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尘大步往广和宫去。
广和宫一共住着三个人,陈妃是一宫之首,其余两人是宋娇娇和一同新进来的秀女林沫颜。
进了宋娇娇住的屋子,除了皇后娘娘,后宫里的妃嫔都到了,姜贵妃满脸地心疼,陈妃和云妃眼中满是担忧,林沫颜和苏兰艺也露出担心的表情。
看到他进来,妃嫔们忙起身,给他行礼。
他点了点头,问道:“宋美人如何了?”
大家都知道宋美人晕倒了,都知道皇上必定来探望她,所以在装扮上都花了心思。
既能让自己楚楚动人,又不容易让人察觉。
姜贵妃这次画了个梨花带雨的妆,微微低头的时候,一节雪白的脖颈露出来,极是惹人怜爱。
“太医说宋妹妹昨日没有休息好,今早上起得早,又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累倒了。”
季伏尘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点了点头,也没有再看其他人,而是径自往卧房里去。
宋娇娇闭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不谙世事的纯真在此刻展露无疑。
这么娇弱的姑娘,为了成全他的心意,昨晚上甘愿睡在地上,想必她昨晚一夜都没有睡着,所以才会导致劳累过度。
说到底,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可是,他已经允诺过,要给那个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子全心全意的爱。
不管怎么样,错都在自己。
季伏尘看过人后,也没有停留多久,便走了出来,其他妃嫔们还在,见此情景,他让她们都散去,让宋美人好好休息。
姜贵妃见皇帝走了,还以为皇帝会因此大发脾气,责怪皇后,没想到,皇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宠溺皇后。
陈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宋娇娇晕倒或者是死了,都不关她的事。她只关心皇上会不会对皇后失望,皇上会不会喜欢上皇后以外的女子。
如今看来,宋娇娇这么个娇美的女子,都不能让皇上心动,那她们只能得更加拼命,离间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云妃哀伤地说:“宋美人刚升了位份,按理来说,要摆上一桌的,如今只能延后了。”
姜贵妃往卧房看了眼,冷哼了声,带着宫女走了。
云妃跟苏兰艺住在长春宫,说明日再来探望宋美人,也走了。
陈妃看了眼只剩下来的林沫颜,“你们是同一批进宫的秀女,都住在我的广和宫,宋美人的身子,你也跟着照顾些。”
林沫颜微低着头,恭敬地道:“娘娘放心,妹妹会照顾好宋美人。”
而卧房里的宋娇娇,其实在皇上来之前,她已经醒了。
为了演这一出苦肉计,破坏孟云浅在季伏尘心里的形象,昨晚上她特意没有睡觉,熬了一夜。
今早上又特意起了个大早,画了个纯真无辜的妆容,托着要晕倒的身子,去坤宁宫请安。
强撑身子站了一个多时辰,确定自己看起来病恹恹的,她才晕倒过去。
方才皇上过来,那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小半。
只有季伏尘在心中对她有愧疚,那就是开始对皇后有了不满。
她假装嘤咛了声,表示自己醒了。
不过一会儿,贴身丫鬟和林沫颜一同进来。
林沫颜担心地坐到床边,扶她坐起来,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垫,“姐姐身子好些了吗?”
宋娇娇眨了眨自己迷糊的眼睛,虚弱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林沫颜从宫女手里接过茶杯,喂宋娇娇喝了些水,“姐姐今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坤宁宫昏倒了。方才太医看过,开了些安神养身的药,皇上也来看过姐姐了,见姐姐还在昏迷中,便先去处理公务了。”
宋娇娇懊恼地道:“害皇上和姐姐们替我担心了。”
林沫颜替她擦拭了下嘴角的水渍,“姐姐下次不用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的。”
宋娇娇一时摸不准林沫颜这句话的意思。
林沫颜又道,“姐姐忘了?我们入宫时,姜贵妃说过,皇后不管后宫之事,所有的事都是她在管。除了初一十五要去坤宁宫请安,其余时间,不管什么事,让下人去坤宁宫说一声就是了。”
宋娇娇揉了揉额头,“瞧我忘了,我入宫的时候,父亲母亲交代我不能失礼,便想着第一次承宠,应该去跟皇后请个安。”
林沫颜笑了笑,“礼多人不怪,姐姐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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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伏尘从广和宫出来后,便直奔皇家别苑。
询问了侍卫皇后在哪里,得到在荷花池的亭子午睡后,他又去了荷花池,果然看见孟云浅躺在亭子里睡觉,脸上盖着一张碧绿的荷叶,把她整个脸罩住。
旁边站着两个服侍她的宫女,石桌上还架着烤肉架子,浓郁的肉香味隐隐约约飘在空中,一看就知道她刚才吃了烤肉才睡下。
旁边的盆里堆满了冰块,中间埋着一个大大的西瓜,上面还冰着银耳莲子粥,看来这是打算午睡起来了,拿来当下午茶。
宁容看见他,忙要下跪行礼。
他抬手让她们离开,宁容生怕皇上会过来问罪小姐,但见皇上眼里只有喜爱,便拉着另外的宫女一起出了凉亭。
季伏尘俯身,拿开荷叶,看到眼前女子英气放松的脸,心中那点怪异感消失了。
他是爱眼前的女人的。
他们两个人一起经历了他人生中所有的第一次,患难与共,没有人能取代。
季伏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孟云浅,她嘴角带着浅浅的轻松的笑,最后他不自觉地在她脸上亲了亲。
孟云浅正在梦到自己跟父亲猎到了一只狼狗,准备杀了烤肉,谁知道狼狗忽然亲了她一脸的口水,把她恶心透了。
挥了一下,手掌的疼痛让她醒来,看到季伏尘坐在旁边,揉了揉眼睛,“皇上怎么在这里?”
