡中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时,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迷失于那无法言说的快感浪潮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不信任。 他暗自思忖着:像我这样的人,又有谁会真心效忠于我呢?恐怕没有人愿意与我结交为友吧!更别提有人愿意怀上我的孩子,传承我的血脉了…… 他坚信,世间万物皆受利益驱使,唯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你不恨我么?”杨玄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和探究。 这句话既是问对方,也是问自己。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想要透过对方的眼睛看清其内心真实的想法。 “……” 杨玄手指间传来的颤抖,仿佛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皮肤传入他的感知神经。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颤抖所传递出的信息——恐惧。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清垂下眼帘,沉默不语,她的脸庞在灯火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时而明亮,时而黯淡。 或许,来到这里并非出于她的本意,而是被常生强行带到此处。亦或是,是因为孩子? 她的沉默让杨玄心头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不再多言,用力地把手从清的脖颈下方抽离出来,然后迅速翻身,健壮的身躯压在了清那娇柔的身体之上。 一番云雨过后,清习惯性地起身穿衣,准备前往明所在的地方入睡。杨玄从来不让女人留宿于身旁过夜,因为他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安与不信任。 然而,此刻的他却仿佛生出了一丝留恋,紧紧搂住清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中轻轻收拢,紧闭双眼,低声说道:“睡觉吧。” 清像一只乖巧的小猫,顺从地低下头,侧身依偎在杨玄身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之中。 杨玄感受着怀中的温暖,虽响起了鼾声,人却是清醒无比。 灯未吹,人未睡,杨玄还是那个杨玄,他始终都在试探。 夜半时分,杨玄怀里的清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怕吵醒杨玄,她的动作极其轻柔。杨玄搂住她腰肢的手也顺势松开,同时眯起眼睛,透过那条缝隙观察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身下的被褥下面仅仅铺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因此清起身时并未发出明显的声响。她静静地坐着,凝视着杨玄的侧脸,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让人猜不透此刻她内心究竟在思索何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许久之后,清才再次轻轻侧身躺回床上,并朝杨玄的怀中又凑近一些…… 次日清晨,杨玄直至被工匠们打地基时高喊的口号声唤醒,这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此时,清已然醒来,她早已穿戴整齐,正双膝跪地,端坐在帐篷一角的软垫之上。见杨玄苏醒,清急忙站起身来,侍奉杨玄梳洗、更换衣物。 “我们的儿子,就取名……杨爵吧。”梳洗完毕,走到帐门的杨玄如此说道。话音落下,他掀起帐帘,大步踏出了帐篷。 “杨爵……”清跪坐在原地,征征出神了许久。 工地上一如既往的忙碌,杨玄接着去安排吴烈等人的工作。之后又四处视察了一番,在发现一切井然有序之后准备再次汇总账簿。 他唤人搬了一张矮桌,到了营地外地势稍高的地方。用树枝搭了简易遮阳棚,铺了竹席,就这么埋头书写到了中午。 吃着常生和清一同送来的餐食,杨玄说道:“里面太过吵闹,灰尘也大,没事就带着孩子到处走走。” “是,主人。”清软声回答道。 “以后,叫老爷。”杨玄纠正道。 清顿了一下:“是…老爷。” “嗯。”杨玄又看向坐在草地上大口扒饭的烛悼陵:“子同,让青枝先跟着…跟着清夫人。费莼那边的话,过段时间我送她两个。” 常生一边干饭,一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的,大哥,我回去就安排。” 等到两人回去以后,杨玄又继续书写了一会儿。但突然间他就停下了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开满星星点点野花的草地,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接着,杨玄缓缓地铺开一张崭新的纸张,提起笔,沉思片刻后,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明镜知因果,浮生证凡尘。” 写完之后,他轻轻放下笔,等待着墨迹慢慢变干,然后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入怀中,继续埋头做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没过多久,王九匆匆忙忙地跑来找正在奋笔疾书的杨玄,并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工地上出事儿了!而且出事的地点还是堆放物资的那个临时营地。 经过一番询问,杨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昨天被王九驱赶的那几个来自小柳村的男人心怀不轨,趁着白天营地人手不足潜入营地想要偷窃物资。 结果被留守在营地的兄弟发现了,这些人在惊慌失措地逃跑过程中,不慎失手打死了其中的两个人。 常生和杨诚已经抵达事发现场,相关人员均已被控制,王九奉命前来向杨玄请示后续如何处置。 杨玄轻抬眼眸,缓缓开口道:“嗯,可曾有其他人目睹此事?” 王九语气坚定地回答:“大哥放心,兄弟们抓人的时候,仅有两名小柳村的厨娘碰巧瞧见,但她们只知晓咱们正在擒拿窃贼,对有人命丧当场一事毫不知情。” 此刻,杨玄并未思考是否应当呈报官府,他心中所想唯有如何能让这几人悄然无声的消失,如此方为最为省心省力之法。 “待到晚上,寻个时机将其拖拽而出埋葬即可,至于那两个厨娘,多赏她们些银钱,叮嘱她们管好自身嘴巴,切勿胡言乱语。”杨玄语气平静地吩咐着。 “我明白了,大哥,我立即前去找二哥转达。”王九恭敬地回应道。 “此外,你再告知那几位看守物资的兄弟,他们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每人赏钱五百。这些费用就从采买钱里出,办漂亮点,去吧。”杨玄接着嘱咐道。 王九再次拱手作揖,低声应道:“明白了大哥!”随后转身离去。 死个把人而已,对于杨玄来说,这只不过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王九匆匆赶回厨房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那两个厨娘正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些什么。他快步上前,出声招呼道:“王嫂,张嫂,你们俩随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们讲。” 听到这话,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但还是乖乖地跟在了王九身后,一同走到了厨房后面的仓库里。 进了仓库后,王九站定身子,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叫你们二人过来,其实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们,今天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 张嫂开口问道:“郎君,您怎么这么问?莫非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儿不成?”她的声音略带着一丝紧张,一旁的王嫂也是一脸的忐忑不安。 王九见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吊钱来。只见那两串铜钱,每一串都足足有一百文之多。他将这两吊钱递到仍有些茫然无措的两人手中,轻声说道:“二位大嫂,这几天辛苦了。这点儿钱,是家主给你们的奖赏。只是你们记住,今天你们在厨房劳作了一天,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王嫂眨眨眼,一脸迷茫,似乎没有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反应明显有些迟缓。 一旁的张嫂见状,赶紧拉了拉王嫂的衣角,轻声提醒道:“对,郎君说得对,我们两个一直都在厨房干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呀。”说着,张嫂迅速将钱塞进自己的衣袖口袋里,然后微笑着回答。 王嫂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也匆匆地把钱收起来,连连点头应和。 看着两人的举动,王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二位大嫂,咱们说话可得有分寸,千万别给自己招惹祸事。好了,大嫂们快回去忙你们的事情吧。”他的话语虽然温和,但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却让人无法忽视。 第54章 打边炉 墨山清水花扶荷,幡舞微风蒿满堤。 天高飞鸟成双对,红暮鸳鸯犹双归。 ——幕易 小柳村,又名柳巷村,这个村子因其村中河道两旁繁茂的柳树而得名。全村仅有五十余户人家,人口大约二百余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村里的男性大多被抓走充作壮丁,或许在当时的扶威军中就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虽然常言魏晋遗风,女性地位得到普遍提升,甚至在战场上也能见到她们的英姿飒爽。然而,这背后的原因实则是连年战火纷飞,导致大量男性死亡。 尤其是征西军在泗县的那次扩军,仅仅招募到八千多名男丁,几乎相当于泗县男性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情况下,也使得北魏上至皇室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私生活都变得极为开放。 幸运的是,北魏的主要财政收入并非来自农业税,而是商业税。因此,底层民众不至于被逼入绝境。当然,这只是在没有战乱干扰的理想状态下的生活写照。 处理了那几名小柳村男子后的次日,小柳村的村长柳林就领着几个人寻至正在山坡整理账本的杨玄处,他们此行目的是来向杨玄要人。 杨玄并未将这几个人看在眼中,连头都没抬一下便训斥道:“人不见了该去找官府,你们跑来问我要人,真是岂有此理!” “杨老爷,此事……”柳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一旁的一名男子突然插话道:“老张他们昨天下午来到你这里后,就再没有回去过。我们不找你,还能去找谁!” 杨玄听闻此言,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日正午时分,众人亲眼目睹他们被驱逐出了工地。你们却声称他们下午又现身于此。那么,请告诉我,他们为何会在午后时分再度出现在我的工地上呢?” 那名男子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面露难色,求救般地将目光投向为首的柳林。 柳林脸上带着一丝苦涩,弯腰拱手,轻声说道:“村里愿意代替他们赔偿杨老爷您的损失,恳请杨老爷念及老夫薄面,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这句话也算是间接挑明了,柳林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愿意承担后果。可是,埋都埋了,杨玄怎么可能交的出来人。 杨玄把“不在”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然后看着柳林继续说道:“人并不在我这儿,我要如何高抬贵手?柳村长,你是否还有其他事情?我还很忙。”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让人无法辩驳。 ……… 晴朗的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不,还没到下午,天就忽的暗了下来,山地间的雾气愈发厚重起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汇集着,两边的山峰也只能显现出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工匠们在请示过杨玄之后,开始指挥着帮工们收拾需要防水的材料。然后杨玄喊了人收拾纸笔桌案,回到了工地上。 杨玄还采纳了工匠们的建议,准备提前挖掘一条连接住宅区到河道的沟渠,这样可以在下雨的时候及时排水,避免洪水泛滥。同时,他们还要对营地里的仓库和栅栏进行加固,以防万一。 杨玄带着兄弟们开始忙碌起来,小柳村的人已经回去了,人手紧缺,所以杨玄也加入了劳动。他们拿着工具,沿着预定的路线挖掘沟渠。虽然工作很辛苦,但大家都干得很起劲。 随着时间的推移,沟渠逐渐成型。杨玄看着自己和工匠们的劳动成果,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天公不作美,雨还是毫无预兆地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生疼,但杨玄和工匠们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们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在雨水变得更大之前完成任务。 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沟渠挖好了,仓库和栅栏也得到了加固。此时,雨已经越下越大,杨玄望着如瀑布般的雨幕,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放下手中沉甸甸的铁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他深知,挖掘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妥善处理后续事宜。于是,他找到了常生,详细交代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并嘱咐他务必认真负责地完成任务。 紧接着,杨玄叫来了吴烈以及负责管理工地的兄弟们,随他一同返回了营地。 当他们抵达营地时,杨玄率先走进了杨诚的帐篷。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火坑中的火焰跳跃着,给整个房间带来一丝温暖。杨玄与他的核心成员们围坐在火塘边,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玄身上,等待着他的指令。 现在营地里的帐篷并不是他们当时行军搭建的那种,只用毡布木架组成的简易帐篷。中间的火塘也是用砖石垒砌而成,防火性特别好。 而且用的也不是木柴,而且木炭,所以也不会呛人。只要做好通风,日常取暖,烧水做饭完全没有问题。 杨玄深吸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起营地的各项工作。他深知,这次突如其来的降雨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明白了未雨绸缪的重要性。只有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在面对各种意外情况时保持冷静,应对自如。 安排完工作后,杨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他迅速换上了清早已备好的衣物,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杨玄坐在床铺边,身前摆了一张三足木桌,身后的清,则用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杨玄那颗冷漠的心颇为触动,这也让他突然冒出一个没来由的想法。 殊不知,就是这个想法埋下了祸根,日后让他失去了很多东西。给杨玄擦干头发梳好之后,清又起身去给他倒热水。 一个时辰之后,常生拖着疲惫不堪且浑身湿漉漉的身体,缓缓地走进了位于营地正中央、最为宽敞的一顶帐篷之中。此时此刻,杨玄正站在火塘旁边的桌案前,专注地切着羊肉。他身旁摆放着几只装满食物的大瓷碗,看起来十分丰盛。 常生走到营帐门口停下脚步脱了靴子,用力拧了拧衣袖以及衣摆上的水渍。随后,他才走进帐篷接过清递来的毛巾,并向她道了声谢。紧接着,他开始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水珠,同时开口说道:“大哥,我已经把您的要求,和老张他们说了。” 