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策》 第1章 第一章醒来 秋鲤仿若做了一个沉重而难受的梦,醒来的一瞬间呼吸加重,额头上顿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娘子醒了!”头顶的斜上方影影倬倬的传来轻声惊呼,秋鲤没有看见人,也感觉到那惊呼里有惊也有喜,还有浓浓的欢快,连着那远去的脚步声里都带出了几分轻松。 也不过几步路的光景,便听见外间又响起刚才的女声,“禀郎君,娘子醒了。” 随后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好!”顿了一下,又接着似是对另外的什么人说,“待会……再……内子……把一下脉。” 那男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秋鲤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这是谁,那声“内子”是指的她吗? 脚头那边的帐子先前挂着的,这人来了,便替她将头这边的帐子也挂了起来,这样秋鲤迎着光看到了来人。 一身石青色的湖绸素面直裰,显得整个人都紧绷绷的精神十足,一双眼睛尤为出众,现下似含了无尽的欢喜,更加叫人觉得光华流转,嘴唇微微上挑,挂帐子的手顺着帐面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可她也是真的不认识这人啊。 不管怎么说,被美男子握着手,还是如 珍似宝的握着,她有点儿小小的舍不得抽走呐。 “你好些了么?”这男人的声音也好听,似是高山泉水叮咚,清越澄澈。 秋鲤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仆妇模样的人送上来一块被温水打湿的毛巾。 “娘子刚才发了汗。”这妇人对着男子低低的解释着,态度恭敬,语气谦卑。 男子也不答话,只将毛巾拿到自己手上,温柔细致的给秋鲤擦拭了脸和手。 秋鲤张了张嘴,却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先前还是惊讶,待要往脑海深处细想,却发觉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她是谁? 脑海深处,竟是一片空白,干干净净,连只鸟飞过的痕迹(鸟毛或者鸟粪)都没有。 这样一惊,额头瞬时又出了一层汗,人也有些惊慌了起来,微微的瑟缩着想往回抽自己的手。 “别怕,你先前磕伤了头,昏迷了好些日子,大夫说只要醒过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男子仿佛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连忙攥紧了她的手解释。 “你是谁?”秋鲤夺不回自己的手,心中暗暗着恼,她心下十分想将自己靠到墙角,占据个安全的 地方,却不料这人这样不知趣,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男子听到问话,眼眸一暗,又转瞬明亮了起来,他嘴边继续噙着含蓄而温暖的笑,更过分的将她的手拉到他腮边,然后对她说,“你是我的娘子,我自然就是你的郎君了啊。” “娘子?郎君?是夫妻的意思么?”她心中更加奇怪,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问道。 有丫鬟托了茶盘过来,男子看了,先不回答她问题,却将她扶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端了茶盅,放到自己嘴边试了试温度。 他的唇单薄又红润,试水温的样子十分好看,秋鲤刹那觉得自己干渴的厉害,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的郎君试完了水,觉得还可以,这才对她说,“来,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秋鲤是真渴,连忙就着他的手,狠狠的喝完了一杯,待全部咽下去后,才觉出畅快来,对着自称是她郎君的人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谢谢。”男子见她喝完,心中愉悦,说到“夫妻一体”的时候,耳朵微微有些发红,拨开她前面汗湿的刘海,将几绺碎头发到她耳后去。 秋鲤耳朵敏感,偏浑身无力躲避,原本苍白的脸被他这样一作弄,渐渐 的染上了红,层层的晕染开来。 屋子里虽有丫鬟仆妇,可这些人俱是低垂着头,鸦雀无声。 秋鲤只微微的扭开脸,身体虽然反抗不了,但阻止不了她心中别扭。 “好了,不逗你了,”男子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悄声在她耳边告饶。 深深的呼吸吹在她耳边,秋鲤简直恨不能将耳朵割下来藏到怀里去,“你……” “别恼,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男子转身吩咐人去外间请大夫,丫鬟又上前将帐子放了下来,秋鲤这才脱身又躺回床上,只露出手腕在外面。 俄而有人讲一块冰凉的丝帕搭到她腕子上,大夫便坐下仔细的诊脉。 诊脉过后却不当她面说,而是又退去了外间,秋鲤只模模糊糊的听见说什么“……脉象上已然大好……”等等。 先前的小丫鬟又上前挂起了帐子。秋鲤打量着她:十二三的年纪,梳着双丫髻,只用两根红绳结了一双如意扣,眉目清秀,上身是枣红色的窄袖小袄,下/身着一条暗青色长裙,看上去干净勤快。 小丫鬟挂完帐子,笑眯眯的对秋鲤说道,“娘子,您要起来坐坐吗?” 见秋鲤答应了,她便拿了靠枕放在秋鲤的背后,慢慢的扶着她坐了起来。秋鲤觉 得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劲却蛮大,熟不知人家也在心里嘀咕,娘子,却原来这么轻,怪不得人家常说谁谁谁一阵风就能刮跑哩! 秋鲤起来后,便随处打量,床是红金描漆的架子床,耦合色的帐子,床对面的窗下是一盘小炕,上面搭着一条紫红色的锦被,炕桌摆在中间,上面放了一本书,连带刚才秋鲤喝水的茶杯也放在炕桌上。 小丫鬟伺候完了她,便转身端了茶盘出去,行动很是爽利。 床尾靠着东墙是高高的梳妆台,日光照进屋里,铜镜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她都认识,比如说她就知道梳妆台应该是用酸枝木做的,然而对这里的每个人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的一般。 不仅如此,她对自己的过去竟然也是一无所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的越多,越觉得恐惧难安,在床上再也呆不住了,低头看见床榻上摆放的鞋子,弯腰穿上,却是合脚的很,再一看,鞋底,鞋面起了一层细毛,该是一双旧鞋。 心中惶恐又焦急,脚一踩到地面,便要站起身来,突地一阵耳晕目眩,眼看着要摔成个平面图,她干脆两眼一闭,等着挨疼。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 第2章 第二章夫君 宁渊送了宋大夫便往内室去,刚掀开帘子就看到秋鲤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心中一紧,连忙大步跨了过去,果不其然的接了个满怀。 “怎地起来了,也不喊人?”他一边问话,一边打横抱起她,又将她送上了床。 或许是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或许他对她的态度尚算友好,秋鲤连忙抓住他,着急的跟他说,“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不认得你,也不认得她们,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蓄满了眼眶,我见犹怜,宁渊看得心中一痛,连忙揽着她的肩膀说,“大夫说你磕伤了头,或许忘了也不一定,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认得也没关系,我再陪着你慢慢的将大家都记起来不就好了?” 因为从脑海里得不到自我肯定,他的安慰不顶半点用处,秋鲤完全被惶恐攫住,只拼命的摇头,眼泪很快的便流淌下来。 宁渊来不及拿帕子,就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别哭,秋鲤你别哭。” “秋鲤?”总算听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她连忙问,“秋鲤是我?我是秋鲤?”问的有些语无伦次,宁渊却听懂了,就差点头如捣蒜的回答,“是,你就 是秋鲤,你姓余,叫余秋鲤。”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旗开得胜”? 她见他说的认真,自己将信将疑,“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之前你调皮捣蛋,非要爬树,结果一不留神从树上掉了下来,大夫说磕伤了脑袋,不过以后会好起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抽噎着问,“那你叫什么?” “我叫宁渊,”宁渊见她乖服的在他怀里,心底渐次升起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便不动声色的扯谎,“你高兴的时候喊我阿渊,生气的时候喊我宁渊,撒娇的时候喊我渊儿,做错事想讨好我的时候又喊我夫君。”一口气把自己心中幻想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他说的很顺溜,几乎没什么停顿,格外让人觉得能够信服。 “那你最喜欢我喊你什么?”她瞅着他问。 “你猜?”宁渊想引导她往他希望的方向说,当然每一个称呼他都喜欢,可是他最喜欢的就是她喊他夫君,呃,虽然以前她从未喊过…… “夫君?”他说了那么多称呼,只有最后的夫君她记住了,于是歪着头试探的问。 “哎!”宁渊心中高兴,听她喊他夫君,眼睛里仿佛闪过一道光,嘴咧开老大,喜悦充满了胸 腔,叫他几欲忘形。 秋鲤:看上去好傻喔。 宁渊:听起来真甜啊! 一阵微风透过窗徐徐吹来,屋里的两个人男俊女娇,美好的像是一幅画。秋鲤被他高兴的态度影响,心情慢慢缓和过来,眼泪止住了,只垂着眸子盯着被子看。 宁渊抱她的时候,顺手扯了被子盖到她腿上,这会儿,秋鲤因为心中略有些羞怯,眼睛遂仔细的研究被子上的花样。 被面是锦缎上面绣了鸳鸯戏水的花样,只是这鸳鸯也忒奔放了些,嘴巴都连在一块了…… 秋鲤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然后,她就又脸红了。 帘子一动,刚才出去的小丫鬟又进来了,这次托盘里的茶盅换成了瓷碗,宁渊看了,对秋鲤说,“你刚醒,先喝点粥养两日,过几天再吃好的。” 很顺手的接过瓷碗,拿起汤勺喂她。 碗里是红枣小米粥,金黄的小米粥上点缀着几颗饱满圆润的红枣,叫人很有食欲,可是若是被喂的话,秋鲤不习惯,想自己喝,用商量的口气问,“我自己喝吧?” “以前你生病都是我喂的……”宁渊委屈的眨着眼睛,卖萌。 秋鲤只得张嘴。喝了几口,便不喝了,宁渊将勺子放到她嘴边,她却扭头。 “怎么了?”宁渊其实没喂过人,放下碗捧着她的脸很诚恳的问。 秋鲤默默的默默的,吐出一只枣核。 眼前的人夹着一只细细带尖的枣核,虽然面无表情,但可以看做是无声的谴责,宁渊垂下长长的睫毛,心中羞愧:好想吐血啊! 还是小丫头机灵,连忙递上帕子,秋鲤这才吐到帕子上。 宁渊接着喂——只是光明正大的避开了剩下的红枣。 一碗粥尽,碗底剩下了五只红枣,宁渊看了眼,如果能许一个愿望,他希望红枣变成小米……(变成红米也可以凑合。) 万幸秋鲤没有计较,事实上被人喂的滋味并不好受,她还巴不得所有的小米都变成红枣呢,那么小小的一碗,她满可以几口喝完,可是愣是被人喂了百十勺,光张嘴都张累了。 宁渊一张俊脸已经冷静了下来,将碗放到托盘上,“为娘子取杯温茶过来。” 秋鲤漱了口,宁渊这才回了一点温,对她说,“我陪你认认伺候你的人。” 原来这小丫鬟叫扣儿,是新买来的。先前那仆妇人称宋妈妈,与之前的宋大夫竟然是两口子,一家子原都是宁渊的奴才,宋大夫在前街开了家小药铺,他们二人只有一子宋旺,宁渊见宋 旺乖巧伶俐,便给他们脱了籍,又将宋旺送到西山书院念书去了,宋大夫与宋妈妈仍旧以仆从自居现俱住在前院。 宋妈妈话不多,却能说到点子上,办事很牢靠,扣儿活泼机灵,人也勤快,秋鲤很高兴认识两人,宁渊见她开心,说,“下去找账房领赏去吧。” 二人先谢了秋鲤,又谢宁渊,之后才出了屋。 扣儿新来不久,第一次领赏,没听到郎君说赏多少,偷偷在心里嘀咕难道账房能知道主子心意直接替主子赏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左右有宋妈妈在前,她只表现的高高兴兴去领赏就是了。 秋鲤跟扣儿的心思差不多,宁渊看她疑惑,便对她说,“她们都是忠仆,以后她们做事你高兴了就可以赏她们。赏多少钱,账房那里都有定例,像今日说领赏,那么账房就会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再就是譬如有了更大的喜事,我会直接说赏多少银子等等……” 秋鲤继续疑惑,“什么事算是更大的喜事?” 宁渊脑子转的快,低头快速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右手捂上她的肚子,低笑着说,“嗯,若你这里给我生了孩子,我便一人赏她们十两金子怎样?” 秋鲤:被夫君,能喊流氓吗? 第3章 第三章宋公 秋鲤扭过头去,不去理会他。 宁渊只得陪小心,“好了,好了,我错了……”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 外面暖暖的日光投到屋子里,他声音中带了讨饶的笑意,秋鲤回头瞪了他一眼,心中觉得痒痒的,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虽然跟宁渊略熟,可是仍旧脱离不了那种陌生感,她能感觉出他对她的亲昵,尽管她对这种亲昵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是,宁渊模样好,待她也很好,可是她却发现仆从们在他面前无不战战兢兢,这样的人,她是有些小小的感动,更多的则是防备,然而目前看来除了依附于他,她竟然没有其他出路。潜意识里她不喜欢这种依附于人的生活,现实却使她胆怯,不得不做出退步的姿态。 她迫不及待的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说,她的母亲是谁?父亲是谁?她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除了父母,还有没有其他亲人,等等,许许多多的的疑问浮在她的心头。 “我……”她正要问,小丫头扣儿在外面禀告,“禀郎君,宋公过来了。” 宁渊明显对这位“宋公”相当在意,立即言道:“我这就过去,先奉茶 。” 秋鲤刚才鼓足的勇气瞬间像被针刺破的气球,噗嗤噗嗤的憋了下去,况且她的身子也着实弱,折腾了这半天,出了好几回汗不说,现下遭受到铁板的打击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靡靡,人家一鼓作气再而衰,她是一鼓作气再而竭。 宁渊见她一副想睡的样子,也没在意她刚才的话,直接对她说,“你先歇着,我晚点过来看你。” 秋鲤胡乱点头答应,由着他扶着自己躺下,又要被盖上被子,她嘟囔着要求,“不盖被子。” 宁渊大概是心情极其不错的,拨拉了下她的头发,笑着应了,“好,不盖。” 秋鲤闭上眼睛,听到他离开床铺的声音,以及吩咐人关上窗户的声音,然后她就睡着了,睡过去前还在想,其实不关窗户微风吹着蛮舒服的…… 宁渊出了秋鲤的内室,脸上那种刚才娇惯纵容的温柔即刻隐到了耳后,一张脸再俊,也无人敢直视。 扣儿合上窗户后,便坐在脚踏上,学着纳鞋底,宋妈妈看她见了郎君老是一副害怕的模样,便给她找了些活儿叫她练手。她来这里伺候了几天,娘子未醒的时候,郎君脸色一直焦躁近乎狠厉,她每日 里除了心惊胆颤的伺候,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祈祷娘子早日醒来,现在娘子醒了,郎君终于有了好脸色,可也只是对着娘子。即便如此,扣儿眼见娘子醒来,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何况她还多领了一个月的赏钱哩。 扣儿嘴里说的“宋公”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此时坐在宁渊书房的太师椅上。 宋公偏爱毛尖,宁渊去了他药舍一次后,他再来宁渊这里,端上来的茶都是毛尖。此刻他手中端着的这碗茶,一芽一叶,汤色碧绿,香气悠远,他尚未品便知道滋味定是极其浓醇,回甘生津,乃是毛尖中的极品。 一年前,宋公外出采药时遇到山体滑坡,被恰巧路过的宁渊救了下来,在宁渊郊区的庄子上修养了半月,然后他便发现宁渊的藏书室里竟然有不少珍贵医书,并且宁渊找来替他看病的小大夫医术尚可而且也姓宋,好大的一坨缘分啊!老头子索性耍赖住了下来。 能让大名鼎鼎的神医宋公耍赖,宁渊表示也很意外。 宋公倨傲之名声,比他的医术有过之而无不及,据闻曾有病患放言“宁愿病死也不愿意忍受宋公的臭脾气”,由此可知,宁渊见到宋公耍赖 后的各种惊诧了,彼时他还不知道后世有一种叫***的神驹,会在他每次极度惊诧的时候从他眼前飞奔而过,留下一地马粪…… 宋公当然不是马粪,而是黄金。 相比宁渊的惊诧,宋大夫则欢欢喜喜的磕头做了他的徒弟,还很会来事儿的认了干爹。自从认了干儿子之后,宋公简直觉得以前的人生活瞎了,现在过得才叫“爹”,以前那简直就是坑爹! 药有人采(宋大夫),饭有人做(宋妈妈),宋公单等着制药实验就可以了,日子过的不要太美妙哟! 美好的日子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目前老头子觉得,只宁渊这一种一样的问题,就够他“瘦”的了。 后宅内室的那位躺着的小娘子,早先身子破败的比盖了九十年的破棉被还破,饶是宋公看了,也要叹一句,“朽木不可雕”,没想到宁渊偏要剑走偏锋,釜底抽薪,扔给他一本医书,然后对他的医疗水平提出更上层楼的要求:抹走她的记忆,医好她的身体。 尼玛,扁鹊和华佗也干不了这活儿啊! 宋公之所以能成为一代神医,与他的天赋有关,但更多的则取决于他迎难而上的态度。有人 将困境视为天堑,有人视为无法迈过的沟坎,有人视为考验,有人视为屏障,宋公却视为挑战! 只不过这次挑战的难度有些大而已——只有一本他之前闻所未闻的医书,且记载的还不详细,对施药后病人的情况更是无从了解。老实说,这次的挑战真的很重口、很暗黑啊! 宁渊在外院给他辟了一间药舍,平日里小老头喜欢在里面鼓捣,宋大夫有空的时候便赶过来给他忙前忙后,这次因为秋鲤的事情,所以他才难得的出来一趟。 宋大夫问诊后去了前院,将秋鲤的状况巴拉巴拉都说与了宋公,因此宋公过来的时候,心中大致有数,病人的情况好的出乎他的意料哇! 宁渊迈进书房门,他老人家正闭着眼睛嗅茶香,心情好,自然有了品茶的兴趣。 宋公觉得有些人天生两张脸,对内一张,对外一张,宁渊更是其中翘楚,对秋鲤那是各种温柔娇宠无下限,对秋鲤以外的人则是各种冷若冰霜肃若冰雹。 偷偷掀开眼脸一瞧,嘿,就这脸色,长得俊也拉不了亲民分,要不说人家小鲤鱼看不上他呢,当然这话宋公也只敢在心里暗暗腹诽,打死他他也不会说不来的。 第4章 第四章**不宜 秋鲤能够醒来,给了宁渊巨大的欢喜,且她虽然行动中带了点疏离,但脸上并无从前半分推拒他的模样,这在以前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了宋公一命,变相的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福报,果然上天相当鼓励那些偶尔做了好事的人。 宁渊端起茶碗的时候,心中还在想着,以后还是要继续、偶尔做点好事的。 “接下来还要劳烦宋公,鲤儿的身子仍旧虚弱,如何调养都听你的,若需要药材尽管提。”宁渊开门见山,一点废话也没有。 “这是自然,老朽晓得好歹,只是……”宋老头儿话音一顿,抬头看了眼宁渊。 “我视先生为知己,有话但讲无妨。” 宋公听罢却狠狠的叹了口气,“不是老朽妄自菲薄,实在是她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一二年之内,不宜有房/事。”他眼睛又没瞎,自然明白宁渊的心,可是要想将小鲤鱼治好,他尚未有十成把握,只能尽力而为,若是其中宁渊非要那啥,无异于火上浇油、火中取栗,十成把握连两成都剩不下了。 宋公说完,默不作声,等着宁渊发难,半响,抬头一看,顿时惊悚了:尼玛,我不过说了句房/事,你脸红个什么劲呀!心狠手辣的人装纯情,嘁! 宁渊憋了半天,总算在再次端起茶碗之前,低低的哼了句,“知道了。” 宋公也不敢多呆,生怕惹起火来,他老啊老的,可不敢充当灭 火队,只是自己那碗毛尖有些可惜——刚才他过于陶醉,才喝了一口。罢了,还是小命要紧。 宋公才回到自己的药舍,宁渊的谢礼也跟着来了,一大包极品毛尖,连同一套薄胎淡青釉的龙泉青瓷茶具,宋公顿时觉得,人生好饱满、好幸福、好有冲动哇! 宋公走了,宁渊没有直接回内宅,而是打发人去问秋鲤睡醒了没有。不多时有仆人来回,“娘子尚未醒。”他也不回了,就在书房静 坐,准备规划一套说辞,好教她认定他们是夫妻的事。先前秋鲤未醒,一切均不可知,他每日焦躁难静,实在分不出精力来想这个,现在总算有了 个好的开始,这样一来,如何自圆其说,就成了当务之急。 左思右想了许多,在几套方案中挑挑拣拣,选了最满意的一个出来。 只是,宁渊辛苦想的方案还没用上,秋鲤便病了,失忆前她的身子骨就很糟糕了,常年药不离口,醒来后,也就精神了那么半个时辰,然后就开始发烧盗汗。 偏侯府那边传信,宁渊出了门,内宅中宋妈妈不敢自专,着扣儿看好了娘子,她火速的去前院的药舍请宋公。 又打发了机灵的小厮云来守在侯府大门外,最好能借机传个信,传不了的话,守株待兔也行云云。 宋公探了脉,心头一动,又让宋妈妈掀开帘子,看了看秋鲤的面色。 “不妨事,我先开副方子,退了热再说。”在花厅写了方子,又嘱咐宋妈妈,“药先泡半个时辰,然后中火熬上一刻钟……” 若是宁渊在,定要看一番方子的,宋妈妈识字不多,只看到方子上有当归、党参、黄芪等俱是她知道的常用药材,这才放下心来,她不得不小心,她的主子是宁渊,但是她一家的前途却都系在娘子身上,娘子不能有万一。 宋大夫的铺子就在前街,宋妈妈走角门,亲自去抓了药来。这宅子落在宋大夫名下,为了避人耳目,使唤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许多事宋妈妈不得不亲力亲为。扣儿年纪小,伺候人的经验也不多,胜在机灵勤快,可一些大事,宋妈妈还不敢让她直接上手。 西宁侯府。 三小姐宁静妩生前居住的三香园里一片素白。 三小姐的两个大丫鬟珍珠和碧玉正跪在一个火盆旁,低低的抽噎着烧纸钱。三小姐生前病弱,喜欢那些活泼健康的丫头,为此伺候她的几个丫头素日里都是好颜色,只是自从三小姐去了以后,不过短短几日,两个大丫头便迅速的消瘦了下来,仿佛脱了水的白菜一般。 三香园隔壁不远是侯府世子宁渊的励勤院,虽然几步路的距离,却是内院外院之分。此刻励勤院的书房里,宁渊正在跟顾衍对峙。 二人原是好友,一个清冷俊美,一个温润如玉,并称帝京二明珠。 不过,当下的 两颗珠子却各不相让。 “静儿生前最爱侍女珍珠和碧玉,二人闯祸后她多次回护……静儿去后,家母痛不欲生,病倒在床,还望渊弟能割爱,让我或带了珍珠,或碧玉,既是替静儿照顾她们,也能家母一二……”顾衍本来温润的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伤情模样。 宁渊对顾衍称呼三姑娘闺名一事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要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顾兄,实在抱歉,三妹去前,珍珠和碧玉已是自由身,只是她们主仆情深,因此才留在府里甘愿为三妹守孝,她们两个实属贵客,愚弟不能做主,否则三妹岂不是要怪我?再者,非小弟古板,姑娘家的闺名珍贵,顾兄以后还是直呼三姑娘才是。” 第五章喂药 秋鲤昏昏沉沉的在无边的黑暗里沉浮,她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团的黑,孤单,寂寞,恐慌,使她浑身,退烧后不久就又升了起来。宋妈妈心里着急,行动却毫不含糊,按照宋公的指示,为她擦拭手脚,按摩脊背。只按到秋鲤脊背上出了汗,她才缓了一口气歇了歇。 被宋妈妈打发到西宁侯府门口守株待兔的小厮叫云来,十五六岁,一张嘴又甜,人长的也清秀,等了半天不见宁渊出来,只能自己想办法。 前门的门房是绝对不会搭理他的,还是到后厨的偏门去看一看。 云来出门的时候,宋妈妈从袖袋里摸了一把钱给他,云来便买了两包瓜子儿做零嘴,在偏门这里赔笑脸,说是来找自己的表哥叫云喜的。 看守角门的人,斜眯着右眼,双手抱胸,“云喜?没听说过有叫这名字的。” 云来焦急的饶头,“姨妈说过表哥是伺候世子爷的……大哥,世子爷身边真没有叫云喜的吗?” 看在两包零嘴的份上,看门人还真的就好好想了想,然后,站直了身子含笑说,“没有叫云喜的,不过世子爷身边有个叫双喜的。” 云来一脸失望、失落,好难过的表情。 看门人却琢磨:主子们向来喜欢给丫鬟小厮改名,没准儿双喜正是云喜呢。 双喜站在书房的门口,室内传来的 一阵阵对话,世子的声音越发的清越,他知道世子这是竭力忍着了,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埋怨顾世子真不会看人脸色…… 宁渊的另一个小厮双临从院子外头进来,手里一只提盒,站到双喜身旁后才压低了嗓音面无表情的说,“角门那里一个自称是你表弟的家伙来找你。”双临的语气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什么变化,端的是四平八稳。 双喜正要反驳,他妈是独生女,他爹是独生子,他哪里来的表弟? 双临默默的递了个“还不赶紧滚过去看看”的眼神过来,双喜虎躯一震,“劳驾你替我看着啊,我去去就回。” 双喜到了角门的时候,云来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跟看角门的人吹牛。 双喜一副世子身边得宠小厮的屌丝模样,冷静无情的打发了云来,外里走,看角门的人上来奉承,“喜大爷,您这表弟模样长得像你……”他抱不上双喜的大腿,就想夸夸云来,然后看双喜对云来的态度,要是双喜重视这个表弟,他就去抱这个叫云来的大腿,叫云来在他表哥面前为自个儿说几句好话。 双喜:唉!连奉承都不会,难怪只能看门。 “没听过一表三千里啊!”双喜说完就疾步走了,外院不允许跑,伺候的人都练就了一双好腿,走起来步步生风。打死他他也不承认他羡慕云来的名字比他的名字好听,还文雅。 书房里顾衍和宁渊几度冷场,要在平常,顾衍早就告辞了,可他今儿打定主意要带走个丫头,跟着了魔一样。 他刚刚跟三小姐定下亲事,心中喜不自胜,结果真是应了那句乐极生悲,没过两日三小姐就香消玉殒了。她没有及笄,且之前的身子骨本就病弱,所以没有人责怪顾衍克妻。 顾衍倒是恨不能有个克妻的名声呢——他娘亲这两日忙着相看各家未订婚的姑娘们,恨不能将他速速打包卖出去。 顾衍要珍珠和碧玉,不是看中了她们的美色,只是想着这俩丫头伺候了三小姐这么久,身边总有些东西该是三小姐赏下的,或珠钗,或帕子,或字画,他为她们找户好人家,安排好婚事,然后以此为 交换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 年少慕艾的心事,最是折磨人心。 顾衍和宁渊,一个死皮赖脸,一个抵死不从,各自占据两把椅子,互不相让。 “三妹未嫁,顾世子很该顾虑她的闺誉,若真为了她好,丫头之事还请不要再提了。” 顾衍被他气得青筋暴起,“她是我的未婚妻,就是我的人,怎会于闺誉有碍?” 宁渊被那句“我的人”气得怒发冲冠:“三妹生前住在西宁侯府里,死后,死后葬在我宁家祖坟里,一生都是我宁家的人,怎么又成你的人?” 顾衍干脆破罐子破摔,“是,你宁家的人,别家的姑娘能活到七老八十,三妹妹……”到底是十四五的小年青,说着说着就眼红了。 宁渊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通红,正要反驳,双喜在门外禀告,“禀世子,石二公子来了……” 石二公子是宁渊的好友,偏与顾衍不对付,盖因石***喜欢顾衍,而顾衍却与石二的心上人宁三姑娘定了亲,因此顾衍一听到石二公子来了,屁股底下便仿佛生了针,咬了牙,起身告辞。 顾衍落荒而逃,宁渊十分高兴,可听到双喜的禀告,高兴就变成担忧。 双临驾车出了府。 马车行驶到多宝斋,直接驶进了后院,不一会儿双临便又驾着马车出来。 秋鲤烧的嘴唇干干的,宁渊见了心都揪成一团,又暗骂顾衍,不是他去侯府找他,他也不会耽误了时间过来照顾她。 “鲤儿,鲤儿,快醒醒。”他跪在床前在她耳边喊她。 宋妈妈已经熬好了药,可是秋鲤紧闭着嘴,根本喂不下去。 宁渊回头看了下天色,秋鲤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不过正午,这会儿一折腾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宁渊不用看也知道太阳的颜色定是红通通的,跟床上躺着的秋鲤一样的红通通。 他摸了摸秋鲤的脸颊,端过药碗,对着扣儿和宋妈妈说,“你们都退下。” 内室的帘子掀开又闭上,屋里慢慢的暗了下来,没有掌灯,可是一切都还能看得清楚,因为发烧,秋鲤平日里苍白的唇虽然有些干却变得红艳艳的,宁渊看了一眼,端起药碗含了一口。 第5章 第六章赏花 宋公的药是很有效的,不一会儿秋鲤额头冒出了汗珠,枕头也湿透了,宁渊出去叫了宋妈妈与扣儿过来,为她换了身衣服,看她呼吸清浅,不复之前的急躁,这才抬步去了前院。 他之所以敢将秋鲤偷出来放到宋宅,就是因为这里先前确实住了他的一个外室,当然是名义上的。 之前那外室模样一般,顾衍等人俱都见过,众人对他的品味不能苟同,这才渐渐无人在意他的这处外宅。 只是要掩人耳目,到底不敢放更多的人来伺候,现在内院除了宋妈妈和扣儿,只有一个扫院子洗衣服的粗使婆子;外院小厮云来既要看门,又要洒扫,一个账房还总管采购。 宁渊一路琢磨如何不引人注意的多添几个人,又想着,干脆将秋鲤放到乡下的庄院上去好了,可那样他就不能天天见到她了……,是委屈她,还是委屈他?好难抉择。 幸好,宋公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病人现在宜静养不宜移动。” 宁渊又问了她的身体如何,只见宋公一脸欣慰,“我们之前用药称得上是于药石罔效之境行兵行险招,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病人之前除了身体病弱,愁绪缠绕才是主因,这么说吧,比如她 说头痛,其实并不是她头真的疼,而是她觉得头痛,然后就有了头痛的感觉。就像有时明明没有针扎,但是我们却觉得像针扎了一样。” “先前她的七情六欲失调,沉疴难起,现在失去记忆,虽小有惶恐,但病痛却一一浮起,待我慢慢给她调养,不出几月,定能还你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儿。” 宋公确实当得起“着手成春”的赞誉。 宁渊向来不会客气,得寸进尺的要求,“虽然养在深闺见过她的样子的人不多,但以后若以现在的样子出去,难保不被认出来……” 宋公听了哪里有不明白的,“寻常的易容,只是改变外在,并不能持久,且对身体无益,我有一种焕颜丹,服下后不禁能促进身体生长,而且能使久病之人焕发勃勃生机。病人现在的容貌不俗,然若是服用焕颜丹几个月,届时自然更加健康亮丽,我敢保证无人会将她同宁三小姐联想到一处去。” 焕颜丹是宁公的得意之作,原是他早些年外出游历时偶然所得了一味珍贵药材,后来混合了其他几十味养颜补身的好药,这才制成了焕颜丹,因为那味药珍奇难得,宁公又不缺银子,就无意让焕颜丹发扬光大,要不是宁渊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会 拿出来。 宁渊:不早说! 宁公又说,“等她身体小疾痊愈,即可服用焕颜丹。”太医院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疾病被宋公说成“小疾”,若被那群胡子花白的太医知道,非得撞墙不可。 事实上,秋鲤失忆后的身体犹如神顾,四五日后便渐渐有了力气,能坐上一坐。 宁渊在礼部挂了一个闲职,除非过年过节要忙碌些,平日里点卯后也无人约束他,这日他早起去了礼部官衙,心中惦记秋鲤,便支应了比较靠谱的双临留下,自己带着双喜去了宋宅。 秋鲤失忆后心中有无数疑惑,生了这场大病,疑惑未消,心却安定下来,要不说时间是味良药呢么。她每日里躺在床上,就想好好睡觉,也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醒来自然心胸开阔了不少。 宁渊进来的时候,宋妈妈正伺候她吃了早饭。 她见了宁渊(算是熟人)心里高兴,便送了个大大的微笑,只是嘴角还挂着一粒米。 平日里不出门,她的肤色雪白,眼里却有无限生机,穿了一件新做的红底绣兰草花纹的杭绸小薄袄,领口未系上,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交领中衣,头发没梳起来,只用一根红绸扎了几圈,整个人像那一蓬蓬的迎春花,不畏严寒,不畏朔风,又娇俏 。好一个美不胜收的小娘子。 宋妈妈从枕头下拿出丝帕,宁渊接过来,挥手让她下去,秋鲤见她先抬眼询问似的看了自己,颇有一种“虽然他是男主子,但宋妈**较在乎我”的感觉,十分开心,笑眯眯的说,“你也快去吃饭吧。” 宋妈妈恭敬的退了出去。 宁渊替她擦了嘴,坐在床边笑着对她说,“我去花市选了几盆花,放在窗外了,你要不要看看?” 秋鲤听了连忙点头,唇角的笑一直没下去,宁渊看了心中更是高兴,“那你等一会儿。” 他起身出了内室,不一会儿拿了一个手炉过来。 “我不冷。”秋鲤摇头。 宁渊含笑不语,自己动手将窗户边的炕上收拾了一番,然后过来抱起她走了过去,秋鲤老老实实的缩在他怀里,她可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能走过去,就这会儿,她别说走了,爬都不一定能爬到炕上。 风从窗边的缝隙里挤进来,带着一点冷气,她一缩脖子,宁渊将手炉放到她手上,看了她一眼。 秋鲤乖乖的将手炉捧好了…… 时至三月末梢,阳光温暖又不炙热,宁渊开了窗户,屋子外面新鲜的空气都一股脑儿的扑了进来,宁渊将她拥在怀里,凑到窗前指着摆在游廊上的几盆花让她看 。 秋鲤认出了两盆,一盆白玉兰,一盆山茶,俱是开的茂盛,叫人看了也觉得喜悦丛生,“那一盆是什么花?”指了山茶旁边的一盆花问道。 “是杜鹃。你看,虽然还未开花,但花骨朵都膨大的很,估计也就这一二日就会开的。” 宁渊看中这盆杜鹃,正是因为它当开未开,时下人们养花,期待花开的心情也极美妙,相信秋鲤眼看着杜鹃一日日开放,定会感到开心。 “这是石榴。”看完了杜鹃,秋鲤看着下一盆,很肯定的说。一会儿又接着问,“结的果子是酸的还是甜的?” “你猜猜看?”宁渊有心逗她多说话,故意不给答案。 “我猜不出来。”要是结了果子还能剥开尝尝,现在只有花,她哪里能判断出来呢? “呵呵,我也不确定,不过卖石榴的人说是甜的。” 讨论了石榴的甜与酸,秋鲤又喜滋滋的看下一盆,“这是?”青叶红花,十分好看,花朵似桃花,却又比桃花艳,花团锦簇,看着就鲜活,叫人精神一震。 “我念首诗你就知道了,”宁渊见她小脸生辉,笑容不落,脱口就来,“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渡,” “东风吹老碧桃花!”最后一句却是被抢答了。 第6章 第七章身世 秋鲤兴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要求,“搬进屋里来我再仔细看看行不行?” “不行。” 