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冰冷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个杀人凶手一样,令夏目毛骨悚然。
“是你让我母亲揭开符咒 ,帮助你逃出来的,对吗?”
的场质问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似乎在极力隐忍暴走的情绪,夏目垂下头,内疚地不敢看一眼的场,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的……”
“那!也是因为你,我母亲才会落在那个妖怪的手里的?!”
“是的……”
夏目承认着自己愚蠢的行为,他没有料想到这样悲剧的结果,的场的每一句问话,就像是刀子在一刀刀凌迟着自己,清醒地痛着。
“也是因为救你,我的母亲才会死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直到凌乱的风声中,夏目再也听不清楚的场的问话。
天空阴云密布,很快就是疾风骤雨,直到夏目跪在雨中,眼看着雨水淋透了阳子的尸体,他还在疑惑为什么的场不把阳子的尸体移走。
他猛然一抬头,却发觉几步之外,那个一袭黑色羽织的男人正弯弓搭箭地对准了自己。
男人拉弓的胳膊在雨中都显得微微地颤抖,似乎是已经保持了这个姿势太久太久了。
的场想杀了自己?
夏目第一时间是想起的场是要杀了自己替阳子报仇,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下场。
可随即一道锋利的箭矢破空声几乎是擦着他的耳廓旁飞过的,一下射中了他身后暴起想要偷袭的妖怪的一只眼睛。
“额啊——”
那只妖怪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在暴雨中,消散了身形。
被妖怪的惨叫声猛然惊醒,夏目似乎是脱力一般瘫在了泥泞的水坑里,暴雨冲刷着他面如土色的脸庞。
他静静地眼看着的场一步步走近,一把抱起了地上安详躺着的阳子的尸体。
那一刻,夏目看不清的场脸上被淋湿的发丝遮挡的脸色,只是被那张毫无血色的下颌惊得心下一紧。
若不是的场还能将阳子的尸体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夏目几乎是怀疑的场也几乎要死掉了。
的场一门的人来将地上妖怪的尸体和牢笼里的妖怪全都转移带走时,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去扶起大雨倾盆中一直跪在水坑泥泞里的夏目。
夏目抬头望着阴霾无光,偶尔还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昏暗天空,纵然此刻四周早已经空无一人,他却是仿佛想要借这一场雨洗干净自己身上的罪孽,依旧不愿意起来。
直到力竭地再也支撑不住,夏目被大雨冻的失去了知觉,彻底昏倒在了暴雨倾盆的黑夜里。
恍惚间,夏目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夏目面白如纸,他奋力想睁开眼皮看一看是谁。
可是眼皮沉重地像是铅块一样,夏目在再次失去意识前,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桔梗花的香味。
不是山茶花,那就不是他,夏目带着遗憾不甘与愧疚,入了梦,他希望,梦里自己在意的所有人都还在,可惜却是噩梦。
梦里,一个个自己在意的人或是消逝,或是远去,自己在意的人们就像脆弱的气球,只要一靠近满是尖刺的自己,好似都会有不幸发生。
夏目太讨厌这样的自己了,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归于本来的轨迹。
斑虽然依旧在那个神龛中被封印着,可是却也不会被人下了咒枷,束缚了自由;
名取依旧是个名气十足的帅气顶流巨星,即使不做除妖人的工作,依旧会在人类世界风光无限下去;
神无也不会死去,他还会在恶罗之乡,霸占着冷池,做着那个独霸一方的大妖怪;
田沼也不会被匕首伤害,他会安稳地读完学业,继承家里的寺庙;
三筱作为沼泽之主,不受友人帐的束缚,也能和笹目自由自在地切磋决斗;
狸追或许还是会被封印在人类的宅子里,不过,他应该不会后悔;
不月和丰月两位山神大人,哪怕没有自己的帮助,他们也会互相扶持着一起统领着山林;
滋叔叔和塔子阿姨或许会一直过着两人相敬如宾的平淡日子;
多轨或许也能找到正确的阵法,打败那只想要吃掉她的妖怪;
西村和北本或许还是会结交新来的转校生做朋友,虽然那个人或许不叫夏目贵志;
阳子或许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儿媳,和她一起快乐地分享和果子;
……
一瞬间,夏目脑海里,浮现出了许许多多张熟悉的面孔,在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世界里,他们也许依旧过得很快乐。
可在一想到的场静思时,夏目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忽然之间,不敢去想的场静思没有自己的生活,夏目一把捂住了发痛的心口,他其实是一刻也不敢想象自己没了的场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夏目喘着粗气,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在他昏睡这些日子,他病得很重,可是身体却是丝毫感觉不到病痛的折磨,拦不住的,只有脑子里一刻不停的胡思乱想。
夏目掀开被子,却发现一旁的榻榻米上,有一个男人正睡着了,男人的身边还有一个水盆和帕子,还有一堆子七零八落的各种药品。
是静思的哥哥,的场静夜,夏目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身体,手臂上还有一道阻绝气味的符咒,这些应该都是静夜做的吧。
夏目坐着发呆的时候,静夜砸吧砸吧了嘴,伸了个懒腰,本来打算继续睡的,恍惚间看见夏目似乎是坐起来了,他也立刻惊醒过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候:
“你醒了~”
静夜强忍着困意,吩咐式神送来了早餐。吃着早餐时,夏目一边询问着阳子的丧事的情况,一边向静夜道歉。
显然,静夜知道,许多事情,不能全部推卸责任到夏目身上,他只恨自己没有在现场,第一时间斩杀那只害死自己母亲的妖怪。
“虽然母亲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但是,毕竟你是静思的妻子,母亲最喜欢的儿媳,我和你,始终还是要做一家人的。”
静夜冷静地扒拉着早餐,他其实早在照顾夏目的时候,无数次愤怒地想要把退烧药偷偷换成安眠药,想着干脆杀死夏目替母亲报仇。
可是,真的回想起母亲阳子每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夏目多么善良讨人喜欢的时候,静夜都清楚地明白,那是母亲对夏目发自心底的喜欢疼爱。
即使,自己真的杀死了夏目,母亲阳子也再不能活过来,想到这里,静夜也放下了杀死夏目那种荒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