杨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道:“嗯,我知道了阿生。你先回去拿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再过来。今天开饭比较晚,我让小九准备了一些食材,今晚我们兄弟几个自己做饭吃,我亲自下厨。” 听到这里,常生露出怀疑的表情,说道:“大哥,您也就烤羊做的味道不错。这雨下这么大,帐篷空间又小,您打算怎么烤啊?” “去去去,你这臭小子别捣乱!”杨玄放下手中切肉的匕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继续说道:“哎呀,真是糊涂,竟然忘记叫人去拿酒了。阿生啊,要不你先跑一趟,去搬两坛子酒过来吧。” 杨玄的帐篷旁边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贝,比如玉器、香料和铜钱等等。而兄弟们所使用的弓箭和刀枪等武器也在里面。至于酒水嘛,它们被放置在厨房后面那个存放粮食的仓库里。 “没问题,大哥!我马上就去。”常生听了杨玄的话,兴高采烈地答应道。他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毛巾,然后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杨玄仔细地将桌上切好的羊肉摆放整齐,洒了一点姜水。然后开始调制蘸水,他先挑选出一些新鲜的茱萸和大蒜,放在石臼里慢慢捣成细腻的泥状。接着,他将切碎的葱花、适量的酱油(酱油在那个时代已经出现了)、盐和醋加入其中。每一种调料都被精确地计量,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 当所有的材料都融合在一起后,杨玄拿起筷子轻轻搅拌着这碗香气扑鼻的蘸水,然后小心地尝了一小口。那独特的味道立刻在他的口腔中散开,带着恰到好处的酸辣滋味。尽管与他记忆深处的那种味道相比稍显逊色,但他仍然感到十分满足。 杨玄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于是他按照同样的步骤又制作了满满一大碗。完成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火塘旁边,在上面放置了一口大铁锅,并往里面倒入清水。 这些事情杨玄都亲力亲为,拒绝清的加入,他非常享受这种制作美食的过程。 清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一旁,看着杨玄认真的模样出了神。 第55章 亲上加亲 劲风舞竹行天道,春风化雾证长生——幕易 杨玄手脚麻利地拿起炉火旁的木板,熟练地将其盖在了铁锅上,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将桌案挪过来,紧接着便将草席铺到了炉火周围。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那哭声甚至一度盖过了雨水拍打帐篷的声音。 “等等。”正在忙碌着的杨玄突然开口叫住了行完礼正准备离开的清。 清听到杨玄的话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微微低头,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一会儿煮好了羊肉,你也要给那边送过去,就别跑来跑去的麻烦了。”杨玄一脸平静地如此说道。 “可是老爷……”清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杨玄的面容,心中情不自禁的涌起一丝畏惧,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常生几人也到了帐门外,正在换木屐,清这才赶紧去给几人拿毛巾。 “大哥!”烛悼陵见到杨玄显得十分高兴,踩着木屐抱着一个木桶,绕过清朝他就走了过来。 “清夫人。”和烛悼陵不同,后面的杨诚和杨波先是和离得最近的清行了拱手礼,这才给杨玄见礼。 烛悼陵也如梦初醒般,放了怀中的木桶朝着清叉手行礼“见过清夫人。” 清和几人一一见了礼,递上了毛巾,然后退到了杨玄身后。 待兄弟几人纷纷入座,杨玄终于开口:“来来来,都快坐下吧,兄弟们,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 小小的炉火旁边竟然围坐着整整十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空间显得有些局促。而清则将费莼拉到了后方的床铺边上,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新鲜的羊肉和蔬菜以及蘸料逐一被分发到每个人面前。 常生好奇地端起碗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然后惊奇地问道:“大哥,这是酱油?这吃法还是头次见。” 杨玄微笑着回答:“对,没错,是酱油。大家都别愣着了,汤都开了” “来,阿诚你多吃点羊肉补一补。”他给自己身旁的杨诚先夹了一筷子羊肉,然后放到了他面前的蘸料碗里。 薄薄的羊肉片在锅中翻滚了七八下,杨玄就夹了出来,其余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紧接着,他转头向负责厨房工作的王九询问道:“新加入的兄弟和工匠们都吃饭了吗?” 王九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回答,但杨玄立刻抬起手示意他不必站起来,直接坐着回话就行。 王九快速地点点头,连忙回应道:“放心吧,大哥,兄弟们和工匠们都已经用过饭了。” “很好。”杨玄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对众人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要宣布。首先,过几日我打算启程前往常安,烛悼陵会与我同行。常生,你回到营地后挑选四位兄弟,明天让他们来找悼陵报道。” “好的大哥,我明白了。”常生放下手中刚刚举起的筷子,回复道。 “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切事务由杨诚,常生二人共同负责,明白吗?”杨玄单手举起酒杯环视众人问道。 众人双手拿起酒杯一同应道“明白!” “兄弟们,辛苦了。为了咱们的新家,饮胜!”杨玄再次举杯。 “饮胜!”兄弟们情绪高涨。 “来兄弟们,我们大家一起敬大哥一杯怎么样。”杨诚高声提议道。 “大哥!”众人对着杨玄又是一阵敬酒。 “好,好,兄弟们吃好喝好,这段时间辛苦了。”杨玄笑着说道。 “阿诚,因为这雨我得晚几天走,这几天我有空就教你识字算数,你可要多用点功。”杨玄一边给杨诚布菜,一边说道。 “大哥,我会的。”杨诚恭敬的回答道。 “子同,哥哥想和你商量个事情。”杨玄一边说着话,一边直接往锅里倒了满满两大碗羊肉和菘菜。然后又拿起常生的酒碗,帮他斟满了酒。 常生见状,赶忙将自己的筷子放到面前的菜碗上,然后双手接过酒碗,有些不自在的对杨玄说道:“大哥,您可别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您直接吩咐就好了。” 杨玄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锅子,用筷子把放下去的羊肉和蔬菜都夹出来,又打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放在身后的木托盘中。 做完这些后,杨玄抬头看向常生,这才开口说道:“我不是有儿子了嘛,所以我想把清纳为侧室。然后,我想让你做杨爵的舅舅。” “……啊?”常生有些惊讶地看着杨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 杨玄似乎看出了常生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就是让清认你为兄弟,跟你的姓氏,你就是我儿子的舅舅。”说完这句话,杨玄便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口。 常生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你我本就是结义兄弟,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就这么说定了,清!你过来。”杨玄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架子拍板道。 清以为是叫自己来拿饭菜,准备叫上费莼一起离开。杨玄却站起身大声宣布道“兄弟们,我有话要说!我准备纳清为侧室,改名为常清,认常生为弟。以后常生就是我的小舅子,我儿杨爵的舅舅。” 事已至此,常生自然不好再推脱什么,于是便也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对着常清行了一个大礼:“小弟常生,常子同,见过清姐姐。” 其他兄弟见此情景,纷纷效仿,也在杨诚的带领下起立,并恭敬地向常清行礼道:“见过嫂夫人!恭喜大哥!” 常清这下更是手足无措,整个人都显得慌乱不堪,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老爷,这……我……” 杨玄见状哈哈大笑,心情格外愉悦。他轻轻拍打着常生的肩膀,笑着说:“子同啊,快起来吧。等到杨爵长大一些,就由你来负责教导他武艺。” 常生连忙点头应承,表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他心中暗自揣测,原来杨玄是想要与自己建立更为亲密的关系。 杨玄转头看向常清,耐心地嘱咐道:“以前就不提了,以后子同就是你的亲人。好了,去吧,爵儿已经哭了好久了,你去哄一哄。还有那瓶葡萄酒,你们也喝一点,是有好处的。雨下得这么大,今夜你就留在那里陪陪孩子吧。” 常清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再次向杨玄和在场的众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饭菜,招呼着费莼一起离开。 费莼此时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拧巴,她恭恭敬敬地向杨玄行了一个礼才随着常清离开。 “哈哈,兄弟们都坐下,今天咱们好好聚一聚,不醉不归!”杨玄高兴地挥挥手,示意大家重新入座。 众人兴高采烈地开始喝酒、划拳,甚至玩起了行酒令。气氛热烈异常,笑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酒过三巡后,烛悼陵这个憨货已经按捺不住了。他脱去上衣,露出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光着膀子大声喊道:“这味道确实不错,但就是吃得不够痛快啊!哥哥,我再去伙房拿些大块的熏肉和酒来!” “你这家伙,把衣服穿好,可别着凉了!”杨玄笑着责备道,同时指了指烛悼陵,然后转头看向仇十,“小十,你陪着你五哥走一趟吧。”看来他并不打算约束他们饮酒。 正在与王九勾肩搭背、兴奋地划着拳的仇十听到杨玄的吩咐,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碗,撸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角,回应道:“好嘞,老大!我这就去。”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准备跟着烛悼陵一同前往伙房。 杨玄和杨诚,常生各自打了一碗饭,又给自己碗里舀了一勺羊杂汤,再用旁边小碟子里的蘸料一拌,里面加了些羊肉、蒜末、葱段之类的,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三个人都端着碗,一边扒饭一边聊了起来。 杨玄率先开口道:“这批玉器出了手,除了宅院的开销,恐怕也剩不下多少。按我的意思,咱们得找点别的事情做做。” “大哥,这事你拿主意就好,我们可没这个脑子。”杨诚吃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常生也跟着点头,表示他也是一样的意见。 “这个,我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等我从常安回来之后再说吧。我也就是给你两个亮个底,咱们有个自己的窝不容易,谁也不能给咱们毁了。”杨玄吸溜了一口汤说道。 第56章 突生变故 旧时有洞天,证道涧中仙。 墨岸留秋影,临渊盛世颜——幕易 酒到正酣,众人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人开始说起了杨诚兄弟屠虎的事迹。自恃勇武的吴烈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拍着桌子向杨波喊道:“杨君,听说你们兄弟打杀过老虎?敢不敢下场和我比试一下!” 杨波听了,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把酒碗往地上一拍,站起身来应道:“比就比!有何不敢!”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吴烈见此情形,也跟着站了起来,对杨玄说道:“将军,请允许我们去外面比划比划。” 杨玄看着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表示同意。于是,两人脱了上衣,只穿着一条犊鼻裤,走出了营帐。 这时,蒋严凑过来,笑着对杨玄说:“大哥,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就以此打个赌吧。” 在得到了杨玄的同意之后,他走到营帐门口,点亮了一盏油灯,摆好了一张小桌子,做起了庄家。 杨玄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有趣,便问蒋严:“怎么个赌法?” 蒋严嘿嘿一笑,回答道:“很简单,如果押吴烈赢,就是一赔二;如果押杨波赢,就是二赔一。” 杨玄想了想,拿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上,笑着说:“那我就押吴烈赢,五百钱。” “好嘞!”蒋严大声吆喝道,“兄弟们,下注啦下注啦……” “我两个下一千钱,压四哥赢。”仇十和王九喊道。 此时,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热烈,大家纷纷开始下注。由于杨波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大多数人都押了他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有烛悼陵和杨诚两个人跟着杨玄一起压了吴烈赢。杨玄用胳膊搂住杨诚的肩膀,笑着问:“阿诚啊,你怎么也压吴烈呢?难道你不相信老四能够赢得这场比试吗?” 杨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哥,四弟擅长使用刀枪,但对于搏斗并不擅长。虽然我不知道吴烈的情况如何,但既然他主动提出要进行比试,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就连大哥你都认为吴烈会赢……” 此时,帐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吴烈和杨波站在泥泞之中,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较量。只见杨波突然发动攻势,身子一躬便冲上前去,伸出手试图抓住吴烈的双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吴烈大喝一声:“来得好!”随后他迅速降低自己的身体重心,不退反进地迎了上去。两人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然而,在力量方面,显然是杨波更具优势,吴烈被撞得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向后退去。 但吴烈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向杨波扑了过去。杨波冷笑一声,伸手想要推开吴烈。然而,就在这时,吴烈猛地一矮身,从杨波的手臂下钻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杨波的双腿。 杨波用力挣扎,但吴烈死死抱住不放,甚至将杨波整个人抱离地面,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波虽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却还是怒吼一声,迅速爬了起来,再次与吴烈扭打在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 在这个过程中,吴烈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技巧。他不断地运用各种战术,试图找到杨波的破绽并给予致命一击。同时,他也巧妙地躲避着杨波的攻击,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波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而吴烈则越斗越勇。最终,在一次激烈的缠斗中,吴烈成功地抓住了杨波的防守漏洞,将其摔倒在地,并紧紧压制住他。 至此,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试终于落下帷幕,吴烈获得了胜利。帐内的人们纷纷惊叹不已,对吴烈的表现赞不绝口。 吴烈伸手拉起了泥泞中的杨波拱手道“杨君,承让了。” “哈哈哈,吴君你这关节技用的可真是神乎其技,有空我一定要来请教一二,吴君到时候可不要扫弊自珍啊。”