秋鲤要求遭到拒绝,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嘟着唇,扒着窗台,不去理会他了。 宁渊看着她一副“人家想跟你划清界限”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贴了过去,在她耳边说,“你现在喝药,万一花香冲了药味怎么办?等你完全好了,下床出门细细观赏不是更好?” 秋鲤被他一轻声解释,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小题大作,不好意思的很,脸上冒出了一丝红晕,宁渊一直盯着她呢,眼看着那丝红从无到有,心头一动,感觉有一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枝枝蔓蔓的往上生长,嘴却不经大脑,慢慢的蹭了过去。 眼看着要得逞了,扣儿掀了帘子送来热茶,秋鲤刚才紧张的差点逃跑,宁渊是扼腕、扼腕、更加扼腕,两个人,一个向扣儿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一个奉送了个你真不识时务的眼神。 扣儿:好疑惑哦,有木有?主子们的眼神我怎么瞧不懂? 宁渊摸了摸茶壶,有些烫,便倒出大半杯,吹了吹,递到秋鲤唇边。 秋鲤正要接过来,他偏偏拿了开来 ,也不做声,空出另一只手来拢住她的两只瘦爪子,这才将茶碗又靠到她唇边。 秋鲤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发觉芳香扑鼻,沁人心脾,疑惑的问,“难道茶香不会冲了药味?” “不会,这茶可是从宋公那里要来的,他给你开的药方里,日常就让喝这种茶叶呢。” “很好喝啊,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不过钟管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对斤’。” “金对斤?” “用一斤黄金买了一斤茶叶,可不是金对斤么?”宁渊想起钟管家肉痛的表情,忍不住发笑,时下一两银子就能买个小丫鬟,照这么算来,一口茶也差不多值一个小丫头呢,宁渊暗暗的想着,抬手又喂她喝了一个小丫头。 “宋公是那天给我把脉的大夫吗?钟管家又是谁?”她歪着头轻轻浅浅的问,表情舒服自然。 宁渊却觉得精神一震,大脑旋即从刚才的旖旎中脱离出来,幸而这几天他有空就打腹稿,等她问起来的这会儿,他已经将满篇的谎话加工的十分细致。 “你醒来的时候给你把脉的是宋大夫,他的医馆就在前街……”他一样一样的将这所宅子里的事情讲给她听。 秋鲤只认真听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瞅着他,宁渊被瞅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那我,”秋鲤有些紧张,却还是坚持问了出来,“我的父母家人呢?” 宁渊晓得现在不能颠三倒四,便认真又严肃的说,“你父亲是常安郡的一个书吏,你母亲是他的表妹,十年前景郡王谋反案里,你父亲母亲受了牵连……那时候你才两岁,也没有其他姐妹兄弟,后来便来了我家,……”宁渊说的是先前他养的那名义上的外室余氏的身世,因为要借用外室的名声,所以干脆将余氏的身世安了她身上去。真正的余氏其实已经病死,不过外界不知而已。 秋鲤听到父母双亡,便有些难过,抿着唇,眼睛酸酸的一眨也不敢眨。 宁渊因为说瞎话而紧张,忽略了她的神情,等一口气说完,看秋鲤模样恹恹的,试探着问,“累了吗?” 秋鲤默默的点点头。 宁渊赶紧下炕穿鞋,然后将她抱到了床上,窗户开着,他就拉了薄被轻轻盖到她身上,做完这一切,秋鲤已经转身朝着床里闭上了眼睛。 宁渊刚才撒了一堆谎,慌里慌张的想赶紧回去好好回想一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见她闭着眼,就轻轻起身掀了帘子去了外室。 一盅茶后,他才回神想起哪里不对劲来,连忙三步变作两步的冲进内室,果然秋鲤正闭着眼默默的流泪呢。 宁渊顿时就后悔了,他应该为她寻个父母双全的好一点的身世的。转念一想,那样知道的人就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走漏了消息,真是左右为难。 从她枕头边拿过帕子,将她抱了起来,也不说话,默默的给她擦眼泪。 秋鲤正觉得孤寂无依,宁渊一阵风似的飙了进来,温暖又轻柔的揽着她,无声的安慰胜过有声,她靠在他肩膀上,哭了一阵,才觉得好了些。 秋鲤流了泪,心中郁郁不再,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中的泪珠,这才是真累了,要睡了。 她虽然恢复了些力气,但精力着实有限,很快便觉得后继无力,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日过后,秋鲤一日好似一日,又过了四五日竟能自己扶着床下来走上几步,只是腿脚发软,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她行动坐卧极费力气,也懒怠说话,宁渊虽日日来的时候,她昏睡的时候居多,因此两人竟几日未曾说话。 宋妈妈得了宋公的嘱咐,知道 要引着她多活动,早饭过后便小心翼翼的请示,“今日阳光正好,前儿郎君送的花也开了不少,娘子要不要到窗边看看?” 秋鲤扶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到窗边炕上,宋妈妈拿了条薄被搭到她的腿上,这才开了窗,阳光像是飞鸟扑棱着翅膀闯进屋里,秋鲤趴到窗台往外看了一眼,游廊建的高大,因此春日的阳光才能照进屋里,估计到了夏日就会觉得凉爽。 游廊上的杜鹃开了,的颜色从中心到边缘一点点的递减,从粉红到粉白,花色称不上多么,自有一种柔美的风情,花姿也别具一格,十分优美动人。 看到盛开的鲜花,就想起送花的人,她几日没见到宁渊,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免得叫人笑话她想男人。 她不知道,宁渊是恨不得叫她将他整日里挂在嘴边的。 也是这日,西宁侯府的二少爷宁凯送了庶出三妹妹的棺木埋入江下郡的祖坟里,一刻也没耽误的回转了侯府。西宁侯府里无人知道宁三小姐宁静妩已经死而复生,被世子宁渊藏在了距离侯府不远的宋宅里。 事实上,知道余秋鲤就是宁静妩的不超过两个人,一个是宁渊,一个是宋公。 第7章 自从十年前侯爷宁致荣将两岁的宁静妩从外头抱了回来后,侯府便笼罩在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中:西宁侯怕老婆不是一日半日的,这会却胆子颇肥的抱了个私生女来……众人俱都瞪大了眼睛等着侯夫人怎么收拾侯爷。 没想到侯爷这次不知是胆子真的变大了,还是干脆已经破罐子破摔的了,竟然顶着众人的目光,从容的将这个私生女抱到了三香园里,还将自己的老奶娘提溜了过来伺候。 安顿好了这位小祖宗,侯爷这才沐浴着众人的同情加敬佩的目光,圆溜溜的滚进了了侯府正院,遣退了伺候的众人,视死如归的拜见夫人。 正院外的众人这一夜都没睡好。暴躁易怒的侯爷夫人这次出人意料的改变了策略,隔日天不亮就眼睛**的招呼仆从收拾了行李,回娘家了。 侯爷的小厮福宝一直躲在墙角,看到夫人连同夫人的爪牙确实都走远了,这才连滚带爬的进了正院,他是抱着收尸的心情来的呀。 没想到西宁侯竟然四肢完好的走了出来,脸上除了多了两个黑眼圈,浑身其他零件都还健在,如果不看他那身昨儿穿了一天今儿仍然继续挂在身上的 衣裳,福宝简直就以为侯爷这是诈尸了啊! 夫人回了娘家,侯府却没乱,大小姐宁元妩和二小姐宁贞妩早已学着管家,两人年纪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年纪小,手段却老辣,遇到胆敢乱嚼舌根的,也不打骂,直接让侍卫割了舌头送到乡下庄子上去。 京里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等着看西宁侯府的笑话呢,笑话没看着,北狄进犯了,二小姐宁贞妩想法比较直率:进犯的好。 朝廷点了西宁侯为元帅,东平侯为督军,责令准备粮草,即日开拨。 在**面前,家事再大也是小事。若是平时,他豁出脸皮去求求老丈人也就罢了,顶天挨顿揍,现在他顶着元帅的名儿,却不好再如此了,他的面子事小,朝廷的脸面事大,他虽然怕老婆,却不是傻瓜,只是这样一来,他出征在即,夫人却不在府里坐镇,总归不能叫他放心呐! 还是宁元妩靠谱,她娘亲大人一走,她就悄悄使人去了西山学院——老西宁侯在那儿呢。 宁元妩正好处在那种极要脸面的年纪,她爹娘的事她管不着,但是侯府的脸面也是她自己的脸面,所以小姑娘十分坚强、处变不惊的安排了 侯府的日常运转,不仅如此,她还去三香园看了看这个小妹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反正侯爷夫人没过几日就回来了,西宁侯这天夜里“亲自”从府里洗衣房那里顺了个小巧的搓衣板,然后这一夜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老侯爷留在西山并没有回来,只取了三小姐的名字叫人送了回来。 宁静妩的命却不是一般的坎坷,好容易认祖归宗,侯夫人又是公认的刀子嘴豆腐心,算是进了福窝窝吧,她身子骨又不争气了,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一年到头院子里都是药味。 宁家人都生的漂亮,宁静妩更是个中翘楚,小时候是可爱动人,大了些虽还未显身段,身姿却聘聘袅袅,好一个风/流俏佳人。 在这种境况下,大家若以为宁静妩病弱是宅斗的结果,这才真真儿的是想多了。事实上,侯夫人对她虽不至于像亲闺女一样,但也从未短少了什么,加之宁静妩从小乖巧,从不哭闹惹事,元妩和贞妩对这个的妹妹也是十分怜惜,更勿论侯府小世子宁渊了。 宁静妩是真的身子弱,连宋公都得承认 这一点。这姑娘不哭不闹的,唇角常笑,比写意山水还要淡然,仿佛生来就是在等待死亡一般。 常人对死有一种恐惧,她却像是回到要最初的故乡,或者说她感受不到活着的乐趣,所以才不畏惧死亡,直到她遇到顾衍。 宁渊的励勤院与三香园只一墙之隔,宁渊为了方便入内院,干脆开了一个小门,可巧那日看门的人不在,顾衍便走到了三香园外。 《诗经卫风硕人》里说: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顾衍一直以为这样的美女只会出现在诗词中,没想到西宁侯府里的三小姐竟是深藏不露。 宁静妩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活到成年就不错了,嫁人生子那是害了人家。可是她生平见到的男子太少了,除了父亲兄弟,顾衍是她见过的唯二男子之一,另一个自然是前面提到的石二公子啦。 如果你所认识的两个男人一个形容清俊样貌不俗,一个粗壮高大像座移动的小山,你会对哪个更有好感? 加速她 死亡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顾衍逼迫家人来提亲,西宁侯夫人竟也同意了。 她这样的身体,如何能坐东平侯府的下一代的女主子呢? 因此两家刚悄悄儿的交换庚帖,宁静妩就彻底不行了。 其实对宁静妩虎视眈眈的绝对不止这俩人,宁渊多年以来顶着兄长之名,朝夕相处,早已情根深种。 宁渊五岁的时候便偷听父母谈话,知道了三妹妹其实不是他的亲妹妹,那个好看的妹妹一下子成了外人,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子,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当即决定以后一定要比现在对她更好一千倍,不,一万倍! 可惜宁静妩的礼仪顶呱呱的,谨守规矩,也不给宁渊机会越矩,宁渊要不是阴差阳错救了宋公,他也想不到能偷梁换柱将她偷了出来。 从此世间再无宁静妩,只有一个余秋鲤。 宁三小姐已死,她的美貌就像繁花盛开后终将在风中凋零一样,连传说都算不上。 宁凯进府这日,下人准备了火盆,看着他大步迈了过去,一旁随风而立的宁渊既庆幸又黯然的想:幸亏他将鲤儿救了回来,否则,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了,阴阳两隔,该有多害怕?! 第8章 论周岁宁渊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宁凯比他小一岁半,由此可知西宁侯与夫人的恩爱程度。要不是西宁侯觉得孩子够多了,该刹住闸别生了,再生家产该不够分啦,没准他们两口子还能再多生产几个出来。 按理该宁渊走这一趟,不过宁凯正处于“我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个大人了”的青春叛逆期,宁渊就将差事让给了弟弟。 宁凯出去了几日,被江下郡的风沙给深深的伤害了,看见大哥来接他,喜不自禁的刚要扑过去,就见宁渊心不在焉的信步往外走。 艾玛,这么不受重视!感觉不会爱了!宁凯表示很受伤。 “大哥,你干什么去?”宁凯眼巴巴的追上来问。 “我去找石二公子,你要跟着吗?”宁渊干脆停下一边挽起一折衣袖,一边问他。 想起石二公子家中的五位“如花似玉”般的待字闺中的正全力促销的花姑娘,宁凯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在温暖的三月阳光下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不去了,你找他干嘛?不会叫人请他来我们府里吗?” “他借了我五百两银子没还,我上门要债。你还去不去了,去的话 我要来分你一半儿。” “全给我我也不去,哥,你去了也要多加小心,一定要远离花园和水池啊!这些都是很容易‘泄勾’那些小娘子们的地方。” 宁渊对这个大小不喜欢读书的弟弟没辙,你要认真听他说话,会牙疼。 “是‘邂逅’!回去将你这些日子拉下的大字都补上,‘邂逅’这两个字写五百遍。” 宁凯一副壮士断腕的心情去了内院,给母上大人请安啊!打定主意将跟宁渊的这段对话忘掉,否则若是被他老娘知道了,这些功课翻一番都是少的。 宁渊甩掉了宁凯,上了马车,对驾车的双喜说,“去多宝斋。” 多宝斋是宁渊的产业,他过来一点也不显眼,马车就停在多宝斋的后院,宁渊下了车,穿过一道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夹墙,走到一扇门前,双喜上前去开了锁,然后主仆二人一道进了宋宅。 双喜去找自己的“表弟”云来联络感情,宁渊去找宋公问秋鲤的病情。 宁渊一进院子,就看到窗边托腮看花的秋鲤。话说她先前可是十分注重礼仪的,这回儿醒来,除了失忆外,竟也变化了不少,变得不爱梳发了 ,常常让宋妈妈拿一根带子系上了事,只是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这会儿她上身穿了件素绸绣杜鹃花的小袄,领口规规矩矩的系严实了,中衣的颜色不可知,耳朵上戴了一副小巧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头的时候,日光打到上面华光流转。 秋鲤看到他进来,才发觉自己竟然也是十分想念他的,见到他打心底里感到开心。 “今日好些了么?” “好多了。你,这是打哪里过来的呀?”她有些好奇的问。其实她心里真正好奇的是,宁渊平日都住在哪里啊?既然同我是夫妻,那怎么没有住在一起啊?他的父母家人都在哪里呀?等等诸如此类的疑问,这些疑惑似百爪挠心,每每张口前却又止住了。 很明显宁渊在避重就轻,“我从外院过来(不算撒谎),问了宋公说你现在最好能多下床走走了,你想不想逛逛院子?” “好啊。”她清脆的答应。 宁渊没有想到她一下子就答应了,听到她说好还楞了一下,要知道她从前几乎从不出门的…… 宁渊愣神的功夫,秋鲤不用他扶便从炕上挪了下来,她的鞋子被宋妈妈摆在炕沿 上,她穿鞋子穿的很熟练,宁渊感觉简直难以置信。 秋鲤醒来后,其实连内室都没出去过,她也不用人扶,自己去掀帘子,宁渊已经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她,牵了她的手,又为她打开帘子。 外间很大,因为外面没有游廊,所以光线更好,家具俱是小巧别致,只临窗的炕要比内室的大,上面铺着银红色的锻被,四五个大红色绣了兰花的靠背倚在一边,炕桌上摆了一只长颈细口的美人瓶,里面插了几只鲜花,只是样子有些粗,看出插花的人没费多少心思。 余下便是椅子绣櫈等物,冲着门口是一张八仙桌,条案上挂的是一副观音像,像下一尊小小的铜鼎,旁边是个精炼铜扣环钵香炉,八仙桌正中有一套白瓷茶具,两旁的椅子上铺着猩红色撒花椅搭,底下有两副脚踏。 靠西墙是一趟多宝格子,上面的物件不多,却别致可爱,很是活泼。宁渊看着秋鲤径直走到多宝格前,忍不住为自己这几日寻摸了这些小玩意儿点赞,他唇角含笑,扶着她的胳膊,一一为她指点这些活泼可爱的小装饰。 随后两人出了门,下了游廊的台阶 ,正房东侧也就是她睡觉的卧室,宁渊买的花儿就摆在游廊上呢,秋鲤走了过去,先问宁渊,“这会儿我能闻花香了吗?” 宁渊见她在阳光下肌肤雪白,眉目淡雅精致,一双眸子水盈盈的,杜鹃小袄连同下面的湖蓝色曳地素裙,站在一溜儿的鲜花前面如同花仙子一般,心里比喝了蜜水还要甜,面上却不动声色回答,“可以的。” 秋鲤听了,脸上的笑便忍不住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白皙的耳朵被阳光一照,晶莹剔透,宁渊看了心头好似被一只小手,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秋鲤已经快步走到花前,俯身闻着花香。 宁渊只得讪讪的将手又放到背后。 宋宅内院并不大,没有厢房,只在西边有三间小厅,厅里只摆了桌椅,并无其他摆设。院子里种了几竿竹子和几丛月季,不过几步路下来,秋鲤有些累了。 宁渊见她额头冒出了汗珠,不由分说打横抱了起来,秋鲤不妨一下子被人抱起来,正要说话,宁渊先发制人的说,“你太轻了。” 那模样就好似在说,“你这么轻你对得起我吗?” 后发制于人的秋鲤只好闭起嘴巴…… 第9章 第十章喝药 到了屋里,宁渊将她放在外间的大炕上,“这里明快,你刚才不是喜欢那鼻烟壶?我给你拿来细看。” 宁渊来了后扣儿便在后头烧水,这会儿水开了正好端上茶来。 宁渊也不用扣儿伺候,茶水放到炕桌上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扣儿便去了厨房,宋妈妈正在厨房一边看着炉子上的药,一边准备午饭,见扣儿过来,便笑着说,“快来看着娘子的药”。 宁渊虽然没有伺候人的经验,但被伺候的经验不少,因此这会儿伺候起人来也很有板有眼。先从内室拿了薄被来盖到她腿上,又拿过背枕放到她背后,秋鲤气力不足,乖乖的被他整理了一番。 等两人坐好,原本的茶水也变温热了,宁渊将手搭在碗壁上试了试,觉得正好便拿起来,故技重施的想喂她。 秋鲤哪里肯,在他拿水的时候便倾身上前,两只手一起捧住了茶碗……和宁渊的右手。 艾玛!她第一次主动亲近自己! 宁渊只觉得脑子里全是一片蜜糖做成的浆糊,心情就好比那三月里发了芽的杨柳,再经秋鲤这小微风一吹,那个荡啊漾啊!又像三月里飘落的细雨,密密匝匝的滋润着他这 方干渴了很久的心田…… 秋鲤本是怀着自力更生的想法来抢拿茶碗的,包住了宁渊的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天可怜见她本意觉对不是目前这种结果,这种节奏她hold不住啊! 心慌意乱很容易出错,手一松,宁渊又在后面遐想着不防她突然撤退,自己也跟着来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怜的茶碗做了次红娘却挨了摔,幸亏是摔到锦被上,要是掉地下,那还不得成了渣渣啊! 宁渊手忙脚乱的扯了被子,幸亏茶碗里的水不多,被子下面她的裙子上没有水渍,不过他仍旧问,“烫到哪里没有?” 秋鲤一张脸瞬间红成了晚霞。 也不说话,拨拉开他的手凑到窗边不看他了。 余下的时间宁渊各种求饶啊,秋鲤只不做声,死咬着唇不松口,缓缓呼出几口气后脸色稍褪,只是仍旧浑身僵硬。 宋公开的药需要在饭前喝,因此宋妈妈先是送了药过来,扣儿在后面看着厨房炉灶的火。 一进门就看见扔到地上的锦被……,然后她就想多了。不过她见多识广,很快就明白自己确实想多了,都不用宁渊解释。 宁渊正哄着秋鲤呢,“待会儿就将你喜 欢的几盆花都搬进来,”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亲自动手。” 宋妈妈端药进来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来,喝药了。喝完,再吃过午饭,歇过午觉,醒了就能看见花了。” 因为惹恼了佳人,所以他这次不敢端药碗了,示意宋妈妈放到炕桌上后,看着碗里散发的热气直皱眉。 “奴婢散了一刻钟,正好入口。”论起伺候人,宁渊算门外汉,宋妈妈就是技术流,完胜。 宁渊皱眉是在想万一他的鲤儿耍小性子不喝药可怎么办哟?!哎呦,需要我哄的感觉好幸福哦(他这种心情正常人能理解的了不?)。 谁知道秋鲤端起药来,就跟那些军中汉子们喝酒一口闷一样,一下子就喝完了。 剩下宁渊少见多怪,宋妈妈见怪不怪。 秋鲤并不觉得药难喝,何况里面还加了冰糖,宋公原话是喝完药后能不吃蜜饯就不吃,宋妈妈问过她后,就没准备。 宁渊见识过以前宁静妩吃药的磨蹭劲,说实话,他这么些天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来着。现在看着秋鲤这么豪气干云的喝药,一下子觉得自己不会思考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虽然他逼迫着宋公将她救了回来 ,说实话对她的身体状况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宋公都说是她在娘胎里就弱,底子薄的跟摊的煎饼似得,能活到十二岁算是西宁侯夫人厚道了。 他唯恐她失忆后性子跟以前一样淡然,对什么都不乎,谁要是逼迫她,甭管是强迫她喝药还是请她出去走动,她一概会将你的好意当做是对她的一种讽刺,然后她就变本加厉的漠视自己,直到将自己的身子彻底玩完。 她一次次误解大家的好意,他又不愿意委屈自己,常常满脸微笑的去,怨气满腹的回,还发作不得,谁叫他爱受虐一次又一次的贴上去呢。就像自己的前几年换牙时,牙齿松动了,明明被舌头碰到会不舒服,可还是忍不住的碰了一次又一次。执念。 说起来,秋鲤失忆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也会体贴人了,起码上次就让宋妈妈去吃饭,还会对他说“谢谢”,喝药也爽快,宁渊感觉自己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还别说,就现在秋鲤的性子,叫人认成是侯府三小姐的几率也不大。 以前的宁静妩没准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还能活久一些,现在的余秋鲤就算没有宁渊也肯定能活得很好。 明白了这一点, 宁世子深深的桑心鸟…… 总之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宁世子的心情大起大落,就像中了彩票发现又得了绝症一样,钱名义上都归他,但实际上跟他其实没多大关系了。 宋妈妈收拾了药碗,又拿了扔在地上的锦被出去叫后院的婆子拆洗,过不了两刻钟就该吃午饭了。 秋鲤看宁渊照旧坐着,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也疑惑上了,她最近清醒的时候多,对宁渊的行为也总结了几点,第一就是,虽然他说是她的郎君,他们是夫妻,但很明显之前他们并没有多么亲昵,当然这不是说他对她的好统统都是假的,只是如果他们失忆之前很亲密,那么现在她摸了他的手,他就不该脸红了呀! 他这样不自在,总给她一种她不小心调/戏了他一样,天见可怜,她真不是故意的。 有心问一句“你今天不忙吗?”又唯恐他多心以为她赶他走,唉! 秋鲤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宁渊这会儿也闭嘴了,于是她只好玩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的捏一遍,这也是宋**给宋妈妈后,宋妈妈给她做的时候,她自学的,反正做手指操是安全的,比她对他说任何话题都安全。 安全第一。 第10章 第十一章相处 秋鲤对自己以前的性格一无所知,她明白她现在的衣食父母是宁渊,因此不想得罪了他,也不敢过分同他亲昵,以至于给人留下她性子的印象,所以她拿捏不准该怎样对待宁渊,于是只好紧紧的闭起嘴巴。 有时候沉默确实是最好的交际,因为对方根本不在意你会说什么,你只要将态度摆好了就成。 宋妈妈很快去而复返,同扣儿一人一个食盒将饭菜提了过来。 最先拿上桌的是一大碗撇去了浮油的山药鸡汤,香椿芽炒鸡蛋,豆腐干拌春韭菜,春笋炒香芹,还有一小盘醋溜花生米,宁渊见惯了侯府吃饭的做派,对大鱼不感冒,看着一桌小菜却很有食欲,不用说,这食谱肯定也是宋公看过的。 为了吃饭方便,宁渊坐到了她的对面,两人用帕子擦了手,宋妈妈递了筷子,秋鲤接过来,看两人退了出去后,才抬手夹了了一筷子春笋放到宁渊面前的碟子里,春笋离宁渊最远离她最近,她这样做也不算拍马屁吧? 宁渊那一刻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顾衍知道了,还不得嫉妒死?! 宁静妩在他心中绝对是女 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的不是她的态度,而是她的气质凛然,不容冒犯,现在女神突然平易近人了起来,宁渊简直受宠若惊啊有木有? 他都想把这块春笋放荷包里随身携带起来。 秋鲤夹过菜后,就自己吃起饭来,再也不夹了,沾了自己口水的筷子给别人夹菜多不礼貌啊?可惜她不知道宁渊根本不嫌。 总之,秋鲤觉得自己的态度是很友好的。她都做好了准备吃宁渊沾了口水的筷子夹过来的菜了,可惜宁渊今儿这顿饭注定吃的心不在焉,压根忘了要“回礼”的事儿。 宋妈妈回去盛好了宋公和云来双喜的饭,着扣儿送到前院去。 扣儿不认生,来了这十几日后已经跟云来比较熟了,她先将宋公的饭送过去,剩下的一只食盒直接提到门房去了。她不常见双喜,见着了后有些不好意思,怯怯的喊了声“双喜哥”,双喜一直以为这里住的还是原先那位外室余氏,自觉自己好歹算公子的亲信,因此面对外室的丫头就有些傲娇。 云来是知道主子有多么得世子看重的,世子来了院子后,让大家都改了称呼,称他为郎君,称里 面那位为娘子,在云来看来就是想正经厮守的意思了,因此他倒是很客气的谢过扣儿后又送了她出门,“一会儿吃完了,我会将宋公的食盒和我们的一起送到二门上,你到时候直接过去拿就行了。” 西宁侯府以军治家,规矩森严,是以内院的人行常见不到外院的人,中间传话都用二门的小厮或婆子,那些小厮都八岁左右,婆子们也都年老,因此才能做在内外院之间传话的人。如扣儿这样直接到了外院,在侯府连想都不敢想。 宁渊食不知味的吃了饭,见扣儿已经等在门口了,便喊了她进来收拾,抬头看见秋鲤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便上前握了她的手,“才吃完饭就睡不好,且陪我说几句话罢?” 秋鲤本来装作想睡的样子是想让他主动离开来着,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只好打起精神,等着看他想说什么。 宁渊真的将多宝格上的一只精致的鼻烟壶拿了过来,这是一只琥珀鼻烟壶,形似桃子,上有浅浅的浮雕。事实上若不是宁渊告诉她这是鼻烟壶,她也认不出来。 宁渊仿佛如数家珍的将这个小物件儿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连雕工是谁谁谁,有几个徒弟,哪个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详细的介绍完了。 或许是刚吃完饭,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柔,秋鲤就在他的低低的带了点缠绵意味的嗓音里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听到宁渊喊她,“鲤儿?” 她好似还回了一句,“别忘了搬花。” 宁渊含笑将她抱到室内的床上,轻轻的盖上被子(他还记得先前她不喜欢盖被子的事儿呢)。出来后,几盆花不一会儿就搬好了,宁渊净了手,又走进内室,正打算拥着她歇一会儿,宋妈妈进来了。 宁渊止住了她的声音,站起来走到廊下,这才问她何事。 “石二公子来了,在前院,钟先生接待着。”说起来,这宅子伺候的人真的不多,账房兼总管钟先生有家室,在前院特意划了个二分地的小院子给他们一家住,账房是不管伺候的,当然宋妈妈他们也不会伺候他,作为仆从跟账房走的近了也不合适,那样主子该多心了。 宋宅的前院共有三个小院,一个就是钟先生带着家眷,另一个是宋大夫和宋妈妈,剩下的则是宋公的药舍。 宁渊心里恼的很,他好不容 易亲近佳人一回,还叫这二愣子给搅黄了。 说起来也怪他,谁叫他早上撒谎说要去找石二来者,他前脚出门,不一会儿石二公子就登了西宁侯府的门,宁凯辛苦了一路,正撒欢充当大爷,使唤的一干下人团团转,沐浴焚香换衣服。 听下人来回石二公子来了,宁凯还愣了一下,不会是他哥已经沦陷,又来抓他的吧,说实话,他真是叫石家姐妹吓破胆子了,就算没真破了,也缩小了,绝对滴。 宁渊不在家,石二自然被领到宁凯这里,他一进门就看到宁凯正被俩按摩博士弄的嗷嗷叫,这么销/魂的叫声听的他头皮,但是因为找宁渊有事,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石二早上出门早,来宁渊这里是绕路过来的,因此一听宁凯说宁渊去找他了,就连忙往外跑,生怕宁凯留下他也让人给他推拿按摩。 他石二选择基友也是很挑剔的好伐?宁凯这种只能算是备胎的备胎。 结果自然是没碰到宁渊,还是随从提醒,才想起宁渊有可能来了他的外宅这里。 果不其然,石二拿着马鞭下马后,就看到门房里正在嗑瓜子的双喜。 第11章 第十二章石二的烦心事 这种外宅的私/密**本无法同正经大户人家的宅院相比,石二一听宁渊在内院,就想直接往后走,云来和双喜哪里肯放他乱闯,一起上阵好说歹说才把人给拉住了。 云来连忙先将钟先生请了过来,又在二门上窥空喊住了宋妈妈,郎君在屋里,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大声喧哗啊。 钟先生年纪约二三十岁,面白无须,看上去十分温和好相处,石二一见这人一幅儒生打扮,知道这是宁渊看重的人,他可不敢在他背后给她拆台,只好按捺下性子跟钟先生聊天。 “娘子醒了后,叫她只管在屋里转,先别出去了。我空了再来陪他。”宁渊跟宋妈妈交待完了,这才往前院走去。 石二见了宁渊倒是一反刚才鼻孔朝天的架势,十分狗腿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迎接,“哥,听说小嫂子病了,……”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就见宁渊冷冷的插话问,“听谁说的?” 钟先生、双喜、云来俱是一哆嗦,他们真的什么都没说。 “呃,院子里一股子药味,外面大街上还有药渣,不是小嫂子病了,难不成还有别人?”石二对于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十分佩服,说完还 不忘给自己点赞。 宁渊觉得自己对于不请自来的某人的耐性快要耗尽了,忍下气问,“找我何事?” 石二这会儿又不急了,他自认为刚才的回答应该加精加亮,于是扯了更大的笑容说道,“好不容易来一遭,我也应该给小嫂子请个安……” 宁渊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双喜连忙去牵马套车,石二见宁渊不搭茬,也不觉得尴尬,颠颠的跑到宁渊的车前,一股脑儿的爬了上去,双喜正扶着车辕呢,被石二一压差点儿没扶好。 宁渊上了车,这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哥你太小气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只是请个安也值得你醋……” 余氏的容貌又不是宁三小姐那样倾国倾城,他见惯了各色美女的石家二少还能对宁渊的外室生出什么念头不成? 话说年前宁渊来这处宅子的时候,他也凑热闹来过,余氏的容貌,啧啧,连他哥的三分之一都没到,偏他哥稀罕的跟什么似得,倒了杯酒就回了后院。 这会儿想请他大爷去见,他还不乐意了呢。 石二一边想着,一边将马车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从暗格里摸出个油纸包,看见里面有四五块绿豆糕,也不嫌弃,三五口就下去了。 宁 渊:还是不要告诉他这绿豆糕放了有四五天了吧…… “哥,水。” 宁渊倒了杯茶给他,看在他不浪费粮食的份上。 吃喝拉撒被他折腾了一遍后,宁渊彻底服了,石二找他说有事,却又不说什么事,他现在懒得猜,便靠在车壁上开关扇子玩,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形成了一个好看的扇面阴影,遮住了他眼睛里流转的光芒。 石二连接灌了三碗茶才顺过气来,他不说话,宁渊也不问,放松了身体想事情。 不一会儿,发觉石二仍然没有说话,打眼一看,靠,这货哭了…… 宁渊刚想日行一善的分出点耐心来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身子一动就听见这货在那里咕唧,“可怜的宁三妹妹……”石二去侯府的时候,宁凯告诉他三姑娘已经入土为安了。 宁渊刚要坐直的身体瞬间又放了回去,他就不应该可怜他,对于一切觊觎宁静妩的雄性,宁渊都本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原则,话说回来,他的确忍这货够久了! 石二对宁静妩算是一见钟情,石家跟西宁侯府有通家之好,因此石家年轻一辈打小就认识宁家兄妹几人,没见过宁静妩的时候,他对这个庶出的外室女一点好奇也没 有,坏就坏在西宁侯四十整寿的那日,宁静妩出来给侯爷磕头,叫他见了惊为天人,从此单方面陷入爱河不可自拔。 只是他光忙着迷恋了,忘记让家里人来提亲,结果让顾衍那厮先下手为强的跟宁妹妹订了亲。 宁渊一张俊雅的脸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一想到石二脑子里正在想宁静妩,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我把你送到江下郡,埋进我们家祖坟里?” 石二蔫了,他向来不敢小瞧宁渊的执行力,不想被活/埋,于是乖乖的收起眼泪,偷偷在心里暗骂宁渊铁石心肠,宁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为三妹妹流了泪,就宁渊这厮冷冷的一滴泪也没流! 马车快拐到侯府前街的时候,双喜在车厢外问宁渊去哪里,宁渊心里装着宋公说的话,懒得应酬石二,遂说道,“送二公子回家。” 双喜扬了下马鞭,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石府门口。 “世子爷,到了。” 石二这才想起自己找宁渊是为嘛来着,他扒着车壁说,“哥,我娘让我娶刘大姑娘,我不想娶,你给我想想办法吧。” 宁渊这才分出精力来管他。石二说的这位刘大姑娘出身刘氏,刘氏一族在安平郡算是望族,拿到京中来 就不值一提了,不过刘家运道好,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刘娘娘还生了皇帝的唯二皇子之一的大皇子,可谓皇宠加身,一门显贵,石二的娘是刘娘娘的堂妹,石二到了需要成亲的年纪,自然是想从自己娘家里找人,以保证将石家牢牢的拴在大皇子一派里。 