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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这次是你们运道好,若那刺客再发冷箭,你们可有活路?”
宁老侯爷没抓着宁渊不顾一切救秋鲤这一点作文章,却巧妙的让孙子认识到自己的真正的错误所在。
是了,若他活着,那么秋鲤还有获救的希望,若他有万一,世人和侯府只会将害死他的责任推到秋鲤身上,那时,即便秋鲤活着,也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宁渊一动不动的跪着,只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砸,一滴滴的落到车厢里的地板上。
宁老侯爷不欲说的过了,便转口道,“回去好好给你爹赔罪,也到后头给你娘磕个头。我就不回了,趁着城门没关,且先回西山。你要记得,祖父在看着你呢!”
“是。”宁渊冷声应了,刚才那种怒色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整个人如同一块从火炉里取出的热\铁遇到冷水一下子变暗变冷。
老侯爷暗自叹气,吃一堑长一智,这话儿一点不错。只是成长的代价也太大了,不亚于刮骨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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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的西宁侯府的事,似是小事,如同被投入宁静湖面的一粒小石子,很快就一如平常了,而九重宫墙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落日的余晖泼在宫室的白玉地面上,皇宫中最庄重平和的坤宁宫,比往日更加肃静,贤妃端坐在皇后娘娘待客的厅中,一杯茶喝足了一下午,打发了最后一个来请安的嫔妃,这才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起身活动。
顾皇后的大宫女红珠过来相请,“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歇一歇,奴婢新学了个按摩的手法,还想请您一试,若能得您赐教一二,可不是奴婢的福气?”
贤妃微笑着听了,知道这是皇后晓得她辛苦,有意安抚,遂说道,“今儿晚了,等明儿我得了空,你好好按按,放心好了,一定会好好体会。”贤妃说着话,看了眼皇后所在的方向,微微松一口气的说道,“烦你替我同
娘娘告个罪,现在就不去打扰娘娘了,明日再来请安说话。”
“是。”红珠是个十足宽和的性子,也不强求,只俯身应了,一路送着贤妃出了宫门才回。
贤妃走后坤宁宫的宫门就下了匙,红珠照旧慢悠悠的步子回了正殿,另一个大宫女紫珠站在顾皇后平日里起卧的偏殿门口,红珠眉目平和的走了过去,两人目光碰到一起,然后又迅速的分开,便一左一右的站立在了门口。
偏殿内,顾皇后冷着眼盯着跪在地下的太监于安,主仆一坐一跪,过去了足有三炷香的时间。
“听说二皇子临行前陈首义家中出事匆匆请假?”
于安听到顾皇后不问刺客先问二皇子的侍卫统领,心中一紧,说实话,侍卫统领跟他这个坤宁宫的太监其实应该算同一个阵营,现在他们最主要的还是应对大皇子一派,因此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到有点儿惺惺相惜的交情,可现在顾皇后怀疑陈首义,难保不会牵扯着怀疑他,于安深知顾皇后的性子,却也知道不能糊弄,老老实实的回答到,“陈统领接到家人急报说其母病危,二皇子得知后,允其请假回家”。
“哦?陈首义家中出事,二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二皇子的车架正要走,陈统领的哥嫂急奔而来,当时二皇子和王妃都听到了。”于安说完就顿住了,不必顾皇后提醒,他就知道陈首义这回是不行了,母亲都病危了,哥嫂还能一起出门,这现象既不科学又不人性化,里面十足有猫腻存在。
二皇子遇刺之事,十有八九要攀扯到陈首义身上,依着皇后的性子,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就是不知道脱皮后,还会不会继续用他——陈首义的身手是真的好。
第八十三章
永和宫中,刘娘娘保养得宜的双手捧着喝完了大皇子孝敬上来的燕窝粥,漱口后,接过宫女朝霞递过来的帕子抿了抿嘴角。
之后,舒了口气似得将身子
往后靠到了绣着金线牡丹的大迎枕上,抬头看着朝霞说,“你说是不是……”
朝霞在她面前不是一般的得脸,心思又活泛,听到这里就晓得主子的意思了,只是后面的话很不必说出来,“娘娘!”她娇声止了刘贵妃的话。
“好好,知道了,不问不说,只看只听!”刘氏也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性子却不似年轻时候那般的能沉住气,渐渐的有些浮躁了起来。
朝霞不仅是她的心腹,更是大皇子特意放到她身边的人,目的就是在她浮躁的时候帮她稳住,原本刘贵妃是很不喜欢有人约束她的,可顾皇后不动声色的叫她吃了几次暗亏还说不出口后,她也不得不接受了大皇子的安排。
二皇子遇刺的话题不能说,刘贵妃只能怏怏的转移话题,捡着那不涉及坤宁宫的事儿说,“听说西宁侯世子的一个外室受了拖累,连车带马的掉下山崖了?”