杨波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豪爽的回礼道。 两人对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是毫不在乎的样子,这帮子莽夫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好说好说……”吴烈颇为自得的说道。 吴烈话还没说完,黑夜中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锣声。虽然因为下雨的缘故声音并没有这么大,不过却十分清晰。 听声音的来源,应该是粮仓的方向,粮仓就在营门旁边,离这里不过二百多米。 于是杨玄冲王九问道“今夜看守粮仓的是谁?” “大哥,我…我…”王九酒意被吓醒了一半,支支吾吾的回不上来。 “哼!其他人听到锣声应该就要来了,兄弟们跟我来。”杨玄也不再等他回答,当机立断地说道。吴烈两人忙抓了衣服裤子,跟了上去。 杨玄带着一群人冒雨打开存放兵器的仓库,准备制作火把。然而,由于雨水过大,火把根本无法燃烧起来。无奈之下,杨玄果断放弃了制造火把的计划。等到人员到齐后,他迅速将兵器分发给大家。 杨玄冷静地分析局势,决定将手下的人分成两部分行动。一部分由他亲自率领,负责守卫存放钱财的仓库还有女眷,这部分人大多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而另一部分则交给常生和吴烈指挥,带领其余的兄弟们赶往粮仓所在地。 不出一刻钟,常生就派人回来向杨玄汇报。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守营门的兄弟死了,粮仓也被放了火。现在正在救火,目前并不知道是谁做的…… 尽管没有当场抓到人,但根据种种迹象判断,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小柳村的村民干的。毕竟,工地上堆积如山的建筑材料,再加上漆黑一片的夜晚,如果不是对这里非常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存放粮食的地方。 原本打算跟兄弟们畅饮一番的杨玄顿时没了兴致,他立即安排大家提高警惕,并带领烛悼陵一同前往粮仓查看损失情况。 当杨玄赶到营地门口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栅栏旁边的两位兄弟的尸体。看着他们的遗体浸泡在雨水之中,杨玄心疼不已,赶忙招呼烛悼陵过来帮忙,将他们抬到厨房后面的棚子里安置好。 粮仓外面,常生等人正冒着瓢泼大雨从沟渠里舀水灭火,其中也有附近工匠的身影。尽管此刻天降暴雨,但由于火势是从粮仓内部往外蔓延的,屋顶尚未被完全烧毁,因此屋内的火势依然十分猛烈。 别打水了!快去拿斧头,砸破屋顶!杨玄焦急地大喊道。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损失恐怕不会小,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粟米烧焦的味道。 等到火势得到控制,在场的人顾不上其中还有残留的火星,赶紧从里面抢救残存的粮食物资。 时间来到第二天凌晨,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忙碌了一晚上的杨玄,也终于统计出了损失:粟米损失一千七百二十一斤,稻米损失三百二十九斤,葡萄酒二十四坛,大豆七十多斤……综合损失折合铜钱将近六万。 本身在钱财方面就捉襟见肘,现在又遇到这档子事,更是雪上加霜了。杨玄望着山间的晨曦被气得咬牙切齿,甚至一度动了屠村的念头。 罢了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这也算是和小柳村彻底结下了梁子。 早上九点钟左右,杨玄就带着兄弟们去给死去的两个兄弟举行葬礼。杨玄把两人埋在了山顶上,并且在他们的坟前狠狠地抽了王九一顿鞭子。 杨玄也意识到不能再让小柳村的人来帮忙修庄园了,于是决定去更远的村庄招募人手。此外,他还准备从泗县购买了一些人口,用来充实自己的护卫队。 经过这次事件后,杨玄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于是,他决定不再收起武器,并且冒着雨先修建了院墙和哨房。这样一来,即使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也能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接下来继续写诗:玉人青衣罩紫纱,风洒银珠透蕊香。——幕易 短巷老树迎春雨,风吹桃花遍地香。——幕易 第57章 真相大白 自古南乡多风情,白衣柳巷待良人——幕易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杨玄等待的属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轰隆隆~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不绝于耳,帐篷内的杨玄在榻上半卧着闭眼假寐,常清则是跪坐在一旁给他捏脚。 烛悼陵正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的桌案上把玩着一把匕首。 杨玄忽然睁开眼睛,对烛悼陵吩咐道:“让朱大牛在营内仓库旁重建一个粮仓,院墙也尽快建起来。” 烛悼陵闻言有些诧异,但还是应声道:“好的,大哥。”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传达命令。 杨玄又补充道:“告诉那些工匠,让他们顶着风雨立刻施工。” 烛悼陵不禁皱起眉头,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但他还是点点头,走出了帐篷。 雨下得更大了,烛悼陵找到负责工程的工匠头目朱大牛,转达了杨玄的命令。 朱大牛表现的十分配合,很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工匠们接到命令后开始分工忙碌起来,冒着大雨搬运木材和石料,努力搭建新的粮仓。 虽然这个命令很不近人情,不过工匠们却并没有什么怨言,相反还十分积极。 毕竟顿顿都能吃饱,每天还能管上一次肉的东家可是不多见的,何况工钱还给的足足的。这就更没有理由不好好做事了,前几日被赶出去的那几个人就是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丢掉这个好差事。 “老爷,九爷来了。”常清停下手里的动作,轻声说道。 杨玄睁开眼,只见王九缩着手低着头现在门口,于是坐起身开口道“小九啊,你来了。” 常清在榻前铺了一张鹿皮垫子,王九忙致谢道“有劳清夫人。” “九爷不必客气。”常清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出了营帐。 看到王九坐下时,神情有些不自在,杨玄暗自叹息一声,轻声问道:“伤药可还好用?” 王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很好用,我已经好多了,大哥。” “损失钱财事小,死了兄弟事大。我如果不罚你,那十几个兄弟如何能服。小九,委屈你了。”杨玄提起茶壶给王九倒了一杯。 王九双手接过茶盏惶恐道“大哥,我又岂能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杨玄点了点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你可知晓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王九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瞄了杨玄一眼,然后低下头,老老实实答道:“小弟不知。” 杨玄看着他,语气严肃地说:“此次接兄弟家眷的任务,本来我是打算派你二哥去执行,但如今我决定让你去。” 听到这话,王九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大哥。” 杨玄脸色沉重地说道:“特别是那两个守营门的兄弟家眷,一定要寻到,由我终身奉养。” 王九有些诧异的问道:“大哥,如此一来怕是花费甚大……” 杨玄不待他说完,直接打断道:“你可能做得到?” 王九立刻大声回答道:“做得到!”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杨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明日一早出发,所需钱财我自会派人给你送去。”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有家眷的兄弟们会与你一同前往,他们对泗县更为熟悉,若遇到不懂之事,你尽可询问他们。” 王九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道:“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厨房我已经让常生暂时代管,你不用操心。咱们都是刀枪里一同闯过来的生死兄弟,多的就不说了。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了,去吧。”杨玄摆摆手道。 王九应了一声,行礼之后出得门去,迎面却撞上了回来复命的烛悼陵。 “五哥。”王九冲着烛悼陵抱拳行了一礼道。 “嘿,小九,这是上哪去?可是大哥给了你什么好差事?”烛悼陵看到王九后,顿时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的凑过来问道。 “悼陵!赶紧给我滚进来!”杨玄听到烛悼陵的大嗓门,没好气的喊道。 “来了大哥!”烛悼陵连忙回应道,随后又转过头对王九说:“小九,来一根不?刚从厨房拿的。哦,忘了你就是管厨房的,那你忙去吧。”说着,他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帐篷。 身后的王九笑了笑并没说话,然后穿上蓑衣,转身走进了雨中。 杨玄看着浑身湿透的烛悼陵抱着一口双耳陶罐,无奈地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披蓑衣?叫你传个话,怎地还抱了口锅回来。” “嘿嘿,大哥,这是羊肉。二哥给的,说是给大哥补身子的。”烛悼陵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烛悼陵说完,将手中的陶罐放在门口那张破旧的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搬到了杨玄面前。接着,他又殷勤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无嘴瓷瓶、杯子、碗筷等物品,一一摆在桌子上。 “大哥,这酒可有劲,是宋仓今天带来的。”烛悼陵得意洋洋地说道,边说边给杨玄倒了满满一杯。 这个宋仓就是负责给工地送粮食、日用品的商户雇员,每天都要往返于富源乡和工地之间。 “再去拿一副碗筷吧,你肯定也馋了……”杨玄看着烛悼陵那副眼巴巴的模样,笑着招呼道。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烛悼陵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又掏出一副碗筷来,脸上满是期待。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杨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手指虚点着烛悼陵,调侃道:“哈哈哈哈,你啊!” 烛悼陵挠了挠头,摸了摸他那向来都是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嘿嘿一笑,然后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坐坐,都给你。”杨玄看着烛悼陵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把酒瓶推到了烛悼陵的面前。“明日咱们就要出发去常安了,晚上你要通知到位。” “嗯嗯嗯。”烛悼陵一边大口吃着羊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他吃得不亦乐乎,嘴角还挂着一些肉沫。 “好几个兄弟和你一样,头发乱糟糟,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看来是时候给你们找个女人了。”常生笑着说道。他知道杨玄嗜辣,所以特意给他调制了一份特别辣的酱料,里面放了许多茱萸。 杨玄夹起一块羊肉,蘸了蘸酱料,放进嘴里,顿时被辣得满脸通红,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他吐了吐舌头:“斯哈~” 烛悼陵听到这里,扯开衣领抬头看向杨玄,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他咧嘴一笑说道:“嘿嘿,全凭大哥做主。” 羊肉被煮得脱骨,肉质鲜嫩多汁,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肉汁在口中爆开的美妙滋味。烛悼陵面前已经摆满了羊骨,他吃得狼吞虎咽,嘴角沾满了油渍,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享受美食的心情。 两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原本应该在工地监督修建院墙的杨波却突然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快步走到杨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老大。” 杨玄抬起头,看了一眼杨波和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笑着问道:“四弟,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杨波凑近杨玄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随着杨波的话,杨玄原本笑吟吟的模样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他的目光落在杨波带来的那个人身上,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那个人在杨玄的目光注视下,身体不自在地抖了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不敢与杨玄对视,只一个劲的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情绪。 烛悼陵也看出杨玄动了肝火,放下了手中的羊肉,油腻的手在衣襟上胡乱擦了一下站到了一旁。 杨玄站起身来,绕着那个人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然后,他停在那个人面前,语气平静地说:“我记得你,你是泗县时主动入的军,后来随常生去雍州的那三人之一,是叫吕放对吧。” “是的老大。”吕放抬头看着杨玄回道。 ………… 心有千帆过,云隙也落金——幕易 第58章 动了杀心 莲红寄痴怨,采荷夜思君——幕易 杨玄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一般,生硬的问道:“所以,你是说,那天粮仓起火,是厉长风勾结小柳村的人做的?” 吕放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卑职亲眼看见他和小柳村的村长柳林,在河滩边的芦苇丛里鬼鬼祟祟的交谈。”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吕放急忙又道:“粮仓失火那晚,厉长风根本就不在帐内,直到救火的时候才出现,和卑职同帐的黄五哥可以证明。他说是因为闹肚子,当时在茅房如厕,可是他的靴子上却沾有后山标志性的红色粘土。” 杨玄握住自己腰上那根牛皮束带,来回摩挲着,过了一会才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吕放咽了一口口水,尽可能平稳的回道:“卑职推测,应该是为了给刘年书记官报仇。” “刘年?”杨玄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 就在此时,杨波悄悄地凑到杨玄身边,压低声音向他解释道:“大人,那刘年就是我们当初在泗县时征召的那些读书人之一!”经过杨波这么一提醒,杨玄这才恍然大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忠厚的脸庞。 原来,当初杨玄在泗县为了敛财征兵,不仅杀了很多当地的豪强,还处死了与他们有关的书记官。而这个刘年,正是其中的一员。 “那么,他和刘年是什么关系呢?”杨玄追问道。 “回禀大人,他是刘年的表兄弟。”吕放突然跪倒在地接着说道:“卑职当时确实不知他会因为这个原因背叛将军。为了我们之间的袍泽之情,所以我才没有检举他,还望将军恕罪!” 杨玄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波,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之意。然而,杨波却只是尴尬地讪笑了两声,并未作出任何解释。 杨玄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吕放,而是淡淡地说道:“那为什么现在就不顾袍泽情谊了呢?” “因为将军对我等不薄,而且还要接我等的家眷一同来此。”吕放回的很快。 杨玄对他的第一句话不怎么相信,不过被他第二句话给成功说服了“既然如此,起来吧,他可还有其他同伙?” 吕放连忙站起身来,低头答道:“启禀大人,厉长风原来是我同一伙中的另一名伍长。