宫里的刘娘娘只有一个亲弟弟,刘大姑娘就是这个弟弟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的时候,刘娘娘正受盛宠,因此刘大姑娘也跟着水涨船高,养成了骄矜的性子,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定下亲事,刘大姑娘的性子比石家姐妹更加奇葩,等闲无人敢招惹。 石二自小看够了他娘捧他舅舅舅母们的样子,对刘家好感少少,自然不愿意娶刘大姑娘,这会儿虽然已经下了车,可仍旧扒着车门,可怜兮兮的对宁渊撒娇:“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随着大皇子成亲出宫建府,又领了户部的差事,刘家在京里也渐渐开始横行起来,有时候西宁侯都要退避一分,宁渊对于靠着女人发家还不知羞耻的刘家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他已经决定帮石二搅黄这件事了,不过口头上却说,“女大三抱金砖有什么不好?” 石二一双眼睛顿时通红通红,好不可怜。 第12章 第十三章侯爷的传说 石二坚决不让他走,宁渊只好很不耐烦的安慰他,“行了,快滚吧,让我想想。” “哥,那你可快点儿啊!”石二见求告有门,立马顺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的要求到。 宁渊干脆扯过帘子,吩咐双喜,“回府。” 宁渊将石二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继续想宋公说的话,秋鲤这几日身体恢复的不错,虽然还需要吃药,但现在也能用焕颜丹了。 事实上,宋公也对秋鲤身体恢复的速度感到惊奇,他原本估计怎么也得月余之后来,现在看来,秋鲤是真的好起来,这也验证了她失忆前确实万事皆休几不欲生的事实,一个人如果本身不想活了,那么死就会快的很。 对于千金难买的焕颜丹,宋公只有一个要求,他要做余秋鲤的义父。 若是宋公之前没有收宋大夫为义子,那么他答应也无所谓,可现在如果秋鲤真的认了义父,宋大夫就成了她的大哥,虽然之前他已经为宋家人都脱了籍,但有心人一查还是能查出来的,有个曾经在奴籍的义兄,到时候他要想娶秋鲤做侯府的世子夫人,这就是外人攻讦侯府的一条凭证。所以宁渊一口气就回绝了,可怜宋 公还以为是他妒忌心重占有欲强,将他臭骂了一顿呢。 宁渊当时觉得让宋公误会也不错,他确实想完完全全的拥有秋鲤,不给外人一分肖想的机会。倘若秋鲤真的认了宋公做义父,那他岂不是凭空多了个岳父? 到了侯府,他已经在琢磨侯府有什么宝物可以拿去勾引宋公,让他早日交出焕颜丹来了。 往日里秋鲤一向是懒懒的躺着的,宋妈妈和扣儿都有活儿干,也不能时常陪伴她,她也懒得说话,就觉得累得很,可今日睡了一个时辰后醒来,精神很好,扣儿正坐在床边脚踏上打盹,手上还拿着绣花绷子。 秋鲤轻轻的坐了起来,也没惊动扣儿,低头看扣儿绣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宋妈妈收拾完了后头,进门正想看看娘子睡的如何呢,结果见娘子已经醒了,还提醒她要小声点别吵到扣儿。 不得不说,娘子的脾气是非常好的,她心中也欢喜,连忙蹲伺候娘子穿鞋。 秋鲤倒没有推辞,她之前吃饭都是宋妈妈一口一口喂的。 秋鲤扶着宋妈妈的手去了外间,看见摆在地上的花才想起睡前好似还是她让宁渊搬进来的。 扣儿对秋鲤的事 情一无所知,宋妈妈却是得了宁渊的交待要如何如何说。 因此当秋鲤状似无意的问起,“郎君去了哪里?”之后,宋妈妈便马上回到,“今日有客上门,郎君去了前院。” 秋鲤也不泄气,继续说,“妈妈坐下,歇歇。”说着便拉着宋妈妈的手坐到炕沿上。 然后笑眯眯的开始跟宋妈妈拉家常,问,我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啊? 宋妈妈答曰:十年。 又问:以前是宋妈妈照看我的吗? 又答:不是,之前还有一个奶娘,不过前年她老人家年纪大了,郎君便使人送她回了老家颐养天年。 一下午的时间,秋鲤不仅知道自己今年十二岁,还知道平日里爱好读书学习,不红,失忆是因为看了书上说的燕窝是燕子巢穴,所以想亲自爬上树去看看,结果没抓好树枝掉了下来,还是头朝下掉的,然后就磕伤了脑袋,然后就失忆了。 宁渊怪先前伺候的小丫头没拦住她,所以将她远远的卖了,又买了扣儿进来…… 宋妈妈的口气很温和很正,反正秋鲤不自觉的就信了,深为自己爬树的行径感到丢脸,不,是为爬树却从树上掉下来的行径感到丢脸,太不专业了,以后一定要将爬 树这项技能练好! 西宁侯府。 西宁侯掌兵部,因这几年国内没有战事,兵部的事情并不多,因此他下了朝在官衙坐了一晌午处理了几件公务后,下午见部里没事了,就优哉游哉的往外走。 兵部众人对于他们的上官数十年如一日的恋家见惯不怪,该干嘛干嘛,反正有事去西宁侯府找人就是,侯爷从不喝花酒的,就算侯爷夫人喝花酒,侯爷也不会喝的。 西宁侯今年四十岁,他生日在正月里,是个大生日,不过人却不显老,算是个中年美大叔。 西宁侯进了府正要往二门里走,就见外院副管事宁忠小碎步走上前,西宁侯最见不得这些娘/炮的姿势,停下脚步没等他回话就踹了上去,“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就不能好好走路?!” 宁忠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衣裳上的土,继续往他跟前凑,幸亏这回他放聪明了,知道先说话,“侯爷,世子爷去了您的私库,有俩时辰了。” 西宁侯一听,哪里还站的住,也不去内院了,大步往外院的库房那边去了。 侯府的库房在外院的西北角上,这里距离宁渊的励勤院很近,宁渊也是走到励勤院门口才想起去库房逛逛的,当然是逛 他爹的库房啦。 双喜见了侯爷连忙行礼,不过西宁侯这会儿没工夫理会他,径直推开沉重的库门,就见他的外院管事宁成正弓着腰陪在宁渊身边,一脸恭敬、两条狗腿、三从四德! 好好好!看他稍后不把他拧成一股绳,不把宁成这个狗东西的五脏六腑打的五颜六色、六亲不认、七拼八凑,他就跟他姓! 再一看宁渊挑出来的东西,西宁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切片了,还遭盐腌! 宁渊心情很好,他本来就想进来看看,瞅瞅,没想到他爹这里的宝贝还真不少,嗯,这一件鲤儿应该会喜欢,那一件鲤儿应该也会喜欢,不一会儿就挑了不少看起来十分稀奇的小玩意,还有几块上好的石料,可以打磨两只玉佩,他一只,她一只…… 宁成看主子笑得荡漾,不敢打搅,把宁渊拣出来的这些一一装盒、登记,这就归世子爷喽! 逛到一半宁渊才想起自己为嘛要来这里,那是要找点稀罕玩意贿/赂宋公的啊!于是,库房里的人参、三七、何首乌遭了秧,不,是换了主子! 西宁侯看了那摆在门口的两堆东西,心里除了想将宁成拧成一股绳外,还想将他的世子打成一张柿子饼。 第13章 第十四章柿子饼 西宁侯心里偷偷骂了句“小畜/生”,然后干咳了两声,示意那个正低头将一块怀表放到荷包里的某人:库房的、真正的、主人来了。 宁渊其实早已发现他爹来了,只是他那会儿不正忙着吗,就没理会。这会儿忙完了,连忙笑着上来给侯爷请安。 侯爷深恨自己早年为毛要冒充潇洒,给人留下一个大方不小气的印象呢,结果造成了数十年如一日的装/十/三,弄得现在想换换口味,跟人家一开口,还被以为是在开玩笑! 如果他现在拥有一片四叶草,那么他一定要许愿穿越重生到他十五六岁的愣头青的年纪,然后再也不打肿脸充胖子,再也不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是要励志长成一个一毛不拔的、在身上刷漆防止生锈的铁公鸡。 “还有要挑的吗?我有事找你。”西宁侯笑眯眯的问。 “这些就好了,多谢爹爹。”宁渊对他爹的本性了解一点,知道不能得寸进尺,加上此刻他心情好,十分狗腿的侍奉着老爹回了外书房,双喜和宁成负责将他挑中的东西搬到他院子里。 外书房里,侯爷和蔼可亲的问,“今日沐休去了哪里?” 宁渊 规规矩矩的答,“去了趟多宝斋,碰上石二公子,说了会话就回来了。”只字不提去宋宅的事情。 侯爷对宁渊样外宅的事情影影倬倬知道一些,他也以为此时的余氏还是彼时的余氏,见儿子不提,设身处地的认定宁渊这年纪情窦初开不好意思,所以也故作不知状,“哦,石二找你有事?” 宁渊见侯爷格外的比平日里温油,一副知心爹爹的样子,连忙亲昵的捧场,“没什么大事,就是他娘想给他定下刘大姑娘,他不愿意,找我抱怨了几句。” 西宁侯一听这个,倒是愣了,官员们的联姻向来跟朝堂分不开,朝堂跟皇权分不开,皇权自然跟利/益分不开,因此听了石家有可能跟刘家再次联姻后,西宁侯不得不想微妙了…… 大越国传到现在武帝手上是第三代,武帝周祁麟二十五岁时登基,在位三十年,已经将皇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武帝也五十五岁了,天不假年,近年来大皇子与二皇子之争已经初露端倪。西宁侯掌兵部,却是铁杆儿的皇党。 武帝本是先帝的第三子,上有大哥二哥,下有四弟五弟,他夹在中间二十多年,最终能登基称帝,除了 因为当初他的存在感极低外,还要感谢他们的兄弟们将史书读的好读的妙。 这么说吧,有甲乙朋友二人,一天一起出门捡了块金子,约定平分,然后甲回去拿秤,乙在原地看着金子,甲拿来了斧头,乙在水中下了毒,甲拿斧头砍死了乙,喝水的时候被毒死了。史称:一块金子引发的血案。又名《论斩草除根以及同归于尽的意义》。 反正这么说吧,皇位就是那块金子,老大老/二争得头破血流,然后双方同归/于尽了;老四老五又来争,然后两人玉石俱/焚了。 蚌鹤相争,便宜渔翁。前无做绊脚石的大哥,后无扯后腿的小弟,武帝就这样坐稳了皇位。 武帝集中皇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不过等众人明白过来后,发现武帝真的很有本事:世家大族他都没有动,只是提拔了一批年轻人做各个侯府的领头人,然后侯府的权力就在新旧交接的过程中消耗了不少,老侯爷们死握着权力不松手,小侯爷们迫不及待的想施展拳脚大干一番,武帝就在各大世家陷入内斗的过程中鲸吞蚕食,不断安插人手,然后话语/权就慢慢到了他的手上。 西宁侯袭爵时仅仅 十五岁,也亏得老侯爷心胸开阔,干脆利落的撒手,这才将侯府传承了下来。 西宁侯作为皇帝提拔的臣子,当 侯爷 当 了 二 十 五年,也算是与皇帝君臣相得。尤其是十年前因为北狄扣边,西宁侯主动请缨,风餐露宿,差点儿就马革裹尸的回来后,皇帝陛下更是一高兴就准了西宁侯请封宁渊为世子的折子。 西宁侯在“追忆”往事的时候,宁渊已经上前给他添了一碗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书房里不留人伺候,大家都自力更生,有儿子的略好些,儿子伺候老子天经地义。 侯爷追忆完毕,刚才还微妙着的感觉现在则变成了复杂(其实就是意识到自己老了……),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喝着茶的宁渊,决定跟儿子好好谈谈这个复杂的社会…… 以前他不跟儿子讨论朝堂上的事情,是觉得儿子还小,现在看看宁渊的个头,已经超过了自己,妈蛋,这就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说这话的人有木有考虑到“蓝”的感受啊! 西宁侯觉得是时候点拨一下天真活泼的世子了,于是延续之前的和蔼可亲风,含笑问,“石二找你抱怨同刘府的亲事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 宁渊不耐烦的说,“石二和我是好朋友,他不想娶,我就帮他将这婚事搅黄了。” 西宁侯觉得自己再也笑不下去了:哎吆喂,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啊! “俗话说宁……,”拽文对于他这种习武的大老粗来说真痛苦啊!西宁侯使劲挤了挤脑汁,终于想起他要借鉴利用的那句俗语,好歹将话接了下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怎么知道刘大姑娘跟石二就不能成为佳偶了?” 西宁侯说完,用“你这样做是不对滴”的眼神谴/责的看着宁渊。 在西山养老的老西宁侯曾教导过宁渊一阵子,他告诫自己最钟爱的孙子:不要小看别人的智慧,更要注重保存自己的实力。 宁渊就从来不小瞧他爹的智慧,现在见他爹用这么二的口气跟他说话,顿时娇/躯一震:爹啊,你想装大尾巴狼,我就配合您演一只小白兔好了。对了,貌似可以逮一只兔子送给鲤儿玩。 准备好好探查下儿子的城府,然后“因材施教”的侯爷不一会儿就听到儿子的回答:“这还用问,我将他们的婚事搅黄了,他俩铁定就成不了佳偶了啊。” 侯爷:“……” 第14章 第十五章胜负之数 西宁侯是铁杆皇党,那是在他这一代。 宁渊要想做铁杆的皇党,除非皇帝能再活五十年,可惜,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许多人都在暗地里揣摩,陛下要是能再活五年,过完六十大寿就算很长寿了。 现在看来,皇帝已老,他也已经没有时间再生儿子了,那么皇位肯定会落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中。 照概率论算来,两位皇子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在这种二选一就有机会获得大奖的情况下,宁渊只要不傻,就会分析判断哪位获胜的概率大。 要是论年纪,当然是大皇子的胜算大,他不仅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而且在他接下来直到十岁的年岁里,都是唯一的儿子,他年长二皇子十岁,二皇子刚不穿开裆裤的时候,他都已经跟着父皇上朝听政了。二皇子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在年龄上,自然是大皇子更得天独厚。 要是论拉拢人心么,勉强算是平分秋色。武帝的元后出身徐州王氏,王氏早逝,继后顾氏未进宫前是东平侯府的姑奶奶,东平侯府的人脉自是刘氏一族不能比的,二皇子虽然才十五岁,但天资聪慧,连武帝都十分喜爱,又是帝后的唯一嫡子,虽然他没出生时大家都将目光投放到大皇子身上,可随着他渐渐长大,大臣们更多的是看好他,自然有很多人将目光从大皇子身上撤回来,然后又投放到他的身上。 以上这些很重要,但不算是关键,关键是什么呢? 大皇子十五岁成亲,至今十年,妻妾数十人未有一子出生。这是关键。 是大皇子妃嫉妒?非也,这么些年,别说孩子了,就是连一次喜信都没听过,更没有什么小产啊,怀孕恃宠而骄啊,宫斗宅斗,在没有孩子的时候 ,算个毛哇! 当然人家都不着急,谁叫皇帝也是孩子生的晚呢,人家三十岁上才得了大皇子,四十岁上才有了二皇子,五十岁的时候,也曾抱有希望,不过现在五十五岁了,对于继续有儿子出生的“家庭梦想”,他已经不打算实现了。 话题扯远了。大皇子虽然成亲十年都无子,但对此面上一点也不着急,人家还喜滋滋的逢人就说自己像父皇呢。 对于此种言论,顾皇后既鄙夷又生气:你父皇还二十岁登基呢,你能吗?二皇子现在也要面临选妃了,要是一成亲就有了孩子,就不像父皇啦!?非得一家子人都晚生育晚成一抹夕阳才行? 总之,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下,大皇子二皇子算是势均力敌了,一旦两方人马差不多,那么就会陷入一种奇怪的平衡之中,所以朝堂上很和煦,京城也很和熙。 虽然说是平衡,可随着武帝的日渐衰老,两派人马在私底下的斗争也是小摩擦不断, 顾家势大,刘家也是急于拉拢各方人才,石家为嫡次子娶了刘娘娘的妹妹、也就是石二的娘、人称石二夫人的刘氏,石二夫人不管家,且石二老爷没有官职,只管着家里庶务,石家与刘家的关系便薄了些,刘氏此次想让儿子娶娘家侄女,无非是想让儿媳妇和她一条心争夺管家大权,再就是将石家牢牢的绑在刘家、绑在大皇子这一边。 看似一场平静无波的议亲,却牵扯到朝局。 西宁侯对宁渊的滑不留手十分无奈,但这么将宁渊放走他也着实不甘心,于是继续问,“那你打算怎样将这婚事搅黄了?” 事情只要不牵扯宁静妩,宁渊的脑子是十分好使的,他也知道父亲这是考校他:题目虽然不难,但是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要顾忌 的。 故作沉吟道,“石大老爷在礼部,他的夫人娘家不显,但是好在进门便生了儿女,刘氏娘家好,但石二老爷只管理家中庶务,且她进门后先生了两个女儿才有了石二,内院之中,到底低了石大夫人一头。 现在刘氏想为石二娶刘娘娘的亲侄女,若是成了,那石府当家人是谁还不一定呢,石大夫人知道了必定不会乐意,要知道石大公子娶的可是清流的女儿,娘家清贫;刘大姑娘这些年深受刘娘娘宠爱,地位几逼几位公主,无论嫁给谁也只有捧着的份。 现在只要找人悄悄递话给石大夫人,她一定会想到主意让刘氏的盘算落空的。” 西宁侯对宁渊的回答称不上满意,“哼,只会耍些后宅的手段!” 宁渊却觉得甭管是什么手段,好用就行,不过这话他也没往外说。 西宁侯年纪越大,行事也墨迹——这可不是宁渊的原创,是宁渊他娘说的,当然,他只是深以为然而已……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啦?”西宁侯不满意,继续发问。 “爹,您怎么突然这么关怀石二……?”宁渊急着走,他一心想将刚才淘出来的小玩意儿给秋鲤拿过去打发时间,故此很暧昧的故意曲解了他爹的意思。 西宁侯气得指着他道,“赶紧滚,不准你在家吃晚饭!” 宁渊出了书房,回自己的院子挑拣东西去了。西宁侯听了小厮的回话,知道儿子还没有跟老婆告状,连忙屁颠屁颠的去了内院,决定先发制人,向夫人保证他跟石二一点关系也没有,再就是儿子的教育问题要抓一抓啦。 九连环、玉质的小巧的茶壶,白又圆的珍珠以及无数精致华丽的珠钗首饰,还有几匹世面上难得的布料…… 宁渊对自己挑出来的东 西十分满意,将珍珠首饰和布料选了一部分出来,剩下的东西打包放回内室,这才叫了人进来。 吩咐双喜道,“将这些一分为二,给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送去。”双喜年纪不大,嘴却很甜,一定能将二位姐姐哄的高兴了。 双喜走了之后,宁渊又唤了双临进来,双临稳重,办事也牢靠,宁渊将放在内室里的包袱拿过来,“将这些放到马车里,我换身衣服,然后出去。” 双临觉得,世子爷往日里对那外室余氏平平,如今又看重起来,难道世子爷这是情窦初开了?虽然脑袋没闲着,但仍旧接了包袱,走了偏僻一点的路去到马房,车是早就备好的,套上马匹就好了,双临办完事,也没走,果真不一会儿宁渊就过来了。 双临驾车,这次是直接到了宋宅。 第十六章数孙子 虽然双临对世子爷弄了这么多好东西送给外室一事,有些犯嘀咕,但他自小跟在宁渊身边,能得宁渊看重,一个是他的忠心,二一个就是他不质疑主子的任何决定。 可能很多人理解不了,双临和双喜是完全可以为了宁渊从容赴死的,这不是说宁渊有多么德高望重,深得人心,而是长久以来的仆从观念已经使他们视宁渊为信仰,且绝对不能动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宁渊进了门,不着急去内院,而是先去看宋公。 宋公正在摆弄他的焕颜丹呢,老头儿如同数孙子一样,数了数丸数,最后依依不舍的数出二个月的份额,然后皱着眉头数剩下的,数完后就跟孙子死了一多半一样,十分不开心。 下人都被打发了,宁渊也不客气的自己推门进屋。 宋公对于此种不礼貌的行径视而不见,拿着数出来的两只精致的瓷瓶,依依不舍 ,恋恋不忘,各种流连忘返。 宁渊要想讨好人,也会做小伏低的,只是这会儿,他觉得还没到那地步,于是大喇喇的坐在太师椅上,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 可不是老小孩么,宁渊表现的越胸有成竹,宋公就越是抓耳挠腮,没等宁渊完全打开布包,他已经站起来,踱了过去。 两只眼睛瞬间亮成了五百瓦的大电灯,他似是不敢伸手摸书,却好意思将宁渊划拉到一边,然后说了句跟这本书风马牛不及的话,“你走吧,每日晚间睡前温水冲服一粒即可。” 宁渊已是将两只瓷瓶牢牢的握在手里。 整了整衣襟这才过去内院。 宋妈妈指挥着扣儿将饭菜摆好,又伺候着秋鲤净手,这厢还没落筷子呢,宁渊大步进来了。 谁也没料到他去而复返,宋妈妈连忙去后面添菜——这么晚过来,一定是没顾上吃晚饭的了。 对此秋鲤有惊有喜,惊得是他突然来了,喜得自然是能够再见到他,毕竟是自己的郎君么。 “你先吃,不必等我,免得菜冷了对胃不好。”宁渊对她还是比较小心翼翼的,唯恐那句话解释的不到位,再让她凭空添了心事。 “我不饿,和你一块吧。”相比他,秋鲤说话就随和的多,或者说,她根本也没意识到自己如果撇下他先吃会有什么不妥。 扣儿也是极其知晓眼色的,麻利的端了水过来,宁渊在洗手,秋鲤便将旁边的帕子拿起来,单等他洗完接过去擦。这份殷勤,是过去的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宁渊便愈发的觉得自己将她偷渡出来真是何等的正确呀! 扣儿端着盆退下,然后就去后厨帮忙。 宁渊没思量就说,“人手还是有些不足,待两日让钟管家送两个小丫头来给你使唤。” 第15章 “我觉得还好呀,我使唤小丫头干什么?” 宁渊噎了一下,这会儿倒看出来有些似之前的性子了,他心里真是各种滋味都有。 秋鲤看他脸色一时不好,心中一顿,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便继续解释道:“宋妈妈和扣儿都很好……” 宁渊也是一愣神的功夫,立马回道,“我是想人多也热闹一些,平日里宋妈妈有活计要忙,扣儿又小,不如多找两个人来,你也多些人可以一起玩。” 秋鲤确是被先前宋妈妈说的那些话给吓住了,以为宁渊不喜欢这两人的伺候,又要将她们卖掉呢。 现在宁渊解释清楚了,她也知道他这是好意,很领情的笑着说,“好呀,那你找两个会玩儿的。” 宁渊又是一愣,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失忆后秋鲤的性格是这样的好说话,还会体贴人,这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他很确定自己没弄错,也要怀疑了。 宁静妩之前的脾气其实也不坏,就是太守规矩,四书五经、女戒女则随口便是典故,一般人甚至跟不上她的思绪,比如说,她在这里说“知者仁者”,你还以为是说的见仁见智呢,其实人家的意思是“乐山乐水”。 宁渊坚持让宋公抹去她的记忆,有个很深的考量便是:他没有信心同之前的她和平相处。倒也不是说宁静妩会打人骂人,人家讽刺人都是很有水准的,加之容貌不俗,美人儿一个不高兴,别说烽火戏诸侯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有人前仆后继的。 这么说吧,之前的宁静妩是一部四库全书,现在的余秋鲤则是一刀白纸,虽说是白纸,却也是好纸,宁渊这会儿就有些不敢落笔。 这会儿宁渊心里高兴,面上的笑容也温柔随和 起来,拿起筷子夹了二三样菜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又将粥从汤罐里舀出来,亲自给她盛了,秋鲤没有受宠若惊,也十分高兴的接了,对着他甜甜一笑。 宁渊:好幸福哦! 宋妈妈不一会儿就送了几样小菜过来,秋鲤不吃太腻的东西,所以先前桌上的菜都素淡了些,宋公也不让大补,这会儿宁渊来了,宋妈妈便做了道风味茄子,虽过了油,却不腻,又上了道慢煎黄鱼和一碟凉拌木耳,俱都摆在宁渊这一边。 其他的菜还好,只这风味茄子香味十足,惹得秋鲤看了好几眼,宋妈妈打发了扣儿去前院送饭,她便站在一旁伺候。 宁渊刚要夹一筷子,宋妈妈及时的阻了,“郎君,娘子的胃……” 宁渊只得含笑的放到自己碗里,再抬头看秋鲤,这一看便痴了。秋鲤嘴,眼里添了红,竟比那烛火还要明亮,平日里雪白的脸颊也似染了胭脂,只还盖不过那微微嘬起来的。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秋鲤这种炯炯有神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宁渊心中高兴的几乎难以自持,夹起菜了就吃。 吃到嘴里才晓得是茄子,然后再看秋鲤,咬着唇正怒瞪他呢,一副“你欺负人”的委屈模样。 宁渊可不敢再吃了,为了避免她真恼了,随口说了句,“这几个菜有些咸了,撤了吧。” 宋妈妈上前收拾了,秋鲤也知道菜根本不咸,但还是忍不住勾起唇,小心思真是一览无余。 第十七章同甘共苦 因着饭菜是宋妈妈做的,这会儿又替她背上了“菜咸了”的黑锅,所以秋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对站在旁边的宋妈妈说,“妈妈去吃饭吧。” 宋妈妈看了眼宁渊,见男主子 根本连眼风都欠奉,便恭敬的提着食盒退下去,背着锃光瓦亮的黑锅离开了。 剩下的菜虽然不多,但秋鲤胃口小,素日里也只不过几筷子就饱了,所以这顿饭也不曾闹饥/荒。 宁渊表现的这么“同甘共苦”,秋鲤面上未显,心里其实很愉快,便同他多吃了几口。 因为焕颜丹需要饭后服用,因此,撤了饭菜后,宁渊便陪着她赏玩双临送进来的那些东西。 秋鲤初看他拿了一个包袱进来,还有些疑惑,宁渊见她一副懵懂的模样,也不解释,笑着引她,“你自己打开看看。” 秋鲤打开结扣,却是几只匣子,便先挑了一只小的上面只挂了一把锁却不曾锁上的开了来,一开就被那光芒映的往后一退,仔细一看,原来是百余颗粉红色的珍珠,个头虽然不大,妙就妙在个个就跟孪生兄弟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选出来的,颜色、个头、形状都十分相似。 秋鲤惊叹的说,“这么多呀!” 看她开心,宁渊也很高兴,叫了扣儿进来,“再掌一盏灯过来。” 果然灯光明亮后,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更漂亮了,秋鲤直接抓了一把,托在掌心里细看,她看珍珠,宁渊则看她,秋鲤的手纤细修长透明,烛火的光似乎都能照透了。 宁渊看她爱不释手,就说到,“这些是给你玩的,你想想看怎么用,想好了我给你去办,或者镶到首饰上,或者串成链子,全凭你做主。” 秋鲤十分不客气的狂点头,笑容都要将宁渊晃瞎了。 “再来看看这些。” 秋鲤依依不舍的放下珍珠,抿着唇盖上匣子,听话的去看另外的几只匣子。 宁渊给她挑拣的首饰都是成套的,一套一个匣子的装着,因 她尚未及笄,所以匣子里珍贵的玉石首饰居多,其中有条夕颜花样式的白玉链子,上面的夕颜花竟是朵朵不同,从含苞待放到怒放,次第开来,婉转流动。 秋鲤借着灯光看了很长时间,宁渊度着她的心思,开口道,“来,我帮你戴上试试。” 秋鲤脸红红的,没有说话,宁渊也不逼迫,将自己挪到她后面,轻轻的为她戴好了,又拿了一只小巧的螺钿镜来给她,便跪在她身后再不肯挪动了。 这年头一般人很少有大胆的佩戴白玉项链的,因为这个极其容易将肤色衬托的黯淡无光,好在秋鲤皮肤好,经过宋公这一阵子的调养,从原本的苍白到现在的白皙如霜,正好戴上。要不说“人养玉玉养人”,白玉项链在她肌肤上面仿佛有了活力,滚珠流转,光芒大盛,皮肤被它一衬,又显出带着生命的粉红色泽来,只将他看呆了去。 秋鲤正在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得意了半日,不见后面有动静,拿着镜子一斜,宁渊的表情一览无余,羞得她心中一慌,连忙将镜子扣在桌子上。 宁渊这才回过神来,一看沙漏,距离吃完饭已经有了两刻钟,便从袖袋里拿出宋公给的瓷瓶,“我问过宋公了,汤药给你停了,以后你只需吃这个丸药两个月,就能好利索了。每日晚饭后两刻钟吃一丸。” 秋鲤醒来的这些日子,整日里喝的汤药比吃的饭还要多,这会儿听说不用继续喝苦药了,也高兴,宁渊下了炕,给她倒了杯水,看着秋鲤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取了一丸吃了下去。 “还喝一点吗?” 秋鲤摇头。 宁渊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儿天也晚了,你好好歇着,我得空再来看你。 ” 或许是秋鲤自打醒来就没有跟他同床共枕的经历,因此宁渊这会儿说走,她也没多么不舍,见他下了炕,便也随着他一起,穿了鞋子想送他出门。 宁渊哪里肯,按住她道,“不许下来!外面冷,仔细着凉。”见她忽闪着大眼不似乖巧听话,就许诺到,“你乖乖的养好身子,等天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秋鲤连忙点头应下,也不下炕了。 双临吃过晚饭就等在马车旁了,云来也极其知趣,拿了两个小板凳过来,二人坐着一边闲聊一边等宁渊从后院出来。 宁渊上了马车,又掀开帘子吩咐云来,“仔细看护好宅子。” 云来连忙应喏。 双临一挥马鞭,驾车的马与他相熟,知其心意,嘚嘚小跑着往前去了,车轮便转动了起来。 秋鲤今日却是消耗了不少精力,这会儿服了药,精神头有些低了,宋妈妈过来值夜,看她托着腮趴在炕桌上,便劝了句,“娘子大病初愈,早些歇了吧?” 秋鲤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懒懒的应了,又亲自将几只打开的首饰盒盖好,交给宋妈妈,并嘱咐道,“妈妈收起来,我明儿还要看看。” 宋妈妈连忙接过来,又笑着点头应了。宋公救人的时候,她也在一旁伺候,也晓得宋公说的“无求生意志,必死无疑”的意思,这会儿见秋鲤有心思把玩这些东西,宋妈妈也是十分开心。 她是宁渊祖母的陪房的女儿,对主子几代人都忠心耿耿,老主子去世后,西宁侯夫人强势,且自有陪房,先前伺候老主子的仆从眼看着要寥落,还是世子爷宁渊将他们要了过来,否则难免失去依靠,无所适从,因此他们这些人又将对老主子的忠心全都转移到宁渊身上。 第16章 虽然那时候宁渊也不过几岁小童,但宋妈妈却自忖自己的忠心只能献给宁渊。 先前她伺候老主子的时候,西宁侯以及侯夫人并世子等都是她的主子,老主子仙逝后,她的忠心却只能给世子一人尔。 这些事她也并不是没有在私下里跟宋大夫说起过,宋大夫也是同样的意思。 虽然宁渊为他们一家都脱了籍,但这两口子心中仍旧将宁渊视为主子,就连儿子宋旺,每逢学里放假回家,二人也常对儿子提及世子的情谊。 或许有些事在贵人们眼里不值一提,但平民百姓身上办到却是难上加难,宁渊不仅为他们一家脱了籍,还襄助宋大夫开医馆,又将宋旺推荐到老西宁侯跟前,借助老西宁侯爱才的心意,成功的在西山学院读书。这种行为与他们一家来说,就是一份天大的恩德:甭管人家是不是只是举手之劳,可要靠自家努力,一辈子也办不到。 宋妈妈先前被安排在这宅子里照看余氏,余氏的相貌根本没法同现在的秋鲤相比,且那时宁渊一年里也来不了一两回,余氏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来看一看,亡故后连丧事都未在这里办,当时过来装殓的人宋妈妈根本未见过,后来宁渊抱了秋鲤过来后,嘱咐了她一些话,宋妈妈才咂摸出一点味道来:敢情世子这是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啊。 世子对娘子的紧张显而易见,宋妈妈受世子嘱托,对秋鲤就用了十二分心思,既有仆从对主子的恭敬顺服,又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呵护。秋鲤并不难伺候,这样一段时间后,宋妈妈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与秋鲤相处简直是相得甚欢。 秋鲤第二日起了个大早,觉得身子也比之前几天有劲了,她也不喊人,穿上鞋,自己下了床,取了熏笼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穿好后自己坐到临窗的炕上,正巧扣儿提了水进来,她微微冲她一笑,然后就见扣儿呆住了…… 扣儿脸红鸟…… 秋鲤先还疑惑,忽的明白过来,这 次则是掩着唇低低的笑出声来。 扣儿本来不好意思,被她这样一笑,心中反而舒坦了,兑好了水,伺候秋鲤净面,将将收拾妥当,宋妈妈掀帘子进来了,笑着说,“娘子今日起的倒早。”因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娘子温和好脾气,说话就随意了些。 秋鲤含笑点头。 宋妈妈见她气色不错,问道,“娘子可要梳头?”见秋鲤应了,忙拿了梳子过来,扣儿捧了菱花镜过来,宋妈妈上了炕,先将她的头发梳通,将头发发分成两股,结鬟于顶,也不用托拄,然后将头发梢儿扎了起来,放到她的左肩上,一个垂鬟分肖髻就梳好了。 秋鲤见宋妈妈一会儿就梳完了头,正要选珠钗给她插戴,连忙止住,说,“我不戴这些。” 宋妈妈和扣儿不解,她只好不好意思的低头解释,“太沉了,不舒服。”市面上千金难买的稀罕首饰,到了她这里,却嫌弃人家太沉了,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难脱稚气。 “那我为娘子簪两朵花吧?” 秋鲤正要答应,连忙又摇头说道,“这样就很好了,不必剪花。”明显的语气里是舍不得宁渊送来的那些花儿。 这下连扣儿也抿着唇笑弯了眉。 吃过早饭,宋妈妈还要陪着,秋鲤却说,“妈妈和扣儿去歇一歇罢,我无事。” 宋妈妈昨夜值夜,没回自家院子,这会了忙的差不多了,嘱咐扣儿仔细听着娘子使唤后,她自己则告退出了门。 钟管家正拉着宋大夫说话。他来了有一会儿了。两人正谈到,“通关透窍,上达肌肉,内入骨髓……”。宋妈妈进门后,钟管家站了起来,宋大夫对妻子说,“钟先生找你有事商量,我去倒杯茶来。” 说话间便要避了出去,钟管家连忙拉住他,道,“左右都是要公事,您也帮忙参详参详。” 原来是昨天宁渊走时留下话,让钟管家买两个机灵懂事会玩的小丫头进来,这本来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最后一个要求着实叫他为难:一般会 玩的丫头都不太懂事的啊…… 钟管家想了半天,决定来听听宋妈妈的意见,毕竟她贴身伺候女主子,买来的丫头即便真如世子要求的那般机灵懂事会玩,可若是讨不了女主子欢心,也是炒韭菜放葱——白搭。 宋妈**钟管家更会揣摩主子想法,钟管家一问,她便笑着说,“您只管找那些活泼会玩的即可,”顿了顿又说,“也别太闹腾了。”她一说,钟管家就明白了,这是要找几个陪着玩的丫头,既不淘气还会看主子眼色。 考虑到女主子的年纪,这丫鬟还不能挑大了,“您看十岁左右的怎样?我找好了,请人教导一番再送进来,还是进来后再教?” “稍微教两句规矩就行,我看扣儿这样的就挺好。” 三言两语定下了进人的标准,钟管家告辞了宋氏夫妇,自己驾车出门了。 秋鲤拿出昨天宁渊带来的几只匣子,又打开一一欣赏了一番,只觉得件件都是精品,首饰里以玉石珠宝为多,只一套赤金首饰,除了那金黄灿烂的项圈,余者也俱都精致美丽,耳坠是金镶珠,手镯上面的花纹要复杂的多,秋鲤粗认了认,好似有飞鸟、奔马等物,雕饰的非常精美,足足有三指宽。 秋鲤拿了项圈往头上一戴,顿时脖子上加了不少重量,只得匆匆摘了,又试了试手镯,觉得仍然很重,不一会就褪了下来。 宁渊昨日回去的晚,打发人去母亲那里说了声就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早上起来,双喜连忙上前说道:“爷,夫人叫您今日去正院吃饭。” “母亲还说了什么?”宁渊一边接过双临递来的帕子,一边问回事的双喜。 他这里的问话是有技巧的,双喜回话自然要结合主母当时说话时的表情、动作,以及陪侍左右的人的话语。 第十九章父母 西宁侯和夫人在一处,不说想起一出是一出,但日常的事儿整出些来,也很够儿女们受的。宁元妩和宁贞妩出嫁的时候,面上不舍,心中却欢天喜地,一 个接一个的逃也似得嫁到了婆家。有这样一对奇葩父母,再出一个更奇葩的宁静妩仿佛也不是难事,当然还有更上层楼的宁渊以及奋起直追准备做后起之秀的宁凯,总之西宁侯府里的人都是十分活泼可爱滴,除了宁静妩。 宁静妩十多年来,性子连变都没变,真是应了那句“以不变应万变”,后来见了顾衍,心虽动,理智却仍旧沉着冷静,她这种性子可以这么理解:她喜欢顾衍,那是她的事,这不代表她欢喜与他的互动,更不代表她想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总结一下就是:我喜欢你,可这关你鸟事啊! 到了她当时的那种地步,用固执和倔强已经不能形容她的性格特点了,她是固执到了极点,说偏执还差不多。她顽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喜欢人走进来,更不喜欢走出去,简直就是宅女中的女王,乌龟中的万年龟。 人终有一死,要么羽化成仙,要么火化成灰。 