季伏尘把她抱到怀里,“做什么梦?还打了朕一巴掌。”
孟云浅胡言乱语,“梦到皇上背我回坤宁宫,还要帮我按摩腿。我怎么都不肯,皇上便强压上来,我力气小些,争不过皇上,只能去挠皇上的脑袋。”
季伏尘就笑:“你想得倒是挺好。”
然后招了招手,守在不远处的太监立即上来,他让太监切西瓜来吃。
亭子里瞬间就充满了西瓜的清香味,甜甜的。
他用竹签扎了一块放到孟云浅嘴里,“今日怎么突然想骑马?”
孟云浅吃下后,“就是突然想骑马,哪有那么多原因。”
季伏尘又往她嘴里塞一块西瓜,“下次可以等朕一起,朕已经很久没有同你骑马了。”
“又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朝臣们可不答应。我不做祸国的妖妃,没有霸占皇上,皇上还怪我不等你骑马?真是不识好人心,皇上您伤了我的心。”
孟云浅站起来,“哼,我走了。”
说着,一个人往前走,身子忽然腾空,她惊呼了声,发现自己已经在季伏尘身上。
“皇上,那么多人在,你快放我下来。”
孟云浅锤他,其实以她的武功,想要强硬下来,季伏尘还真没有办法。
但是男人好面子,她这么下一个天子的脸,难免让人难堪,所以就使用了不到一成的力。
这个力道拍打在季伏尘身上,不痛不痒,反而把季伏尘拍得心中一阵涟漪。
两个人就这样嬉嬉闹闹地,一路从别苑回了坤宁宫。
太监跟宫女们都低着头,唯一的想法是,皇上可真宠皇后啊。
快要到坤宁宫的时候,孟云浅让季伏尘背她去广和宫。
季伏尘脚步顿了一下,“今日如此累了,去广和宫做什么?”
孟云浅微眯着眼,十分享受季伏尘侍候她。
“今早上宋美人来向我请安晕倒过去。我寻思着她现在可能醒了,应该去看看她。”
季伏尘嘴角勾起一抹料定如此的笑。
孟云浅一向心大,不可能会故意害人,给人难堪。
快要到广和宫的时候,孟云浅从季伏尘背上下来,一起进了广和宫。
陈妃和林沫颜、宋娇娇都出来了,几个人正要行礼,孟云浅说,“都不用多礼,宋美人身子可好些了?”
宋娇娇脸色好了许多,不过说话比以前更娇弱了,“嫔妾多谢皇后的关心,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原先想要去给皇后敬茶,没想到身体不争气。”
孟云浅笑道:“这些繁缛礼节就免了,身子重要。如今是姜贵妃打理后宫,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同姜贵妃说,妹妹的身子重要。”
说了一番场面话,孟云浅便起身,季伏尘也没有要多跟她们说话的意思,只是说天气热了,让太监往她们屋里多送些冰块,降降温。
孟云浅走后,陈妃和林沫颜也要起身回自己的屋,这时宫女进来,说外面都传开了,方才皇上去别苑,一路背着皇后回来,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陈妃看了眼宋娇娇,笑道,“美人也别觉得受委屈,皇上跟皇后伉俪情深,你不过是晕倒了,这点小事,在皇上那里,不及皇后的心情重要。”
冷嘲热讽的话说完,陈妃便婀娜多姿地离开。
林沫颜看了眼宋娇娇,见她脸上并没有愤怒,也转身离开。
姜贵妃听到皇上非但没有责怪孟云浅,还一路哄着孟云浅回坤宁宫,冷笑一声。
“我看她人老珠黄的时候,还会不会得意猖狂?”
宫女低着头,皇后如今不过十九岁,人老珠黄也要很多年以后,也许那个时候,皇后已经不需要皇帝的宠爱,而是把心放在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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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到皇上非但没有责怪孟云浅,还一路背她回来,自己养的儿子,怎么会如此地不争气?
堂堂一国之君,竟做出如此昏聩之事。
于是让人去叫孟云浅来,她要趁机敲打敲打孟云浅。
孟云浅来了后,问道:“太后找儿媳有什么事?”
“哀家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
“自然可以。”孟云浅坐下来,自来熟地让宫女上茶点,一副要长聊下去的模样,“母后您说,儿媳听着。”
看到她这副不气不恼的样子,太后火气更大了,冷声问,“你为何要罚站宋美人?”
宫女端了洗好的水果上来,孟云浅扎了一个葡萄吃,想了想,反问道:“如果太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
太后想到自己年轻时,先皇宠幸妃嫔,有妃嫔向她挑衅,她自然是怀恨在心,找机会打压回去。
太后略微尴尬,怒道:“一国之母,你如此小肚鸡肠,日后怎么照拂后宫妃嫔?”
“臣媳知道。”
“日后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别怪哀家禁足你。”
“臣媳知道。”
“还有,你跟皇上是一国之君一国之母,再在宫里做出有违体统的事,便让内务府的人来教你规矩。”
“太后冤枉臣媳了,是皇上要背臣媳,臣媳不愿意,但也不敢违背圣旨。太后想想,若不是皇上愿意,臣媳叫得动一国之君吗?”
太后看着满满一盘葡萄已经被孟云浅吃得七七八八,这是又到慈宁宫来蹭吃的。
还不待她说话,孟云浅又道,“太后若没有其他事,臣媳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