他的队伍里还有一人,也跟随他回到了泗县。” “嗯,吴烈知晓此事了吗?”杨玄重新坐了回去。 吕放看了一眼杨波,杨波回答道:“还不知道。” 杨玄点点头,心中的杀意在慢慢攀升,随后他吩咐道:“悼陵,你去把吴烈叫过来,就说我找他喝酒。” “好的大哥,俺这就去。”烛悼陵应道,转身离去。 “吕放,来,坐这里。”杨玄拍拍自己身旁的坐垫,笑着招呼道。 等到吕放坐下,杨玄面容和煦地给他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回泗县吗?” 吕放双手接过酒杯,恭敬地回答道:“不敢欺瞒将军,因为卑职的家人还在泗县。” “那你怎么不先和吴屯长说呢?你们朝夕相处,也更亲近些。”杨玄有些疑惑地看向吕放问道。 吕放一脸正色道:“卑职领的是将军的饷,自然应当首先效忠于将军。”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不错,你很不错。”尽管他心里明白这只是场面话,但听起来还是让人感到愉悦。 此时,吴烈正在执行巡逻营地和工地的任务,因此来得稍晚一些。 当吴烈来到时,杨玄已经通过与吕放的交谈,大致了解了底下兄弟们的想法。 和吴烈一起来的还有和他一起巡逻的两个兄弟,他们在门口换下蓑衣和靴子,解下佩刀后吴走进营帐,烛悼陵和另外两个人就坐在了门口。看到杨玄面前桌上凌乱不堪以及他旁边的吕放,吴烈心中虽有疑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将军,您找我。” 杨玄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并让他坐下。而一旁的吕放则识趣地站到了一边。杨玄转头对阿波说道:“老吴,来,先坐下再说。阿波,老吴那把刀看起来挺不错的,拿过来给我看看。” 坐在杨玄身后的杨波,听到命令后立刻起身,迅速走向门口,拿到吴烈的佩刀并将其交到了他的手上。 杨玄站起身来接过刀,同时按住了也想要一同起身的吴烈。接着,他走到吴烈身后,然后锵的一声将刀从刀鞘中抽出。 好刀啊!杨玄赞叹道。 吴烈虽然不理解为何杨玄会突然对这把普通的横刀产生兴趣,但仍然附和着说:将军所言极是,这是卑职特意请泗县的有名工匠精心锻造而成。 吕放,把你刚才跟我讲的话再重复一遍。杨玄收刀回鞘,将刀放在吴烈面前。 吴烈听完吕放的话后,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最终流露出愤怒之情。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并对杨玄说道:将军,请准许卑职亲自前去将这个贼子擒拿回来。 “听,这雨下的多大啊。悼陵!去通知常生,让他先抓捕厉长风两人,然后召集所有兄弟。带上弓箭兵器,马匹,在我这里集合。”杨玄并未回答吴烈的问题,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烛悼陵大声应诺,转身便朝着营帐跑去。 “阿波,去把建新粮仓的工匠们遣散,让他们回工地去一同筑墙。”杨玄再次吩咐道。 杀意一旦滋生,就很难再平复,杨玄已经遏制不住心中那股对杀戮快感的渴望。 不到一刻钟,营地里所有的兄弟都聚集在了杨玄帐前的空地上。厉长风和另一个人则是被缚了双手,堵住了嘴跪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的披头散发,雨水和着血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人群中的不少兄弟见到这种情况,不住地交头接耳,脸色各异。 杨玄穿了软甲,外罩了一身白袍,手扶佩刀也走进了雨幕中。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厉长风身上。他皱起眉头,对着身后的吴烈使了个眼色。吴烈收到指令后,快步走到人群中,开始向兄弟们解释起来。 等到人群恢复平静,杨玄抽出腰间的长刀指向天空,声嘶力竭地大喝:“我等本为袍泽兄弟,历经千辛万苦才打拼出这一方立足之地!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任由他人将其摧毁吗?!” 吴烈、常生、杨诚三人率先挺身而出,振臂高呼:“不能!” 紧接着,其他兄弟们纷纷响应,齐声高呼:“不能!不能!不能!” 杨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看了一眼跪在泥水中的厉长风和另一名叛贼。既不关心除厉长风之外的另一个人是否知情,也不想和他们废话,直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斩下了他们的首级作为祭旗之物。 炙热鲜血从断裂的腔子中喷洒而出,白袍的前襟上染上了一片血色梅花。 随后,他转头看向杨诚,眼神中充满信任地说道:“阿诚,你和王九率领五位兄弟留守营地,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备好酒肉姜汤,等我回来庆功。” “放心吧大哥。”杨诚领命道。 “其他人跟我一同出发,趁着雨势掩护,一举屠了小柳村,务必做到一个不留!上马!兄弟们,出发!今日所得!概不上交!彼之妻女财物,任尔等均分!”杨玄举起厉长风的首级,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回荡在空气中。 说罢他把首级系在马鬃上,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紧跟着二十余位彪悍嗜血的骑士,马蹄声被雨幕掩盖,只无声的溅起一地泥泞。 小柳村距离杨家庄不过五里,顺着河流边的崎岖山路翻过两座山便到达目的地。他们一行人总计二十三骑,在山岗上一字排开。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杨玄站在队伍最前方,静静地凝视着雨雾中被浓郁的柳绿色所覆盖的那片土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下达命令:“吴烈,你领五人下马从村头往里推进。常生,你领五人绕到村尾下马往里推进。其余十人随我一起骑马在外围截杀漏网之鱼。”众人齐声应诺,目光贪婪且兴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杀戮。 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杨玄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犹如一朵盛开于黑暗中的白莲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然而,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冷漠和无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静静的矗立在原地,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默默地等待着这座村庄走向毁灭。 烛悼陵则警惕地守护在杨玄的身后,手中两柄八棱骨朵,交错在胸前,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杨玄安全的细节。 第59章 老少不留 一点朱红轻卷墨,洒却银珠画尽妖——幕易(这是写莲花的,可惜不能插图) 此时,风雨交加,狂风肆虐,暴雨倾盆而下,天空中飘洒着密集的雨丝。虽然有雨声的掩盖,但由于进村的人数不足,发出的动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村民所发现。 面对这些大雨中嗜血的凶徒时,村中的男人们选择了奋起反抗。尽管他们很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但他们的勇敢行为却为其他妇女和孩子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 女人们和孩子们惊慌失措地翻过围墙,纷纷逃向田野或山林;有的甚至跳入了村子里的那条河流中以求生存;然而,更多的人则朝着村子中心那座唯一的砖瓦房夺路而逃,那里显然是村长柳林的家。 田野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余具妇女儿童的尸首。 杨玄甩了甩手中的刀,将刀刃上的血迹甩掉后。眼见村中不再有人往外出逃,他开始骑着马缓缓向村子走去,烛悼陵赶紧呼喊其余在外围的人员跟上。 村中原本干燥坚硬的土路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每走一步都会深陷其中,仿佛要把马蹄吞噬进去一般。杨玄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顺手从村口的柳树上扯下一把柳树叶,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杨玄骑在马背上,透过低矮的篱笆墙,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舍内随处可见的尸首。这些尸体有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靠在墙边,还有的横在院墙上,形成一幅恐怖的画面。然而,对于经历过无数生死的杨玄来说,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引起他内心的波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当他们终于来到那栋砖瓦房时,杨波正安排手下的兄弟试图破门而入。然而,房顶上突然冒出了两个手持猎弓的男人,他们瞄准了撞门的吴烈等人,准备放箭攻击。可惜的是,猎弓的力度远远不够,而且在风雨交加的环境下,他们的射箭技术也显得非常生疏,根本无法准确命中目标。 杨波作为一名擅长使用弓箭的战士,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刻取出了一张两石强弓,拉满弓瞄准了房顶上的那两个人,并连续射出两箭。箭矢在空中疾驰而过,瞬间射中了那两名男子。 只见他们痛苦的捂着伤口,随即就与被掀起的瓦片一起翻滚下了房顶掉入院内,随之而来的是院内传出的哭喊声和对杨玄等人的咒骂声。 柳林的大门正对着村中的那条河流,河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两岸的绿树。河边的柳树下绑着八九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女人,她们的脸上充满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杨玄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了河边看守女人的手下,指示蒋严等人前去帮忙,随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柳树下休息起来。 虽然没有合适的破门工具,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在几个男人的轮番上阵下,门很快就被撞得支离破碎。门口那几个兄弟见此情形,提着刀嗷嗷怪叫地往里冲去。 杨玄见状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 村子和田野里的尸体,还有俘虏的那十四个女人,加起来共计两百三十二人。 人肯定是有逃出去了的,毕竟他们人手不足,杨玄也不好太过苛责属下。 ……… 劫掠的财货,被收集在一起,等着带回去再均分。在这其中发现了不少昂贵的调味品,对于这种饭都吃不饱的村子,怎么可能会去置办。 杨玄脚下踩着一双云白色丝履,提着两颗头颅,缓缓地踏入柳林家中那片充满血污和肮脏的院落之中。原本还算整洁的院落此刻显得格外破败,它仿佛也知道了自己即将失去主人,失去了原本的生机与活力。 院子的水井旁,捆绑着五六个男人,他们都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停,眼中充满了恐惧。然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村长柳林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柳林虽然被绳索束缚住手脚,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抹阴毒,死死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杨玄,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杨玄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林,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一旁的常生则毫不客气,立刻走上前去,举起手中的刀,用刀柄狠狠地往柳林的嘴巴捣去。 柳林吐出一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几颗牙齿。但即使遭受如此重击,他依然没有停下狂笑,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院子里的其他豺狼们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杨玄看着眼前的柳林,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的头颅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开口问道:“老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听到这话,柳林的笑声变得更加放肆和狂妄,甚至连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哈哈哈哈,有你陪着我一起上黄泉路,我怎能不高兴呢?” 杨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回应道:“你家里的人都会陪你一同上路,又何须我来陪伴呢?”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意味。 对于柳林的言语诅咒,无非就是说本地的家族会来对付杨玄。f 此时虽然仍在沿袭晋朝的官制,但因常年战乱,盗贼四起,各地纷纷结寨自保。乡镇级别的官员已经无力再管理下辖村庄,亭里制度也早已腐朽不堪。以富源乡为例,该乡下辖六个亭、四十余个里,但实际上却被五个最有实力的宗族掌控。 乡蔷夫和游缴虽然由县里直接任命,但底层的吏员却都是来自这些宗族。因此,如果得不到各个家族的支持,他们的政令甚至无法走出官府大门。 而对于杨玄为何敢于屠了小柳村,原因在于他根本不把这所谓的五大家族放在眼里。 毕竟郡县的大家族他都杀了不少,何况是这些乡野的小宗族呢?不过土鸡瓦狗耳。 “你这个贱人生的杂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我呸!”柳林怒目圆睁,对着杨玄破口大骂,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好喷在了杨玄的脸上。 杨玄来不及躲闪,被这突如其来的口水喷了个正着。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反而冷静地对着将柳林踩在脚下的常生比划了一个手势。 常生心领神会地从俘虏的女人中,扯出了柳林的妻子,然后当着柳林的面,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柳林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在血泊之中挣扎求饶。 他怒吼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你!等着你……”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杨玄冷笑道:“是么,那你就好好在下面等着吧。”说完,他再也没有和柳林说话的兴趣。 抬脚用力踢向柳林高昂的头颅,柳林的后脑勺猛地撞在井沿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嘴角流出一股鲜血,随后便再没了气息。 杨玄对着烛悼陵,冷冷地说道:“愿意活下去的!去舌为奴。”他的目光扫过剩余的那五人,没有丝毫怜悯的吩咐道。 杨玄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烛悼陵立刻拔出刀,上前挨个问道:“可愿活?” 他一共问了五次,但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五个颤抖却坚定的摇头。他们宁死不屈,不愿苟且偷生,闭着眼等待死亡。 烛悼陵挥刀,五颗头颅落下。 整个场面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此时,杨玄所能信赖的人寥寥无几,仅有常生、杨诚等数人。而其他的人,由于相处时间短暂,只能依靠往日的威望来震慑。实际上,他们就是一群山匪,只追求利益,没有好处就会离开。 以吕放为例,他背叛厉长风的原因仅仅是认为杨玄能给自己的家人一个安身之所。 只要杨玄能够继续为他们谋取利益,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亡命之徒就会一直为他效力。 嗯,挺好的,就这样吧。杨玄踩在一丛枝倒花残的灌木丛上,心中暗自思忖着。 对于手下进献的女人,杨玄并未表示出拒绝之意。毕竟,她是柳林的长女,虽然并非完璧之身,但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材,都称得上是出众。这样一个女人,足以满足杨玄扭曲的欲望。 然而,杨玄并不打算立刻享用这份礼物。