宁静妩不畏死,顾衍的提亲使她意识到她陷入了一种避无可避的困境——到了成亲的年纪就要出嫁,而解决这种困境的办法她当时肯定也想了很多,然而最终决定还是要死一死。 要是没有宋公的妙手仁心,她也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她常年缠绵病榻,所以西宁侯府的众人的悲伤并不深切,反而不如石二和顾衍,石二是想起来就哭一哭,顾衍则更绝,他决定为宁静妩守孝三年。 西宁侯府将宁静妩的丧事低调的办完后,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人的来头可不小,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家东平侯府的当家夫人,顾衍的老娘是也! 东平侯府作为当朝第一外戚,这些年来向来低调。东平侯年轻的时候还算风流倜傥,年纪越大反而越长越憨厚。 东平侯世子顾衍长的一表人才,但论起爱玩会玩,实在不及当年东平侯的十之一二,也不知东平侯会不会在心里遗憾自己后继无人…… 不论东平侯内心如何挣扎腹诽,顾大夫人对 自己的儿子顾衍还是比较满意的,直接表现在对顾衍婚事的安排上,全随了儿子的心意。然后她就后悔了。 说来也巧,西宁侯四十整寿那天,顾大夫人不欲惹眼,本想早早到了,送上贺礼就回的,却正巧碰到宁家几个孩子给爹爹拜寿,她是长辈,倒也不用避出去,自然就见到了养在深闺的宁静妩。 “当时见她长得模样实在是好,人也不轻浮,不像有些人家的女孩儿有那么几分颜色就妖里妖气不知天高地厚……”宁静妩去世后,顾大夫人很是伤心了几日,这是她的小姑子顾青鸾来看她时候她说的话。 “嫂嫂也别太伤心了,许是她命里该着如此,再者,我听说她这身子骨着实弱不经风,一年到头口不离药,真要是嫁过来,受累的可不还是衍儿?”顾青鸾看问题比较实际。 不提顾衍还好,一想到儿子近来的郁郁寡欢,顾夫人就更伤心了,“衍儿从小聪明懂事,娘娘疼爱,咱们家看的也紧,读书进学哪项不是勤恳上进?只这一次,真不知是哪一世的孽缘,叫他遭这一回难。” 青鸾见嫂子面上伤情更甚,也不敢继续提顾衍,只将话往外扯吧,“嫂子,不是我自夸,素日里我也见过许多花骨朵儿般的小娘子们,但要论能配上衍儿的,总觉得差那么一两分。我没见过宁三姑娘,想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样子能好到哪里去,就值得您匆匆的想定下来?” 听到小姑子夸自己儿子,顾大夫人心情好了些,“她从不出门,也鲜少见外人,当日我只一眼就打心底里欢喜,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这么说吧,若是她身子再好些,名声稍微传出来那么一点,前门大街上那家人家估计早抬了去了。” 顾夫人说的前门大街那家人家正是皇宫里刘娘娘生的大皇子,人称安王的周孝文。因为成婚后无所出,所以宁王妃从不吝啬的到处划拉人,宫里也常常赐下,因此宁王府里美人众多,只是都不曾有孕而已。 第17章 说话间顾夫人想起过年的时候,入宫觐见皇后时,有那看不惯安王妃做派的夫人闲话说安王好福气云云,当时顾夫人坐在皇后左侧下首,听到这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娘娘,娘娘当时的眼神直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委屈肯定受了不少,她性子倔,隐忍不发,东平侯府非但不能替她撑腰,还要老实的龟缩着不去惹事生非。 要说这京里盼着安王不好的头一个就该非顾家莫属,甭看面上两家还要来来往往和和气气,私下里那都是恨不能啖其血肉的。 原本顾夫人对宁静妩的身份还有些迟疑,后来顾衍进了宫,不知怎么跟皇后讲的,娘娘叫人带了话:衍儿的亲事只择他喜欢的来。否则顾夫人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去西宁侯府提亲。 西宁侯夫人自觉玩心计玩不过这些文官的夫人们,因此一贯走高冷傲的路线——我不鸟你,你奈我何。虽然外人常说她对宁三小姐不过是面子情,但实际上,她是真盼着她好的,本来么,两人也实在没有利益冲突,宁静妩又一向规规矩矩。 顾夫人一来提亲,西宁侯夫人自是吓了一跳,这婚事她并不看好,也当即就回绝了,“三姑娘的身体,实在做不了东平侯府的世子妃。” 顾夫人能说什么,明摆着的事儿,她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 唯独顾衍不死心,单独上门又拜访西宁侯及夫人,这才叫二人松口,同意两家交换庚帖,只是顾家这边刚准备好了,正出门要送过去呢,宁家那边来人说三姑娘不行了…… 顾衍的心情可想而知。时至今日,尤不能解。 顾夫人再次登西宁侯府的大门,正是为了顾衍。 西宁侯夫人是位福玉圆润、和蔼可亲(这些都是她自己形容的)的 贵妇,顾大夫人与她打过几次交道后,便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想要几件宁三小姐生前使用的东西做纪念。 顾夫人觉得自己这要求太过分了,太无理了,太放肆了!可是她不得不来,顾衍都有娶个牌位的想法了,她不顾面子来一趟又算得了什么呢?! 万幸西宁侯夫人觉得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借口有点家事让顾夫人少待,自己差了心腹妈妈去花房搬了两盆花,大大方方的送了顾夫人,并且还假惺惺的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三姑娘生前自己照顾的两盆花,现在我也无力照看了,夫人若不嫌弃,就送与您罢!” 非是她敷衍顾夫人,实在是宁静妩去世后,宁渊做主将她的一应物事都烧了个干净,不能烧的东西也都陪葬在棺木中,埋在祖坟里了。 顾夫人还真以为这花是宁静妩养的呢,这么一想,就连看这两盆花都觉得好似染了仙气,分外珍重的谢过了西宁侯夫人,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走了。 西宁侯夫人亲自相送,眼看着顾夫人上了轿,她站在原地叉着腰想心事。 然后就想起两件事来:第一件就是顾夫人这么着急顾衍的感情生活,相比之下,她对宁渊的关心明显不够啊!我可是亲娘阿喂! 第二件事也是顶顶重要的一件事:貌似她的腰要比宁致荣(西宁侯)粗了! 多么令人不愉快的答案啊! 然后西宁侯贼眉鼠眼的进门了! &……*)&……%*(%¥…… 在宁元妩懂事之前,府里是没有用餐不语的臭规矩的。元妩开头,一通《论语乡党》下来,夫人干脆要求各人在自个儿院里吃,也省得拘束不是?等侯爷夫人将元妩、贞妩这两盆水泼出去之后,府里主子们用餐就更随意了。 侯爷夫人将自家相公面前的碟子里的菜挟成一堆小山后,这才对儿子所在的方向点了下关注,然后默默鄙视了下儿子优雅无比的用餐姿势。 宁渊今日穿了件靛蓝色绫缎长袍,愈发显得整个人剑眉星目薄唇高鼻英挺不凡,对比侯爷的埋头苦干,宁渊算是吃的不快,不过侯爷刚放下筷子,他也随着搁下了。 一时饭毕,宁渊端了茶等着母亲说话。 侯夫人组织了下语言,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上巳节为娘打算请些女客过来,到时候你带着你弟弟切不可冲撞了。”(反话,娘说的是反话,儿子你懂不?)! 宁渊:“嗯,我一早就出去,您看这样行吗?” 西宁侯被媳妇教导了半夜,这时候见儿子竟然不接招,眉头一皱:“胡闹,家中待客,你作为主人却要躲出去是何道理?哪本书里有这样的道理,你说!” 西宁侯自忖应该没有哪本书里写过这个,感觉自己这次应该是义正言辞、见义勇为的驳斥了宁渊,正准备沾沾自喜一番,就见宁渊好似想到了什么要回答,立即大喝一声,“你闭嘴!” 吓得低头喝茶的夫人一哆嗦,茶水洒了半杯。 清脆的茶碗嘎嘣搁到了桌子上,明显可见主人的怒气——西宁侯很识时务的闭嘴了。 “咳咳,夫人,我书房还有些公务,先走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宁渊站起来恭敬的恭送父亲,西宁侯路过他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没有做声的走了。 西宁侯夫人王氏出身成国公府,历来行事磊落,适才受到惊吓,虽然衣服上洒了点水,却也没有在意,仍旧抓紧时间跟儿子说话,无非是围绕哪家的女儿姑娘漂亮大方等等。 宁渊心不在焉的听着,当下里却是想着不知秋鲤现在在做 什么,没他在旁边陪着,也不知道闷不闷?原来在府里的时候,珍珠和碧玉两个侍女,不仅性子活泼,还机灵讨喜,静妩这才添了不少乐趣,现在秋鲤孤零零的呆在那方寸小院里,有什么值得消遣的呢? 宁渊一边想着,一边附和着母亲说话,心里想着事儿,但面上却一本正经,不一会儿就见母亲说的口干舌燥,连忙起身亲自端了茶过去。 侯夫人接了茶,先不忙着喝,紧接着跟了一句,“那这几日,下了衙,你就回家。” 宁渊忙端正态度应了。 侯夫人这段日子听了些有关他的闲话,本想借此机会好生说一说他,不料宁渊态度良好,她反而说不下去了,只好端了茶。 宁渊出了二门,双喜双临早已等着了,他看了眼双喜,双喜立马躬身上前了几步。 “打听打听是谁在母亲耳边多嘴多舌。” 双喜听了一怔,好在他反应不慢,立即回到,“是。”主子这几日心情好,也是他们做奴才的惫懒疏忽了,忘了主子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性子。 双临驾车,双喜自然留下。 礼部尚书正是石二公子的亲大伯石寄潜石大老爷,他今年五十有五,不知是多年掌管礼部的关系,身上总带了一股子彬彬有礼的儒生气质,似是很好说话。 宁渊作为礼部主事,正六品的官职,虽说是皇帝陛下恩赏,但在他这个年纪也确实不错了。 石尚书也确实很照顾宁渊,当然不是因为侄子的缘故,西宁侯是铁杆儿的皇党,石家虽说娶了刘氏的女儿,那毕竟是二房,作为****完败二房的大房,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想法,据说石大老爷的亲儿子更是在刻苦攻读。 宁渊在衙门里呆了一盅茶的功夫,心里着实想着秋鲤,有些坐不住了。本来 若是秋鲤对他不理不睬,他自是不会生出这么多扎耳挠腮的心思,她一旦对他有些好脸色,宁渊便如那春日里的猫似得,身心缠绵呐。 他想着就去宋宅坐一会儿,也不必告假,就跟她说说话,再就是要告诉她他过段时间可能有些忙,不能天天来看她,然后悄悄看看她的脸色,揣摩一下她的心思就好了。 隔了一夜再进宋宅,宁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此次情景——秋鲤两只手上戴了不下二十只戒子,正对着阳光,呵呵傻笑。 屋里被戒子的棱角折射的光影乱窜,她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唇角的笑还没有收回去。 宁渊只楞了一下就笑出声来,他一笑,秋鲤反倒脸红了,连忙缩回手往下撸戒子。 昨日里宁渊带了一匣子戒子过来,因天色已晚,秋鲤没看,今天找出来觉得个个精致可爱,索性跟个暴发户似得都戴到手上,果然连老天也看不过去,这不,宁渊就过来了! 秋鲤被他笑了一阵,禁不住恼了——这人,笑笑就算了么,笑这么久真是太过分了! “扣儿,扣儿!”将撸下来的戒子都拍到炕桌上,然后冲着帘子那头的扣儿撒火。 “她不在,被我打发到后面去了。”宁渊终于不笑了,声音温和的解释道。 秋鲤见他不笑了,火气下去了些,却仍旧不想和这没礼貌的人说话,嘟了嘴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宁渊却不同她客气,径直坐到她对面,一双好看的杏眼笑意盯着她瞧。 秋鲤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的绣白梅的广袖宽身的上衣,现下托着腮,衣袖往下滑了几寸,露出一截皓腕,脆生生的白,宁渊觉得自己费了好大劲才移开眼去。 下面穿着的是一条玫红色绫缎的挑线裙,裙幅宽大,一应俱都掩盖了去。 第18章 秋鲤个子在同龄中算是高挑的,但身子骨着实单薄,一病后愈发显得脸小,虽说梳了个发髻,却显得脸更瘦了,宁渊见她发上什么也没戴,便从炕桌上的一只匣子里挑了根珍珠簇珠白玉钗,跪直了身子要给她戴上。 秋鲤虽然盯着窗外,但眼风一直追着宁渊呢,见他身子向她这边倾,连忙躲开,“我不戴这个。” 宁渊以为她单单是因为被自己笑了,才拒绝的,也不强求,有心继续逗一逗她,又恐她真个儿怒了,便笑着放下了。 他不说话,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微热,心中满意,倒了一杯出来自己喝了。 秋鲤见他笑了她之后还算客客气气,也觉得自己小气——不就是被笑了么,再者自己那样,想来也着实令人发笑的。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再检讨自己刚才拒绝宁渊的行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垂着头低低的解释道,“戴着怪沉的,头痛的很,我不喜欢。” “好,那就不戴,”宁渊连忙放下茶碗温声附和,本想加一句,“你不戴什么也顶顶漂亮。”又恐她听了觉得自己孟浪,所以硬生生的忍下了。 只她眉眼盈盈,欲语还休的样子怎不招他喜爱?!心中欢喜,面上自然也带了出来,温声说到,“你且仔细养几日,过阵子我带你去多宝斋选些轻便的首饰。” 又见她身上这套衣服应是第二次穿,她病前的那些衣服早就烧了,这些还是宋妈妈按照尺寸比量着从成衣铺子里买的,虽然料子均是上乘,到底不如请了针线上的人来家里量好做出来的贴身。便思量着到时候请了盛衣斋的针线上的人一并去多宝斋等着,他也好带着她多做几身衣服。 “我不要首饰,你昨儿答应要带我出去玩的。”秋鲤见他格外温柔,连忙要求到,首饰不首饰的,她有了桌上这许多,已经不稀罕了,当下里还是出去玩一玩更重要些。 宁渊笑了,这话方显出她这般年纪的小女孩儿该有的心思,他心里欢喜异常,偏故 作不动声色,看着空了的茶碗。 秋鲤顺着他的视线见碗底已经空了,亲自提了壶重新倒水,殷勤非常。 “你身子单薄,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等天气再暖些,你也健壮些了,我一定带着你出去的。” 宁渊说完就见对面的秋鲤点头如捶蒜,月宫中捣药的玉兔他没见过,不过论可爱大抵是比不上对面这只的。 他晓得她爱惜脸面,也不取笑,只均了呼吸声,将笑意一点点压到心底,又端了茶碗,仔细的喝完茶,放心茶碗,起身说道,“你好好养着,我过几日来。”说罢眼睛一眨,那未竟的意思便是:你若大好了,我就实践诺言。 秋鲤被他一眨,本来不见的羞意倒眨了出来,脸色红润的自炕上跪坐起来。 宋妈妈知道郎君过来,连忙自自家院子里出来,匆匆迎上了宁渊,宁渊虽然昨天才来过,自然也要问问秋鲤夜里睡的如何云云。 宋妈妈连忙回话,又说了秋鲤不喜首饰太沉,又爱惜宁渊赠送的花儿不肯剪了戴等等。秋鲤穿上鞋子,才出了门,便听见宋妈妈揭她老底,娇憨的喊了声,“妈妈!” 宁渊待要怪她出门着风,又见她含霜,恰今日阳光也好,照着她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心下一动,便回转身子,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你自去忙吧。”他回头对含笑看着他们的宋妈妈说了这一句,然后仍旧朝屋里走去。 一边进屋,一边温声说道,“虽然外面日光尚好,可风还是硬的,你出门要多穿件衣服才行。” 秋鲤这会儿也老实了,让他带着进了房内,又翻了件杏花色的夹袄出来,亲自给她穿上。 秋鲤自觉刚才丢了丑,虽然觉得根本不冷,却也不反驳,任由他为她穿好衣服,又顺手摸了两把她的脸庞。 却说宁渊走了,秋鲤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前几次宁渊来来去去,她一点儿异常的感觉也没有,唯独这次,心底似有些隐隐的不舍,秋鲤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这种情绪不应该啊(就是 养猪专业户也不会整日围着猪转啊!),便果断的将它抛诸脑后,兴冲冲地带着扣儿围着后院逛了好几遍。 不过后院也真不大,就是个小宅子,站在游廊上都能一目了然,她还这么有兴致的逛,只能说是在房里闷的狠了,回到房里的时候,额头上都冒出汗来。 扣儿重新给壶里注了热水,倒出一杯来,秋鲤接过来,吹了吹,也不顾热,先喝了一小口,这是真渴了。 亏得宋妈妈和扣儿先前也没见过宁静妩,否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 秋鲤转了一遭,这会儿不愿意动弹,脱了鞋子歪在外间的炕上,外间比她的卧房更明亮,她现在超级喜欢外间临窗的大炕,几顿饭都是在这边吃的。 还不到午饭的点,秋鲤看了看屋子,她都熟悉过来了,觉得无聊是自然而然的事,指了指西边的一道门,问,“那边屋子是做什么使的?” 扣儿将帕子在温水里投了一遍,拧干了递给她,同时回道,“奴婢没进去过,听宋妈妈说是个小书房。” 秋鲤一听,两眼冒光,不是她多么热爱学习思考上进,实在是这样子整日里没事儿干,被人当猪养的日子很枯燥啊——猪也需要消遣好不好? 秋鲤见宋妈妈不在,不好冒冒失失的过去,吩咐扣儿,“你看看宋妈妈在做什么,要是不忙,让她先回来一趟。” “刚才看她去后头了,一准儿在厨房张罗午饭呢,婢子这就过去。”扣儿年纪虽小,做事却有始有终,将秋鲤用过的帕子重新投了拧干,搭到木头架子上晾起来。 宋妈妈很快就一个人回来了,“娘子要看书,尽管去,只是这几日没得闲,书房收拾的笼统,该是积了些尘土,容我先去拾掇拾掇。” 秋鲤觉得自己身上闲得要生虫了,听了连忙下炕,一边提上鞋子,一边说,“我同妈妈一起。” 宋妈妈拿出钥匙,却不是从外间通着的这扇门进,而是走到游廊西头朝南的一个门口,门开了,里面不像宋妈妈说的那样积 满了灰尘,但看上去也十分阴冷,挨着南边的窗户是一张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主人长久冷落的缘故,总归透着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东墙靠南的一边是通向外间的那扇门,上着插销,没有挂锁,剩下的墙面统统被书柜占满了,可惜的是上面的书真的不多,统共也就十来本,秋鲤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兴趣了,同宋妈妈将书一起分拿了,沿原路回到外间的大炕上。 说来也算是巧合,宁渊回了衙门,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光明正大的开起小差来。 一会儿想着秋鲤现在精神头好了,说不定要去书房逛逛,可惜原来书房里空空如也,原来的余氏识的几个字,没准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她又常常病着,等她去了,宁渊干脆将内院重新换了家具。 书房里有了家具,却没有书的,当日宁渊让双临收拾了几本启蒙用的书拿了过去,后来大锁一挂,他都忘到脑后了。 书房还是太简慢了些,宁渊想着如何安排布置,要添置些什么东西等等,想了想觉得要置办的太多了,用说的有可能丢三落四。 他走到桌前磨了墨,提笔写了个清单,本想让双临去置办,又恐行走的时候太打眼被人认出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觉得还是让云来去历练历练也好,干脆吩咐双临去叫云来过来。 略过云来赶来被宁渊如此如此吩咐一通,忙不迭的去采办东西不提,这日,宁渊下了衙门果然哪里也不去,径直回了家。 西宁侯府算是家宅清静,打老侯爷起,爷们都没有妾室。西宁侯当年轰轰烈烈的弄了个外室女养到家里,也不过占据京城头条短短几日,后来这外室女就跟个小透明一样——西宁侯打仗强悍,家里的儿女们战斗力也很强,当时又是圣眷正隆,几乎没人上赶着来找茬讨嫌。 不过再家宅清静,也免不了底下仆人们是是非非的,起初有人见是大小姐宁元妩管家,还心存妄想过去告状,结果元妩彪悍, 甭管对错,上来双方先二十大板,至此,大家想揭短都得掂量掂量了,元妩出嫁后,侯夫人见闺女这招省事儿啊,继续沿用此法。这样一来,整个西宁侯府里最好说话的主子反而成了宁凯。 侯夫人听来的闲话要从宁凯的奶娘说起。能做到奶娘肯定是育有跟主子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宁凯的奶娘姓廖,当年生了个闺女之后,在婆家不受待见,这才出来当奶娘。 等廖奶娘的闺女五六岁略知些事情后,府里开恩允许她跟着亲娘生活。这一待就是七八年,大家看在廖奶娘的份上,也不让她干活,只跟着廖奶娘给主子做些衣裳荷包之类。 小姑娘家家的,整日里围着一个男主子还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很容易就起了心思。 廖奶娘又不是个傻的,哪里看不出来,只是府里没有通房也没有妾室姨娘,要说主子能对自己闺女开恩动心,那纯粹是做梦。宁凯那毛头小子的样子,这会儿不嫌弃女人婆婆妈妈,一干伺候的人都得谢天谢地。 廖奶娘心里发愁啊,闺女这样钻了牛角尖,便是硬定下亲事,也要将日子过成怨偶,又不能不管,回家后跟大儿子一说,可巧他大儿子在门房上伺候,晓得一点宁渊的事,七言八语的跟廖奶娘说了。 廖奶娘觉得宁渊都有了外室,那么宁凯收一个通房或者也置办处外宅,应该不算什么吧。当然这也是她常识有限的缘故,这年头每家每户都有家主,家主下面的人口是不能在外头随意置宅子的,律法上写的明白,就宁渊那外宅,也是宋大夫的户主。 廖奶娘不懂这些,却知道府里做主的是夫人,因此托人在夫人嘴边貌似说漏嘴的提了句宁渊的外室,她也不是要告状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夫人的态度。 被托的这个人先前受了点廖奶娘的小小恩惠,伺候的时候随口这么一提,见夫人似是没听见,却不敢再说了,当时屋里几个大丫鬟都在,她们可都是听见的,双喜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第19章 宁渊喜欢诚实的人,双喜也没有添油加醋,就原话转述了丫头们七嘴八舌跟他说过的话,饶是如此,也把他气得皱起眉来。 一个人笨,试探主子心意,这不能算错,或者说不能算大错,大臣们还经常拿不准皇帝的想法呢。但试探的时候若拿另一个主子作筏子,那绝对是嫌自己死得慢的节奏。尤其是碰到廖奶娘这种,以为自己是盘子菜,实际上连盘子都不是的人,完全不用跟她讲道理,摆事实就行。 “看在她伺候二爷一场的份上,发还一家身契,赏五十两银子,撵出去吧。”宁渊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前面的话好歹还算平和,后面四个字就淋漓尽致的体现出他的坏心情来了。 他也不怕宁凯找过来,到时候一句,“你这么大了,还留着奶娘做什么使”就能打发了。 虽然宁渊只比宁凯大一岁半,但就这一年半的时间,也足够宁凯崇拜的了。 小时候跟着西宁侯安排的武师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宁二爷听得最多的就是:大爷这一招已经学会了,二爷还需要再练练。 宁渊也确实有天分,怪不得宁凯被完虐都不敢反抗,以至于后来宁渊见他郁郁寡欢,就问他怎么了,宁凯一说,宁渊就笑了,悄声告诉他:人前练得不够,可以悄悄的人后努力练习啊,大哥我就是这样做的。这奏是传说中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以及“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受罪”。 宁凯那时候不过八/九岁,憨傻憨傻的,果真努力的背着人练习,练了十来天后,觉悟了:妈蛋,天才少年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白天就够辛苦了,晚上还要继续辛苦,这么辛苦来辛苦去,就为个好听的名声,真是太他令堂的亏了!宁凯不干了,觉得自己还这么小,就看透了世间颠扑不破的 真理,真是——少年英雄啊少年英雄! 少年英雄是绝对不会儿女情长滴!更别说宁凯根本就没留意过他的奶姐姐好不好?! 宁渊处置了这心思歪掉的一家子,心气稍舒,大步回了自己的外书房。 打发了围着他团团转的双喜,宁渊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思考终身大事。 母亲的意思他一清二楚,只是他的心思目前来看距离实施成功还需时日,这样一来,如何同母亲周旋,以及同她看好的贵女们周旋必定要成为他的功课。 当日宁渊收留余氏,一方面是她确实病的快不行了,绝对跟一见钟情神马的都无关。想想看,一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若是这样一眼看去就能看对了眼,发生言情小说中的那种“前世摸了你五百次手,今世与你同数更漏”的浪漫情节,那也忒重口了。 再则是,家中的宁静妩那时第一次咳血,宁渊替她同病相怜到了余氏身上。将余氏这样的一个人收留下来,算是做一件好事吧?!因为某些政/治因素,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人带到侯府,便放到了自己刚得到的一个私宅里,当然后来这个宅子他索性赏给了宋妈妈一家。 这样一个随时会完蛋/蛋的外室,谁会拿她当回事儿啊,连宁渊都不常来——想看病秧子侯府里就有。 老西宁侯给儿子娶了成国公府的姑娘后,便寻摸着退休的事儿,实在是西宁侯除了一身武艺外,其他的诸如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伤天害理、心肠毒辣等,统统与他绝缘,偏生皇帝还就爱他这样,老西宁侯只能寄希望与下一代啦。 宁渊出生后老西宁侯亲自带了很长一段时间,祖孙二人在西山学院的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将朝堂、后宫、家宅、邻邦等等,一个个拆开来,又重组起来,宁 渊回了侯府之后,侯府的大管家就成了宁成,宁成对宁渊忠心不二,原来的大管家宁忠只能沦为副管事。 老侯爷深谙“可持续发展”的真谛,早在十多年前就规划部署了一系列西宁侯府世代延续之路,并且跳过了西宁侯这根朽木,直接带领孙子高屋建瓴的展望辉煌的前景。 《谷梁传》中齐桓公的盟文里写道“毋使妇人与**”,也就是“后宫不得干政”的早期版,说是这么说,不过后宫跟朝堂从来密不可分,老侯爷掐指一算,孙子成人后面临的正是国家储君不定民心动荡的时期。 早点站队?NO,NO,NO! 一站队就说明你成了人家的马前卒,被人带领跟带领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概念。 自成一队?NO,NO,NO! 做侯爷比做皇帝好,不信,看看苦逼的武帝,做皇子的时候比透明胶带还透明,做了皇帝,跟臣子斗还得迂回着来,就这样他也没有少吃亏,起码后宫的两位皇子成人后,有关的糟心事更是数不胜数? 不想被人带领,又不想带领人,那有第三条路可走吗?有。世间并非除了黑就是白,盾牌虽有两面,但令这两面紧紧相连的部位不也有么,这些人的忽视的地方,并不会因为谁没看到而不存在。 老侯爷想的深远,无论何时拥有自保能力以及急流勇退的智慧,都能使自身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老侯爷想到的,宁家祖宗们也想到了,他们选拔优秀的人才训练了一支暗卫,人数不多,装备精良,平日里或许就是个酒肆的掌柜或者哪家的一个奴仆,忠诚可靠。 也是靠着这些暗卫,西宁侯当初在战场上才能活着回来,否则即便大胜敌军,也有可能被已方那些想抢功的鼠辈暗算。 这些事情,西宁侯一概不 知,不是他天真纯善,是老侯爷根本没对他说。宁渊却是一清二楚。余氏病重不治的时候,他就有了偷天换日的想法,能实施成功,靠的也是暗卫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余氏安葬了,宁渊这才将宁静妩偷带到宋宅,不过这事儿太大,必须瞒着老侯爷,宁渊自己跟宋公两人动手,忙活了老半天才算完。 这世上知道宁静妩就是余秋鲤的就他们两人,即便后来开棺验尸,那棺木中的人也比余秋鲤更像宁静妩,这个自然就是宋公的功劳了。 买一个人终生的忠诚并不难,看他有没有急需要得到的东西就可以了。 老侯爷将暗卫交到宁渊手上后,就龟缩在西山学院,一副独孤求败的架势等着,想看看孙子能捅什么篓子,他老人家拿着厕纸,时刻等着给亲孙孙擦屁/股哩。 结果发现他即交好亲二皇子派的顾衍,又结交了亲大皇子派的石二,这是“待价而沽”么?老侯爷不想承认自己看不懂孙子的路数,于是派了留在身边的一个暗卫说,“留意世子的一举一动,回来报我。” 万幸他说这话的时候宁渊已经成功偷梁换柱。 得亏是祖孙俩,宁渊这会儿也唤了个暗卫上前,如此如此吩咐一通,大意就是要竭力保护好余秋鲤的安全。 宁渊吩咐好了暗卫,稍微松了松紧着秋鲤的心,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想事。 双喜进来了。 云来根据宁渊的要求,买好了东西,又让宋妈妈和扣儿帮着安置在了内院,这才过来找宁渊报账,依旧走的是双喜的路子。 看守角门的人,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云来、云哥儿,升级到了云小爷。 云来按照清单买的东西,宁渊接过来,不着急看,先问了句,“去后宅的时候,可见了娘子?” “回爷的话,听宋妈妈说娘子睡下了 ,因此并未见着。” 宁渊嗯了一声,心知肯定是宋妈妈请秋鲤回避了,宋妈妈果然知趣,他脸上并无笑意,心情却好的出奇,这才看了眼清单,见上面的东西买了九成,只有一二件因为没有换成了类似的,觉得云来不迂腐会办事,暗自点了点头。 宁渊不说话,也不说赏盯着云来看了一会,心中暗想,“虽然够机灵,但长相不如我,鲤儿应该看不上。”偷偷得意了一下,接着说道,“过两日有个武师过去找钟先生投亲,你好好跟着学几招吧。” 云来一听眼睛锃亮,不是他不稀罕赏钱,但跟赏钱比起来,能拜师学艺才是顶好的,他虽然是个小厮,也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哩。 宋宅这边,云来将一些个大件搬进来后就告退了,被宋妈妈称作睡着了的秋鲤几乎是蹿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鞋子都没穿好。 宋妈妈见她欢喜,也由着她。 白日里秋鲤来过后,宋妈妈就在书房里燃了熏香,这香是海药本草中记载的必粟香,有断恶气,有清污秽,除恶虫的功效,味道浓重,秋鲤进来一闻便倒退出去了。 好在窗户开着,她站在窗边看新抬进来填满了书房的各种家什:原来的书桌挪到了西边窗户那里,书桌上添了一对琉璃座灯。 先前放书桌的地方现下放了张高大的八宝榻,榻中间搁了张小巧的沉香木桌,这是备着看书时喝茶使的。 三面靠墙的书柜俱都挪到了西边,由西向东排成成了三排。 宁渊送的花也挪了两盆过来,就放到八宝榻的前面,秋鲤一看,忙问宋妈妈,“这香味不会熏着花儿了吧?” 宋妈妈看了看香炉,香其实已经尽了,只是有些味道还没有散去,回道,“不妨碍,花是刚搬进来的,窗户全开了,味道一会儿就散没了。” 第20章 秋鲤看过了书房,兴致不减的回了外间,这里还有一箱子东西呢。一对青花梅枝花觚,一套掐丝珐琅梅兰竹三君子的茶盅,还有几个小巧别致的手炉,连宋妈妈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都啧啧称奇。 外间地上立着六扇新搬进来的屏风,上面花鸟俱像活的一样,灵动可爱,秋鲤围着转了一圈,宋妈妈见了笑着说,“娘子别转这么快,仔细头晕。” 秋鲤乍然得了这么多东西,连同昨天宁渊送来的首饰,好比赤贫的人一夕乍富,本身都还没有适应呢,这就过渡了,她看这些东西,多是图个新奇,看完后笑眯眯的拉着宋妈妈的手说了句,“妈妈,我饿了。” 宋妈妈见她刚才一脸正经,却说了这么一句,噗嗤一笑,“我去后厨拿些点心来,娘子先垫垫。” 上午宁渊走了后,秋鲤有些无精打采,午饭也吃的少,宋妈妈早就预备了点心。 不一会儿拿了食盒过来,秋鲤吃了一块,有红枣的香甜,还有糯米的,高高兴兴的吃了三块,没等宋妈妈劝,就自己住手了。 吃过了点心,她也不想动了,这会子却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宋妈妈唯恐她此时睡了,夜里走了困,连忙哄道,“娘子站一站,我给你量量,好做身新衣服。” 秋鲤捂着嘴打了个小巧的哈欠,迷蒙着眼睛问,“怎么突然做衣服?” “是,过几日是上巳节,姑娘们都要穿新衣的。”宋妈妈利落的拿了皮尺等物过来。 上巳节本来是可以出去玩一玩的,不过秋鲤容貌妍丽,身姿袅娜,看郎君的那副紧张的样子,这要是真出去了,那不定要呷几瓮醋哩。 量完了尺寸,宋妈妈又抱了些布过来,同秋鲤商量着来,“娘子该穿些鲜艳的颜色,您看这匹浅粉 的,还有这匹。”一一指了给秋鲤看过来。 选定了颜色和布料,宋妈妈直接在外间炕上开工,她不占着地儿,估计秋鲤就真睡了。 宋妈妈做事麻利,三下两下剪了形状出来,秋鲤在旁边佩服的五体投地。又准备了几个针,秋鲤见好不容易有自己能做的活儿,自告奋勇的说,“我来穿针吧。” 两人一直忙活到日头西落,“好了,明儿在绷一道边,就可得了。” 秋鲤也是好兴致,想了想说,“妈妈也做一件,给扣儿也做一件。” 宋妈妈谢过秋鲤,小主子这才处了几天就能想着自己,怎不叫她掏心掏肺的伺候?! 两人正说着话,扣儿抱着一摞书打外头进来,晃晃悠悠的,宋妈妈赶紧帮忙接了一多半过来,放到炕桌上,扣儿回话道,“适才云小哥送到门口的,说是郎君给娘子找了些书解闷。” 秋鲤大喜,她上午搜罗了那些书,很快就翻完了,不外乎什么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就是看上一千遍会背了又怎样。 宋妈妈掌了灯过来,秋鲤翻了翻,俱是些小说话本之类,这倒比先前那些要好。 宋妈妈手艺是没的说,十年前她都能年纪轻轻做到侯府老夫人的心腹,本身的各项技术都是很过硬的,论技术完败扣儿这种。 晚饭上来的时候,秋鲤也是真困了,吃的不多。饭后略坐了坐,把宁渊拿来的药丸吃了一颗,被扣儿服侍着躺下的时候,还不忘对在旁边的宋妈妈说,“妈妈晚上不要做活了。” 宋妈妈笑着应了,给她放好了帐子,又吩咐扣儿夜里警醒些,这才回了自家院子。 宋大夫正在灯下看书,见宋妈妈过来,笑着说道,“旺儿来了信。” 夫妻俩自是高兴的看信不提,宋大夫知道规矩,从不 向她打听后院的事,宋妈妈也不会主动议论,两人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宋旺有出息了。 第二天早饭后钟管家叫了宋妈妈出去,他挑了几个小丫头,想让宋妈妈先选选,再就是不知道后院的女主子要不要选一选。 宋妈妈想着秋鲤的心性,没准这些个小丫头们哭一哭身世就都给留下了,干脆利落的挑了两个看上去就比较靠谱的,然后说道,“直接留下她们两个就行,不好再换。” 那被挑中的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听了后面半句,立即收起了兴奋的心思,也不敢露出喜色来了。 钟管家做事也很妥当,这些小丫头都是从乡下来城里,人牙子教了几日规矩,还没有失去原来的那种活泼劲儿。 宋妈妈也不问名字,先领到后厨,让婆子烧了两锅水,给她们洗澡用,主要是害怕从外面带了虱子过来,看她们头发不很长,估计在人牙子那里肯定也检查过了,即便如此,宋妈妈还是亲自拿着篦子给她们梳的头。 扣儿才外面端了盆水进来,房内的东西每天都要擦一遍的,否则很快就落满了灰。 秋鲤看了会儿书,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她早饭吃的不多,可吃的时候真的觉得饱了的啊。 放下书,懒懒的托着腮问扣儿,“扣儿,宋妈妈呢?” 扣儿跟秋鲤处了几日,知道她随和,遂也轻快的回答到,“钟管家送了两个人进来,宋妈妈正在后厨看着她们梳洗。” 扣儿擦了一阵,忽地想起昨日宋妈妈说的,娘子正在长身体,每顿吃的不多,正该多吃几顿的话来,扭头看在趴在炕桌上蔫蔫的秋鲤,度量着轻声问道,“娘子可是饿了?” 秋鲤立即给了她一个“你好聪明好有才这都能猜到”的眼神,甜腻的应了声,“嗯。 ” 扣儿觉得娘子这声音比那满月的小猫崽子的喵呜声还要让人心软,顿时觉得自己形象高大如同江湖上传说的那些行侠仗义的剑客,义正言辞的放下抹布,“奴婢这就去后厨给娘子端点心。” 