“嗯,这外室的一个老仆人也一同掉下去了。”(宋公这就成了秋鲤的老仆人了。)
“可怜见得,可得嘱咐你们王爷好好帮着找找。”
“娘娘说得是,其他的事或许王爷需得避嫌,不过这寻人的事王爷总是可以做得。”朝霞一边给刘贵妇捏着腿一边含笑说道。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找到了,总是有好处的。人活着,西宁侯世子要感激安王;人死了,世子自然要归罪到那刺客身上,再者那外室不过是受了二皇子的连累,说不得世子还要怪上二皇子呢。她可是听闻世子十分喜欢这外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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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中只是暗流涌动,朝堂上则如同铁锅里的栗子,大臣们一个个皮绷得紧实,就怕武帝一个不爽将谁打的皮开肉绽。
二皇子一回城,王府也没进,直接被宣进了宫,侍卫统领则下了大狱。
韩肃沅在朝堂上一亮相,惊艳了一大把人,惜乎时机不好,那些家有闺女的也不敢
在此时打他的主意。
事实上此次刺杀虽没成功,皇帝还是撸下来一大批人员,这里面包括守卫京城的五城兵马司指挥,禁军统领,二皇子府长史以及侍卫统领等,新的五城兵马司指挥由原来的副指挥顶上,禁军则移交到韩秉昭手中,韩肃沅也一跃成为平王府长史兼侍卫统领,成了明晃晃的二皇子一派。
下了朝,安王回到府里,大发雷霆,本来他今日理直气壮的上朝,没想到,皇帝却明晃晃的打脸,一通安排,将他的人都按下去,扶植起来的都是二皇子一系,最后更是将定国公拨向二皇子那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平王可能干不过自己,所以给他找了些帮手?
安王府的几个清客幕僚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对此亦是有些无语。
先前他们已经初步制定了最近几年的方针,那就是安王要努力生孩子,争取在平王生之前先生,且是一定要“生”在二皇子前头。
谁知道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完全打乱了他们的步调,要说这刺客有水准吧,可没伤害到平王一根毫毛,要说没水准吧,倒是将安王府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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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娘娘说的对,很该由王爷出面正大光明的寻人,在下已经打听过了,西宁侯世子的外室姓余,现在还在奴籍,父母受当年景郡王谋反牵连,都死了,她那时候两岁,发配为奴,无人照管病的奄奄一息,被人扔在路上,听说是西宁侯世子捡了回去,养在外面,现在世子能带出去游玩,可见是极爱的,这是我们的机会。总归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王应道,“嗯,刺客那边虽不方便明面上出人,但也不可忽视了。听说西宁侯代子上了折子请求追击刺客,咱们这边先派人跟着宁世子,相机行事罢。本王却是要亲自去找人的。”
不论是钟珲也好,安王也好,都信誓旦旦的一定要找到余秋鲤。
秋鲤却没怎么想让人找到,她目前所思所想都是——这辈子再也不想吃鱼了。
看了看宋公的断腿,吓得老爷子连忙捂住自己的腿,一副“你想干什么”的模样。
他实在是被她这几日的阴晴不定给折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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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顿半生不熟的烤鱼让爷俩饱受折磨,不吃吧,饿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难受,吃吧,那种生熟参半且没有调料的鱼肉味儿忒难下咽。
秋鲤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白日的日头将石头晒得非常热乎,似是坐在一个暖炉上,夜晚并不冷,但她目前很需要这种温暖的感觉,河水是冷的、湍急的,只有她白日捕鱼的那方岩石后头略平缓一些。
她已经清楚自己的几层身份,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透明的手掌,这并不是她现代的属于冷云霏的身体,可也不算是宁静妩的,不管怎样,宁静妩是已经埋进江下郡宁氏祖坟里的人了,而她,现在这个坐在石头上的真实的人,只能是余秋鲤。
她慢慢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捧到面前,看着他们从指缝间流走,陡然一阵寂寥。
“鲤鱼儿,听爷爷的没错,只要咱们等在这里,宁渊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宋公看了眼树枝上串着的鱼,早知道要落水,他就带上点儿调料了,郁闷。
“很快?多么快?今天是第三天了吧?”承认了余秋鲤的身份,并不代表她不生宁渊的气,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有不顾她意愿的嫌疑,凭这,就算她不恨他,但恼是有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想嫁给他。
做了十多年的宁静妩,这会儿跟她说,她大哥其实不是亲兄弟,所以可以嫁,没关系?扯淡去吧!
宋公不知道她所思所想,只是尽力的阐述自己话语的中心思想,“呃,我的意思是,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的。”
“早晚会?”秋鲤疑惑的看向宋公,“找到活着的我们还是死透了的我们?”
宋公被秋鲤的犀利给击/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