他更愿意将其视为一种收藏品,暂时搁置一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去品味其中的乐趣。此时此刻,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下令斩下村中男丁的头颅悬在他们的院墙上,以泄私愤。 “好了,崽子们,咱们回家!” 第60章 常生的武勇 拾阶而上,一步一神龛。 逢屋便拜,一檐一神明。——幕易 这场雨仿佛也感到疲惫,像比赛中的运动员一样,选择暂时停下脚步,进入中场休息状态。然而,天空仍然被沉闷的雷声所笼罩,一片阴暗。 “三爷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美酒和肉食,等待我们回家享用呢,兄弟们!”杨玄一手握着刀,另一手提着厉长风的头颅,高高举起,大声呼喊。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和夸张,很容易的就让周围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十几个弟兄们在常生等人的带领下,也纷纷发出一阵阵地欢呼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癫狂的喜悦。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大哥,你看……”正当杨玄准备骑上马匹时,烛悼陵突然停下来,指着村口说道。 “嗯?”杨玄好奇地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村口处。只见那里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原本前去取回马匹的吴烈等人此时也退回了过来,手中紧握着出鞘的武器,神情警惕。 吴烈气愤的说道“大哥,咱们的马被这群杂种牵走了。”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样的大雨天气里来到这个荒僻的小山村呢?走,过去看看!”杨玄挥手示意众人上马,决定前去一探究竟“阿波,你们几个不善马战,就在屋顶用弓箭吧。” 杨玄将那十几个被俘虏的女人绑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战斗事宜。当一切就绪,他才率领众人向村口进发。 小柳村的主干道顺着河道延伸,最狭窄处亦有一丈余宽,在此地展开马战并非明智之选。然而,敌人的马匹数量有限,杨玄决定届时若形势不利,便借助马匹优势冲击对方阵营。 抵达距敌十余米处,杨玄停下脚步。这帮人的衣着装扮各异,但皆以面巾蒙面。 尚未仔细观察,杨玄正要开口询问,对方正中央的七八个骑士突然分散开来,中间竟露出三个手持弩箭的男子。他们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嗖嗖嗖~ 杨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伏身趴在马背上,同时拉紧缰绳试图掉头。而身旁的烛悼陵等人毫不畏惧箭矢,上前舞动着手中的兵器护住杨玄。 附近屋顶的杨波几人也冲着这几个弓弩手放起了箭,希望以此遏制住他们对杨玄的攻击。 “杀光他们!”一声暴喝响彻战场,只见一名头戴斗笠、身着乌黑色麻衣的男子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大喊着。 “我淦你娘!”杨玄狼狈地挺直身躯,相隔仅仅十余米,敌人转眼间就能冲到面前。此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其他事情,一年多来积累的战斗经验促使他下意识地下达命令:“兄弟们,冲啊!一个不留!” 然而,杨玄并未留意到,当他下达这个命令时,身边的烛悼陵等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奋勇杀敌。而另一边,吴烈明显有些犹豫,他周围的几个人也停下脚步等待他的指示。就在这时,吴烈瞥见了杨玄身旁常生那凌厉的眼神,心中一惊,如梦初醒,急忙带领手下向前冲锋。 “子同,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和距离来看,很难充分发挥马匹的优势。而且从对方战阵之间的紧密配合可以看出,他们绝非普通对手。此次交战,恐怕凶多吉少......”杨玄的大脑在急速运转,仿佛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大哥勿慌,弟去去就来。”常生看着杨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心中大定,便丢开手中的槊,打马回身,拔刀冲向敌群。 只见常生手持杨玄赠送给他的弯刀,如入无人之境般策马在人群中左突右进。他的刀法凌厉,每一刀都带着致命的威胁,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下,无一合之将。 常生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男子身上。那男子惊恐地发现自己成为了常生的目标,只能狼狈地躲闪着,不断后退。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常生的追击。 常生单人匹马冲入敌阵,竟然杀散了二十多个敌人。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无论是杨玄还是其他旁观者,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常生的压制下,敌人陷入混乱之中。而杨波等人趁机发起攻击,给予敌人最后的打击。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泥泞的地面上,失去行动能力的敌我双方或倒或卧,都身处其中。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马匹的屎尿骚味、血液的腥味以及柳叶青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这些味道原本应该让人感到恶心,但此时却显得不那么刺鼻,反而给人一种独特的战场氛围。 杨玄下马吩咐道:“生火烧水!把受伤的兄弟抬到旁边房子里去!打扫战场,活口都留下带回去!” 此时的众人还沉浸在刚刚那场激烈战斗的余波之中,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震惊和不知所措。 当杨玄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而是要听从杨玄的指示,继续行动起来。于是,大家纷纷忙碌起来,按照杨玄的要求去做。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有些人身上被箭矢射中,有些人则被刀剑划伤,但幸运的是,大部分人的伤势并不严重。 就连杨玄本人也未能幸免,他的肩膀上挂着一支弩箭。好在杨玄身穿软甲,这支箭并未深入身体,。 就在这时,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喊声传来:“老蒋!”听到这个声音,杨玄心头一紧,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他看到尤靖正跪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绝望。而在尤靖身旁,蒋严靠坐在一匹死马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杨玄迅速来到蒋严身边,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他发现蒋严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狰狞豁口,肠子和其他脏器都从伤口处流出了一截,情况十分危急。 尤靖跪在一旁,悲伤得无法自制,泪水不停地流淌。蒋严已经无力说话,只能用颤抖的手试图将流出的脏器推回腹中。杨玄见此情景,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杨玄冷静地对尤靖说道:“摁住他的手。” “你对大哥拔刀?匹夫安敢!?”烛悼陵指着尤靖怒喝道。 “他还有救,但是再不救治,恐怕就真不行了。”看着突然间拔刀相向的尤靖,杨玄拦住正欲发难的烛悼陵,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尤靖看到怒火犹如实质化的烛悼陵,又想到杨玄没有理由去折磨一个将死之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结义兄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冒失,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去抓蒋严的手。 蒋严的神志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只是下意识的挣扎着。 杨玄皱起眉头,对着旁边的人道:“快去拿些酒水来!” 很快,一个兄弟递来了一壶酒水放在他的手上。 杨玄用酒给自己的双手清洗一番,然后开始倒酒清洗蒋严裸露在外的脏器。看到蒋严流出的器官除了有点脏,并未破损,他也慢慢的放下心来。 等清洗完毕,杨玄把器官一股脑的给蒋严塞了回去,然后在伤口上盖上用酒打湿的白布,把他抬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杨玄让人把蒋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对一旁的烛悼陵说道:“我需要针线和伤药,快让人回营地拿!” 烛悼陵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下去,尤靖从那个兄弟劈手抢过马匹,一路往营地去了。 好一会儿,尤靖才拿着针线和药冲进院子。 杨玄从他手中接过针线,用酒浸泡消毒后,仔细地缝合起蒋严腹部的伤口。每一针都缝得十分细致,生怕有任何疏漏。 接着,他取了金疮药,轻轻地敷在了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做完这些,杨玄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尤靖说:“现在只能先这样处理一下,希望老蒋能挺过今晚吧。” 围观的兄弟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蒋严的呼吸竟然奇迹般的平稳了下来。 他们用一种敬畏的目光看向杨玄,仿佛将他视为神明一般。杨玄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享受这一刻的赞誉,而是迅速转身,继续投入到给其他受伤的兄弟们处理伤口的工作中。 这场战斗光是直接死亡的兄弟就有四人,其他人也是人人带伤。马匹还损失了六匹,这可都是战马啊,杨玄心疼的要死。 而且到现在也没明白这群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突然的发动攻击。 希望能有两个活口,能够告诉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61章 泗水金沙 朔流纵身寻云涌,心有微光向天明。 身居牢笼知不知?敢以残躯跃龙门!——幕易 就在茅草屋中给兄弟们裹好伤后,杨玄眼见着阴沉的天空又开始变色,仿佛又要下一场倾盆大雨,便决定先将伤势严重的兄弟送回庄中。 “子同。”杨玄朝着正在忙着清理战场的常生走去,喊道。 常生听到杨玄的呼喊声,转过头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弩,兴奋地说:“大哥你看,黄杨弩。” 杨玄看着常生手中的弩,没有接过,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到一边认真地说:“子同,你先把这些人的尸体掩埋了,然后带兄弟们先回庄里,这场雨眼看就要继续下了。”然后他指着收集在屋檐下的财货、武器,接着说:“这些东西也一起带走,我留下来四处看看。” 常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身大声喊道:“吴烈!” 不远处的一间民房中,吴烈听到常生的呼唤,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应道:“二爷,我在这!” 常生吩咐道:“你去组织一下受伤的兄弟,先回庄子。”说完,便不再理会吴烈,转头与杨玄继续交谈起来。 吴烈似乎对常生的态度并不在意,反而表现得非常恭敬,迅速执行任务去了。 “子同,你看这柄黄杨弩,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杨玄看着高兴的常生问道。 “嗯?哪里不对,这不是好好的吗?”常生翻看着手中的黄杨弩,疑惑不解。 杨玄笑了笑,继续问道:“你觉得,能使得起弩箭的人,会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来干什么?” 常生皱了皱眉,突然恍然大悟,接着杨玄的话茬说道:“对啊!那几个人用的还是魏军的战阵配合,而且还都是高手。可是,他们穿的却不是军服。再者说,魏军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做什么。” 杨玄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接着吩咐道:“不是还有两个活口吗?等会儿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 “嗯,我明白了。”常生点点头回道。 杨玄拍了拍常生的肩膀,嘱咐道:“到家了记得让小九多宰几只羊,给兄弟们补补身子。”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常生应道,然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大哥,安排别人去不就好了,何必您亲自……” 杨玄当然明白常生的意思,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说:“多整治几个好菜等着为兄,等我回来。” 常生了解杨玄的性格,知道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他也不再多劝,随意地行了个礼后,便招呼着几个受了轻伤的兄弟开始收拾财物、押送俘虏和女人。 杨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转身对身后的粗壮汉子说道:“悼陵,你躲什么呢?我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你吗?” 杨玄与常生两人说话时,烛悼陵并没有凑上来,而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等待着。虽然杨玄心里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但嘴上还是言不由衷地说着。 “大哥,五哥。”烛悼陵还没来得及说话,尤靖就一脸便秘般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七弟。”杨玄难得如此亲热地招呼尤靖。 尤靖听着杨玄亲近的话语,满脸羞愧地跪倒在了街道的泥水中:“靖方才不知尊卑,情急之下竟向大哥拔刀,愿断指谢罪。” 尤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伸出小指就削了下去。 杨玄吓了一跳,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尤靖的小指已经被齐根削下,掉在了他的身前。 尤靖不顾咕咕往外流的鲜血,忍痛捡起小指举过头顶,献给杨玄。 杨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一边扯下布条给他包扎,一边说道:“大哥又不曾怪罪于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悼陵,还不快去取伤药来。” 一旁的烛悼陵虽然心中也认为尤靖自断手指赔罪是理所当然之事,但看到杨玄如此焦急的模样,他也不好袖手旁观,赶忙去取药来。 “你也是因为担忧六弟的伤势才会如此急切,为兄不会责怪于你。你二哥刚刚护送伤员回庄,你也一同回去吧,好好养伤。”杨玄取来药后,迅速为尤靖包扎好伤口,并将断指递给尤靖以作安慰。 “大哥,其实我和六哥原本对您并不服气。因此常常与您作对,甚至还想跟随诚哥再次上山落草,继续称王称霸。然而,您却以德报怨,屈尊与我等结义金兰,对待我们犹如亲兄弟一般。从今往后,我这条性命就是大哥您的了。”尤靖表明自己的心迹后,郑重地接过断指,向杨玄行了一个大礼。 “我杨某何德何能,能有你等兄弟舍命辅佐,必不相负!”杨玄也郑重地还了一个礼,然后把尤靖扶了起来。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立下誓言一般。 “快回去吧,等我回来再说。”杨玄用力地擂了尤靖胸口一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尤靖也爽朗地抱拳笑道:“好,大哥,五哥,我去了。” “去吧。”杨玄微笑着抱拳回应道。 “嗯。”烛悼陵则只是草率地抱了个拳,敷衍地回了一句。 “走吧,悼陵,陪我四处看看。”杨玄说着,便朝着房廊下的马匹走去。 两人骑着马,缓缓地在村中和附近的山上转了起来。他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杨玄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考着。 最后,杨玄把目光停留在了村里的那条河流上。这条河流也途经杨玄的庄子,属于是泗水的支流。此时正是春季,河水湍急,奔腾不息。 不过小柳村到了这里,河流的方向正好是一个急转弯,转弯处堆积了许多泥沙。