秋鲤见是宋妈妈过来的,吃了点心,才问,“妈妈,扣儿说钟管家送了两个人过来?” “是,两个小丫头,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先安置到后厨那边的院子里,等两日再让娘子见她们。”主要是不确定这两人身上有没有毛病,观察观察再让她们来伺候也是好的,否则万一有什么传染病之类的,祸害了主子就坏事了。不过这些事秋鲤不问,宋妈妈也不主动说,郎君都像是养闺女一样养娘子了,看来是很喜欢秋鲤这一款的,她做下人的更没必要为娘子更换款型了。 好在秋鲤心思也不在这里,她新得了的书还没看完,虽然看书要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看,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但是她还是看的很起劲,要不是饿了,估计还会看下去。 宋妈妈知道她看了很长时间的书,便劝道,“娘子也该让眼睛歇歇,不如出去转转。” 秋鲤刚吃饱了,觉得身上有劲,点头答应了,宋妈妈过来伺候她穿鞋子。虽然人家很快给她穿好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妈妈,我自己穿。”跟宋妈妈相比,她绝对是行动的矮子。 门外春光明媚,秋鲤先看了看宁渊送来的几盆花,最后干脆在游廊上坐了。 天空高朗,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沉下心来都能闻到青草的香气。秋鲤坐了一会,下了游廊,廊下的月季开的正好,秋鲤看着毛茸茸的蜜蜂飞舞期间,忍不住唇角含笑,一抬头,不知哪里飘了几只风筝到院子上空。 最高的那只又 长又大,好似一只大蜈蚣,另一只像是大鹏鸟,只是,另外的一大群,是鱼么? 秋鲤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谁这么有想法,将风筝做成鱼的样子? 正好扣儿过来,秋鲤指着天空中那一串,问到,“扣儿,你看那是什么风筝?” 扣儿也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到,“娘子,看上去像鱼呢。”不止像鱼,还像鲤鱼…… 这么别致出众的创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秋鲤默默看了一眼,转身往花厅那边走,没走了几步,就听扣儿在一边喊了句,“娘子快看!” 就在她转身回头的功夫,天空中那一串鲤鱼就落到她面前,人家说“沉鱼落雁”,到了她这里,“落鱼”算是怎么一回事? 再看天上,那大鹏鸟和蜈蚣也纠缠到一起,说不定这鲤鱼作为小三遭了“池鱼之殃”,哦,不对,不是水池,是天空。 扣儿捡了大鲤鱼拿到秋鲤跟前,秋鲤看了看,做工倒是很细致,用的也不是纸,而是稀薄轻便的缂丝蜀锦,那鲤鱼也是绣上去的,肥胖可爱,很是逼真,后面还挂了一串小鲤鱼,再看线头是从上面挣断的,应该不会是人为剪断的,这样的风筝想必主人家应该不会轻易舍弃不要。 虽说放风筝有除秽气的意思,但大多数人家是不舍得剪断不要的,还是以放着玩儿居多,秋鲤又看了眼,发现风筝下面还绣了个小字“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多在意,吩咐扣儿道,“送到前头交给门房吧,有来寻的就还给人家。” 宋妈妈走过来,听见了心里很是赞同,这些东西虽说落在自家院子里,但要说成是自家的,也不合适,秋鲤这样处理很对。 扣儿有一点舍不得,但还是听话的送了过去。 第21章 第二十六章 外语 很快扣儿就回来了,“奴婢交给了钟管家。” 秋鲤没见过钟管家,但从宋妈妈嘴里知道这人是个很靠谱的存在,因此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天空中那纠缠在一起的风筝却是继续纠缠着往下,其实他们这样一起被收回去也不错,免得真剪断绳子飘走了。 主仆俩个看了着风筝再也看不见了,相视一笑,正要往回去,花厅墙那边却传来一阵男子朗朗的笑声,其中一个分明是少年的声音说道,“再错不了了,定是这户人家!” 又有个少女的声音清脆的反驳道,“三哥,这是咱们问过来的第四家了,要是还找不到风筝,你怎么说?” 秋鲤听了抿嘴一笑,碰到个拆台的,不知道这是亲妹妹么。 仿佛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该差不多了,长安去叫门问问去。” 墙外的声音叽叽喳喳,估摸着一行人数应该不少,秋鲤正要往屋里走,又听到一个人说道,“这家的院墙也着实高,否则爬上去看看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登徒子!秋鲤大怒,这说话的人真是好生无礼,东西掉人家家里就够不礼貌的了,反倒想光明正大的窥伺内院! 她不走了,倒回去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准备认真听听这是哪家人家这样不知礼数。 只听见又有个女子的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七叔叔轻功盖世,区区院墙算什么?当然,对你来说,就是爬也爬不上去底。” 那男子不服气的狠,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止住了,“行了,两个人都有错,回去将《礼记》抄十遍。” 顿时一阵哀嚎声透过墙传了过来,秋鲤觉得空气突然充足了,阳光更加明媚了,果然恶人需要更大的恶人 来收拾——《礼记》她看过了,那么厚的一本书,别说抄十遍,就是抄一遍,她觉得也够人受的了。 只是这样还不是十分解气,应该让这两人跪着抄!嘻嘻,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秋鲤欢喜的幻想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何过份,可惜此时还不是用扇子的时节,否则她手里拿着扇子优哉游哉的摇上三摇,那心情应该会更好。 她在这边遐想的欢乐,听到墙那边的小厮已经去而复返,“七爷,风筝找到了,正是这户人家捡到的。” 嘁!是落到俺们家里的好不好!要是掉到外头的地上,她才不屑捡哩。秋鲤不服气的想。只是前院的动静也太小了点,她既没有听到叫门声,也没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这鲤鱼风筝就物归原主了。 秋鲤拿手招呼扣儿过来,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的问道,“刚才怎么没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啊?前头院子很大吗?” 扣儿同样回以低声,“嗯,”扫视了一下内院,接着道,“有内院的五六倍大吧。” 秋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点点头,“这才真是便宜他们啦。” “嗯,早知道在上面画个大乌龟!”扣儿同仇敌忾的小声回道。 秋鲤虽然没继续说话,但用鲜明的眼神表达了对扣儿的赞同之情。殊不知主仆俩自以为没人听见的对话,被墙外的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听了个正着,他正是先前那女子口中的“七叔叔”。 既然东西已经物归原主,虽然这原主不怎么有礼貌,但作为拾金不昧的人,气度还是要有滴,秋鲤也不坐了,站起来同扣儿一起往屋里走去。 院子外头的一行人看见领头的男子不动声色,其中几个人看年纪都应该比他大些,同样俱都不敢喘粗气。这样 停了一会儿,好歹有个人大着胆子问,“七叔,正午了,咱们回吧?” 被称作“七叔”的男子并不做声,只牵了马头,径直往前走去,其余人等立即跟上,再不复先前那样肆意张扬大声喧哗,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惜秋鲤这会儿已经进屋,并不知道,否则定要再高兴一场不可。 这位“七叔”听上去辈分颇大,不过看上去年纪肯定在二十往下,一身玄色窄袖春裳,腰间扎了条银白底子绣金黄蟠龙的腰带,中间用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墨玉扣上,一双凤眼,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赞一句龙驹凤雏也不为过,若是宁渊在此,让个正直的人来说,二人实是难分高下。 这厢秋鲤吃罢午饭,歇了午觉不提。 申时一刻,钟管家正在将昨日云来花出去的钱入账,门房上云来来报,定国公家送来一份谢礼。 钟先生知道有定国公这么一家,但具体情况就不了解了,如何送来的是谢礼也摸不着头绪,仔细思索了近日的行事,“莫不是上午那风筝的缘故?” 虽然有疑惑,却仍旧去门房接了,让到平日待客的厅房里说话,来人倒是很不卑不亢,略坐了坐就告辞了。钟管家没问道有用的信息,一头雾水的想了半日,看了看那一箱子谢礼——要真是为着那只风筝,这些谢礼也太过了吧?! 对于这些貌似来路不明的礼物,他没有送到内院,作为管家,送进内院的东西必须是男主子见过或者知道的,这是钟管家作为一个成功管家的指导原则,宁渊对内院那位,又完全一副娇养的模样,且看起来是打算娇养一辈子的,这种管家接待的事物自然不能让内院女主子受累的。 兹事体大,钟管家立即修书一封,着云来送到多宝 斋,多宝斋的人自会第一时间回禀宁渊,云来自己上门求见,绝对不如多宝斋的掌柜求见来的快。 “走,从夹道过去,捎过信马上回来。”钟先生送了云来从院侧小夹道往后走,拿了钥匙开了小门,站在门边等着。 云来飞奔了出去,一口气到了多宝斋的后院,见了掌柜交了书信,又飞奔回去,等钟管家锁好门,两人回到前院,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 第二十七章 七爷 多宝斋是宁渊的产业,掌柜的找宁渊自然光明磊落,在衙门外一通报,双喜就出来了,钟管家的信很快交到了宁渊手上。 钟管家是这几年才来京城的,对定国公府不算熟悉也不奇怪,宁渊打小生长在京城,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清二楚。 西宁侯是稳稳的天子近臣,但要是论深受皇恩的程度,他还比不上定国公的一根小指头。 京城里说起定国公的发迹,人人都要赞一句人家命好。 当今陛下周景临潜邸之时,处境甚至比不上京里的世家公子,读书时候选的伴读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定国公府的旁支的庶出子弟韩秉昭。 那时候定国公府也已经落魄了,国公府世袭五世马上就要到尽头了,老国公爷也不过是在熬日子,这样的家世,就是算上嫡长子,也没几个人瞧得起。 虽说是旁支庶出,韩秉昭却有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好处,对周景临忠心耿耿,可以这么形容:有好事全归你,遭挨打我在前,挨饿受冻属于我,丰衣足食属于你。 韩秉昭认定了自己的主子,然后对他掏心掏肺。周景临在贴身太监身上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所以一登基就将世袭到头的定国公爵位给了韩秉昭,然后一纸诏书,让定国公的爵位成了世袭罔替。 定国公韩秉昭的发迹可以说是天意,天意将他送到身处谷底的周景临身边。否则他二人,一个在皇宫深处,不能结交外臣,另一个家境贫寒,连身见客的衣裳都没有,若不是天意,终生不见一面都是有可能的。 可天意之外也有人为,即便周景临再落魄,韩秉昭依旧当他是自己的主子,奉献了自己百分之二百的忠诚,连后来的人生际遇都追随着皇帝。 周景临三十岁始有了第一个儿子,韩秉昭到了四十五岁才有了个儿子。一个帝王,再亲近人,也希望臣子跟自己有差距,什么是差距,连老天都帮韩秉昭想好了,韩秉昭跟夫人曹氏一口气生了六个闺女,到四十多都不抱希望了,反倒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前面有人口中提到的七叔叔,人称七爷的韩肃沅。 韩秉昭被选为伴读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整整比周景临大七岁,从十三岁到三十二岁,他陪伴了周景临十九年。 周景临称帝的第二件大事就是给韩秉昭说媳妇,不说不行啦,定国公府世袭罔替,可定国公都三十有二了还是个童男子,别说儿子了,连媳妇都没影儿,周景临可不得替他着急。 还是安定侯府做了一笔好买卖,将嫡出的大姑娘嫁给了韩秉昭。 曹氏正值碧玉年华,韩秉昭又一贯的勤谨中正,二人倒也恩爱,婚后倒是很快就怀孕了,然后就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往外蹦。 如此过了十三年,定国公府的大姑娘都要说亲了,定国公夫人又怀了孕。 说实在的,大家都她这一胎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起码韩秉昭就该干嘛干嘛,冷静自持,也是,他都四十五了,想想西宁侯,四十五岁的时候正在担心儿子后浪拍前浪了,定国公这边后浪的毛都还没看到呢。 第22章 要说武帝也是个极品,他把严父的一面都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对韩肃沅那就是妥妥的宠溺,韩肃沅出了满月就被接到宫里,所以说,人家腰带上绣条龙神马的,简直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 武帝就是再子嗣艰难也没亲自给儿子们换过尿布,但人家韩肃沅就有这荣幸,而且还睡了好久的龙床。 西宁侯当初也暗赞了声:这真是亲爹的节奏啊。 叫宁渊说,这哪里是亲爹,分明是亲妈! 韩肃沅也不愧武帝的教导,九个月的时候就会走路了,十一个月的时候话就说的很利索,一板一眼,很有规矩。 要是他再有争宠往上的心,说不定皇位都有一争的机会。 当时韩肃沅抓周宴在皇宫举办,王公大臣们没一个不去捧场的。 韩肃沅端着小脸环视了一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了指御前侍卫,然后说了句,“要那个。” 顿时殿内一片肃静……,定国公世子这才一岁啊,这就打算搅基啦?果然皇宫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啊。 最悲催的是曹氏,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她正好三十岁,算起来也是个高龄产妇了,而且,这么多年,要数谁压力最大,那铁定是她,要不也不会咬牙硬生生的生了七个。 对最小最宝贝的儿子她坐月子就没见过几面,丈夫虽然每日都进宫,但她不敢问啊,问多了,显得不放心皇帝的照顾一样,这不是找死么? 曹氏绝对不想死,别人她管不了,但她能坚持生七个,又不给相公纳妾,说明她这人很有主意,同样的也很固执,她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生活的更好,更如意。这样的一个妇人,儿子既是她生活的保障,也是她生命的保障——太医已经说了,她这才生产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来了。 所以当韩肃沅说了那么一句话后,曹 氏虽然心里默默的吐了口黑血,面上还是带着鼓励的微笑继续深情的看着儿子。 自以为审时度势的大臣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皇帝陛下搭腔。不料,皇帝还没来得急救场,韩肃沅接着说到,“学武功。” 顿了顿,他小大人又吐了四个字,“要最好的。” 曹氏心内大安,决定回去好好给菩萨上香。 就这样,一周岁的韩肃沅利落的决定了自己的命运。皇帝指的师傅,那都不能一般人,直接命内宫统领的师傅收了这个徒弟。 那内宫统领可都四十多了啊,叫个一岁的娃娃师弟,也不知道是啥心情,再就是他自己还一帮徒子徒孙,这下好了,韩肃沅拜了个师傅,然后辈分上去了,甚至论起来,西宁侯都得称呼一声师弟——西宁侯对此表示蛋疼,很疼。 一个男子长相英俊也分很多种,韩肃沅完全属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是那种清俊的类型,让女性同胞看了,忍不住小兔乱跳,若是被他看过一眼的,晕过去的都有,还有那些表面上淡定,回家后不知道怎么回味的就更甭提了。 宁渊长得好,那是侯府几代人气质的沉淀,可以这么说,去粗取精,粗的是西宁侯的部分,精华自然是老侯爷已经祖宗们的啦。西宁侯在老侯爷看来,不说是块糟粕吧,那绝对要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这样的性格皇帝喜欢,也是人家运气不是? 定国公韩秉昭当年能在芸芸众生中被选为伴读,容貌是很过的去的,他长相让人一看,就是那种清正的,这种人先不论有什么本事,起码不是干些不着调的事儿吧。 再就是曹氏,安定侯府要想在陛下面前讨好,献出来的嫡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在京中都小有名气。 曹氏即便压力大,也在定国公府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 三十来岁说晚不算太晚,总体上来说,韩肃沅长相要比他之前的六个姐姐好。 定国公府是韩秉昭的了,但韩氏一族原本的嫡支还在,虽然没了国公的名头,眼色及时,韩肃沅出生后就在族中孙辈中定了排行:老七。 韩肃沅过了周岁就上了青华山,十六岁下山后,连家都没回,就被皇帝接进了宫中,要不是皇后帮着说了句要相看媳妇儿了,估计还不会放他出来呢。 宁渊对韩肃沅一直以来关注的不多,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一些,两人没什么交情,宁渊年纪比他小,但已经在衙门上班,算是公务员,跟宁渊来往的,除了顾衍这种算是世交关系的,再就是石二这种属于狐朋狗友的。 本来只是一个风筝,物归原主也就罢了,偏偏韩肃沅派人送了这么一份重礼过去——钟管家信上说礼物里面有两根极品人参,已经被宋公占有了。 想想宋宅后院里住着的秋鲤,再想想韩肃沅的年纪,宁渊那是各种咬牙切齿。 他完全没有借机跟韩肃沅攀关系的意思,也不打算去搞这种关系,目前看来冷处置是最好的了,要宁渊说,韩肃沅这完全属于闲的蛋疼,才会干这种事儿,一只破风筝,值得拿两根人参换吗? 不过说道风筝,这几日出来游玩的青年男女们也确实多了起来,不管是上巳节,还是清明,放风筝都是常玩的,还有曲水流觞,秋鲤不知道闷不闷哩…… 韩肃沅既然闲着,帮他找点事儿干吧。 宁渊定好了计策,找了等着回话的多宝斋掌柜过来,吩咐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了,然后给石二写了封信。 西宁侯不是嫌弃他用内宅的手段吗,那他这次就玩点儿新鲜的,顺便帮石二解决下难题。 虽然刚进三月,但有关过节的气氛已经烘托起 来了,秋鲤在房里听扣儿说,连新来的那俩小丫头都兴冲冲地期待过节呢。 这几日宋妈妈已经观察的差不离,现在正在教她们做自己的衣服,院子里虽然只有一个主子,事情却不少,宋妈妈不可能连她们的衣服也帮忙做了,先让她们锻炼锻炼,也练练定性,免得太顽皮了不好管教。 同时,钟管家的一个远房侄子叫钟珲的过来投亲,钟管家直接安排住到自家小院里,因为钟珲会点武艺,所以想留下做个看家护院,这事虽然不归秋鲤管,但她是小主子,知会一声很有必要,叫宁渊说,见面就没必要了,不过,要是钟珲不知道谁是他要保护的人,那真有事的时候,还靠谱吗? 宁渊考虑了一下,传话说,叫钟珲给秋鲤隔着屏风磕个头,到时候秋鲤说句话就行了。 这天吃罢早饭,宋妈妈就带了人进来,早晨好,人都精神,要是午后,秋鲤那会儿懒洋洋的,别说外男了,宋妈妈看了都心荡不止。 别人都叫秋鲤娘子,到了钟珲这里,直接跪下说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然后磕了仨头。 秋鲤知道是宁渊的安排,人她也见过了,答应了一声,“嗯,你起来吧。” 钟珲站起来的一瞬瞄了眼屏风那边的人,隐隐约约的透出个朦胧的倩影,只那管声音,就叫人不敢再想了。 秋鲤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了,想了想对宋妈妈说,“既是护院,妈妈就领着他到各处看看,也认认人,再有,看着给他添置衣物用品。” 她虽然年幼,这方行事倒也勉强靠谱,钟珲继续默不作声,宋妈妈领命后,就带着他出去了。宅子里的其他人钟珲都记在心里,至于见不到的那个,除了都认识的,那不认识的一个自然就是主子了。唉!这事儿搞的,都赖男主子太爱喝醋。 钟珲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帮秋鲤搭一架秋千,这也是宁渊为了防止她闷特意要求的。钟珲在内院东墙边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公公,向钟管家建议,挪棵树进来,好歹遮遮太阳啊。 这宅子内院的院墙本就比外院的要高,挪棵树进来也不是不行,但一般大户为了防止树上**,内院是不栽高树的,钟管家拿不准意思,通过多宝斋传信问宁渊的意思。 最后挪了两棵形体端正、枝干笔直的白蜡树进来,虽是春日,但两棵树都是树叶鲜绿。 栽好之后,秋鲤特意去看了看,清风吹动,树叶在阳光下灵动的翻转,地上几个斑驳的光点不停的移动位置,看了就使人心情大好。 “娘子,进屋吧,快让他们来搭秋千。”扣儿也是太高兴了,脸上的笑都掩不住。 钟珲算了算位置,带着新收的徒弟云来忙活了一通,只花了半日的功夫就弄好了。 秋千弄好了,扣儿自告奋勇的说,“奴婢先去试试。”秋鲤笑着点头,她也想玩,但绝对没扣儿这么热情似火。 扣儿是个打秋千的好手,甚至不用人推,就将秋千荡了起来,宋妈妈领着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也过来看,干脆就在院子里给秋鲤匆匆见了礼,秋鲤嘴角噙着笑,也没多问,转头继续看扣儿荡秋千。 扣儿越荡越高,两个小丫头也忍不住拍手,一伙人都笑嘻嘻的,初次见面的陌生感仿佛也随着秋千荡没了影儿。 扣儿渐渐缓下来,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秋鲤见她是真的笑的开怀,对另外站着的两人说,“你们也去玩罢。” 两个小丫头天真烂漫,主子发话了,立即跑了过去,换了扣儿下来。 “谢谢娘子。”扣儿过来不忘笑着行礼。 “行了,快擦擦汗。”秋鲤虽然没荡秋千,看别人玩也觉得十分开心。 第23章 第二十九章 必须品 秋鲤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不适应这个环境,但身体却很适应,享受着大家的伺候,日子优哉游哉,甚至会很难以为情的觉得其实生活中宁渊不是必须品,宋妈妈和扣儿才是她的必须品…… 她这么想的时候,感觉有一**的对不起宁渊。然后到了傍晚,宁渊使人送了一小筐儿桑葚和一篮子樱桃后,她意志坚定的改变了主意:宁渊绝对是她生命中的必须品,必须滴。 这会儿太阳落到墙后面,和风习习,她坐在秋千上,扣儿将洗好的桑葚和樱桃装到青花双狮走绣球的瓷碟里,放到特意搬出来的一个高凳上,秋鲤晃晃悠悠的荡到凳子跟前,右手松了绳子,选一只樱桃,吃了,又选一只桑葚,这回慢吃细品的,接着荡回去。 宁渊送来的桑葚个头大大的,肥肥的,紫红色,每一个都像一串缩小版的葡萄,甜甜的很好吃,没过多长时间,秋鲤就吃了半碟子。 不一会儿,秋鲤见宋妈妈提了晚饭从后面过来,她也不荡了,站起身,亲自端了碟子,扣儿在后面搬着凳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里。 进屋又是一通忙活,洗手洗脸,秋鲤吃了果子,不是很饿,捡着自己喜欢的菜夹了几筷子,就准备宣布吃饱了,宋妈妈见状忙上前一步,“娘子多少再吃点,仔细睡到夜里饿。” 秋鲤眼睛还瞅着放到一旁的两碟果子呢:哎,今天是吃不下了,不知道放到明天会不会坏掉。 草草的又吃了几口,实在没有胃口,放下筷子“忧伤”的对宋妈妈说,“妈妈,你将剩下的果子都分分吧,宋公那里,钟管家那里,还有宋大夫,扣儿和那俩小丫头,咱们家的人,都尝尝吧。” 宋妈妈见她明明一副恨舍不得的样子,却不得不故作大方的分赏,心里好笑,不过秋鲤确实不能多吃了,凡事都有定量,过量后对身子骨儿总归不好,这样一想,宋妈妈便高高兴兴的受了赏,“我 替大家谢谢娘子。” 秋鲤眼睁睁的看着宋妈妈痛快的将其余的果子都带走了,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姐的忧伤你不懂…… 白日里秋鲤痛快的出了一身汗,吃过饭后就难受了,摸了摸自家胳膊,感觉粘嗒嗒的,指挥着扣儿要洗澡。 净房就在内室床后,专门有扇小门通着,且跟后厨离的不远,抬水过去不用绕到前面来。 天气不算冷,水温降得慢,秋鲤在里面泡了好大一会,才依依不舍的起来,宋妈妈去而复返,拿了她的衣服,帮她一一穿好才出来。 扣儿拿着干帕子给她擦头发,宋妈妈将站在外头的两个小丫头叫了进来,这是要正式磕头的意思了。 秋鲤坐在床上,想动动屁/股,也忍下了,等着她们二人磕完头,说道,“起来吧。” 又问宋妈妈,“她们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请娘子赐名。”宋妈妈恭敬的回道。 秋鲤这会儿已经困了,看了看两人,一个脸圆圆的,一个脸红红的,索性指着脸圆的说道,“你就叫杏儿,”又将指头转了个小小的角度,对那脸红红的小丫头说,“你叫桃儿吧。” 宋妈妈心里一笑,娘子这是还惦记着那果子们哩。 秋鲤夜里睡的算是很好,一般不起夜,宋妈妈觉得为防万一还是自己跟扣儿轮换着值夜,等两个丫头的规矩学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她们二人,否则,主子夜里醒了,丫头们睡的比主子还香,那算个什么事儿啊。 “好了,你们也都下去吧,我要睡了。”秋鲤这回直接打着哈欠赶人了。 宋妈妈帮她盖好被子,又放下帐子来,这才让杏儿桃儿跟着扣儿回后面歇了,自己则在内室临窗的炕上歪着值夜。 小院很快就进入了寂静之中。 不远处的西宁侯府里,宁渊却没睡着。今日管家送来了庄子上出产的东西,他见那桑葚和樱桃都水灵灵的分外喜人,心里一个冲动叫双临送了过去。 送完就后悔了,不是后悔给秋 鲤吃,是害怕韩肃沅那厮派人守在宋宅门口,这样一想,觉得椅子好似烧着了一般,根本坐不住,在屋里走了两圈,想了想自己白日的布置,觉得韩肃沅此时很该无心关注宋宅了,双临这次出门理论上应不太要紧。 宁渊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又可惜不能时时刻刻知道秋鲤的消息,想到白天吩咐人扎得秋千,不知她喜不喜欢,宋公说她身体已无大碍,但是秋千荡多了,会不会头晕? 发挥想象力,想在脑海里描摹一下她坐在秋千上的样子,发现竟然想不出来!宁静妩别说荡秋千了,连一些坐着不动的游戏,都不热衷,只是看着侍女们玩,所以她的侍女个个都练就了一身好本事——躲过主子的厉眼,然后给对手出老千。 虽然宁静妩不会荡秋千,但宁渊觉得,秋鲤肯定会玩的,只是他想象力实在匮乏。 自从秋鲤醒来后,又没了记忆,宁渊想到她的时间与日俱增,当然这或许跟秋鲤也愿意跟他亲近有关——要是宁渊知道自己曾经被划归到“非必须品”的一方,就不会这么快活了。 不管怎样,他此刻还是很得意的,站在书房的窗前,仿佛透过朦胧的夜色,又见到了那个绝世**的玉人,心里不由得随之一笑,这一笑如同云散弯月出,就像这初三的月亮,光亮的部分很少,大部分的如意都隐藏在了暗夜里。 “双喜,再多点两盏灯来。”门外的双喜听到主子呼唤,连忙进来掌灯。 宁渊的书桌十分宽大,他亲自磨墨,很快就画了一副春日庭院荡秋千的图,只见秋千上站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下面亦围了二三个人,重点却是画中左侧的游廊,上面坐了一个美人,拿着团扇半遮面,宽大且长的裙子随风飞舞,留给人无限的遐想。 宁渊左看右看,将自己都看的有些陶醉了,这才换了笔,在一旁添了韩偓的诗《想得》:两重门里玉堂前,寒食花枝月午天。想得那人垂 手立,娇羞不肯上秋千。 宁渊自我陶醉了一番,这才踌躇满志的去洗漱睡觉。 很快就到了上巳节这一日,后院里人人穿了新衣,秋鲤起身梳洗完了,也高兴的说,“今儿咱们好好玩一日。” “娘子想好怎么玩了?”宋妈妈手脚轻快的替她挽了个松松的堕髻,因她不喜欢戴那些沉重的金钗等物,平日都是将大半的头发松散着,今天却跟变戏法一样,挽好了发髻之后,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巧明艳的花冠簪到她的头顶上,秋鲤因为一直在沉思自己的玩乐大计,根本没注意。 等宋妈妈将她剩下的头发绑成一个懒散的麻花辫后,她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今日的不同,宋妈妈笑着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郎君今儿天不亮让人送过来的,来人还在等着,问娘子喜不喜欢呢。” 秋鲤觉得这东西不重,又看上去金光灿烂,很开心的点头表示喜欢,宋妈妈得了她的意见,笑着下去传话不提。 秋鲤看着眼前扣儿、杏儿和桃儿三人,穿了一样的衣裳,梳着同样的双丫髻,叫人见了就觉得神采奕奕,“快过来,跟我说说,你们都想玩什么?” 秋鲤往炕里边挪了挪,四人围着炕桌团团坐了。 扣儿作为相比新员工而言的老资历,首先笑着开口说道,“娘子,咱们猜枚玩罢?” “快说说,这个怎么玩?”秋鲤一听大家都有点子了,原本水汪汪的眼睛一瞬间变成水灵灵的了,最后的一点儿困劲也不见了。 原来扣儿所说的猜枚比较简单,会的玩法也是比较通俗的大众玩法,四个人来玩的话,每人五个石子儿,然后从第一个开始猜石子儿的个数,每个人手中藏的石子数不能与其他人相重复,若庄家猜中过关,猜错则受罚。 “来,来,来,咱们玩一次,嗯,输了的人贴一张花胜。”秋鲤也不用石子儿了,直接抓了把棋子,每人分了分。 四个人玩了一通,秋鲤坐庄,结果也不知道 是扣儿让她还是她确实运气好,第一个就猜中了扣儿手中藏的石子数,然后秋鲤喜滋滋的剪了个拇指大的花胜贴到扣儿的腮帮子上。 因为要贴花胜,秋鲤干脆整个人都趴过去,一边贴一边吓唬扣儿,“别笑啊,笑掉了要罚的。”扣儿只好僵着一张小脸,她第一次距离秋鲤这么近,心中暗赞,娘子的肌肤真好啊,好似那嫩豆腐,不对,比豆腐还要好看……哎!没文化,连夸人都这么通俗易懂。 杏儿桃儿在一旁捂着嘴笑得乱颤,很快就遭到报应了,扣儿受罚坐庄,杏儿不幸罹难,被扣儿压着贴了个更大的花胜。 虽然这游戏弱智了些,玩的人数少了些,不过却依旧热闹的很,宋妈妈回来的时候,几个人脸上都被贴了花胜,总体来说,小丫头们对秋鲤还是很客气的,只在她眉间和眉梢贴了,秋鲤则过分多了,扣儿的鼻尖上、杏儿的唇角、桃儿的下巴上的一些形状奇怪的花胜都是她的杰作。 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欢欢喜喜的玩到了中午,小丫头们意犹未尽,宋妈妈撵着她们去吃饭,又对秋鲤说,“娘子歇歇,下午再玩不迟,再者郎君叫她们进来,就是陪您玩的,不用急在一时。” 秋鲤笑着应了,拉着宋妈妈的手说,“下午妈妈一起玩吧?!” “妈妈年纪大了,再玩这个让人笑话,何况我若来了,娘子自如,倒叫小丫头们不自在了,不若我去后面做些糕点,家里人都分分,也有个过节的意思。” 秋鲤见她打定主意,也不劝了,只是说,“妈妈哪里年纪大了,咱们站一处,保准外人见了姊妹一样。” 宋妈妈将菜都端出来,又递了筷子过来,秋鲤早饭吃的少,这会儿胃口大开,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 宋妈妈见她吃的时间虽长,但是量却不大,收拾好了,又劝着她说了一会儿话,问她下午想怎样玩云云,直到秋鲤不住的点头打哈欠了,这才伺候着让她躺下睡了。 第24章 扣儿几个吃了饭,还在叽叽喳喳,经过一上午的游戏磨合,原本存梗在她们之间的生疏不见了,宋妈妈又许她们好好陪娘子玩一日,因此三人便凑在房里商量下午做什么。 扣儿想荡秋千,杏儿有些舍不得上午的游戏,桃儿没什么主意,不过也承认自己上午玩得很开心,女主子没有什么架子,跟她们年纪差不多,而且长得很美啊,桃儿原本是偷看,现在都能近距离观看了,觉得自己真幸福。 不料秋鲤这一睡着实长,宋妈妈见她们三个无聊的很,发话道,“让云来套车,你们去买些针线吧,别回来的太晚。” 三人没想到平日里严肃的宋妈妈今天这样好说话,连连点头,换了出门的衣服,云来正跟着师傅学功夫呢,他真不想去逛,只是宋妈妈要求,不情愿的遵从罢了。 “行了啊,看你这样儿,就去一个时辰,早去早回罢。”宋妈妈笑着拧了下他的耳朵,云来感觉自己简直受宠若惊啊有木有?——宋妈妈这是在亲/民吗? 心里也不郁闷了,抖了抖缰绳,“姐姐们,快坐好。” 扣儿杏儿桃儿都是将新衣服换下来,穿了粗布旧衣,不是她们热爱低调,是春日里风沙多,唯恐将新衣吹脏了,再者,穿的不好,货郎也不会狠宰她们不是? 福汇寺的两旁都是些卖小东西的货郎,云来常常出来,自然将三人都带到这边,然后寄存了马车,打头里带着她们逛,只是没一会儿,他就被闪到后头了,看着三人喜滋滋的选东选西。 这年头,签了死契的丫头们是没有月例的,本来么,即不事生产,主家能管着吃饱穿暖就好了,像宋妈妈这样还给她们做新衣服的简直少见,杏儿和桃儿张这么大,都是拾掇的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哪怕过年呢,也没见过新衣服的边儿。 遇到那些有良 心的人牙子,卖了钱后,留给她们几个大钱,那就是大大的好人了。 这次出来,宋妈妈一人给了她们十五个大钱,对她们来说,就是一笔天文财富了,所以几人来回逛了好几遍之后,手里的钱的个数还是两位数。 云来本来想鄙视她们来着,一想到自己还不是同样的什么也没买,就默默的止住了自己思想的高度。 几人挑了些丝线,又买了几份零嘴,还是桃儿说,“咱们要不要给宋妈妈也买点儿啊?” 扣儿、杏儿虽小,却深以为然,三人凑了六个大钱,买了一大包点心吃头,又捡着那干净些的油纸包了起来。 云来举一反三,此刻也舍得花钱了,前院的人人有份,也花了八九个大钱。 凭他们四人的财富水平,要想逛街逛的心满意足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能看看也不错啊,所以总体来说,此次出行还是要打八十分的。 她们回来的时候,秋鲤还在睡,宋妈妈见扣儿几人还给自家带了东西,也是十分开心,四十五个大钱不值什么,她从私房里拿出来,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得照应这几个小的,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她自己比起她们来要幸运的多,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么。 云来在前院也是挨个儿分了东西,他本来就机灵讨喜,出门还不忘带东西给大家,连一向吝啬的宋公都夸了他几句。 秋鲤醒的时候都申时一刻了…… 宋妈妈来替她梳头,直接编了一只大辫子,她要荡秋千去! 上巳节这日,西宁侯夫人请了府戏,光散请帖,府内人来人往,又在西花园设了曲水流觞,引得一干青年男女纷纷过去嬉玩。 西宁侯府的大姑奶奶宁元妩嫁给了国子监祭酒姜大人的嫡长子,平日里操持家务,不得空闲,今日要不是娘家母亲发帖子,她也是出不来身的。 二姑奶奶宁贞妩的境况 要比她轻松些,她是祖父做主嫁到了外祖父成国公府里,王家的两房都是嫡出,现在还没有分家,住在一起,贞妩嫁的人是小舅舅的嫡次子,不管怎么论,管家的权利也到不了她这里,她也乐的轻松。 两人的夫婿姜嘉和王直易作为连襟,早就躲到一边说话去了——老婆们一起长大,他们俩可不是一起长大的,一定要(姜王)强强联合起来,才能(跟宁宁)强强对抗啊! 按照老西宁的官/方言论,西宁侯不学无术,所以定要加强孙子辈的教导,孙女们也不能放过,以至于元妩和贞妩自小就通四书五经。 说起来她们也都是小才女,可是这么些年,二人却十分低调,京城中名声不显,实在是因为有宁静妩这么个强大的存在啊。 