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想通了其中关节,有关“楚王如何窃毒”的问题也随之有了明确的方向——“何恋生”的复制品,景玗只在“天下会”的最后一场,针对“蕲蛇鞭”用了一次,而“蕲蛇鞭”几乎可以肯定是楚王和朱皇派来的对手……虽然从经验常识来说,从已经中毒的人身上再提取出等效的毒药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但毒是从哪里流入到楚王手中,已经可以说是毫无疑问了!慕容栩喜得一把握住玉羊的双手,连声音都忘了变化,“玉羊妹妹,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只要他拿到的是复制品,无论是景师弟,还是天下苍生的安危,便都有挽回的余地了!哈哈,万幸,万幸!”
“你轻点,别让外面的人听出来!”眼见着跟前的绝色少妇忽然发出男子的爽朗笑声,玉羊连忙比着手势出声制止。慕容栩自知失态,连忙轻咳一声,拿起团扇掩住口鼻,换回到女子的柔声软语道:“咳……如此一来,我们此番南下需要寻找的线索,便更有方向了!我这就去知会花大家,让他们想办法通过‘地龙会’的势力去寻访‘蕲蛇鞭’父子的下落……只要能找到他们,便一定可以问出些个有价值的线索!你去找
合玥,叫她赶紧收拾行装,我们今天午后便出发!”
“好嘞!”玉羊闻言,甩着发辫撒开脚丫就冲出了舱房。慕容栩起身整理了一下装容,也出门去寻找花郁玫的所在……舷窗外再也看不到美人的窈窕身影,众多船老大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吆喝着自家的船工水手们愈加忙碌起来。
然而就在不远处,一张正对着码头方向的茶摊桌前,两位老者正就着一壶茱萸茶和几样茶点,看似漫不经心地眺望着码头,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前些日子落水所受的风寒,如今可好些了?”此番说话的,正是“地龙会”的首脑之一陆白猿陆老员外,而坐在他对首的宋略书却一改往日里朴素书生的打扮,在青衫的外头加了件毛裘。听了陆白猿的问话,更是捧着手中的茶碗,无奈苦笑了几声。
“让老哥哥见笑,没曾想只是秋夜汹渡一湖,回来便染了风寒,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的确是有些不中用了。”宋略书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沙哑,但精神头相比前几日里已有所好转,脸颊上那抹不自然的**也已完全褪去,“好在这一路上花大家照顾得法,那‘白帝’同门的小兄弟也颇懂些医术……如今已没什么大碍,想来再
过个几天,便能大好了。”
“唉,你啊,从小就是最让不人省心的一个。都一把年纪了,这想哪是哪的臭毛病却是一点没变!”陆白猿叹一口气,眼神逐渐顺着江水飘到了水天之际,“想当年我们兄弟四人,也只有昭大哥能约束得了你这火急性子,如今‘四友’只剩下你我二人,你又在我麾下做事……若是你再有个闪失,百年之后,叫我如何有颜面去见大哥呢?”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吧。”听到许久未被提及的名字,宋略书似乎有些恍惚,然而他很快恢复了神色,将话题引开去道,“另外也不能妄下断论——毕竟宗兄那里还没有确切的音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他一家虽是生死不知全无消息,但也并不一定就是横遭不测了。”
“唉,可是倘若石脆山上遇难的那一伙行人并非宗兄一家,那个姑娘可就不是你要找的人了。”陆白猿的目光移向画舫,虽然舷窗内如今早已是空空如也,但他似乎能透过船舱,“看到”那个在舱内忙碌穿梭的新绿身影,“话说回来,就这几日的观察,你觉得她就是宗兄遗孤的可能性,能有几分呢?”
“性格活泼跳脱,为人古道热肠,言行中又
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深意……倒有几分宗兄年轻时的气象。”宋略书同样顺着陆白猿的目光,凝视着那扇舷窗道,“何况,她说父母是开饭店的,她是独女……而宗兄之前寄给我们的书信中也曾提到,当年收留他并招赘为婿的,便是应家庄的老庄主,宗兄夫妇膝下也唯有一女,名下也确有经营酒庄饭店。”
“单就这些理由,并不足以认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何况就算她是,也并不一定能帮助我们找到宗三弟。”陆白猿仰脖将手中渐凉的茶水一气喝干,低眉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道理,应该不用我来跟你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坎儿,但当年昭兄妻儿……也并不都是你的责任……”
“老哥哥,说过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宋略书少见地拔高了音调,打断陆白猿的话语,“不管她究竟是与不是,在确定找到宗兄一家下落之前,她的事我便不会不管……更何况他们一家最后的线索便只有那白帝知晓,而白帝如今又落在楚王手中,两件事早已经休戚与共,我们也不能不管!”
“唉……也罢也罢!”陆白猿知道劝不住宋略书,当下也只能叹息附和,“你也不要操之过急,
我已经调拨了人手,前往西境白帝所辖的石脆山与英山一路查访线索,想来再过不久,应该就会传来消息……另外,我们南下的行程也需加快一些。昨夜荆州那边留守的弟兄送来****,说是楚王府和明家都有异动,似乎是准备隐匿田产。”
“善恶是非,总有定数,天不为衡,则我来衡之!”宋略书闻言,放下杯子拍了拍衣襟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毛裘拢了拢,对陆白猿道,“老哥慢用,我先去船上通知他们,午后便出发去荆州。”
说罢宋略书便头也不回地朝着画舫走去,陆白猿也不叫他,只呐呐一笑,抬头望了眼无云的蓝天,自言自语道:
“昭兄保佑,让老弟能找到宗三弟的下落,找到当年那些书稿的存本……若是有生之年能让它们再度现世,老弟便是一死,也再无遗憾了!”
晨鸟啁啾,清风乍起。人来人往的运河码头上,所有的人都在各奔东西。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事主造访,也没有人知道明天将会邂逅哪些未知的人与奇遇……无数人群跟随船只汇入到综合交错的水道之中,带着希望与惴惴奔流向各自的未来,日复一日,从未停息。
——第一部《且试天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