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月看着眼前的禁闭的大门,她沉吟一番又示意瞑月继续敲门。
于是瞑月又上前敲门。
几声过后,周遭依然是一片安静,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开门。
裴疏月见此也明白了沈家人是摆明了不见她,不过她也理解,毕竟季姑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全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沈家人不想看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她忽然看向旁边的宅子,与沈府仅仅一墙之隔,她灵机一动,指着旁边的宅子道:“将这栋宅子买下来,从今天开始本公主就住在这里。”
既然沈家人不肯见她,那她就等,等沈家人愿意见她,等季晏宁醒过来,届时她再负荆请罪。
瞑月迟疑道:“公主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时间有限,何必在此浪费时间,留下些金银财宝便可。”
“季晏宁性命攸关,又是因为我才受无妄之灾,你让我用金银了事?”
瞑月见裴疏月面色似有不虞,想了想,还是明智的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再说两句,可能他也会被公主划分为根裕王殿下一样心狠手辣之人。
瞑月换了话题,道:“公主,邙山之上的贼匪还被关押着,要如何处理?”
裴疏月捏紧帕子,他们若是良匪,只济贫劫富,她大概会保他们一命,毕竟世道艰难,人人都有自己的艰辛不易,此中辛苦不足以为外人道。
可是他们偏偏是打家劫舍,侵害女子的败类,昨天晚上她同周雨霏一起去了后山,后山之上,人间炼狱,皆是累累白骨,一层高过一层,甚是骇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些人手中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子,才会造成后山漫山遍野的尸骸。
玩弄女子者,残害女子者,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是那个祁煦辰却不知如何处置,若说他无辜吧,那么多女子因为他而死,他的病要用那么多女子的心头血来浇灌,千千万命换他一命,他怎么能说无辜?
可若说他不无辜,他的确未曾手沾鲜血,那些人都是山上的土匪和女老大杀的,但到底是为他而死。
她唇角微勾,一字一句道:“邙山贼匪就地斩杀,一个不留,至于祁煦辰,不用我们动手,他也本应该死,可是他关键时刻曾救我们一命,就当是为了报恩,我不杀他,将他关押在府衙永生永世。”
其实不用关押祁煦辰永生永世,他也许已经没多少时日了。
昨天裴疏月去看过他了。
推开房门,祁煦辰已经醒了,倚靠在床上,目光空洞呆滞的看着窗外,一动也不动。
裴疏月看了他良久,才道:“你醒了。”
“嗯。”
“女老大死了,山上的土匪尽数歼灭。”
祁煦辰目光突然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彻骨的恨意,道:“这下你称心如意了?万嘉公主,我好心放你出去,你却恩将仇报杀了我阿姐,杀了寨子里的兄弟。”
裴疏月原以为他会忏悔,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质问,也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自小被女老大抚养长大,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
她冷笑道:“恩将仇报?这是罪有应得,一报还一报罢了。”
祁煦辰眼睛红了又红,他看了一眼裴疏月,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最后还是转了头,轻声道:“我自小被长姐扶养长大,我记得有一次我五岁,当时正值深冬,鹅毛似的大雪下个不停,我高烧不退,反反复复,阿姐没了办法,她就自己跑去雪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让自己降温,然后她用自己给我退烧,最后我退烧,我阿姐却高烧不退,烧了几天几夜,她险些没熬过去,期间断断续续醒了一次,开始拉着我交代后事,可是想来想去我们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后事,后来她似乎是不忍心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于是她便跪地乞讨,请求过路菩萨给她一些银子去看病。
我当时年纪小,她不放心我一人在家,便把我带去,但她告诉我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能跪,但她可以,她不是男儿,不在乎什么,她只求我二人平平安安活下去,她把我安置在一旁,她跑去跪在雪地上,不断祈求过路人,可是来来往往路过的那些富贵人家,他们穿金戴银,衣饰华贵,却不舍得施舍一点点给我们这些可怜之人,最后跪了一天,才被人施舍了一锭银子,最后我阿姐是好了,可是却得了很严重的寒症,一到寒冬就痛不欲生,每每头风发作她都疼得死去活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她为了我几乎放弃了一切,我却总是连累她,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找了二十几年的灭我全家的仇人就在我身边,她杀了我的父母,是她啊,那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啊,她怎么能杀了他们。”
“其实我很矛盾,我一想到她杀了我父母,我就恨不得她死,但是又想到她养了我二十几年,那样艰辛,甚至她为了我付出了自己所有能付出的,后山的白骨累累也是因为我。”
祁煦辰叹息一口气道:“人总是很自私,我其实很早就知道我每次喝的药都是由那些女子的心头血制成,我很恶心,但我不得不喝,因为我如果不喝我就死了。”
裴疏月忽得轻轻挑眉:“说到底,你与她别无二致,你看起来悲天悯人,你自诩看不起她为了你杀人取心,每每劝她放弃这一切,但是你也知道没了这些心头血续命,你必死无疑,所以你一面劝说她,一面又纵容她,当然,你也知道她不可能放弃,一来,你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二来她自小扶养你长大,对你视如亲生,怎么可能放弃你的生命,而你正是捏住了她的软肋。”
祁煦辰淡淡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的确这样,就这样吧,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都没意见,我只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