此刻两人坐在流水旁边的矮榻上,华裳春服,富贵妍丽,元妩看了眼顺流而下的酒杯,单手盖着一只眼睛,叹道,“暮春者”,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倒是贞妩倒了一杯茶递到姐姐手里,接着说道,“吾与点也”。(注1) 两人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芳魂永逝的静妩,心里不得不叹。宁静妩堪称传奇,过目不忘,倒背如流,是真正的闻一知十,触类旁通,可惜,她也是真的太明白了,也太短暂了。 无怪乎后人说“难得糊涂”,若是她肯糊涂上那么一二分,也不至于此。 三人的关系当然比不上元妩和贞妩亲姊妹的情谊,可是当初静妩以三岁稚龄,学四书,五经、六艺,还懂得韬光养晦,不在人前显摆,这种天才简直完虐元、贞二人。 对于这种天才,元妩和贞妩都像是看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宁静妩也不骄矜自大,反而对她们称得上是温和有礼,姊妹三人尚算和谐。 现在元妩贞妩相聚,静妩却永不再 出现,二人一时难受,贞妩干脆躺到大姐的腿上,同样用手盖着眼睛,眸子里虽没淌出泪来,可酸涩的难受。 看到她们姊妹二人亲密相靠,不少人都不言不语却眉眼含笑,而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的姜大爷和王四爷则双双表示淡定不能。 姜大爷想到自己偶尔难得的空档里也喜欢这么枕着自己老婆的大腿,而老婆那时候就是这种姿势,这种手法虎摸自个儿的。 王四爷想到妻子撒娇的时候喜欢扑在自己怀里,那双原本喜欢拽着自己亵衣的手儿此刻分明拽着大姨姐的衣裳!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危机! 此时此刻,他们拥有同一个理想、同一个信念以及同一个丈母娘! 王四爷率先对着看戏的西宁侯夫人喊了声“娘!”,这一声,比台上唱戏的旦角儿的嗓音还有委婉中透出委屈,委屈中透出不甘,不甘中透出闺怨。 侯夫人听的虎躯一震,当是时,她只觉的自家的水桶腰好似又粗了三分——这真不是个好事实。 相比西宁侯府的热闹喧哗,宋宅是显得有些冷清的,只是宋宅里人人都不这么觉得而已。 宁渊本想派双临去宋宅看看,可是想到自己的计策,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果然到了下午,石二就一脸兴奋的进来找他了。正好大部分人都在歇午,宁渊干脆带着他到了书房。 “快倒水,渴死了。”石二一进屋子就指挥双喜干活。 连着喝了一壶之后,才空出脑子来说话。 宁渊因为家中待客,困在府里一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了,此刻石二来了,见他一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计策可行,此刻也不着急了,随手抓了把扇子,扇啊扇啊,不知道韩肃沅会不会像那火焰山的火一样,被扇灭了…… 石二这厢组织了下语言,准备滔滔 不绝的将自己的丰功伟绩向大哥(宁渊)表白一下,双喜先他一步开口,“世子爷,顾世子来了。” 这天杀的双喜,那天杀的顾衍! 自从宁静妩去世后,石二对顾衍的感情已经有所变化,之前他见了顾衍是恨之欲其死的,现在虽然仍旧恨,则是恨之欲其生。 顾衍要是早死了,谁陪他一起缅怀宁三妹妹? 注1:《论语.先进》里面孔子问弟子人生理想,曾点这么回答,“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叫我的理解就是穿着好看的衣服,在河里游游泳,洗洗澡,然后小风吹着,大白牙叼着狗尾巴草,嘴里哼着歌儿回家。 曾点这样说了之后吧,孔子加了句,“吾与点也。”可见孔子也是有那么一点想法的,或者,这算是他老人家的人生理想之一? 理解的如果不对,请千万不要打我。 顾衍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春袍,头戴玉冠,一张俊脸微冷,三人厮见后又分主次坐下,石二率先抢了左首的位子,顾衍也不在意。 石二本来存了一肚子话要对宁渊说,但顾衍来了,却又说不出来了,只是觉得自己这次能够化险为夷、移祸江东,自己从刘大小姐这坑里跳出来,让与自己以前并无仇恨的韩肃沅跳坑里,倒不如让自个儿的情敌顾衍栽了才好。 他也不用脑子想想,即便刘大姑娘真的见色忘义,总不会忘了自家荣华富贵全赖大皇子吧?!对于死对头,要是还能爱上,这得是一种蠢成什么样的奇葩啊? 顾衍本要谢过宁渊的赠花(宁渊现在还不知道他娘干了这么一件事儿呢),一看到对面的石二便也住嘴了。 三人找着废话说了一通,不外乎谁在宴上做的诗好等等。 相对于他们三人的安闲,韩肃沅今日简直是何其糟心? 第25章 父亲是一等国公,深受皇恩一心为公,母亲是一品诰命,京城贵妇隐以为首,可是他的心中只有师傅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的师傅青山老人,青年时期因为失恋而一度灭情绝爱,武功却突飞猛进,这也算是上苍所谓的关了你的门,却开你的窗的另类教材了。 先帝对青山老人推崇备至,多次进山请教,并要求去的人务必毕恭毕敬,待青山老人如待君父。青山老人被先帝赤城之心感动,不出山,却教导了一批又一批的大内高手保护圣主。 武帝继位后,其实已经与青山老人没多大关系了,大内的高手们也都可以训练徒弟了,只是武帝心中觉得先帝与青山老人虽未曾谋面,却算的上是莫逆之交,到了他这里,又是先帝完全无视的儿子,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若是被青山老人认可,那么是不是等量代换,可以认为先帝也认可了他呢? 不论是出于帝王的尊严也好,还是他个人的骄傲也好,总之,武帝继位后的十来年间,皇宫确实跟青山老人疏远了,即便这种疏远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韩肃沅就在当时那种境况下,指明要找天下最好的师傅,皇帝怎么会不顺水推舟呢,即满足了孩子的愿望,还可以试探一下青山老人的想法。 武帝命一千卫队护送韩肃沅去拜师,说护送,不如说是他向世人表面对韩肃沅的重视罢了,这种重视里深层次的意思也很耐人寻味。 不管过程中夹杂了多少的私心也好,公心也罢,结果总算令人满意。 青山老人收下了韩肃沅,赶走了那一千护卫。武帝也算是放下心结,源源不断的馈赠送到山上,不是赏赐,赏赐先帝的知己那就是对先帝的俯视。 青山老人近年来年纪大了,韩肃沅一身武艺已经尽得自己真传,自己一生虽然在情爱上毫无建树,但晚年有韩肃沅陪伴,也算的上是如寄浮生中的一点安慰。 可自己的遗憾也是实打实的,不说别的,若自己当初能有个孩儿,说不定孙子都能比韩肃沅大呢,青山老人推己及人,唯恐心爱的关门弟子错过了勾/引小娘子们的最佳年龄(在这方面,他都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了,也就没什么可教导的),所以等韩肃沅一到十六岁,就连踹带骂的将他赶下山来。 韩肃沅当初的那一千护卫都换了三四拨人了,只人数还是不变,其中里面不乏他的徒侄孙辈,韩肃沅下山后根本没停留,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他本来也不太在意这些护卫,飘出老远去之后,才想起这些人若是接不到他,肯定受罚,而里面不少人都要叫他师叔祖的。 青山老人十分护犊子,韩肃沅也爱屋及乌,于是又飘了回来。 没想到他带着人刚进京城,就受到了万千少女的围追堵截,那日正好也是花朝节,韩肃沅一身白衣,比花车上的花神的扮演者还要美上二百分,一时间,道路拥堵,大家都在看美人。 美人不分男女,不分公母,不论雌性,美人是可以忽略性别滴。 韩肃沅是个心底比较善良的人,他只是因为呆在山上久了,不善沟通而已。 据闻,他一回定国公府,定国公府门前打探消息的小厮数目瞬间翻了百十翻,连地皮都比别的地儿贵了不少。 得知这位美人儿竟是国公府的最珍贵且唯一的男丁之后,京城的媒婆们不知道跑烂了多少鞋子,收女方的赏金收到手软,总之韩肃沅的回归很是带动了京城的各 项经济发展。 尤其是白色的衣料一夜之间翻倍,白色衣服成了大街上人们出行之必备,实在买不到白衣服,那么拿块白帕子或者拿把白扇子的也大有人在。 直到皇帝见了他,又留下他常住皇宫之后,这种境况才好了些。 韩家韩肃沅这一辈的其他人都已经成婚生子,因此韩肃沅年纪虽小,同辈的玩伴却没有,同龄的孩子们见了面都得叫他叔叔了。 他出宫后也常常在家中,不是练功就是读书,偶尔出来,小辈们总能跟上来,就像前两日那样,不过是放了个鲤鱼风筝,也有人上来拍马屁,说什么鱼跃龙门可不就飞升成神仙了,鲤鱼就应该在天空中飞。后来那鲤鱼被蜈蚣碰掉了,又有人瞬间联想到了沉鱼落雁,将他从头到脚狠狠夸奖了一通。 韩肃沅这都没烦,他只是不想跟这些人玩。 倒是那捡到鲤鱼风筝的人家,主仆俩的悄悄话比较有意思,韩肃沅通过前头一个人的说话和呼吸声,判断出她身体应该是大病才痊愈不久,又觉得这两人有趣,回府后便命母亲给他安排的小厮长安带了两支山参过去以做谢礼。 今日上巳节,定国公夫人也在家中举办了宴会,未尝没有相看媳妇的意思,连韩肃沅的衣物定国公夫人都亲自打点了。 定国公夫人娘家安定侯府里现在当家的是大夫人顾青鸾,顾青鸾又是东平侯府的小姑奶奶,顾皇后的亲妹妹,平日里就干练泼辣,安定侯府也多亏了她,才能苦苦的维持着侯府的体面,定国公夫人早年出嫁的时候,连嫁妆都多亏了嫂子,所以曹氏对这个嫂子十分尊敬。作者的啰嗦:好想捶地啊,啊,啊,今天都木有收藏啊。今天偶这么努力 ,大家都干什么去啦?两泡眼泪的秋鲤……请大家自行想象某人猛吸鼻涕的样子吧。 曹氏给娘家下了帖子,自然不会忘了东平侯府,且东平侯府虽是顾皇后的娘家,但府里没有适龄的小娘子,不会与定国公府联姻。既然给二皇子的外家下了帖子,那么大皇子的外家刘家也不能遗漏了。 顾家是顾夫人带着顾衍来的,刘家则是刘夫人带着刘大姑娘来的,并且托刘夫人的福,石二也来了定国公府。 衬托在文章中作为一种修辞手法,意思是用类似的或者反面的事物做陪衬以突出主要事物,以达到凸显主要事物的目的。当然衬托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必不可少的,反正石二的两个小厮长相都不如石二好…… 石二这么骄傲的人,宁肯当陪衬,用自己的骄傲自大来反衬韩肃沅的温文尔雅,也不知道他私底下吐了几碗血,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他对刘大姑娘的厌恶已经到了不惜自贬身价的地步。 事情是这样的,刘大姑娘身边围了不少拍马迎奉之辈,石二选了一个最近遭到刘大姑娘厌弃的一个,在她面前大吹大擂,并且扬言自己才貌双全比定国公世子还要受人欢迎。 这位受到冷落的姑娘是位五品京官的侄女,好不容易扒上了刘大姑娘的路子,结果因为自己不会说话惹恼了她,这会儿正愁没有办法重新赢得刘大姑娘的欢心呢。 石二这样一说,她连忙跑到刘大姑娘那头去了,如此如此一番,等刘大姑娘见了韩肃沅之后,立即把石二扔到了烂桃子的一边,她是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 那姑娘趁机说奉承了她一通,说什么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之类,终于将她捧的高兴了,施 施然的走到韩肃沅身边,作势要撞进他的怀里。 韩肃沅怎么可能让她撞到,衣带一摆就闪得老远了,这也是人们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他的功夫,人人赞叹不止,若是那时候人们有手机,估计不出十秒微博上就得铺天盖地的全是韩肃沅了。 刘大姑娘反倒无人注意了,大家只见她大白天的自己走着走着跌了个狗啃泥,好在她的狗腿子们不少,见状连忙去扶起她来。 石二心中笑得那个捶胸顿足啊,别以为他们是亲戚就要同情她,亲戚也得分人。 要叫石二说,他宁肯娶了顾衍,也不愿意娶刘大姑娘! 确定刘大姑娘对韩肃沅一见钟情了,石二这才跑到西宁侯府来炫耀。 现在他解除了娶刘大姑娘的危机,自然也不再考虑娶顾衍的问题,他还是喜欢软妹子的,对顾衍这种汉子其实也没多少好感,只不过是拿来反衬一下对刘大姑娘的厌恶而已。 刘大姑娘今日出门带了五身衣裳,她本来打算午饭后就回家的,所以跌倒的时候所穿的是最后一身,她这么频繁的换衣裳,也是喜欢那种被小官们的女儿们当主子伺候的感觉…… 可惜她用的力道太大,找的地方不好,以至于摔倒后衣裙撕裂了不说,还沾了不少泥巴。 刘夫人接到丫头的报信,匆匆赶来,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好歹掩饰着坐车回府。 刘大姑娘往常最在意自己容貌的,上了车拉着亲娘刘夫人的手说到,“娘,我喜欢韩世子,我要嫁给他。” 刘夫人皱着眉头,“闭嘴,你个姑娘家,女训女则也学过,说话怎这么不庄重?” 刘大姑娘嘴,“又没有旁人,就娘和我,还要我注意这,注意那的,多咱才能自在啊?” 第26章 “自在,你还想怎么自在?打量我不晓得你干的那些事儿吗?”刘夫人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丑,尤其是死对头顾大夫人也看到了,这会儿心里窝着一团火,恨不能掐俩下这个怀里的小冤家。 刘夫人嫁给刘老爷的时候,宫里的刘娘娘还没有诞下皇子,随着皇子的一天天长大,刘家这才兴旺了起来。 大皇子在襁褓的时候,刘家战战兢兢,唯恐宫里的人害了他,等大皇子真正立住了,刘家这才一步步的了起来,直到二皇子出生。大皇子整整大了二皇子十岁,也就是中间这十年的时光,刘家由一个贫寒小户,成了京中无人敢招惹的勋贵。 刘夫人早些年也是吃过苦头的,等娘娘诞下皇子后,刘家的日子才好起来,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虽将过去的一些东西都遗忘了,但早年出门做客时受的那些屈辱却没有忘却,也因此,刘夫人比生下来就泡到蜜罐子里的刘大姑娘更知道世情进退。 作为一个母亲,刘夫人私心里希望刘大姑娘能嫁给大皇子,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大皇子就算看着刘娘娘的份上,也不会厌弃刘大姑娘。可惜这只是刘夫人个人的一点想法。 大皇子正妃侧妃之位这些年一个个的填满了,府里侍妾之流更是无数,对刘大姑娘也淡淡的,只是面上情罢了,这也好理解,刘府就是铁杆的大皇子一派,不管大皇子娶谁,刘府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会盼着大皇子更好。 宫里的刘娘娘作为刘家的杰出代表以及领军人物,刘家嫁了这一个姑娘就赚的盆满钵满,剩余的姑娘就成了刘家的政治资源,联姻,不仅是结秦晋之好,而且代表两府人的结盟,代表了大皇子 一派的实力大增,这也意味着刘家的荣华富贵的生活更牢固。 在这种理念的影响下,刘夫人不死心都不行,连刘大姑娘都不赞同嫁给表哥,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刘大姑娘也越来越离谱,她热爱珍宝财富没啥,她还热爱权势,竟然妄想先嫁一个小官,等大皇子登基后,她则和离进宫,去做皇后,幸好她还知道现在大皇子还离不开王妃娘家的支持,因此不能休妻。 刘夫人得知她的异想天开之后,气得咬牙切齿,母女俩因此已经争执了不下一回。“皇宫是那么好进的,皇后是那么好当的?就凭你,进去就得被嚼碎了,渣都不剩。” “我怎么就不行啦,姑母不也好好的吗?再者我若生下儿子,那将来就是太后,谁敢惹我。”刘大姑娘现在一心盼着老皇帝赶紧嗝/屁,大皇子赶紧登基,对于大皇子后院没儿子倒不担心,等着她当上皇后自己来生岂不更好。 刘夫人对于女儿的胆大包天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掐死她吧,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可这说出来的话如此大逆不道,别说叫武帝陛下听见了,就是大皇子听见了,刘家也得不着好。喔,我还没当上皇帝呢,你这里就盼着我死了,你当太后,就是宫里的刘贵妃也不敢这样想啊! 这次刘大姑娘见了韩肃沅,一反早先的话,反而诱惑刘夫人道,“娘,只要我嫁给他,我保证以前的都改了,你不喜欢的那些话我再不说了,好好的跟他过日子。”听她这话,好似也不是那么没脑子啊,就是眼界也太高了些,刘夫人很清楚,刘家是巴不得跟定国公府结亲的,定国公府呢,也是巴不得不跟刘家结亲的,这样有个万一 ,两家没结亲反倒结仇就不好了。 韩肃沅这天无数遍的刷新了对京城姑娘们的认识,他觉得自己师傅真是太杞人忧天了,就他若是没有武功,早就贞/操不保了,至于勾/引小姑娘,谁勾引谁还不一定呢。 花园里不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更有些过分的,直接过来搭讪,弄得韩肃沅烦不胜烦,快步到了门口,一闪过后,不见了。 韩肃沅很快来到马房,这里有他的马。 还是去年他才下山的时候武帝赐了他两匹珍贵的宝马,据说是从比西秦还远的西方极贫寒之地运来的。 这两匹马也确实漂亮,一匹白色的,通体纯白,一根杂色也没有,性子温顺,体态健美,被他取名为惊鸿。 另一匹则通体纯黑,毛发油亮,气质敏锐,韩肃沅喜欢它的聪敏机灵,本想取名为踏风,后来见每当他唤惊鸿的时候,踏风总是用湿漉漉的大眼瞪着他,似是对自家的名字不甚满意,韩肃沅只好又替他改为惊雷,这才好了些。 两匹马奔跑的速度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好,惊雷比惊鸿甚至更胜一筹,迎风奔跑的时候,人在马上感觉如同踏风而行一般,韩肃沅有时候便带了两匹马出去,一人两马,一起比赛奔跑,他用轻功,马儿们则天生具备奔跑的绝佳条件,往往不分胜负。 今天府里格外热闹,马房里惊鸿惊雷两马是独立的一间屋子,见韩肃沅过来,它们俩都十分兴奋,尤其是惊雷,不住的拿头蹭他,韩肃沅终于有了好心情。 “今日家里有事,不能出城。”他低声的跟惊雷解释,惊雷一听,顿时趴到地上,扭过头去生闷气去了。 韩肃沅笑着解了惊鸿的缰绳,对仍旧生气的惊 雷说,“我就在城里走走,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周家的甜糕吧?”惊雷这才气哼哼的自地上爬起来,扭过身去,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似是在说,“快走吧,哼!” 大越国的京城南郊有山有水,今日城里的人们都去了那里游玩,其余的人则涌向了寺庙等地,主城区这一带反而有些安静了。 发生在这些富贵繁华之地的热闹距离宋宅并不算远,然而宋宅里的人却没有上前去凑一凑的兴趣。 宋公今日因为多得了两包点心,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宋妈妈送来一套衣裳,一看就是给他老人家精心制作滴,并且宋妈妈说了,衣裳是她做的,可料子是娘子出滴,宋公心道,虽然没认个干闺女,但内院的小娘子分明心底很好使,待我老人家多哄哄,没准能认我做个义父义兄啥的呢…… 宋大夫中午吃完饭收到云来送来的点心,很大方的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宝,当然也是便宜货,能用就行,亲戚们送给宋旺的,宋旺用不了这么多,现在云来很有学习上进的劲头,宋大夫自然不吝惜这么一套文房四宝。 钟珲收到徒弟送来的孝敬,感觉自己调/教徒弟果然很有一套啊,很有一套,这才几天就知道尊师重道了,明日定要加重课量,争取让他早日成才!!! 钟管家收到云来的点心,对这个十分机灵的小家伙就更加满意了,决定等下次男主子来了,给他提一提给基层员工涨工资的事儿,内院的小丫头们没月例,外院的大老爷们可都有钱拿的,包括在外头干副业的宋大夫,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呢。 后院不时传来小丫头们的笑声,前院的男人们听了,该干嘛干嘛,伟大的护院 钟珲先生靠着东墙,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面注意着各方面的动静,一面不时的为正在蹲马步的云来擦一擦快流到眼睛里的汗水——只您老人家,不要用扔在墙角的破抹布干这件事儿啊!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钟珲忽地挺直了身子,一把将嘴里的草徒弟的头发里,一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飞身到了前院最高的一棵梧桐树上,扎眼之间躲进了叶子里面。 只见由北往南来了一人一马,人在马上,马却轻快分仿若身上无人,同行是冤家,钟珲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高手,还是个讨厌的高手——他打不过骑在马上的这个人! 梧桐树有些年岁了,钟珲一动不动的隐藏在里头,虽然看不到后院的情景,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想到自己保护女主子的目的,钟珲眼睛盯着那人,耳朵却辨认着后院的声音。 今儿下午秋鲤先坐在秋千上荡了好大一会儿,宋妈妈害怕她头晕,催了三次,才下来,被拉着坐到游廊上太阳晒不到的地方,靠着柱子看扣儿她们再玩。 三个小丫头熟悉起来后就有些没大没小了,干脆猜丁壳(剪刀石头布)来决定谁先谁后,结果扣儿第一,桃儿第二,杏儿第三,每人限时一刻钟。 扣儿为了不浪费体力,请桃儿推她,很快就荡的老高了,连宋妈妈都忍不住替她喝彩,很显然扣儿很懂得荡秋千的诀窍,一蹲一起之间,已经荡得老高了,桃儿想推都推不着了。 “哎呀,好高呀!”秋鲤笑着拍手说道。桃儿和杏儿也叽叽喳喳的,不过说的却是,“秋千晃的厉害,也不知道小钟先生扎的结实不?” 钟珲听了差点没从树叶里掉出来,气得。 第27章 韩肃沅放任惊鸿自己溜达,惊鸿对路途的辨识度比惊雷还高,不一会儿就将京城熟悉的路走了个遍,或许是没看到周家糕点,所以它思考了一下,决定抄近路去前面大街看一看。 韩肃沅一不留神马儿载着他就到了前儿鲤鱼掉落的那家人家的墙外,墙内叽叽咋咋的声音好不热闹,韩肃沅很快就分辨出那先前说话的主仆俩的声音和气息,听着小姑娘家清越动听的声音,韩肃沅微微一笑,一夹马腹就要继续前进。 忽地前院传来一声巨响,似重物坠地,钟珲正盯着韩肃沅呢,见他停复又前进,正打算松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倒地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云来倒地了,还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活脱脱一只晒干了的蛤蟆…… 韩肃沅扭头看向前院,前院的院墙倒是不高,刚才那声音不仅吓了他一跳,明显的惊鸿也受惊了,他马上停下来,一边安抚惊鸿,一边听墙内的声音。 云来嘭得一声倒在石板上,本来后院嘈杂是听不到的,偏偏那时,正好扣儿下来,换桃儿上去,云来倒在这个空档里,秋鲤一下子就听见了。 “前院怎么了,妈妈快去看看吧?”她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韩肃沅和钟珲的耳朵里,那声音又甜又软,微微带了些着急,令人恨不能马上去帮她看了才好。 宋妈妈很快就到了前院,看见云来那架势,简直哭笑不得,先上前拿下他鼻梁上的狗尾巴草,才问道,“云来,你没事吧?可是摔到哪儿了?” 韩肃沅没听到这个叫云来的说话,只听到这个被称作“宋妈妈”的人,继续说道,“来,我扶你起来。你师傅哪里去了,你也是,累了不知道歇一歇啊?”云来比她的儿子宋旺还小些,宋妈妈一向照顾他,这会儿轻手轻脚的扶起他来,“来,跟着妈妈走一走,看看哪里摔到了?晚上再让你叔给你看看。” 后院里 桃儿几个自然停了玩,这会儿前院的声音传不进来,杏儿就上前悄悄说道,“娘子,奴过去看看吧?” “嗯,去看看怎么回事,回来告诉我一声。”秋鲤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杏儿回来的快,将云来的糗事一说,连秋鲤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主仆几人狠狠的笑了一通,钟珲在树上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杏儿的声音清脆高亮,说的又生动形象,墙外的韩肃沅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珲不能动,尽量的舒缓呼吸,等见到骑马的高人竟然也笑了之后,腮帮子差点憋成了蛤蟆脸,却不敢掉以轻心,幸好韩肃沅听完笑话就摇了摇头走了,饶是如此,钟珲也大大的内了一回。 宋妈妈回来后,几人又笑了一场,好在这次钟珲忙着检查自己的徒弟,总算没有听到,避免了师徒二人伤上加伤的噩运。 定国公韩秉昭一贯慎独,他夫人自然夫唱妇随,能在上巳节办个宴会也是看在韩肃沅年纪大了,要相看媳妇的份上。 今日刘大姑娘闹了那么一场,在场的人无不清楚,虽则来的闺秀大都怀有想法,但像她这样付诸实际的还是少数,定国公夫人曹氏不是不恼怒,只是贵妇做久了,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曹氏并没有给两位皇子下帖子,但圈子里的事儿根本遮不住,刘大姑娘的马车一离开国公府,大皇子的王妃苏氏就知道了。 苏氏的奶嬷嬷劝她将这个告诉了安王,苏氏总觉得这样不好,王爷虽然没有厌弃她,可这几年几乎不在她这里留宿了,人前与她留了脸面,她已经很感激了。苏氏与王爷同岁,今年一样二十五岁,说实在的,她对于这辈子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苏氏这里还在犹豫,侧妃陶氏比她晚一步得了消息,却立即去告诉了安王。 陶氏今年二十,平素也算得宠,不料这次去外书房,不久却是被人 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到了晚饭时候,安王派人告诉王妃:侧妃陶氏搬弄口舌,禁足半年。 苏氏的嬷嬷本来还怪陶氏太精怪,听到这里,再也不敢想了,自家的姑娘虽然占了正妃的位子,但论在府里的脸面甚至都赶不上陶氏,陶氏都受了半年的禁足,若当初王妃受了自己的撺掇去找安王,说不定这禁足就是一年了,到时候,对外肯定称病,自家的王妃要是病上一年,那这府里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苏氏微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也是个要强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当年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安王正妃了,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十五岁,父族清贵,母族显赫,自己又优秀,任谁也觉得成为王妃是值得羡慕的。甚至宫里那位宠冠六宫的刘娘娘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想想自己大婚时,家里人人喜形于色,唯独母亲如同平常一般,那时她虽已坚定信念,可仍旧有些心慌,见到母亲镇定,自己也跟着镇定下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母亲早就知晓皇家生存的不易,可是自己被当做天之骄女养大,根本不会考虑长远,却踌躇满志不自量力,若那时母亲来泼冷水,必然引起自己的反弹,且赐婚圣旨已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自己新婚三月,柔情正浓,母亲探得自己没有怀孕,就托人委婉的告诉自己要给大皇子寻伺候的人。那时,她是怎么反应的呢? 苏氏拿着帕子捂着眼睛,一点也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回娘家关起门来斥责了母亲,口口声声的问她,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能回到过去,一定要狠狠的甩三个巴掌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己。 现在她知道了,却也晚了,人再要强也强不过命运。 命运不会考虑你做出了多少努力,却极有可能会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苏氏花了十年的功夫明 白了这个道理,同样也将自己的人生输的一败涂地,不对,或许还没输光,起码安王府里从无一人怀孕,那么谁不能生的问题就很明显了,只不过没人敢说罢了。 安王平日里在外一脸为公洁身自爱的形象,那么王府内院的女人们就真的成了摆设了? 苏氏又看了眼自己的奶嬷嬷,这是真正替她考虑的,却也考虑不到点子上,所以有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却永远不会说出来,甚至连叹气都要忍到心里头。 她活到这年纪,再不会怨怪母亲当初没有阻止她,人生在世,谁能抗拒得了权/力的诱/惑,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富贵荣华置于眼前,却转身潇洒的离去?真正的尝过社威擅势的滋味后,历数历代有哪个人能从权势的深潭中全身而退? 这正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罢!罢!罢! 休!休!休! 定国公府里的事,西宁侯府不久也知道了,西宁侯夫人这次设宴,请的大多数是结了婚的青年一代,跟定国公府不是很冲突,也就不存在抢不抢风头一说了。 西宁侯夫人虽然关心儿子婚事,但也知道急不得,尤其是宁静妩过世不久,虽然她年纪小,丧事没有大办,再怎么想寻摸儿媳妇,也得考虑府里众人的心情。 因此侯府此次请客也只是请的两个闺女以及跟闺女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们,在席间再将有意相看儿媳的话透出去,有意向的人家自然也就明白了。 宁渊应酬了一阵,好不容易送走了顾衍,虽然下午顾衍没有说话,但石二憋不住啊,自己一会儿漏几句,一会儿漏几句的,就将刘大姑娘干的事儿抖了个七七八八,顾衍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喝茶。 石二得意了半天,见没人捧场,不高兴了,捅了捅顾衍(他们俩已经坐到一边了),“顾兄,你有心事?怎么不说话?” 顾衍摇摇头, “没,只是……”对于接下来的话有些犹豫,石二最受不得这个,一双小眼睛立即跐溜往顾衍那边滑动了两公分,迫不及待的问,“只是怎地?” 顾衍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到,“只是觉得这些名门闺秀们实在没意思极了。” 石二正大力点头呢,点了四五下,突地就挺住了。默默的将探出去的身子往回缩,本来脑袋都到了两人中间的茶几的正中间了,又一寸寸保持直线的后退了回去。 想想自己先前暗自想的那事儿,宁娶顾衍,不娶刘氏。可是那真的只是自己的那个啊,自己真没那个的想法啊! 石二坐不住了,感觉身体有些紧,立即告辞道,“哥,我出来的久了,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啊。” 宁渊看着石二,难得精明一回吧,还想歪了,默默的丢了个“你真是块朽木”的眼神,说道,“双喜送送。” 石二将宁渊的眼神自动理解成“我拖住他,你快走”,果真落荒而逃。 顾衍对这一切仿佛无动于衷,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双临重新泡了茶过来,宁渊让着,他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茶香扑鼻,清冽甘醇,以前他也是很喜欢的。品茶下棋,弹琴作画,一个人并不孤独,遇到了那个人之后,他喜欢上了分享,同心爱的人一起分享,那样的时光他不知道期盼了多久,渴望了多久。 放下茶杯,顾衍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宁渊,自打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两人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有些淡淡的,可顾衍并不想修复这种关系,莫名的,他知道宁渊心中也不痛快,起码他每次提起宁三姑娘,宁渊都这一副冷淡的模样。 细看宁渊,他跟宁静妩长相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倒是元妩贞妩和宁渊一起更能看出是三个嫡亲的姐弟来,宁静妩若是在意出身,只要宁渊兄妹三人站到她面前,那么对她就是一种打击,不下于短刀入心。 第28章 顾衍觉得自己着了魔,可他并不愿意走出来,当日提亲,西宁侯夫妇并不同意,他也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因为宁静妩出身而阻止,宁静妩那时已是强弩之末,西宁侯夫妇早有准备。 可是顾衍不愿意放弃,他进宫说服了皇后,又亲自登门,对着西宁侯夫妇说了一番话:“我娶她,不论她能活多久,都给她最好的照顾,不惹她生气,她想做什么都陪着,我有的她都可以享用,哪怕她真的……不能活太久,我也一样高高兴兴的陪着,令她开心,令她觉得幸福,觉得人生没有遗憾。” 即便真的是这番话打动了西宁侯夫妇,但也绝对没打动宁静妩,否则她也不会那么快就玉碎香消。 这一点顾衍知道,宁渊知道,西宁侯夫妇也知道,毕竟,他们都希望宁静妩能活下来。 宁渊比顾衍更明白宁静妩,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的让宋公抹去了她的记忆,离开了那个束缚她的环境。 看着顾衍黯然离去,这个昔日里惺惺相惜的伙伴已经正式成为了他的情敌,宁渊从来都知道: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不说别的,只要顾衍知道宁静妩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衍离开后,宁渊呆在书房没动,他此刻极度的想去看看秋鲤,只是硬生生的压抑了自己。 傍晚的阳光懒洋洋的照着大地,此刻府里的客人还没有走干净,宁渊站起来,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对门外的小厮说到,“双临双喜进来。” 双临和双喜不知主子召唤有什么事,但还是推门进了书房。 宁渊站在书房正中,俩人就站在他面前。宁渊仔细的看了看双临,又看了看双喜。 双临今年十二,双喜十一,两人个头都不矮,宁渊目测了一下,双临更接近自己的身高,但是双喜的脸型跟自己的更相似一些,双临就要偏胖一点了。 宁渊不做声,退回座位上,用手指 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下,决定带着自己的疑问去请教宋公。 秋鲤这一日玩得开心,下午起的晚,又狠狠的笑了一场,晚饭也挪后了且吃的不少。 宋妈妈收拾了桌子,担心她积了食,夜里睡不踏实,说道,“昨天钟管家送了两个绿檀木箱子过来,想着正好能放娘子的衣裳首饰,我便做主都留下了,此刻就在书房里放着呢,娘子想不想去看看。” 书房这几日又熏又晒,已经很干净整洁了,秋鲤过去看看也没关系。 宁渊先前送的那些首饰现在放着床头的矮柜里,这么一想,秋鲤就扶着扣儿的手下了炕,从外间跟书房连着的门进去,书房里很清爽,两套长长的箱子摆在地上。 这两套箱子一套是紫檀的,一套是绿檀的,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做工都十分精致,绿檀的那套,中间做成了抽屉的样式,两侧是可以开合的柜子,抽屉和柜子都可以挂锁,这就可以放些贵重的物品而不怕被盗了,要知道,这檀木很沉,想整个将箱子抱走而不惊动旁人也不太可能。 