小柳村在这里落户,也是为了取用这些泥沙用来烧砖铺路。 “这条河……”马背上,杨玄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河流,似乎在寻找什么线索。 看着河宽差不多得有八九米,河水湍急地流淌着,发出潺潺的声音。河岸被侵蚀得非常严重,河岸边还有不少冒出头的岩石,上面布满了乌青色的青苔。 杨玄下马,走到河流的弯曲处,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选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蹲了下去。他伸手抓起一把泥沙,放在手中仔细打量。泥沙有些湿润,但并不粘手,其中夹杂着一些小石子和贝壳碎片。 烛悼陵好奇地跟了过来,看着杨玄对一把泥沙如此感兴趣,不禁疑惑地问道:“大哥,这有啥好看的?俺们庄子旁边的芦苇丛里不也多得是。”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抓起一把泥沙,随意地扔到地上。 杨玄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你仔细看看这些泥沙,它们都是从上游冲刷下来的,长年的积累下,里面必然夹杂着许多金属矿石。依我推测,小柳村的村民很可能在其中发现了金沙,或者其他珍贵的金属。这件事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所以那些人才会来到这里。” 烛悼陵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深知大哥所言定然不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对着眼前的泥沙用力地挖了起来。 “你这样盲目地挖掘,怎么可能找到东西呢?”杨玄被他鲁莽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 接着,杨玄又从奔腾不息的河水中捧起一掬浑浊的河水,放入口中品味。河水除了带有泥土的气息外,还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味。这股异味让杨玄对自己的推断越发确信无疑。 “呸呸呸,这是什么味道啊,真难喝!这条河的水俺也喝过啊,怎么会不一样呢?”烛悼陵一边吐着嘴里的河水,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如此说来,这帮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这几堆沙子,那只要把尸体处理好就没事了。”杨玄没有回答烛悼陵的问题,而是暗自思考着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静和思索。 为什么杨玄会这样认为呢?因为河流本身并不像金矿、银矿之类的矿藏那样引人瞩目。即使将这几堆泥沙全部挖掘干净,又能获得多少金银呢?所以,杨玄判断这些人并不是冲着宝藏而来。 既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引起他人注意的东西,那么也就不必过于担心了。杨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有些失望。 杨玄吐了嘴里的河水,意兴阑珊的洗了手,招呼着烛悼陵准备回庄。 至于这几堆泥沙,不急,先观望一段时间吧。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了,再做打算。 第62章 论功行赏 鸳鸯纵爱得意时,不觉间隙会分离。 今日情尽成陌路,方知缘断泪洒襟。 ——幕易(奉劝诸君,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另一半。) 两人又骑着马在刚才的战场上转了一圈,确认那伙人的尸体都已被处理干净后,杨玄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烛悼陵往回走。 当他们回到庄子时,杨玄那顶主帐前的两具尸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四五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以及十几张四足木榻。这些木榻上铺满了竹席、坐垫,中间摆放着四五个大瓮,里面装满了冒着热气的麦饭和羊肉。 兄弟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但并没有动桌上的酒菜,而是兴致勃勃地聊天,扳手腕。 在人群中,还有几个女人正听从常清的指示,不断地给篝火添加柴火,并烧着热水。杨玄将马匹交给营门的兄弟,然后一边与迎上来的兄弟打招呼,一边领着烛悼陵走向主帐。 “老爷,您回来了。”常清微笑着迎上去,先是快速地解开杨玄的披风,接着转头看向烛悼陵,语气柔和地说:“五爷,您的衣裳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就放在您帐篷里。” 杨玄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而烛悼陵则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谢过清夫人。” 常清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五爷不必客气。”随后,她笑吟吟地抱着披风紧紧跟在杨玄身后。 和常生等几个心腹打过招呼后,杨玄便与烛悼陵一同回到各自的帐篷,准备先换下那已经湿透的衣袍。 杨玄坐在榻上,褪下湿漉漉的鞋袜和衣袍,随手将它们扔到一旁。在常清的悉心服侍下,他穿上了早已备好的崭新袍服。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这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杨玄慵懒地坐在榻上,静静地等待着常清为自己梳头束发。在常清娴熟的手法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杨玄就已经完成了梳洗。 当杨玄刚刚到达时,兄弟们还在谈笑风生,但随着他走进帐篷,周围的声音逐渐减弱,变得安静下来。 等到杨玄走出帐篷,场上就只剩下风吹过篝火的呼呼声和马厩偶尔传来的嘶鸣声了了。 杨玄站在帐前的主位上,左边是常生,右边是杨诚两兄弟。他双手扶着腰带,眼神从场中兄弟们的脸庞上一一扫过,点头示意。 “安置好了?”杨玄最后看向常生,开口问道。 “那两人在马厩里,有兄弟看着的。所得的财货按照您的吩咐,折钱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五。”常生指了指案上十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然后递过一本青皮名册。 “这些个女人?”杨玄接过名册接着问道。 杨诚接话道“有清夫人和青枝看着呢,不会有事。” “不可掉以轻心,一会把钱和酒肉先给值班的兄弟送去。”杨玄这才把目光放到名册上。 吴烈带过来总共二十个弟兄,那天粮仓起火死了两个,然后叛了两个,小柳村一战又折了四个,剩下的加上吴烈还有十三个。加上自己这边的九兄弟,总共就是二十二个人。 除去自己,这笔钱得二十五个兄弟均分,平均下来就是一人六百五十钱(死去的四个兄弟也得分,而且还得给抚恤。) “再去取四千钱来。”杨玄吩咐道。 听到这个数字,杨诚不禁皱起眉头,凑上前压低声音说:“大哥,这样的话,除去建造房屋和院墙的开支,剩下的银钱恐怕连两个月都撑不住啊!”刚接手账簿的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杨玄,希望他能慎重考虑一下。 然而,杨玄并没有被杨诚的担忧所影响,他紧紧皱着眉头回答道:“我心里有数。” 杨诚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再多言也是无益,只好默默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他转身带着人去取钱了。 等到黄澄澄的铜钱堆在了一起,杨玄开始对着名册点名亲自分发。 等每个人的手中都领到了自己应得的,杨玄身前还堆着不少铜钱未发,他接着大声报道“ 路大春,六百五十钱! 张山,六百五十钱! 吴海潮,六百五十钱! 周祥,六百五十钱! 以上四位兄弟,每人抚恤一千钱,田地五亩,交予其家人!对此分配,诸位可有疑议?!”杨玄环顾四周,大声说道。 “没有!”“没有!”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五亩地,虽然不算多,但也能勉强保证一家三口能够温饱度日了。这样的抚恤安排,对于杨玄目前的处境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优厚了。 “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让我们共同举杯!敬离我们而去的兄弟!愿他们安息!”杨玄带头举起酒杯,高声喊道。 常生等人率先响应,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高呼:“饮胜!” 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高呼:“饮胜!”“饮胜!”一时间,气氛热烈异常。 “大家不必拘束,入座吧!”杨玄声音爽朗,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完便率先坐下,动作随意而自然。 众人纷纷入席,一时间气氛轻松融洽。 常清见状,连忙挥手示意,让下人将早已精心准备好的酒肉端上桌来。 不一会儿,一道道粗犷量足的菜品铺满了桌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盘红彤彤、鲜艳欲滴的樱桃。 此时正值樱桃成熟的季节,盘中的樱桃颗颗饱满,色泽艳丽,令人垂涎欲滴。 或许是由于价格不菲,这也成为了杨玄桌上与其他人不同之处。 杨玄微笑着,首先抓起几大把樱桃,放在常生等人面前,然后指向那盘樱桃,对一旁正在给他倒酒的常清说道:“把这些端过去,给兄弟们分了。分完你也吃饭去吧,不用管我。” “是。”常清恭敬地应道,随后指挥一名低眉顺眼的女奴端起盘子,开始给场中兄弟们分发樱桃。 杨玄丝毫没有顾忌形象,直接伸手从大瓮中抽出一根热气腾腾的羊棒骨,然后用力地撕下上面的羊肉,再蘸了些酱料后便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一些油脂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滴落在桌子上,就连他下巴上的胡须都沾染了不少。 看到杨玄如此豪放的吃相,一旁的常生等人也彻底放下了矜持,纷纷开始推杯换盏,尽情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 杨玄一边大口喝酒吃肉,一边与常生、杨诚分享自己在小柳村的所见所闻,并讲述了对那伙人的猜测。 大哥,真有金银吗? 数量多不多? 杨诚一听有钱,立刻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杨玄略微思考一下,保守地回答道: 应该不会太多,我估计大概有一二百两吧。 换算成钱,那也有一二十万呢,大哥,这已经相当可观了! 杨诚高兴地说。 开采需要时间,而且还不能用外人,只能咱们兄弟自己来,这个钱可不好得。那批玉器也值个四五十万钱,先换了再说吧。”杨玄接着说道“如今处处都需要用钱,我去常安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杨玄藏的金银换了有七十多万钱,买地二十万,一开始请工人买材料又去了十来万,这段时间的开销和损失也有十几万,现在帐上就只剩二十来万了。 这笔钱还要买人口,土地,生活和人工开销,根本就远远不够。 杨玄表情严肃地叮嘱道:“即便现在情况艰难,兄弟们的伙食标准也绝不能降低,每天必须要有一顿肉吃!” 杨诚用力点头回答:“明白了,老大。” 接着,杨玄转头看向常生,交代道:“明天记得去给乡獬那边传个信儿,告诉刘老头,小柳村被山匪洗劫一空,村民们都惨遭屠杀。如果他们问起我们这边的情况,就说我们也遭受重创,死了不少人。” 常生毫不犹豫地应道:“好嘞,我记住了。” “咱们虽是结义兄弟,但是你们为了庄子做出贡献,也该受赏。悼陵、小十护我,子同冲阵,阿波掩杀有功,皆赏钱五百。不过现在庄内钱财紧张,先记在账上,待我常安回来兑现。”杨玄说道。 不待几人推辞,杨玄一锤定音道“为兄敬你们一杯!” 等到慰勉过几个核心人员,杨玄这才得以踏实的祭奠起自己五脏庙。 第63章 栽赃嫁祸 幽兰褪罗衣,明帐暗香袭。 雨露情深处,恍如故人归。——幕易 老天爷还算是给面子,酒空菜净之后,雨这才慢慢下了起来。 庄兵(代称那十几个和吴烈一起来的扶威军士卒)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帐篷,只剩下杨玄和几个结拜兄弟还在饮酒,博戏取乐。 常清的婢女青枝指使着两个女奴在雨中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一个负责看守女奴的庄兵就在不远处的遮雨棚下看着。 杨玄的原则是,饭,肉管饱,酒却得定量。毕竟现在人手不足,都喝多了事情谁来做。 “悼陵,好看么?”杨玄突然开口道。 正盯着两个女奴两眼放光的烛悼陵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憨笑了两声。 旁边的杨波起身扯过来其中一个正在忙活女奴,往烛悼陵怀里一推,和兄弟们一起起哄道“老五,弄她!” 烛悼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女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哈哈哈……”兄弟们看到烛悼陵的窘态,纷纷大笑起来。 被淋得湿漉漉,领口微敞,露出一点春光的女奴,脸上虽还带着未褪下的悲伤,但并没有反抗的迹象。 烛悼陵许是被笑得有些生气,偷偷瞟了杨玄两眼,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后,在酒意的驱使和兄弟们的起哄下,头脑一热便去撕扯怀中女奴的衣衫。 看着女奴顺从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一天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情。 眼前的一片雪白和手中温软的触感让烛悼陵看得喉咙发干,气血翻涌。尽管他并非初经人事,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女性身体,还是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杨玄现在对情爱并没有很大的渴望,他看着眼前最原始的行为无动于衷,一个人静静的自斟自饮。 等到一切声音都平息,安静下来,兄弟们也各自回去之后,杨玄和并未饮酒的杨诚一起来到了马厩。 看守马厩的两个庄兵守着一个酒葫芦靠在门口的棚下,正低头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你说家主会怎么处置这俩人啊?”其中一个庄兵压低声音问另一个庄兵。 “我哪知道,不过看他们那惨样儿,估计没什么好下场。”另一个庄兵摇摇头说道。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只见杨玄和杨诚两人正朝这边走来。 看到杨玄两人之后,两名庄兵连忙起身行礼道:“家主!” 显然,杨玄对他们这么称呼自己很满意,温和的对两人点点头,然后抬脚就想往马厩里走去。然而,当他走到马厩门口时,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杨玄又往前走了两步,实在受不了那股臭味,转身问两名庄兵:“人呢?” 两名庄兵连忙提起灯笼,钻进了黑漆漆的马厩。过了一会儿,他们从里面拖出了两个人,扔在了杨玄面前。 这两个人看起来真是惨不忍睹,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污垢,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脸上也是伤痕累累。 两人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除了摔在地上时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外,就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机。 然而,沉重的喘息声却表明他们仍然活着,只是失血和长时间的束缚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杨玄皱起眉头,嫌弃地看着这两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尤其是他们头上粘着马粪,简直让人作呕。他示意身边的庄兵把他们扶起来。 庄兵小心地走过去,将两人扶着坐了下来。接着,他走到门口的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毫不客气地泼在了他们脸上。 见两人还是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杨玄干脆让庄兵将两人踹到了雨幕中。 “就为了这么点金银,你们准备杀这么多人吗?”杨玄语气冰冷地开口问道。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落在身上,寒意瞬间渗透全身,让两人不禁颤抖起来。终于,在这刺骨的寒冷和恐惧的双重冲击下,他们的意识逐渐清晰,回过神来。 “我等也是听命行事,求老爷饶命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求饶,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杨玄的眼神如刀般锋利,紧紧盯着他们,冷冷地追问:“哦?