只是放到哪里也是个问题,宋妈妈建议到,“要不一个放到卧室的炕上,另一个放到外间的炕上?” 秋鲤想了一下,确实可以,贴着墙,箱子都不算大,占的空不多,而且箱子上面也可以放东西。 “紫檀的这套放到外面,绿檀的放到里面吧。”她很快就决定了。 宋妈妈招呼扣儿几个一起,小心翼翼的将两只箱子搬了过去摆放好。 秋鲤指挥她们将外头炕上散落的书都收拾到柜子里头,只留下正在看的一本,自己却转身回了内室,也不用人帮忙,自己将宁渊拿来的首饰盒都找出来,搬到炕上,一件件的开了盒子看了后,珍重的摆到柜子里头。 柜子塞满了之后,竟然还余下几个盒子没装进去,秋鲤呆呆的看了一回,终于意识到:宁渊对自己真的很好 ……(那是,这么多珠宝老值钱了。) 三月初三的夜晚,月亮弯弯的有些瘦弱,可那月光却明亮,挂在树梢上明晃晃的照着院子里的一切,宁渊虽然没有过来,但却用实际行动表示着他的挂念,而她呢,除了享受着这一切,偶尔会困惑一下,然后又沉浸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之中,忘记了这些都是宁渊带给她的。 秋鲤羞愧了——她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回报宁渊。俗话说的妙,知耻而后勇。她决定将个人的类似矜持啊羞涩啊等等种种情绪暂时放到脑后,勇敢大方的为宁渊做点什么。 然后这姑娘开始拼命的想啊想,自己除了吃,除了睡,还会干什么? 秋鲤悲催了——猪养大了,能杀了卖钱,她呢? 做饭不行,她连生火都不会,宋妈妈根本不让她往后厨去,说那地方油烟重,怕熏了她。做衣服就更不行了,别看宋妈妈三两下就剪出样子来,她看见剪子都有些发抖,更别提量体裁衣了。 真是衣食住行,四大皆空啊。 宋妈妈掀帘子进来就见秋鲤托着腮帮子趴在炕桌上,对着灯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晚了,娘子睡吧?”试探着问了句。 秋鲤被自己得出的结论打击的遍体鳞伤,蔫蔫的看了眼宋妈妈,坐直了身子,垂下眼睛来,揉/搓自己的衣摆。 宋妈妈咯噔一下,心道自己竟没发觉娘子有了心事,真是该打! 她斜签着身子,虚坐在炕沿上,柔声问道,“娘子,怎么了?能跟妈妈说说吗?” 秋鲤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宋妈妈,她是很确定自己想为宁渊做点事,但还没勇敢到不耻下问的地步,万一宋妈妈笑话她…… 宋妈妈见她没有诉说的意思,也不强迫,只起身下炕,将床铺铺好,这才过来请秋鲤,“娘子先歇了吧,睡一觉再想不迟。” 秋鲤点点头,宋妈妈这才放下心来,拉 着她到了床上,伺候着放下帐子,情知自己今夜是睡不好了,便出来对扣儿几个轻声说,“今日都熬了一天了,你们也早些睡,明儿可不准起迟了。” 扣儿在外间都拿着自己的铺盖等着值夜了,听了宋妈妈的话,同杏儿桃儿一起给她行了礼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宋妈妈怎么也想不通,娘子明明白日里好好的,吃饭的时候甚至吃的比平常都多,看见箱子的时候也蛮开心的,还主动要求自己亲自收拾那些首饰。那么问题肯定出在她自己收拾首饰的这段时间里了。 宋妈妈想了半夜,唯独没有想到秋鲤这是羞愧了——哪家后院的女主子不是华服美食养尊处优得这么过来的,谁会闲的蛋疼的感激男主子? 秋鲤却睡了个好觉,她想不出来办法,却将自己想累了,躺在床上秒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睡颜朦胧的秋鲤见了宋妈妈便乖巧的喊了声,“妈妈早。” 宋妈妈见她脸色白里透红,精神不复昨日夜里的萎靡,心情稍微一松。 扣儿几个过来,伺候着秋鲤洗漱完了,又退了出去。秋鲤便坐在梳妆台的圆凳上等着宋妈妈给自己梳头。 她一坐下,就看到了宋妈妈昨天给自己戴的那个花冠,小小的,却又精致万分,语言难以描述,花冠中间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攒了一朵淡粉色的蔷薇,秋鲤拿起来,托在手上,几乎没什么重量,这也是这花冠的难能可贵之处。 她想起自己说的不愿意带首饰的理由,随后宁渊便悄悄使人送了这个做上巳节的礼物,明显的是将自己所讲的话都记到了心里,一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似是被人用温水轻轻的抚/慰过一般,温暖湿润的能挤来。 宋妈妈捧着梳头的东西过来,站到她身后问,“娘子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 秋鲤将手里的花冠托高了些,“还戴着它罢。”她有一点隐秘 的心事没说:宁渊好几日没来后院看她了,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来,若是来了,看到她戴着这个,一定会开心的吧?她别的做不了,哄一哄他,令他开心些总能办到吧?! 秋鲤的头发又长又滑,一点毛糙的也没有,宋妈妈很快就梳好了,小心的将花冠为她戴好,自己在镜子里端详了半天,喜滋滋的夸到,“娘子真好看!” 秋鲤被她说的一下子就笑了开来,眼神明亮的看了眼犹自咂摸的宋妈妈,“妈妈天天守着我,还没看烦吗?” “没看烦,什么时候也看不烦。”宋妈妈笑呵呵的边说边将她往炕桌边领,早饭已经摆好了。 秋鲤笑吟吟的真心实意的说到,“妈妈真好。” 宁渊大清早的出门,让双喜先去部里告假说晚一会儿到,自己径直带着双临来了宋宅,结果一进门就听见秋鲤夸奖宋妈妈,那声音娇憨里带着讨好,轻柔里快活…… 宁渊没吃早饭,先喝了一罐子老沉醋。 本来上扬的嘴唇在扣儿匆忙的打起帘子的时候,已经被醋坛子压平了。 宋妈妈刚递了筷子给秋鲤,一回头见进来的是宁渊,连忙行礼。 “行了,都下去吧。”他进来只看了一眼,其他人就被他抛到九霄了。 秋鲤却没他那么多想法,只觉得老头待自己着实不薄,她正想了他呢,他这就来了。高高兴兴的奉送了一个笑脸给他,在炕上跪直了身子,问道,“早饭吃过了吗?” 见宁渊摇头,样子有些呆,她也不在意,下了炕,亲自投了帕子过来,拉过他的手,细细的擦拭了一遍,擦完,见宁渊还在看她,又附赠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的笑还没收回去,就见宁渊仰起头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将帕子给我。” 宁渊留鼻血了。 将秋鲤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宁渊只得先安慰她,“没事,别慌张,只是有些上火。” 秋鲤:春日也会上火? 第29章 第三十八章 宁渊不一会儿就止住了血,见秋鲤眼巴巴的看着他,摸了摸她的脸,吓得都有些凉了,心疼的说道,“别担心了,你看我这不好了吗?” “嗯,待会让宋公给你看看吧,行吗?”秋鲤还是有些不放心,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流鼻血,很吓人得,她站在地上,想接过帕子来。 帕子沾了血,宁渊怎么会给她,自去外间洗了洗,见盆里的水都变色了,心道,流了这么多血,干脆告一天假好了。 端着水盆出门,扣儿和新来的小丫头站在西侧的游廊上等着,看到宁渊出来,连忙上前两步接过盆去。 扣儿重新打了水,宁渊又洗了一遍,这才觉得自己冷静了…… 如此一番闹腾,等两人吃了饭,都辰时一刻了,秋鲤吃的少,宁渊见她被自己这一通吓,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也不强迫她,叫了宋妈妈过来,说道,“去跟双临说,叫他替我告一天假,”想了想接着嘱咐道,“其余的不要多嘴。” 回了内室,见秋鲤兴致不高,斜倚在银缎迎枕上,宁渊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了,哄道,“我去前院找宋公看看,可好?” 秋鲤点点头,起身送他到了内院二门,看着他出了二门去了前院,这才回了屋里。 宋公正坐在自己的小院里,敲打云来呢。云来昨日摔了一下,晚上宋大夫没看出毛病来,不过宋妈妈不放心,叫他一早过来找宋公瞧瞧。 宁渊进来,云来才从宋公手下解脱出来,三步两步的溜了。 宁渊跟宋公在屋里关起门来探讨了一些不易人知的“学术问题”,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才含笑离开。 宋公出了门,在院子里喊了声:“云来!” 云 来飞奔过来,只那脸色带着些讨饶的意思,宋公敲了下他的额头,说到,“等郎君的那两个小厮回来,你把他们叫到这边,就说是郎君的意思。” 云来飞快的点头,只要不是再折磨他就好。 宋公看他一副幸甚幸甚的样子,胡子一动,“你晚上过来,我给你弄点草药泡泡。” 见云来一下子就老实了,心里偷笑了一下,面如沉水、故作高深的解释到,“你现在练一天功下来,到了晚上是不是腰膝,早晨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身体重如千斤啊?”见云来继续点头,他老人家这才大慈大悲的说道,“泡了我的药草,这些症状都会没有的,而且还可以强健骨髓,增强体质,对你练功也是很有好处的哟!” 云来此刻深信不疑,立即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宋公见收服了这个小家伙,这才一脸傲娇的说道,“你去吧。” 秋鲤在屋里坐了一回,书也看不进去,衣襟里似乎踹了三五只小兔儿,蹦跶的欢畅,坐也坐不住,用手背抚了一下腮帮子,只觉得 ,一照镜子,脸蛋儿比染了胭脂还要生动。 自打醒来,她还没见过自己这副模样呢,可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样,应该是跟宁渊有关,那些翻滚在脑海里的情绪,想忽略都忽略不得。 偏宁渊又怎么也不回来,她实是坐不住了,干脆放下书离了临窗的大炕,穿上鞋走到外面的院子里来。 宁渊顺着过道走到二门这里,先看到的就是秋鲤往这边眺望的样子,他朝她一笑,快步过了门,上前拉了她的小手,见她没有挣/扎,只那湿漉漉的大眼黑森森的看着他,问,“宋公怎么说?” “进屋来说。”宁渊拉 着她往屋里走。 进了屋,两人靠坐在一起,宁渊这才说到,“宋公说没事,只是有些上火,多吃点蔬菜就好了。” 秋鲤怎么也料不到他这是哄她,宁渊怎么会好意思的跟其他人说,自己被美色所迷以至于流鼻血的糗事? 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比先前自己来的时候好了很大,眉眼间很是开阔,肌肤莹白中透红,脂粉未施,脸上干干净净的,忍不住摸了一把。 这下她的脸更红了,宁渊摸完就后悔了,深恐自己孟浪了,叫她生气讨厌,正要低头道歉,见她脸红红的,但却没有恼的迹象,顿时心里快活的比喝了蜜似得,故意挪动身子又靠近了她一分,秋鲤没有躲开,只是将头扭到窗那边,单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宁渊拽了拽她的袖子,秋鲤回头一看这得寸进尺的家伙正笑着道,“倒杯水来喝吧?” 秋鲤早上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对宁渊好些,自然很爽快的倒了水,双手捧着想递给他,没想到他根本不接,她掀了眼皮撩了他一眼,见他十分好意思的盯着她呢,只好抿着唇又往他嘴边凑了凑。 宁渊见好就收,低下头喝了几口,心中愉悦几乎难以自持。 秋鲤垂下眼皮,将茶碗放到炕桌上,宁渊的衣服紧紧的挨着自己的,这会儿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她转过目光去看,却看到他衣摆上带着的一只玉佩,另一边是一只荷包,鼓鼓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宁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伸手就将玉佩跟荷包都解了,大大方方的递到她手上。 秋鲤小脸犹自红着,却先开了荷包去看。 原来里面装了个小印,所以鼓鼓囊囊的,只那印上的字她却不 识得,找了自己正在看的书,轻轻的盖了个章,再仔细分辨——还是不识得。 宁渊晓得她这是疑惑了,可偏偏不说,拉了个迎枕放到自家身后,身子一歪斜倚了上去,打算好好的看看她。 秋鲤研究不出来就作罢了,却是没有一点刨根问底的意思,将小印放到一边,拿过荷包又看,里面还有十来个金锞子,怪不得这荷包沉手哩。 这些金锞子一个个做成了元宝的样式,底下刻着“如意”二字,这个她倒是认出来了。 秋鲤接着翻看了一下宁渊的这个荷包,颜色与他的衣裳正相配,布料厚/实,阵脚细密,心道不知道做个这个难不难? 宁渊不知道她想这个,双手搭在脑后喜滋滋的看了半天,说道,“咱们去荡秋千吧,我推你。” 秋鲤倒是想出去逛逛才好,她听扣儿说了昨日她们三个去逛福汇寺的庙会了,那套圈儿的、耍猴儿的、变把戏的、描小像的,她听得都恨不能立即飞过去。 可是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现下还觉得欠了宁渊好大的人情呢,怎么肯再为了自己的私/欲去麻烦他?(等她绣个荷包给他后再提吧!绣个荷包应该不难吧?) 这么想着,便起身应到,“嗯。” 宁渊先跳下炕,又伸手扶她,只觉得秋鲤的素白小手无骨,他拢在手心里,都不敢狠握,生怕弄疼了她。 这几日阳光正好,秋鲤坐在秋千上,宁渊推了几下,她还不满意,“再高点,再高点,桃儿站着都比这高。” 宋妈妈不让秋鲤站,非得弄了棉垫子铺到秋千上让她坐着玩。不曾想,宁渊竟比宋妈妈还抠门,玩了不过半刻钟,止了秋千哄她,“下来喝杯水,免得 头晕。” 跟这些拿着自己的身子做理由的人是讲不通道理滴,弄不好还要落个无理取闹的名声,秋鲤只得恨恨的偷瞪了下宁渊,不情不愿的下了秋千。 杏儿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她净了手,先拿了杯给他,这才端起自己的那杯来小口喝了。 喝水的功夫却是想到一个主意,放下茶水就笑容可掬的对宁渊说道,“你还没荡过秋千吧,来,你坐这个,可好玩了,我帮你推。” 宁渊端着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明亮清澈的杏眼,站在那里心里想:我的秋鲤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呢?要是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秋鲤见他无动于衷,捉弄他的想法更盛,麻溜的从他手里拿过茶杯,推着他往秋千那里走去,“来,快坐上去。” 一想到某人被自己作弄,就忍不住得意起来,也不想想自己这还没成功呢,这点儿心计,哪里是够宁渊这个人精看的。 过于得意的某人站在他身后,那笑声里透出了满满的自得和调皮。宁渊心中一笑,双脚踏地,两手抓好绳子。 秋鲤看他架势已经有了,样子也像是准备好了,连忙鼓起劲来推他。 她觉得自己使了有七八分力气,可推了一下,宁渊就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疑惑的看了眼,又接着用力再推,宁渊仍旧不动,仿佛她推得不是他,而是一座小山。 秋鲤白使了劲,一点成就也没有,围着秋千转了一圈,又斜了眼(她想作弄人家怎么敢正眼看)宁渊,见他一脸困惑的看着她,只得悻悻的回到他身后。 宁渊笑得肠子都打成死扣了,最难的是面上还要不漏一丝表情,整个人要表现出**脱俗、宛如谪仙的气质,这才是考验演技。 第30章 秋鲤没发现异常情况,可就是推不动,只能从根源上找,这往地下一看,就看见宁渊“脚踏实地”,哼,原来根子在这里,气哼哼的说道,“脚抬起来。” 宁渊听话的抬起脚来,秋鲤再推,仍旧推不动,这会儿她要是还没弄明白这是被人耍了,她就是头猪!(猪:你咋老跟俺们过不去?还到处毁俺们的名声?俺们的猪声都是被你们这些人类给带累坏的。) 气得一摔袖子就往屋里走,宁渊看这回是惹恼了,也不继续端着表演自己的**脱俗的气质了,连忙追上来,扯了她的手,也不说那些火上浇油的类似“怎么不推了?”的废话,只笑着哄她道,“可是累了,咱们屋里坐着歇一歇。” 又亲自打了帘子,进了屋,又是揉手又是捶腿,将豆腐吃了个遍,秋鲤同他推推囔囔的,终是笑了出来。 只是声音里还带了一丝火气,乌溜溜的黑眼珠儿狠狠的瞪了他一回,宁渊被她怨气的这么一看,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那活蹦乱跳的心啊肝啊一个劲儿的往外蹿,争先恐后的想跳到她那头去。 “都是我坏,小生这厢给娘子赔不是了……”他毕恭毕敬的站在地上行了一礼,抬起脸来,脸上却带着温柔纵容的笑,秋鲤哪里还会生气,当然她生气也是气自己蠢。 秋鲤往炕里头一挪,宁渊顺势就坐了过去,说道,“今日天好,咱们先去多宝斋逛逛,也选些轻便些的首饰,再有给你做几身夏装。” 去多宝斋逛逛也好,秋鲤连忙点头。 宁渊叫了扣儿进来吩咐,“去叫双喜或者双临过来一个,让宋妈妈替娘子准备出门带的帷帽等物。” 双临和双喜这会儿正在宋公面前站着呢,俩人不知道宋公这是要干嘛,又被他老人家前前后后看了个透 ,被看的越久,心里就越犯嘀咕,只面上还要硬撑着,不能坠了世子爷的名声不是? 扣儿来宋公这里,传了宁渊的话,宋公又将两人打量了一回,对着双临说,“你去吧。” 双临顿时如蒙大赦,双喜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公,见宋公扭头不知在桌上弄什么,又连忙回头去看双临,双临只来得及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被心急的扣儿赶着走了。 宋妈妈很快就送来了三只帷帽,一只短款透明薄纱的,一只长及腰身枣红色绸布的,一只只到下巴的素白包金边的,宁渊看了秋鲤一眼,秋鲤这会儿识时务的很,连忙说道,“你替我做主选一个吧?” 宁渊一边暗爽一边选了最长的那只,“这两只都收起来吧。”这意思就是以后出门,就戴最长最不透明的那只了。 秋鲤在宋妈妈的服侍下换了外出的衣服,她这个可不是那些不怕脏的粗布衣裳了,而是一身月白色雪缎春裳,这衣服是宋妈妈在之前秋鲤昏迷的时候买回来的,现在不过半个多月,一上身,宋妈妈就说,“娘子个头长高了不少,这件穿过后不能再穿了。” 秋鲤一看,袖口到了手腕这里,感觉其余的还好,倒是宁渊看了说,“正好趁这机会也做几身衣裳,把我之前拿来的料子都找出来带上。”最后一句是冲宋妈妈说的。 扣儿进来说双临已经到二门了,宁渊又看了看秋鲤,对她说,“我去吩咐一下。”说完就出门去了。 秋鲤真正站到多宝斋二楼的雅间的时候,还有点儿不敢置信:这就出门了?外面也不怎么样嘛! 多宝斋的掌柜姓程,见世子爷这会儿带了一个小娘子过来,连忙上前行了礼,一路引到二楼上去,又亲自泡了茶,连同点心一起,也不用小二 服侍,自己端了进去。 进门也不敢多看,躬着腰听候吩咐。 “捡些轻便精致的首饰送上来,再有那些好看的好玩的小玩意儿,也拿上来。” 程掌柜不敢抬头看,低声应了,转身的时候从眼睛余光里瞟了一下,见主子跟那位小娘子并排坐着,上好的雪缎曳地也不怕粘脏,心中思量这位小娘子在世子心中的地位一定不低,自己应该更精心伺候才是。 雅间里,宁渊却正同秋鲤说道,“多宝斋是咱们家的产业,你看中的尽管留下。” 程掌柜下楼连忙找人叫了自家婆娘过来,如此如此交待一通,最后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道,“一定不要多看,只管介绍东西就成。” 多宝斋外头,钟珲百无聊赖的咬着半截胡饼,他倒不是爱吃这个,只是这东西有嚼头,拿来磨牙用正好。远远的看见双喜从道那头拐过弯来,哼哧哼哧的走到马车跟前,钟珲挪了挪屁/股,让出了一点地方给他坐。 程大嫂跟着程掌柜点看了一遍东西,叫了店里四五个人一起送上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叫进,这才低着头推开门,眼睛快速的一扫,见程掌柜说的那位小娘子仍旧带着帷帽,便不叫后面的人进了,自己一趟趟接个他们搬着的东西送到供客人赏看的炕桌上,宽大的炕桌铺着柔软的红毡,不一会儿就摆满了。 程大嫂到了门口,挥手让其余人都下去,自己这才进门伺候。 宁渊最近心思都用在秋鲤这里,此次来,见多宝斋待客尚算谨慎,心里比较满意,程掌柜这份眼力,不输给京城那些老字号的珠宝店的掌柜们了。 秋鲤自从进来,一直乖巧的不做声,不过么,现在就要憋不住了。 宁渊一回神,连忙站起来帮她摘帷帽,边笑着说,“ 个头真的长高了不少,以前才到我肩膀。” “是吗,那我站起来,咱们比比。” 宋妈妈垂着头,先听见世子温和晴朗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听话里话外同世子并不见外,想到这里顿时将头又低了三分。 秋鲤站起来本想跟宁渊并排站到一处,偏宁渊说,“这样怎么看得见,还是面对面看的清楚。”他这样说,秋鲤就憨呼呼的果真站到他面前,拿手比量了一下,高兴的说,“我的眉毛到你肩膀这儿了呢。” 她说完,见宁渊没做声,仰头一看,他正直直的盯着她呢,羞得一下子就脸红了,轻轻哼了一声,扭身坐在炕边上。 宁渊摸了摸鼻子,笑着同她坐到一边,秋鲤用眼神示意,“你坐对面不行吗?” “咱们一起看,有你不知道的,我还可以解说一番。”宁渊冲她眨了眨眼睛。 秋鲤只得随他。 程大嫂见主子没有叫她上前伺候的意思,便继续一动不动的站着,争取将自己站成一尊雕像。 多宝斋走的是中层路线,首饰贵在一个巧字,有专门的匠师,制成的金丝银丝细如发丝,宁渊指了几个花丝镶嵌的首饰给她看,虽说用料简单,但工艺复杂,一件首饰就要用到堆、垒、编、织、掐、填、攒、焊八大工艺。 首饰都是手工制作,两件一模一样一丝不差的首饰很难得,匠人在制作过程中稍有偏差就只能制成单件的首饰,程掌柜着人送上来的,却有好多成双成对的发钗之类,应该就是多宝斋的一流珍品了。 秋鲤垫着帕子看了几件,问宁渊,“有没有客人自带了图样过来找人打首饰的?” 宁渊被她问的一愣,首饰的图样一般是从皇宫往民间流传,鲜少有听说谁家自带图样打首饰的,再者多宝 斋也有自己的图样珍藏,不过却是不会拿出来给外人看的,掌柜和匠人将图样看的比命都重。 “没有吗?”秋鲤不明所以,歪头问他。 宁渊点了点头,刚要解释,就听秋鲤接着问,“那我要是画了图,这边能不能打出来呢?” “能,你想画什么样的?”宁渊简直有求必应,也不管匠师能不能做,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不行的话,他就去银作局问。 程大嫂听话听音,连忙行了个福礼道,“奴这就去备笔墨。”一点也没有拆主子的台,说匠师做不了之类的丧气话,宁渊对掌柜的知机又满意了一层。 “不用笔墨,有黛墨吗?”程大嫂一说话,秋鲤才注意到她,解释说道,“描眉的那种就行。” 程大嫂忙道有,小步出去,不一会儿就送了上来,还拿了一卷白纸。 秋鲤不一会儿就画了个鲤鱼步摇,一只大鲤鱼背上驮着三只小鲤鱼,大鲤鱼鱼嘴微微朝后,似在教导儿女,生动活泼,画面逼真,尤其是秋鲤几乎一气呵成,没费多少功夫就成图了。 宁渊又乐又惊,看着她一肚子话却不敢说,虽然秋鲤性子开朗了,但聪明劲儿一分不少,说不定比之从前还要更盛,他以后说话都得掂量几分才行。 “叫掌柜的,带着匠师上来。”宁渊吩咐了程大嫂,马上扭头夸起秋鲤来,“画的真好。” 程掌柜的听程大嫂一说,不知真实情景如何,由不得他多想,连忙去后头请了多宝斋的大匠师王老先生,说世子爷要见的话,其余的也不多嘴唯恐王先生先入为主,打定了主意到时候见机行事。也怪不得他这样想,主要是王先生手艺好,性子倔,他要是说世子爷的爱宠画了花样要做首饰,没准王先生性子一上来,连去都不去可就坏事了。 第31章 第四十一章 “算了,还是你拿过去叫他们看看能做不能吧?”宁渊看了眼秋鲤,不太想让外男看到她,虽然那俩男的一个五六十,另一个四五十岁,都是老头子了。 程掌柜和王先生正往楼上走着,就见程大嫂拿了纸出来。 程掌柜接过来一看,就递给了王先生,王老先生眼睛都直了,程掌柜也是连连赞叹,幸好自己没误导了王先生,试探着问了句,“这步摇,先生可能做出来?” “能,能,能。”王先生连说了三个能,这才抬头问程嫂子,“这画图的人,是主子爷?” “是主子带来的一位女客。”程嫂子也看了图,老实的回答到。 王先生笑得几近谄媚,“能不能引荐一下,我还有几处不懂的地方想问问。” 程大嫂一顿,心想看主子的意思,并不希望这位女客见旁人,但王先生又说了能做,说不定主子一高兴,就同意了呢,这样想着,对眼巴巴看着自家的两个男人说道,“我进去问问。” 程掌柜和王先生一同点头,那频率几乎一样,王先生更是笑得跟一朵喇叭花儿似得做出请的姿势说道,“有劳有劳。” 程嫂子进门后谨慎的请示了,然后对着默不作声的宁渊小心的提了句,“奴将屏风挪一挪?” 宁渊没说话,秋鲤听到说能做,却很高兴,扯了扯宁渊的衣袖,宁渊看她大眼睛水盈盈的看着他,脸色比之先前不知道鲜活了多少倍,感觉自己内心正处于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刻,被她这带着祈求的眸子一看,反对的这方瞬间有些把持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将屏风挪到炕前”。 雅间的屏风为三扇,上面是山水花鸟画,并不重,程嫂子也不叫外人,自己一人就挪好了,宁渊见将秋鲤挡了个严实,这才满意了,“去叫他们上来吧。” 程掌柜让着王先生进了门,二人一同对宁渊行礼,宁渊赞了句最近出的首饰都不错,程掌柜审慎的答到多赖王先生照应。 王先生连忙说,“不敢,”他年纪大了,眼睛白日里还好,天色一暗就不能了,倒是最小的弟子天赋秉性都出类拔萃,这次见了主子,王先生度量着情景,添了句对小弟子的夸赞。 宁渊点了点头问程掌柜,“这人的品行如何?你再考查考查,若得当,我自有安排。” 程掌柜应了。 宁渊又问王先生适才有什么要问。 “老奴想请教下作图的先生,这鲤鱼步摇可有寓意?” “作图的不是先生,是咱们家的小主子,你喊她一声‘主子’就行。”宁渊是知道素日王先生的怪癖的,王先生有才华有手艺,他也愿意敬着他,现在看到王先生这副虚心讨教的模样有些好笑,却也鼓励的看向秋鲤,故意说道,“余先生快讲一讲,在下也洗耳恭听。” 秋鲤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连忙拿帕子捂了嘴,端正了坐姿这才说道,“老先生过奖了,不敢当‘先生’一称。前几日我读到陆佃的《埤雅》一书中释鱼一节里讲道‘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又想到三字经里面讲‘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便画了这鲤鱼教子,望子成龙的步摇图,先生见笑了。” 王先生听得顿开茅塞,连忙行了个大礼,“主子一番话叫老奴受教了。”程掌柜虽然文化造诣上欠缺点,但理解力一点问题没有,连同程大嫂也连连点头,赞叹不止。 宁渊高兴的如同受到赞扬的是他一样,含笑看了眼地下的三人,说道,“店里有你们几人处处尽心,我很满意,交待账房一声,从今儿起掌柜和王先生的工钱都涨两成,其余的人涨一成,”想到王先生的年纪,顿了顿又加了句,“若是之前那小弟子确实是可造之材,也别屈了他,王先生好好教导,叫他认你为义父吧?” 王先生听到这里大喜过望,连忙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头,被程掌柜和程大嫂扶起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来。 程掌柜和程大嫂也跪下磕了头,王先生趁空平复了情绪,对宁渊二人说道,“老奴今日听到小主子一番话醍醐灌顶,又受主子爷恩典老有所靠,感激涕零,唯有肝脑涂地以报主子大恩。” 王先生说这一番话,却也有段缘故,他年轻时候纵子太过,又极其相信自家人的话,以至于叫孩子犯了大错问斩于市,妻子不堪打击,一病不起,家财花光了也没有拉回性命,儿媳妇也带着孙女改嫁,王先生心灰意冷,自卖自身进了多宝斋,二十余年过去,心中犹存怨言,总觉得自家儿子是本性良善犯错是受人蒙蔽,却没有反省自身,今日被秋鲤一席话说的老泪纵横,回去后病了一场。 几个弟子鞍前马后衣不解带的照料着,等师父好了后,发现他老人家脾气好了,教导人更加仔细更有耐心了,此事按下不表。 王先生情不自已的样子吓了秋鲤一跳,也就顺便忘了自己设计的东西的知识产权的问题。 程掌柜三人呢,因宁渊说了这位是小主子,小主子的给店里的东西那都是应该滴啊。 因此这一茬竟然就这样混了过去,可怜秋鲤若是知道这东西后来为多宝斋赚足了银子,还不定会扼腕到什么地步呢? 宁渊温声打发程掌柜等三人出去,这才又坐回原位,两人正待说话,双喜在门外回禀道,“爷,盛衣斋的人过来了。” “让程大嫂领进来,将马车里的料子也一起搬进来。”程大嫂的规矩不错,盛衣斋的人由她领着应不会造次。 果然一会儿进来的人低眉顺眼,冲着宁渊的方向行了礼,自称姓许,说完就站住不动了,也不东张西望。 秋鲤乖觉,闭紧了嘴任由程大嫂和这位许妈妈摆布,不一会儿量完尺寸,许妈妈跟着程大嫂转过屏风,到了北边放布料的桌子边等着。 许妈妈刚才没敢看这位女客的容貌,却能够打量布料的,这一看心中暗暗吃惊,这料子可都是贡品,京城 里能穿的起的也不过是那几家,怪不得要请盛衣斋过来做,她原本想着,这生意赚不了多少呢,现在看来却是个大客户,面上更加恭敬了。 第四十二章 盛衣斋的生意兴隆,绣娘们的手艺精湛是其一,常在各大户人家行走的婆子嘴紧是其二,这些仆妇们,即会看人脸色,还会装傻装憨,宁渊看中的也是这一点。 许妈妈听见屏风那边的男客对女客温柔的说了句,“你坐着歇歇,我去帮你选选料子。”心中一凛,看来这位男客对女客很重视啊,能不能拉到一个长期客户,就看自己这回的表现能不能令人满意了! 秋鲤点头应了宁渊的话,果真坐到炕上重新看那些首饰珍玩,屏风那边宁渊跟许妈妈讨论着什么料子做什么衣裳,她听了听,就觉得无聊,低下头看到旁边的黛墨和白纸,又从首饰盒里捡了几件首饰,按自己的想法琢磨了花样,不一会儿就画了四五只珠钗,她画的兴起,连宁渊转进来都不晓得。 宁渊宠溺的看了眼趴在桌上描描画画的秋鲤,然后拿起她画的东西,这一看就有些震惊了,这些图不同于工笔画,却是似乎按照实物一笔笔描画出来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他却从来不知道她还有此天赋! 宁渊张嘴就想问,幸亏脑回路够优秀,瞬间令他想到一个会要命的问题:他不知道她有此天赋,难道她就知道了? 万一她问他,以前她画过没? 他说画过的话,又要往哪里去找那些画儿呢? 说没画过,那么她这本领难道是从树上摔下来,土地公公赠送的技能? 宁渊想了想,决定还是闭紧嘴巴好了。 或者,也可以谈点别的? 宁渊咳了咳,淡定的、极其温和的、极其从容的、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前几日送过去的樱桃好吃吗?庄子上的现下正好,要不我们直接去庄子上,吃完饭,亲自摘些果子回来,岂不更好?” “好,等我一下,画 完咱们就去。”秋鲤正画的起劲,对宁渊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却不肯放下手边的画儿就走。 她画得更快了,终于将长长的最后一卷纸也画完了,冲站在他身后的宁渊甜甜一笑,“咱们走吧?” 宁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终于体会了一把。 趁着秋鲤整理衣裳的功夫,他出门叫了双喜上来,“我跟你主子下午去城郊庄子,让宋妈妈带着人去庄子上伺候,庄子里的人都各回各家,不准出来……” 双喜:今日要跑断我的小短腿儿喽! 宁渊的这个庄子在京城南郊,占地极广,是宁渊外祖母也就是去世的成国公王太夫人的陪嫁,虽然王太夫人去世的时候宁渊还小,但这一点也不妨碍王太夫人将自己的私房送给心爱的外孙。 京城南郊有许多山头,不少世家在这边都有庄子,宁渊的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占地有百余亩地,贵在位置太好了,前面是清水河,背靠着大山。 宁渊也不骑马,就跟秋鲤坐在马车里,一路上指着车外的风景给她讲述着,间歇问她要不要喝水,饿不饿,要不要躺下歇歇。 秋鲤查看了下点心,没有不宜碎的,宁渊虽然也觉得自己贱兮兮的,可还是忍不住问,“你想吃什么样的?” “有那不容易咬碎的吗?” 宁渊翻了下,还真找出一包糍粑,这个有些硬,他疑惑的问,“你要吃吗?” 秋鲤拿了一块,试了试,非常满意的对正满眼疑问看着她的某人说,“来,张嘴。” 宁渊张嘴,秋鲤很顺手的塞了进去,“好好,不要咬坏了哦……” 赶车的钟珲在外面一边咬着胡饼一边感觉倒牙了,仿佛内衣不是用布做的,而是铁蒺藜做的,浑身那个**呀!不由自主的就挥下马鞭,结果他们三人到庄子的时候比双喜和宋妈妈她们到的还早了一刻钟。 宁渊眼巴巴的带着祈求的看着秋鲤,无奈秋鲤觉得他十分聒噪,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第32章 钟珲停了马车,自己跳到地上,然后低低的在车厢外禀报,“爷,庄子到了。” 宁渊湿漉漉的杏眼淡淡的扫了眼对面的人,哼,这下好了,终于换她眼巴巴的带着祈求来看他了。 秋鲤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凑到他面前,伸手想将那块露出半截的糍粑拿出来,宁渊一下子就将头扭到一旁,看那架势十分有宁死不从的意思。 秋鲤没忍住连忙拿了帕子捂着嘴偷笑了下。 车外的钟珲默默的找了棵树站远了。 宁渊觉得单是扭着头不舒服,便将身子也挪了过去,成了背对着秋鲤的姿势。 别扭了,傲娇了,要怎么哄?秋鲤莫名觉得文风有些不对啊,不过还是往前蹭了两步,伸手拉了拉宁渊的衣袖,见宁渊依旧无动于衷,只能认错,哪知一张嘴却不知该喊他什么好?宁渊,阿渊,还是相公或者郎君? 想到她刚醒来那会儿他跟她说的话,那撒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到一阵阵的牙酸…… “好渊儿,我错了,求求你,饶我这一遭吧?” 宁渊本来就对她软硬皆吃,听了她的讨饶,心里大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转身掀开眼皮默默的撩了她一眼。 秋鲤想到那美味的各类果子,狠了狠心,凑了过去,用牙齿轻轻的咬着糍粑,顺利的从目定口呆的石化了某人嘴里抽走了。 秋鲤吐出糍粑(她还得留着肚子吃果子呢),然后见宁渊还是一张小O嘴,而且脸红通通的,连耳朵都红艳艳的,心情莫名的就变得很——爽。 原来人这么让人快活啊! 宁渊忽的就蹿到车厢门口,掀开帘子往外一看——没看到钟珲,好加在,这才松了一口气。万一钟珲知道了,他就要考虑要不要灭口了! 树上的钟珲:一滴大大的 汗珠沿着额头缓缓下移,不一会儿就汇集了更多的汗珠,跟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子,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失了小命。 作者有话说:嘻嘻,困了,来,咱们一起洗洗睡吧。。。。。。 秋鲤好不容易哄着宁渊下了车,摘了帷帽四下打量。宁渊因为早就吩咐庄子里的人避开,所以也不阻止她,至于隐藏在树上的钟珲——他相信他会冰清玉洁坚守元神洁身自好的。 这庄子地理位置太好了,后面倚靠的大山阻挡了冬天从北面吹来的寒风,又将阳光全部拢到山南侧,因此这庄子里的植被被充足的太阳光照着,又不受寒气侵袭,竟比城里的树木更绿更茂盛。 钟珲将马车停的地方是在庄子里正院的门口,宁渊小时候常来这里,等外祖母去世后,正院里就挂了副外祖母的画像,自己来时只在正堂坐坐,起卧却是在正院的东厢。 “走,进去歇歇。”宁渊牵了秋鲤的手,就要往院里走。 秋鲤哪里是想去歇着?她分明看见了那一大片儿的桑树了,想到紫红紫红的桑葚,还可能有酸酸甜甜的大樱桃,感觉嘴巴里全是水,一个劲儿的暗中往下咽。 讨好的拉着宁渊说道,“我不累,咱们去摘果子吧?” 宁渊一想也对,还是等宋妈妈过来收拾好了,再回来歇着为好,便站定了,对着空中说,“让宋妈妈过来收拾好了,午饭就吃庄子里产的菜。” 钟珲两只爪子捂着眼睛闷闷的在树上数了三个数,****的应道:“是。”