听谁的命?” “许年。”两人哆哆嗦嗦地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杨玄眉头一皱,继续追问:“许年是谁?” 还没等杨玄对他们动用刑罚,这两个胆小的家伙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些人与他们一样,都是义军的残余势力。为首的那个男人叫许年,曾经是白广平手下嫡系军团中的一名旅帅。 去年,白广平率领军队前去营救盖吴,但在途中遭遇魏军的拦截和屠杀,军队因此溃散。他们这群人便跟随旅帅许年在山中落草为寇,四处逃窜。 最近,他们盯上了一个穿着麻布衣服却能使金用银的人。许年猜测这个人可能找到了义军留下的宝藏,于是派人一路跟踪,最终追到了这里。 遇到杨玄他们的时候,因为下雨看不太清服饰。许年看到院墙上影影绰绰,以为是官兵的埋伏,所以才...... 杨玄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并且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他不再理会求饶的两人,勉励了庄兵几句,然后带着杨诚转身离开。 “阿诚,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了吗?”杨玄整理了一下蓑衣,语气轻松的问道。 跟在身后的杨诚犹豫了下,试探的问道:“既然是同道中人,不如收此二人为兄所用?” “不过两只丧家之犬,收之何用。”杨玄颇为不屑的说道。 杨诚有些疑惑地看着杨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毕竟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到现在,必然有着过人之处。但杨玄却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 “那兄长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们呢?”杨诚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轻轻拍了拍杨诚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山匪屠村,我们身为侠义之士,自然要挺身而出,为百姓除去这一祸害。” 杨诚听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杨玄的意图。他立刻回应道:“好!我明天就让兄弟们把那些山匪挖出来,砍下他们的首级。然后……” 杨玄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然后将他们的首级送到乡獬那里,有了这些真实的贼寇首级作为证据,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实的谣言了。” “那两个人怎么处理呢?”杨诚询问道。 杨玄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哼,一起送去。阿诚,你现在去把这件事情向子同解释清楚,让他去执行。” “还有,那几个女人要管好一点,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听到有别的传言。”说完,杨玄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杨诚听完停下了脚步,恭敬地说道:“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去。” 常生的武力值确实超乎寻常,一个人竟然能够杀穿二十余个前义军士卒,这样的实力让人惊叹不已。若是常生起了反心,那么这里恐怕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杨玄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这些不安的想法,低声自语道:“不会的,子同不会背叛我的,他能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费莼那张娇俏的脸来。 常生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了,强到杨玄甚至都没有自信可以驾驭得了。这种强大使得杨玄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心头。 在他手下,最能打的人非常生莫属。而杨波则排在第二位,他在战阵厮杀方面展现出了卓越的综合实力,尤其擅长箭术、用刀槊马战等技巧。至于第三位,则是烛悼陵。他手持一对八棱骨朵,凭借着天生的蛮力,成为了步战中的佼佼者。 至于杨玄自己呢?他最多也就是和蒋严、尤靖处在同一个层次罢了。他的箭术和使用槊的技巧还算是勉强可以,这还是因为杨波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技艺,否则他可能会更差。 想到这里,杨玄突然想起了蒋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决定先去看望一下受了重伤尚未苏醒的蒋严。 第64章 疑战又起 五月怎现泼天雪,原是城野放梨花。——幕易 蒋严被暂时安置在粮仓后面存放调料的隔间中,因为粮仓够大,够干燥,也够安静。 这里离杨玄的帐篷也不远,属于是营地的中心地带。为了方便尤靖照顾蒋严,杨玄还特地让尤靖暂管粮仓。 “老七?”粮仓的门是从里面闩上的,杨玄拍门喊道。 不一会,眼睛通红、一身酒气的尤靖就开了门侧开身子放杨玄进来:“大哥。” “嗯,我来看看六弟。”杨玄说罢把蓑衣脱下放在门口,抬脚就往里走,尤靖则是转身又关上了仓门。 粮仓里黑乎乎的,只靠着隔间里传来的微弱灯光勉强照明。 “可曾有过梦呓要水喝?”杨玄走到蒋严的榻前,看着蒋严那张苍白的脸庞问道。 尤靖苦着脸回道:“不曾,六哥咬着牙,喂也喂不进去。” 杨玄闻言喜道:“还有力气咬紧牙关,这就不容易了。” 他坐到榻边,伸出手探向蒋严的额头,摸了摸温度,接着又查看了一下蒋严身上的伤口。 “伤口边缘并未发白,不错不错。”杨玄喃喃自语道。 杨玄看着满脸担忧的尤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六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尤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如果单纯从道德标准来衡量,蒋严可谓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因此,尤靖听到这个消息后才会愣住。 杨玄亲自为蒋严换上干净的裹伤布,然后与尤靖一同强行给他灌下一些稀粥。接着,杨玄嘱咐道:“不要把被子捂得太厚,以免出汗浸湿伤口。要经常给他喂食稀粥,并定期更换裹伤布。” “不能让他出汗,要多喂些粥,还要经常换布。大哥,我记住了。”尤靖听完后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大哥没有其他事情了。如果你心情烦躁,可以到大帐那里去,放松一下心情。”杨玄说完便站起身来,借着灯光向门外走去。 尤靖将杨玄送出门外,直到看见杨玄进入帐篷内,这才重新关上门。 杨玄所说的这个大帐,正是用来安置那些女奴的地方,这里就和之前军队里妓营差不多。 把帐门关好之后,杨玄感觉有些醉意,身体开始放松下来。他脱下鞋袜,随意地扔在一旁,然后一头倒在了榻上。 对于身边传来的柔软触感,杨玄并未在意,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到了一个女人身上。此刻的他,只觉得疲惫不堪,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迷迷糊糊间,杨玄伸出手摸到了旁边的女人,然后又摸了一把。他心里想着:“常清?长大了嘛?”然而,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无法思考太多事情。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小杨玄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埋进那柔软中,不禁傻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压了上去...... “大哥!大哥!”烛悼陵破锣般的嗓音在杨玄耳边萦绕着,仿佛要把他的脑袋震碎。 杨玄捂着额头,一脸不忿地打开了帐门,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夯货,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门口来了一伙流民,死活赖着不走,二哥让俺来问问大哥该咋办。”烛悼陵没躲过杨玄的口水,被喷了一脸。 他擦着脸上的口水,傻笑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人有多少?”杨玄问道。 烛悼陵想了想回道“有七八十人吧估摸着。”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杨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到此时天已大亮,头顶还升起了难得的大太阳。他转头看向烛悼陵,问道:“工地那边如何了?” “三哥在工地上呢,几处重要的地段,地基都垒好了。”烛悼陵老实的回道。 “嗯,那我也该去看看了。”杨玄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问道:“王九出发了没有?” “小九早早的就来拜见大哥你,见你还睡着,他就先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半时辰了吧。”烛悼陵看了看天色,回答道。 “哦,这样啊……”杨玄喃喃自语道,似乎有些失落。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来,问道:“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我还没问。”烛悼陵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好吧,那等会儿去问问。”杨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吃货竟然还没去厨房。想着就转身回到帐篷里,准备换衣服。 “清夫人说衣服在柜子上。”烛悼陵也跟了进来,对东张西望的杨玄说道。 “哦,知道了。”杨玄应了一声,打开衣柜,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当他重新回到榻边时,这才注意到榻上还躺着一个被绑住手脚,脸色发青,皱着眉双眼紧闭的女人。 女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下身更是光无一物,其中流露出无限的春光。 杨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用手一探鼻息,确定她已经死了之后。他皱起眉头,心里隐约猜到了女人是怎么死的。 杨玄挥挥手,毫不在意的吩咐道:“悼陵,给她丢出去。” 死了人,不重要:怎么死的,也不重要; “啧啧啧,可惜这妞这么好的身材了。”烛悼陵一脸惋惜地说道,同时伸手抓住那具女尸的脚踝,将她拖起来,然后向门口走去。 “夯货,改日哥哥送你个更大的,比你的头还大。”杨玄笑着调侃道。 “大哥你就吹吧,比俺头还大,这世间怎么找得到。”烛悼陵拎着女人就出去了。 说起烛悼陵,就不得不提一下昨天他为杨玄挡箭的事情。当时两伙人相距不过十余步,三柄弩箭突然齐射。烛悼陵的胳膊、腿部和身上连续中了七八支箭,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箭矢并没有伤及动脉等重要部位,甚至连箭头入肉的深度都显得不太合理。经过事后检查,杨玄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当时的风力影响以及烛悼陵的好运。 相比之下,另外两名替杨玄挡箭的庄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都被射中了要害,当场就从马上坠落身亡。 杨玄挑了一件白色的长衫,配上乌黑色的外袍,显得格外精神。然而,那件类似吊带的里衣让他感到有些别扭,最终还是被他扔在了一旁。整理好头发,挂上佩刀,穿上门口准备好的干净布履,杨玄走出营帐,朝着工地大门方向走去。 营地内只剩下寥寥几个看守的庄兵,连女人们的身影也不见了,想必她们都已经忙碌起来了。当杨玄来到工地上时,那些熟悉的面孔逐一映入眼帘。他一边热情地与大家打招呼,一边继续向工地外走去。 抵达工地入口,只见一群人或坐或卧地聚集在草地上。常生在入口处搭建了一张四足榻,并撑起一顶凉棚,悠闲地坐在那里。两旁的工匠们带领着帮手,正忙着修筑围墙,但由于人力有限,这道围墙还没有修得太长。 杨玄走到榻前,脱了布履,坐下指着不远处草地上的那些人问道“问清楚了没有,他们有何目的?” “说是从南边逃过来的,途径此地,看到我们这里在做工,想找个事做。”常生解释道。 “南边?又打起来了?”杨玄狐疑道。 泗县地处秦州南部,属于是边陲郡县,南边还有一个天水县和军镇九壁关。 “没问,应该不会吧,这才不到一年呢。”常生回道。 就在这时,烛悼陵走了回来,杨玄立刻对他说道:“悼陵,去叫他们选个头儿出来见我。” 烛悼陵遵命而行,迅速走向那群人,大声呼喝了几声。没过多久,他就领着一个年约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汉回到了杨玄身边。 杨玄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老汉,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老汉微微弯腰,语气谦卑地回答说:“小老儿是从南边天水县小平乡来的。” 杨玄心中暗思,他虽然知晓天水县,但对于小平乡具体位于何处并不清楚。于是他又追问道:“宋人打过来了吗?” 老汉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曾。” “那你们怎么跟逃难似的,身边连点家当都没有。”杨玄疑惑地问道。 “老爷您有所不知啊!”老汉叹了口气,说道:“俺们天水县几个乡里的大族联合起来造反,现在正在和县城里的官兵交战呢。”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寇,他们来了之后都要我们交粮食,如果交不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说到这里,老汉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 他又问:“那么,天水县现在已经被叛军占领了吗?” “这个小老儿也不太清楚。”老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了解具体情况。“自从乡里遭难后,我们便一直向北逃亡,沿途听到一些消息,但都不敢回去查看。”说完,老汉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爷,请您行行好,给我等一份工作吧。只求能够活命就好,求求您了。” “一日供应两餐,工钱每月一百文钱,愿意做的人就留下来吧。”说完,杨玄挥挥手,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第65章 扩充人手 既困在一寸之地, 不妨张开自己的眸。 于最高的山头,眺望远方。 若我死去, 有风的地方,便是我在流浪。 ——北屿(已经过原创作者同意引用) “悼陵,去请你三哥来。和他说,搬个案,带上纸笔,他会明白的。”杨玄说道。 “是大哥,俺这就去。”烛悼陵说罢,风风火火的去了。 “大哥,这些人一看就是一群刁民,让他们留在庄子里,会不会给庄子带来隐患啊!”常生等到老汉回去后,立刻向杨玄提出疑问。 杨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发现其中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新鲜的瘀伤。 “你们已经教训过他们了吗?”杨玄笑着问道。 “哼,这些人闻到肉香就想强行闯入庄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常生冷冷地哼了一声,回答道。 “嗯,不过听那个人说,南边的战事似乎很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这里。所以,我打算利用他们的力量,尽快将庄子修建起来。而且,他们的工钱非常低,简直是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杨玄解释道。 “兄长说得有道理,但我们应该如何安排他们呢?”常生问道。 “先将他们打散,分配到各个匠人手底下,由工匠们负责监督。等到观察一段时间后,如果表现良好,可以考虑吸收一些人进入庄兵队伍。”杨玄心中已有计划,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不准他们进入营地,上工下工也得点名,有懈怠的立刻全家逐出,绝不留情。子同,这个事情就由你带着庄兵来做。”杨玄吩咐道。 “明白。”常生应诺道。 “小柳村和乡獬那边……”杨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他相信常生会懂自己的意思。 “哦,大哥,你说的是那伙贼人的首级?一大早就挖出来送乡獬了,四弟去送的,估摸着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本来这事大哥让我亲自操办的,但是这几十号人往这里一堵,我不太放心。”常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子同。”杨玄点点头说道。 “大哥!”这时,烛悼陵从远处跑来喊道:“吃饭了,俺们先去吃饭吧大哥。” “哈哈哈哈,不急不急,等我安顿了这伙南边来的乡民再说。”杨玄被他急吼吼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 “那大哥你忙,俺先去吃饭了哈。”烛悼陵说罢,转身就往营地里跑。 看着烛悼陵离开的背影,杨玄笑着摇了摇头,对同他一起来的杨诚说道:“这贪吃的夯货,阿诚,你负责登记。我们把人带进去,正好趁着饭点,给他们全分配下去。”说完,杨玄开始起身穿布履。 “你们两个,跟我来。”杨玄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脚上的鞋子换了。这双鞋子是由细麻编织而成的,轻便透气,非常适合在闷热的时节穿。他穿好鞋子后,便朝着人群走去。 杨玄带人来到那伙人面前,看到那个老汉正在人群中对众人解释着什么。杨玄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没有?不愿意的就离开,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听到这话,老汉急忙转过身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连忙说道:“愿意,愿意,俺们都愿意。” 杨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把规矩说清楚吧。留下的,咱们立字为据。把工钱、待遇和工作时限都写下来,你们也都签字画押。这样一来,大家心里也能有个底。好了,现在开始排队,报出各自的姓名,再摁下手指印即可。” “你们听好了!既然选择留下就好好做事,到时候带着钱回家。如果有偷奸耍滑,作奸犯科的,你们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份量。”杨诚在登记,杨玄则是在一旁警告着。 “名字?” “祁二伢。” “一日两餐,月钱一百,工期三个月,画押吧。” ……… ……… “库里的钱只留一万,其余的全部用了,换成粮食和盐储备起来。”杨玄一边扒拉着碗中的麦饭,一边对杨诚说道:“房屋,院墙的修筑要加快。不过,优先派人把我们营地的围墙加固加高。” “明白。”杨诚回答道。 “所有重要物资,都运到营地中间的仓库里去。像粮食,香料和牲畜也是,转移到营地里,做好最坏的准备。这个事,阿诚,也交给你。”杨玄安排着。 庄子里现在人吃马嚼,一百多口子人,每日的开销都不是个小数目。杨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伙食方面……” 杨玄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兄弟们第一等,餐餐管饱有肉。工匠第二等,管饱,肉食改为三日一次。民工第三等,伙食定量供给,肉食七日一次。”他仔细考虑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杨诚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会赶紧去安排。 杨玄接着说:“至于玉器,也来不及去常安了,得先顾着眼前。安排人就在附近的县城出手,但绝对不能是泗县。”这批玉器大部分都是在泗县抢来的,杨玄心里还是有所顾虑。 听到杨玄的话后,杨诚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在这节骨眼上,价格怕是高不了。” 杨玄则无奈地回答道:“那也没辙,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这几天我会带人在附近乡里转转,为庄兵添置人手。” 他接着说:“等乡獬那边摆平了,就去淘小柳村的金沙,以解燃眉之急。” 这时,常生在一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大哥,不如我们带人上旁边的白云县乡里干他一票?” 烛悼陵听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忙附和道:“二哥说的在理啊,大哥。” 杨玄想了想,如果南面那伙人流窜到这里,那么他们确实可以考虑采取行动。于是他回应道:“嗯,如果南面那伙人流窜到这里,借着他们的名头去做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大哥思虑周到。”常生由衷的称赞道。 “还是那句话,速度一定要快,这可不是小气的时候。告诉工匠们,工期缩短我另有赏钱,越快就越多。”杨玄说道。 庄子内事无巨细,大大小小、桩桩件件,杨玄在脑海中又从头到尾的捋了好几遍。 “庄外和山上适合耕种的那几块地,也安排人去垦荒种上粟米蔬菜。牛羊畜养也不能落下,争取在肉食上自给自足。这个事情,仇十你去做。”杨玄直起身子,对着仇十说道。 “是。”仇十听到赶紧放下筷子,行礼道。 “都是自家兄弟,放松点。”杨玄笑着继续说:“等小九再领了兄弟们分家眷来此,咱们这里也算是热闹起来了。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我再把附近的荒地也买下来,到时候咱们才算是真正在这里扎下根了。” 挣钱,这个问题困扰着杨玄。思索了许久之后,杨玄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但还不是很成熟。他想着,可以在魏宋两地之间走私,倒买倒卖马匹,以此来赚取差价。因为魏国的马匹资源充足,价格便宜,只有宋国的三分之一左右,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渠道,肯定能够大赚一笔。 然而,目前杨玄对这条路子还是两眼抹黑,无论是官方还是非法渠道都没有打通。所以,他决定先尝试与边关的守将取得联系,看看能不能打通关系。同时,他还要寻找可靠的货源,并寻找合适的买家。 如果这些都无法实现,他还有另一个计划——从胶州那边贩卖私盐到这里销售。他既可以自己售卖,也可以卖给当地的商家。总之,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手中的这帮武夫成为自己成功的资本,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大哥,有件事得和您说一下。”杨诚等杨玄吃完饭后,轻声对他说道。 “什么事啊?”杨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汁,将腰间的佩刀挂好后,转头看向杨诚,语气随意地问着。 “昨晚,庄兵们下手重了些,大帐的女人死了几个。”杨诚看了一眼杨玄,然后低头整理着手中的碗筷,声音平静地说着。 “嗯,我知道了。悼陵,走了,咱们去附近乡镇看看。”杨玄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并没有太大反应,仿佛这件事情再平常不过。随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马厩旁,牵出一匹黑色骏马。 烛悼陵听到动静也立刻站起身子,迅速抓起四五个麦饼,又挑了两块最大的羊肉塞到怀中,这才心满意足地跟了上去。 第66章 魏风昭昭 《囚徒》——幕易 心许游览山河愿,身困浊尘一寸间。 只身对影惶惶顾,终是走了来时路。 (她的确是需要人陪,但是那个人是谁都可以,并不是非你不可。本来是非常难过的,但是想明白之后,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为了她难过,是为了自己理想中的她而难过。) 过了小柳村后,杨玄和他的同伴们顺着河流的方向继续前行,最终来到了大路上。一路上,他们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百姓相互扶持着,低着头匆忙赶路。 尽管天气晴朗,但由于年久失修,道路上仍有许多积水。这条通往天水县的驰道据说是汉朝灵帝时期修建的,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还不如秦朝的驰道那样平整。 通过与沿途百姓的交流,杨玄了解到天水县的叛军已经攻占了县城。据说,叛军的首领是刘宋朝廷暗中安插在魏地的眼线。 面对这种情况,州刺史正紧急调动附近郡县的郡兵,准备南下平定叛乱。他希望能够在朝廷追究责任之前,尽快平息这场动乱。 杨玄暗自思考,如果事实真如传闻所言,那么叛军可能会选择第一时间南下,与宋军联手夹击九壁关。这样一来,就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了,最少也是准备吃掉整个秦州。 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让人难以预料。尽管天水县已被宋军占领,但杨玄仍然坚信宋军不可能轻松攻克九壁关。他觉得宋军的战略决策存在严重问题。 他们本应先与城内的细作配合,破开九壁关迎接宋军进入。然而,他们却选择了攻打县城,这一举动不仅让魏军有所警觉,还暴露了自己的战争意图。 现在,双方都知道彼此的目的,只能通过正面交锋来决出胜负。接下来的战斗将会非常激烈,因为双方需要比拼士兵的数量、素质以及后勤补给能力。这场原本可能成为奇袭的战役如今变成了公开对决,实在令人惋惜。 杨玄不禁思考起这位宋将的想法,为什么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策呢? 杨玄因为心中有事,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间已经放慢了马匹前进的速度。他身下的良驹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见主人不再紧勒缰绳,便也放慢了步伐,最后索性在驰道边上停下脚步,自顾自地咀嚼起草来。 跟在后面的烛悼陵看到这一幕,没有去惊扰沉思中的杨玄,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麦饼,掰下一小块喂给了自己的坐骑,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 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喊声打断了杨玄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只见烛悼陵正挥舞着马鞭,大声呵斥着什么。 “滚开!”烛悼陵的声音再次传来。 杨玄定睛看去,原来烛悼陵正驱赶着两个身材瘦弱的半大孩子。那两个少年衣着褴褛,头发蓬乱,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但他们的眼神却十分明亮。 当他们看到烛悼陵驱马冲来时,虽然吓得跌跌撞撞,但仍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悼陵!”杨玄急忙喊道。 烛悼陵听到杨玄的呼唤,立刻放下手中的马鞭,迅速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回到了杨玄身边。 “怎么回事?”杨玄问道。 “这两个小鬼不好好走路,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我这才上前驱赶的。”烛悼陵解释道。 杨玄看着两个还在原地的少年,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打马往前,来到他们跟前。 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少年立刻把另一个少年护到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杨玄,似乎等待着他的问询。 “小子,有事?”杨玄抚摸着马儿的鬃毛,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人,这马生病了,我能治。”那少年声音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杨玄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哦?” 少年坚定地点头:“是的,大人,不信您摸摸它鼻腔的位置,看看是什么颜色。” 听到这里,杨玄将信将疑地下了马,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马儿的鼻子。马儿感受到鼻尖传来的异样,不舒服地摇着头打了一个响鼻。 杨玄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现上面沾了一些淡红色的分泌物。因为马匹毛色的原因,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他顿时皱起眉头,望向少年。 “你是如何知道的?”杨玄好奇地问。 少年微微一笑:“呼吸声,您在这里驻马也有一会了,座下的马匹却还是气喘不止。” “就凭这个?”杨玄问完就后悔了,就算不止这个,别人也不会说的。这个时代各行各业对待手里的技术是非常扫弊自珍的。 果然,那少年并不回答杨玄的这个问题,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后。 杨玄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烛悼陵正蹲在地上,大口咀嚼着麦饼,嘴角沾满了饼渣,吃得腮帮子鼓起来,活像一只土拨鼠。 他连忙把烛悼陵叫到面前,指着少年道:“小老弟,来,认识一下新朋友。” 烛悼陵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杨玄笑着对烛悼陵说:“来,伸出你的小手,让这位小朋友看看我们的诚意。” 烛悼陵眨巴着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杨玄也笑眯眯地把手伸了出去,然后从烛悼陵手中拿过一块麦饼,放在少年面前。 少年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麦饼,喉咙里发出一阵吞咽声,但他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来,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杨玄。 杨玄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太饿了,于是他又从烛悼陵手里拿过一块麦饼,放到少年面前。 烛悼陵一脸肉疼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杨玄,似乎在埋怨他怎么这么大方。 然而,少年仍然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杨玄看。 杨玄心里犯嘀咕,难道这孩子还不满意?他索性直接动手,往烛悼陵怀里掏去,想再拿出些食物。 烛悼陵急忙护住怀中的食物,苦着脸哀求道:“大哥,大哥,你能不能给俺留点啊?” 杨玄见烛悼陵如此护食,忍不住骂道:“夯货,就知道吃!” 说着,他一把将烛悼陵怀里的食物全都抢了过来,然后递到少年面前。 “跟我走如何?”杨玄趁热打铁道。 “我们不卖身,靠手艺吃饭。以后要走,你不能拦着。”沉默许久后,少年终于开口道。 “我同意了。”杨玄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少年听到这里,方才接了吃食,自己只留了一块麦饼,其余的都给了身后的少年。 “这是你弟弟?”杨玄冷不丁的问道。 少年回道:“是的。” “叫什么名字。”杨玄问道。 “谢孝,谢珍。”谢孝回道。 杨玄闻言,不禁有些疑惑地说:“听起来不像个男娃的名啊。” 谢孝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家是哪里的?”杨玄问道。 谢孝回道“天水梓桐镇。” “家人呢?”杨玄问道。 “……死了。”谢孝平静的说道。 杨玄继续追问:“除了治牲口,人你会治吗?” “不会。”谢孝如实回道。 杨玄又问:“那你弟弟呢?” 谢孝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他得跟着我,不然我不去了。” “不去了?可以。”杨玄说着就伸出了手,意思也很明显——把吃的还回来。 谢孝看着手里吃了大半的麦饼,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烛悼陵以为大哥生气了,就要上前抢夺,却被杨玄拦了下来。 两个少年被这架势吓得面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最终跌倒在地。就在他们满心恐惧、以为自己至少要遭受一顿毒打的时候,杨玄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仅仅是蹲下身来,将手中的水袋递向他们,并温和地说:喝点水吧,以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要一起度过呢。 杨玄说完这些话后,便站起身来,转身走向旁边的树林。他在那里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随意坐下来。接着,他顺手从地上拔出一根狗尾巴草,将其叼在口中轻轻咀嚼着,然后低声哼唱起来“回忆起你我,斩不断的情和愁……” ““大哥,你饿不?”烛悼陵也凑了上来,满脸憨笑地看着杨玄:“饿了咱就回去吧,这个点也该吃饭了。” “悼陵啊,咱俩练练?”杨玄一脸黑线地看向烛悼陵。 “大哥,你打不过俺。”烛悼陵挠了挠头,想了想后,很认真地对杨玄说道。 “你二舅奶奶的,你还要打大哥?反了你了。”杨玄气得跳脚,飞起一脚朝烛悼陵踹去。然而,这一脚却像是踹在了一堵墙上一样,烛悼陵纹丝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我回去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