可怜他惊才绝艳、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一个大男人,这就沦为小厮了。 就两人对话的功夫,秋鲤已经找了两只小筐子,这会儿正在将帷帽上的布给扯下来,宁渊还没来的及组织 ,就见她已经将光秃秃的帽子扣在头上了,只好闷闷的跟着她。 为了灌溉方便,庄子上挖沟,从前面清水河里引来了河水,只是这沟里的水很浅,水流却不慢,秋鲤一手提着小筐子,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的跨过沟,然后就扑进了桑树林里。 宁渊跟在她后面,看她像一只小蝴蝶一般,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欠奉,不仅有些闷闷不乐,心中很是受伤,但仍旧紧紧的跟着她,唯恐她跌倒受伤。 “哎呀,你跟着我,这样怎么能摘到果子呢?”好吧,秋鲤终于注意到他了,可惜这话儿有些不对味,他怎么听出了嫌弃的味道?一定是他耳朵听差了。 “来,分你一个,”秋鲤说着拿过一个筐,不由分说的递到他手上,冲他灿然一笑,“你去那边摘,咱们比比看谁摘的多啊!” 宁渊哪里摘的下去,这桑树林这么大,就怕自己一个看不到,叫她跑的不见影子了。 秋鲤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吃货,看见那饱/满的比拇指还要大的葚果儿,心目中的最美最动人的男神也要靠后站了。 这庄子养桑树一面是因为养蚕,另一面也是因为桑叶的药用价值很高,桑葚因为不易保存,价值反倒落了后,庄子上的仆从众多,但偷摘偷拿的却是没有,有那摘拿的功夫,伺候伺候自家地,拔拔草除除虫,多打点粮食更实惠不是? 秋鲤手里的筐子太小,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她正在扼腕,就见旁边默默递过一只筐来,娇嗔的瞪了站在身侧的宁渊一眼,接着自己又高兴,还是自家摘的果子吃着更开心,将满满的一小筐桑葚递给宁渊,见他额头都冒汗了,暗自嘀咕,干活儿的是她,怎么他的汗却这么多? 从袖袋里摸出帕子,踮起 脚扶着他的肩膀,为他擦了擦汗——宁渊今日受惊过多,也没个俯身配合的意思,啧,年轻人,还有待历练啊! 宁渊和秋鲤这日难得的悠闲幸福,然而远离此地三十余里地的皇宫却格外的紧张,宫中众人的步伐仓促,比平日更加谨慎,连宫中养的狗猫都感受到了一丝焦灼。 读一读历史,你会知道,几千年的政权迭变,说的简单点也不过是权力与利益的游戏,偏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即便真正黄袍加身,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辉煌。 前朝和后宫是权力和利益最喜欢的俩部门了。 这日顾皇后卯时一刻准时醒来,想到儿子马上就要出宫就府,心里感觉空荡荡的,好似被挖了一块(还是最重要的一块)心头肉去。 不过多年的宫廷生活,使她很轻易的就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以说,即便无人处,咱们的顾皇后也极有可能一个人表演给自己看。 宫妃们请安是在辰初,在这之前,顾皇后要洗漱然后梳妆打扮,她今年若过了寿辰就是整三十五岁,不过她保养的好,又注重滋养自家,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的样子。 心腹宫女玉珠一边伺候着她梳头,一边笑着说到,“娘娘,听说府里的何首乌快要断供了呢,宋太监忙着吩咐人找货源,也不知找到没有。” 皇后管理六宫事物,小小的何首乌本不起眼,主要是这何首乌的去向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永和宫的刘贵妃刘娘娘芳龄可是四十有五了,这个年纪的人,再怎么保养,即便皮肤依旧水嫩,可那头发却不容易养,整日里要是忙着找白发,那还不得将头发拔光了啊。 刘娘娘不仅上了年纪,而且随着这些年大公主等几位公主以及二皇子的出生,圣心在她身上 剩下的恐怕也有数儿了。 圣上临朝三十余年,光刘娘娘就把持公众事务近二十余年,可见圣心。 直到二皇子真正站住,其余几位公主也顺顺溜溜的长大,圣上才仿佛明白过来什么似得,亲口将宫务托付给了顾皇后。 顾皇后掌管宫务近几年来,虽未有其他皇子出生,可毕竟又添了四公主、五公主,现在坤宁宫后偏殿里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和贵人。 圣上不立太子,对二位皇子算是一视同仁,没有人把握圣心,但就凭顾皇后的这份贤惠难得,任谁****之前也要掂量掂量。 辰初十分,各宫中请安的轿子陆续出了宫门,也有那位份低不够坐轿子,只好扶着丫头的手步行的,宫道上一片花红柳绿。 刘娘娘是个说一不二的,顾皇后的性子也不喜欢那些打嘴仗儿的,所以不论各宫人在私下里怎么议论,明面上还是很和气的。 贤妃庄氏第一个到达坤宁宫,她今年三十出头,因育有大公主、三公主和五公主,所以圣上倒也常去她那里坐坐,论生孩子的福分她是足足的,大公主比二皇子还要大上三岁,当年也是顾皇后提拔照顾,她才能平安生了大公主明福。 顾皇宫前,宫里被刘娘娘把持的滴水不漏,十来年连个怀孕的信儿都没听到,圣上没封刘娘娘为后,却是从东平侯府选了顾凤鸾做皇后,顾皇后入主坤宁宫,贤妃这才有了出头之日,所以说这宫里,要论谁对皇后最忠心耿耿,非贤妃莫属了。 贤妃虽然明白自己是皇后的一把刀,可她连接有了三个孩子,论数量,在宫里算是头一份了,就凭皇后的这份恩典,她也得将这刀当好,何况公主们一日日大了,甭管是封号还是选驸马,都越不过皇后这个嫡母去。 第33章 顾皇后没等贤妃行礼,就连忙示意绿珠去扶,嘴上也紧接着道,“快免礼。” 贤妃依足了礼数,被绿珠扶着坐定后,笑着说,“娘娘慈悲,我等却不能恃宠而骄。” 后面进来的敬妃面上一紧,在心里骂了句贤妃,身子却轻快的蹲了下去,安婕妤等人也进了门,皇后干脆一起喊平身,又吩咐上茶,对着敬妃问道,“四公主今日怎样?” 敬妃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轻缓的说到,“妾身才问过嬷嬷,说夜里睡的还好。” “嗯,本宫虽不懂那医术上的事儿,但也知道这安心的睡眠最养人,四公主吉人天相,定能好起来的。” “是,全赖娘娘庇佑。”敬妃弯了弯腰,她生四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又兼四公主从小病歪歪的,是以她虽然才二十出头,倒比贤妃这三十岁的还要老气。 要说顾皇后做人真没得说,一贯公平大气,手腕虽强势,却不是那不能容人的,敬妃看了眼这堂上坐的花花绿绿的美人儿,暗想着进宫前母亲说的刘娘娘嫉妒不容人的话,暗自叹了口气,怪只怪自己没福气啊。 众人只坐到辰时二刻,也没见到姗姗来迟的刘贵妃。顾皇后打发了众妃子们,皱着眉头看了看掌事太监呈上来的宫务条子,玉珠站在她后面轻轻的给她头。 外面伺候的人进来说乾清宫的太监马鸣求见,马鸣进了殿,就一溜快步,没做声就跪下了,顾皇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身后的玉珠被惊的退了两步才稳住。 “路上说。”顾皇后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外走。 马鸣替了她的贴身太监,扶着她的手,轻声说着话。 武帝周景临小时候很是吃了一些苦头,登基以来,虽然有所保养,但底子并不健壮,就好比一座精美的宅子,甭管外墙多么华美漂亮,只要地基不稳,那宅子就跟空中阁楼一般。 昨夜周景临并未临幸嫔妃,从御书房出来后沿着宫墙散步了好一会儿才回宫歇着,他近年来觉少,非得累一累才能睡的快,否则就醒的早,今日寅初就醒了,干脆也不睡了,弃了轿 子,从御花园往前面去,这一走,就碰上了腌臜事儿。 看着哆哆嗦嗦跪在他面前的男女,女的是他昨夜才临幸的王美人,男的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武帝面沉如水,胸内怒火冲天,这种被戴绿帽子的事他从书本和前朝中听到许多,可从来没想过会落到自己头上。 王美人很美,属于那种男人见了就想好好怜惜一番的娇女儿,虽然武帝的年龄都能跟她的爷爷一般大,但这并不妨碍他疼爱她的心,谁叫他是一国之君呢。 那个带刀侍卫被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是十分认真的看了下的,模样气质都不如他,硬要说强,大概就年龄上有点优势罢了。 武帝当着众人的面,对这两个人是自上而下的鄙夷和蔑视,可是转身回宫后,挥退了下人,那怒火就像被泼上一缸油一样,燃/烧扩大了十倍不止。 他并没有暴怒,那件丑事发生的时候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身边的太监跟了他一辈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无其事的上朝,散朝,乘坐皇帝的明黄帝辇回了乾清宫。 坐在御案前随手拿了一本折子,也不知里面写了什么,令他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有些晕了。 文太监正端了茶过来,见状吓得连茶都拿不稳当了,差点儿瘫倒地上。人说帝王无情,可他伺候了一辈子,是真的拿帝王当天看的,天子吐血,可不就是天塌了么。 顾皇来的时候,武帝正在御榻上闭目养神,顾皇后一见他好好儿的,心一松,眼泪唰的就涌出来了。 此时再提那两个杀千刀的贱/人就是给皇帝找堵,顾皇后跪在榻下,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陛下生儿子们的气,也不该不爱惜自个儿!您是万民的君父,若有孩儿们忤逆,只管教训就是,何苦哀哀忍着反倒伤了自己?” 武帝拉了拉她的手,顾皇后顺势坐到榻边,听武帝说道,“朕没事,就算一股火儿,发出来就好了。” “马鸣去坤宁宫的时候,臣妾几乎都走不动了,臣妾是真的怕啊!”顾皇后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她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武 帝比她爹还大,她是拿武帝当父亲一样崇拜的,当下靠在武帝胸前,那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瞧你,多大点儿的事啊,就吓成这样。”武帝抚着她的肩,难得的说了两句软话。 “臣妾就是没出息,妾在家里的时候父娇母爱,进了宫,得陛下疼爱,臣妾不需要什么出息,臣妾有福气的很,哪里要出息。”顾皇后平日里端着架子,后宫几乎没有她表演撒娇的戏份,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演出,她是卯足了劲儿,将这一席撒娇的话说的,即不过分嗲,又不那么生搬硬套,绝对是真情流露、情真意切。鲤鱼的话:亲们,收藏则个,小的这厢有礼了。祝收藏俺的小伙伴们天天开心,幸福快乐,有文看,不跳坑。 顾皇后痛快哭了一回,武帝的脸色却比刚才仿佛好看了些。文太监麻溜的滚进来禀报,“陛下,定国公和西宁侯求见。” 武帝一顿眼神凛冽的看向文太监,顾皇后连忙说道,“臣妾没有见识,马鸣说您看了折子后气得不得了,臣妾就想着,定国公和西宁侯都是得力的,臣妾就是跟后宫的姐妹们捆成一捆也比不得他们俩个,因此就使人叫了他们进来。” 顾皇后在这端话里表达的几个意思,皇帝都听明白了,明白之后,却也有了一点淡淡的感动,不论皇后怎么想,在皇帝出事的时候,她先让人传了定国公进来,就是她的态度。 “你呀……”武帝轻轻的叹了口气,拿起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泪痕。 “陛下,臣妾一妇人,不懂的朝廷的事儿,也不敢乱说话,只是期望陛下能好好珍重自个儿,天下的万民都需要您,朝堂的大臣们也需要您,像今日这种事儿,您只管该打杀的就打杀了去,何苦苦了自个儿?臣妾说句不中听的,咱们老大和年纪都不小了,可臣妾看来论文治武功,连您的十之一二都没的,臣妾也是个不中用的,咱们可都依着您呢。” “朕知道了,梓潼苦心朕明白,朕也知道梓潼是个好的,东平侯府也是个好的……”武帝拍了拍 顾皇后的手,“今日你也跟着受惊了,先回去歇着,等晚上朕再去坤宁宫说话。” 顾皇后这才行礼退下,虽然她一再要求宫妃们不必拘礼,可她自己却从不在这些礼节上偷工减料,数十年如一日的低调本分。 武帝被她一席话说的很是受宽慰,定国公同西宁侯进来后,见了皇帝亦是大礼参拜。 说起来,武帝用人很有一套,首要的一条便是忠心和谨慎,在这两点上,定国公做到了十足十,西宁侯虽然有些冲动,但忠心也绝对能够保证,武帝是十分信任他们的。 武帝同自己的两个臣子说了会儿话,西宁侯领了从军中选择御前侍卫的命令便告退了,定国公留下继续同武帝说话。 或许是西宁侯自幼练功又带兵的缘故,他看上去是不显年纪的,身材结实,面容微黑,又未曾留胡须,不仅人强壮,身子骨也健康,平日里那些头疼脑热的事儿根本凑不到他面前。 定国公却比武帝更显老,本身年纪也大,今年六十二岁,整个人清矍严肃,只有面对武帝的时候,才显出一点点宽和来。 这个被武帝赞曰:“可以使胸腹相托”的老人,在得知武帝吐血的真相后,脸色也一并难看了起来。 不管刘贵妃盛宠不衰也好,还是顾皇后的“真情流露”也罢,武帝的知心话不会同刘贵妃讲,更不会同顾皇后讲,他都这把年纪了,再也不会同年幼无知的那会儿一样,认为女人都是傻憨呆的生物,他自我感觉这辈子在女人上面吃的苦头够多了,所以面对后宫,武帝的态度就是沉默。 这不是说皇帝就不需要说知心话了,而是武帝的知心话只肯讲给定国公听,连西宁侯在这方面都要退避三舍。 “陛下该当爱惜自己些。”定国公定了定神,低低的劝慰道。 “是朕大意了。朕之前还以为朕的后宫干净澄澈,史书上那些污糟事说不定只是史官们的杜撰,朕天真了。”说着这话的皇帝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君王。 “臣请陛下将此事交给臣彻查!”定国公满心痛楚和愤 怒,跪在地上请命。 “罢了,朕已经都清理了,等致荣(西宁侯)选好了侍卫,由你看着换一换,让现在这些都去军中效力吧。”武帝多年未碰到这样极为打脸的事,虽怒极攻心,却也借机清洗了一遍守卫皇宫的龙卫。 龙卫的侍卫都是京中各大世家的子弟恩荫受命,说本事不一定有多少,毛病却一抓一大把,趁机踢出去也算出口恶气。 “安王最近怎样?”武帝又问定国公。 “安王自来恭谨,并无出格之事。”定国公度量着武帝心情不好,也不欲多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陛下,传太医院医正过来请脉吧?” “朕的身体朕知道,吐口恶血,反倒清爽了,你不必担心。”武帝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定国公,知道他的心意,“好了,你起来,去叫文太监安排。” 定国公这才起来,文太监站在殿外,定国公一说,不一会儿太医院那边就有小太监禀报,“陛下叫医正大人去乾清宫为定国公扶脉。” 医正专管皇帝的脉案,也有时会作为一种恩赏,让他下去给大臣们扶脉,所以陈医正来的很快,他的手艺就皇帝的赏赐,那么他就不能让陛下失了面子。 照例进殿行礼,叫起后就规矩的站到定国公的身侧,扶完右手脉后,又绕到他身体另一侧扶了左手脉,定国公收回手,就听陈医正回禀道,“定国公身体康健……” 陈医正说完,发现武帝并未让他退下,稍微一思量,接着说道,“五日一平安脉,正值今日臣当值,臣请陛下恩准赐脉。” 武帝依旧没说话,定国公却走过去,与文太监一左一右伺候着他露出手腕,陈医正低头膝行了过去,足足用了一刻钟慢腾腾的把完脉,又俯身低低的说了句,“臣越礼了。”然后缓慢的抬头仔细的看了看皇帝的脸色。 由于他这一套都是依足了规矩来的,旁人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不妥。文太监见诊完脉,便挥退了小太监们,自身站到殿门前头。 不多时陈医正告退出了殿门,文太监没有听见里面召唤,便继续站着守门。 第34章 武帝却是同定国公讨论起了家事,“肃沅的婚事你可有了眉目?” 定国公显然不愿提起此事,但考虑到目前的皇帝的身体状况,他还是宁渊说说韩肃沅的。 武帝一看自己这位老伙计又皱眉头了,不等他开口就自责的说道,“怪朕,是朕将肃沅宠的成了这样。”定过公一听,这下好了,他还没告状,武帝就将责任归到自己身上,这要再说,就成了大不敬了,只得暗自吐血默默的忍了。 武帝思索了下,韩肃沅马上就十八周岁了,这个年纪的男子在当朝即便没成亲的也大半都定亲了,定国公冷,韩肃沅比他爹更冷,可惜了长得那么俊俏。 武帝又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女儿,不是他偏心,将适龄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都过了一遍,还是觉得不般配。 驸马不得从政,不得纳妾,万一公主们生不出儿子来,定国公一脉岂不要损毁在自己手中? 武帝还是很佩服国公夫人的,能接连生了这么多孩子,换了皇家公主,是肯定做不到的。 韩肃沅哪里都好,就是对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们不上心这一点,让人愁的想挠墙。 “臣回去定好好教他……”定国公憋了半天,只得了这么一句。 这也不怪他,他做旁的事都能够得心应手,唯独对自己这个独子,实在是力不从心,皇帝的宠爱是一方面,韩肃沅性子冷情又是另一方面。他对他这个亲爹是一点儿热乎劲也没有,让定国公稍感安慰的是,韩肃沅对国公夫人也没多少热乎劲,两口子在儿子面前半斤八两。 “致荣家的宁渊在礼部,听说还好,要不给肃沅也安排个差事?”武帝现在也有点儿后悔了,自己实在是没教好他……,都感觉无脸见小伙伴儿了。 定国公差点跪下,“陛下三思,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就韩肃沅这样,他宁愿他在家走狗斗鸡,也不出去将同事跟上司冻僵好吧。 定国公只能找实例拒绝皇帝的好意,“肃沅跟着师傅醉心武学,不通俗务,臣听下头人说,前几日有人家捡了他的风筝,他回府将库 里两只千年人参做谢礼送了过去。” 武帝正端了文太监送上来的参茶含了一口,听了这话都喷了出去——这也太、太、太败家了吧,皇帝的私库里也只有两根千年人参。 定国公羞愧的垂下头。 武帝张口就要问,“你怎么没派人去要回来?”后来一想,这种送了谢礼又往回要的事儿,干了之后非得“名垂青史”不可,为了后世子孙的名声计,还是忍了的好。 “那,谁家这么大的胆子敢收下这个?” 本来就是儿子惹的祸,定国公不欲再生事,便说到,“是南巷一户小户人家,想来也没多少见识。”(老爷子,您真说反了,宋公很有见识,要不他也不会据为己有了。) “嗯,若是世家大户,见了那个宝贝,即便眼馋也不敢吞了的。我看不如使人悄悄用两根百年的换回来……” 定国公瞪大了眼睛看向武帝,武帝非常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你看,你就是从来都开不起玩笑。” “哦,对了,是什么风筝啊,这么值钱?” “底下的几个侄子侄女不懂事,撺掇着他自己做的,”定国公觉得真是羞于启口啊羞于启口,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好像是一只大鲤鱼后面缀着一串小鲤鱼。” 武帝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好好好,你让他进宫,将那风筝也带进来,朕瞧一瞧。” 定国公走的时候,武帝的脸色比之先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文太监恭敬的送了他出去,心里佩服,面上赞叹,还是定国公有本事啊。 宁渊还不知道宋公强占的那两根人参差点惹祸,让皇帝都惦记了,那还了得? 秋鲤在庄子里简直喜欢坏了,摘完了桑葚,摘樱桃,围着几个杏树团团转了几圈,要不他一再说杏子没熟,连这些没熟的杏儿也要保不住了。 直到进了屋,坐到炕上,才一边笑一边哎呦哎呦的喊脚疼。 “去,打热水来,一会让你们娘子泡脚。”宁渊指挥杏儿去烧水,自己却拉着她的手为她洗手,她捏果子将手指都染色了。 扣儿在旁边将饭摆好了,宁渊给她擦了手,自己就着水洗了洗,挥手让端 着盆的桃儿和提着空食盒的扣儿一并下去。 秋鲤还在这里讨价还价,“我不饿,我想吃果子。” 宁渊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她犹自不服,拉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大眼里闪着祈求的光。 “好好吃饭,否则……”没等宁渊的要挟出口,秋鲤就非常识时务的狂点头,“嗯嗯,没有否则,没有否则,我这就吃饭。” 万一他要否则再不带她出来玩之类,她找谁哭去? 两人刚吃了几筷子,宋妈妈在外头禀报,“爷,双临过来了。” 宁渊放下筷子,秋鲤连忙也跟着放下,“没事,我去看看,你好生吃饭,别想混过去。宋妈妈来看着娘子。”最后一句是对宋妈妈说的。 秋鲤也不起身送他,倒是宁渊走到门口又回转过来,“若我没回来,饭后一个时辰才能吃水果。” 秋鲤直接乖顺的点头,干脆利索的省去了他说“否则”的那一步。 双临早上为他请假之后被他打发回府了,这会儿过来,定是有事,宁渊一时半会也拿不准是好事坏事,皱着眉头去了门房。 转过影壁就见双临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 见了宁渊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宁渊脸色有些变了,“套车,我去趟西山,你留下去宋宅让宋公过来接着小主子,双喜跟着我。” 后宫不干政务不是句屁/话,今天却是顾皇后的人来传西宁侯进宫,这件事发出来的信号,不能不令人琢磨。 第四十七章 人都有种本能,身体能自动区分谁是能宠能爱自己的人,起码秋鲤觉得自己就有这种本事,宁渊走了,她冲着宋妈妈一笑,便低下头老实的吃起饭来。虽然吃的不多,但对她来说也有个七八分饱了,才搁了筷子。 扣儿试了试水温,原本的水经了这会儿功夫,将将烫手,便端到炕前,“娘子泡一泡脚。” “唔。”秋鲤喝了杯水,指着她摘的果子说,“桃儿去洗干净,控好水,我醒来要吃。”又对她们三个小的说,“我呆会要歇午,你们若不困自去摘果子,只不要糟蹋了东西,免得庄子上的人再不欢迎我们来了。”宋妈妈照例是不去的, 故此她连提都没提。 扣儿几个今日几乎是一路飞奔过来的,那颠簸就甭提了,不过再累再困也比不上摘果子带给她们的乐趣。 三个人笑嘻嘻的行礼谢过了秋鲤,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去摘什么怎么个摘法最好等等。 秋鲤则快活的泡了脚,等到水温跟空气差不多了,连忙收回去,自己擦了擦,就抱着抱枕快活的睡了过去。 到底心里惦记着那点果子,约莫着半个时辰的功夫就醒了来,宋妈妈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正坐在炕沿上做针线。见秋鲤眼起来,放下针线倒了杯温水给她,秋鲤略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一双大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妈妈。 宋妈妈:幸亏我是个女的,哦,不对,幸亏我成亲了,肿么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不管怎样说,我的定力还是很好的,要是换了世子,早就心软了。 宋妈妈一边想着,一边麻利的将盛着水果的碟子端了过来。 扣儿几个在宋宅里被拘的时日也不短了,这次几乎玩疯了,开心的不得了,直到云来驾车带着宋公过来。 宋公一下车就抱怨,“云小子,你要把你爷爷这身架子颠散喽哇!” 扣儿是认得宋公的,听见他们说话,连忙从地里跑出来,“宋爷爷,您怎么过来啦?” 宋公上下打量了一番,“扣儿,你这是犯了什么错,被打发到地里干活儿?”他早就看见了扣儿几个提着篮子,哼哼,貌似篮子里还有果子…… 云来却牢记宁渊的吩咐,连忙对扣儿说,“扣儿姐姐,爷让宋爷爷过来接着娘子,麻烦你进去同宋妈妈说一声罢。” 扣儿笑着屈膝应了,同杏儿桃儿一块,像三只小蝴蝶般的跑进院子里的东厢房。 宋公吹胡子瞪眼的敲了云来一个爆栗子,气哼哼的说,“看不出你小子还挺怜香惜玉啊!” 云来只呵呵笑着装傻。 宋妈妈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细竹筐,对着宋公行礼,说,“爹爹先到西厢歇一歇,再走不迟。” “不用了,就在这门房挺好,还凉快些。”宋公虽然上了年纪,那也是外男不是,再者依着宁渊的性子,未必愿 意他去西厢呢,所以这种便宜他一点也不屑沾。 “这些果子是上午娘子亲手摘的,洗干净了也控了水,娘子知道爹爹来了,叫我拿来请爹爹尝尝呢。” 宋妈妈见宋公已经坐在门房的凳子上,也不多让,放下东西就回了东厢。 宋公拈了一只桑葚放进嘴里,甜得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冲着空中喊了句,“钟珲!” 钟珲是飘进门房的,云来本来坐着的,见了师傅立马站了起来,钟珲根本不理会他,三下五除二的抢着好吃的填了个半饱,只把个宋爷爷后悔的哟,鄙夷兼无奈的瞪着钟珲:这就不是个可以和你一起玩耍的货! 钟珲的主要作用是震慑庄子上那些个不老实的家伙,平日里主子们不在,他们闹腾些没人管,但主子来了,再有那不知死活的****的泼皮,就是纯粹的找死了。 当然钟珲也没狠收拾,他又不是那不知世俗的毛头小子,平日里主子们来,庄子上的人是不用回避的,这回提前让回避,无非是来了女客或者身份贵族的客人,恐怕被庄子上的粗人冲撞了。那些老实的庄户们自然听命的在自家屋里呆着,那些心思活络的,则想着看能不能撞个大运,没准儿会被某个主子看上,也强似整日里在这里伺候庄稼强不是? 钟珲一上午守着西路庄户们住的地方,还真让他揪出几个来收拾了一顿,权当练练手了,只是中午饭没得吃,天又热,他灌了一肚子溪水,这会儿就想吃点“固体”! 宋妈妈来的时候,将秋鲤的衣裳鞋袜都带了两套过来,只是扣儿几个却没经验,弄得自己脏兮兮的没衣裳换,亏得秋鲤不嫌弃,但宋妈妈还是皱着眉头将这三只比泥猴子干净不到哪里去的家伙撵到宋公的车上。 宋公同云来坐到车厢外头,前面是钟珲驾车拉着宋妈妈和秋鲤,两辆车一行人,不紧不慢的回了城。 宁渊却是比他们早两个时辰到了西山。 老西宁侯宁豫期今年五十有七,论年纪比定国公还小五岁,却早早地就躲到西山养老,虽然老侯爷极其讨厌这个“躲”字,他宁愿说是“避世”! 第35章 宁渊路上连借口都找好了,请老爷子回府准备清明祭祖扫墓的事儿。 进门的时候,老爷子正在与西山学院的前任院长下棋,观棋不语,照例没人通报,宁渊走上前,轻轻扫了一眼,很好,自己来的太是时候了,老爷子快输了。 果然,老爷子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他亲爱的孙儿,顿时双眼放光,两颊红的像熟透了的老果子,呵呵笑着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孙子来了。” 老院长也是个暴脾气,“老子都要赢了,你又来这一套!别说你孙子,就是我孙子来了,也不行!我今儿要把那湖笔拿走。” “去拿,去拿。”老爷子斜了他一眼,分不出胜负想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带走。 果然老院长站起来,走了两步,却是站到宁渊面前,“小子来此有何事?” 宁渊恭敬的行礼,站直了身子方道,“后日清明……”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院长止住了,“知道了,知道了。”也是个暴脾气。 说也巧,外头的人此时也进来通报,“太爷,家里大少爷来了。”老院长正在腹诽自家那些兔崽子不够机灵,这下听到下人讲自家的亲爱的孙子也上山来了,登时心情爆好,挥手说道,“老子走了!”也不等人送,自己就背着手哼着曲儿回去了。 伺候的人端了茶进来又退下后,宁渊这才仿佛不经意的说,“听说今天侯爷进宫,来传御意的是坤宁宫的行走太监。” 宁老侯爷一顿,“皇帝陛下也有年纪了……”,然后就消音了——格老子的,他比陛下还大呢! “宫里近来有什么消息吗?”坤宁宫能越过乾清宫出来传旨意,并且还是找的武帝陛下的心腹忠臣,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只能是武帝身体出了状况,并且还很严重。 宁老爷子也设想过,万一陛下龙驭宾天,那么 托孤重臣必然是定国公为主,西宁侯等人为辅,若圣心在中宫那位,那么东平侯府必定要起来了。 “这两日注意下东平侯那边的赏赐吧。”老爷子将茶放到嘴边,没喝就放了下去。 “孙儿记得。”宁渊认真的应了。 “你心里的想法也该成形了,这事儿早总比晚好。别看世上那些人都想着两全,但这种事可从来没有两全的。” “定国公……” “别考虑他,那就是头犟驴,你瞧瞧他给闺女们找的亲事!”定国公找的都是清寒人家,这可不是那些清流,清寒那都是真穷,这样的人,甭说站队了,即便想站,上头那两位也不会收,免得叫人说连乞丐都往身边划拉。 说起定国公,宁渊又想到韩肃沅的那只破风筝,今儿他去宋公那里的时候,特意磨着他看了钟管家说的极品人参,一看,还真是极品。人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一瞬间,宁渊都想直接留下了,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但连西宁侯府都没有的珍品,被韩肃沅因为一只风筝送了过来。宁渊觉得自己和韩肃沅绝对不是同一只星星上来的。 所以宫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立即让宋公来庄子上,一方面是真的需要他护着秋鲤回家,另一方面,宁渊相信留在宋宅的暗卫已经得手了——用两根百年的人参,换两根千年的人参,那风筝也够值钱的了! 宁渊若是知道连皇帝都对那只风筝感兴趣了,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被天子都惦记了,难道还不值两根人参? 祖孙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宁渊便护着宁老爷子上了车,他自己则亲自驾车,一路平稳的回到了西宁侯府。 宁渊为着住在宋宅的秋鲤,风筝和人参的事没跟祖父说,他心里却在想着处理的办法。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亲自上门,将这事儿说清楚了,就 说是家下人没有见识,原物送回就好了。宁渊相信,只要双方都不喜欢多事的话,是很容易掰扯清楚的,在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不过了,并且他很有理由相信定国公也不希望这事儿闹大。 可惜定国公府在京里没有产业,否则往他们家的当铺上一送,收个十两银子的活当,想那掌柜也不敢私下将这东西瞒下了。 宁渊将老侯爷送回了他的居处,自己借口换衣裳回了励勤院,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平日里他写字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盒子,宁渊打开一看,正是那两个宝贝,盖上盖子便去洗漱去了。 宁渊这厢刚洗漱完,侯爷那边来人传话:侯爷要去定国公府议事,“顺便”带上他“叙家常”。 这还真是缘分呢。 宁渊认真的给定国公行了晚辈礼,站到一旁后抬眼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当然除了感觉定国公深藏不露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定国公还能深藏不露,那就说明宫里并无大事,或者说出了事但还不算是什么大事。 “去叫世子过来见见世叔。”定国公吩咐下人道。 其实宁家跟韩家要是往深里讨论,说不定真能攀上亲事,但就面上看,两家走动并不勤,甚至比一般还要差点儿,这也无可厚非,就算都是天子近臣,也不能过于亲近了。 韩肃沅来的很快,他的衣裳都是皇宫里制衣局所做,虽说是男装,但也处处彰显低调的奢华。 西宁侯很大方将许多溢美之词都奉送给了韩肃沅,诸如“钟灵毓秀、年少有为”等等,听的宁渊只不住的想抽抽,这些词他可从未从自己老爹嘴里说出来过,哼,哼,也不知道暗地里背诵了多久!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老爹都犯同样的毛病,定国公觉得吧,还是西宁侯世子这样的孩子更正常,他 都有些羡慕西宁侯了…… 因此到了席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定国公温和的给西宁侯世子夹菜,还介绍哪些菜是自家厨子的拿手菜云云;西宁侯呢,爽朗阔达的给定国公世子倒酒,一边说着什么酒好等等。 若外人见了,会不会想歪?到底谁是谁亲生的啊? 趁着西宁侯更衣的功夫,宁渊将那放着人参的盒子拿了出来,他直接递给了西宁侯,没有停顿的说道,“前几日,小侄下头宅子里的人捡了韩世兄的风筝,世兄着人送的谢礼太过贵重,也是家里下人没有见识,我今日去那宅子才知道此事,正好趁此完璧归赵。” 定国公并不小气,呃,虽然那人参确实难得,他正要推拒,旁边韩肃沅难得多说了句,“那日听到宅子里有人似是大病初愈气血虚火力乏,想着人参滋养应该对症,所以才送了这东西。” 宁渊跟定国公同时抽了一下,定国公多么聪明的人,他的儿子怎么于这些个俗物上这么一窍不通呢! 宁渊干脆略过韩肃沅,对定国公说,“伯父,此物贵重,还是用到更好的去处为佳。”定国公也不含糊了,挥手叫人来收了下去,又指点宁渊吃菜,意思就是此事了了。 宁渊和定国公都是掩饰的好手,西宁侯回席后,两人并未露出行迹,剩下的韩肃沅本来就冷冰冰的,他也就没有在意。 这顿饭酒菜换了两茬才算吃完,西宁侯将拟好的侍卫名单交给定国公,就带着宁渊回府了。 秋鲤这头尽兴的玩了这大半日,早将准备感谢宁渊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上午玩的累,中午睡的多,乃至于晚上走了困…… 宋妈妈安排了晚饭,规规整整的四菜一汤摆在炕桌上,菜都是从庄子里带回来的小菜,她中午同宁渊一起吃的时候,明明觉得很美味,可现在一点儿食欲也没 有了。 举着筷子略挟了两口,便放下了,对宋妈妈说,“妈妈,今儿我不饿,你们也别回去吃了,就在这里吃完吧。” 说着话,她让出地方来,自己坐到炕东头,宋妈妈也不客气,实在是被马车颠怕了,四个人洗了手,杏儿和桃儿坐里头,宋妈妈和扣儿坐外头,一起将秋鲤的饭吃完了。 吃完饭,扣儿几个非要宋妈妈也歇着,带了桃杏二人收拾桌子。 秋鲤便看宋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绣棚来,也不用花样子,不一会儿就绣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花。秋鲤有些佩服的说,“妈妈,你绣的真好。” 宋妈妈笑容温和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绣的多了,就知道该怎么下针了,要是有新花样,少不得要绣上一段日子才能熟悉。” “花样?是画出来,然后比着绣的图?”秋鲤试探的问。 “您看,就是这样的。”宋妈妈一摞纸,纸张发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秋鲤一张张看了,有元宝花的,有凤凰鸟的,还有麒麟等等,左右不过那些个种类,只是在造型上有所区别。秋鲤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些图都不算难画,要是让她来,她也可以画出十个八个的,“那要是我花了一个花样,您能绣出来吗?” 宋妈妈没有犹豫的说,“有样就能绣。” 秋鲤今儿兴致勃/发,也不用宋妈妈起身,自己找了黛墨和纸,看了看手里头的花样,不一会儿就画了一个吉祥如意花纹的。 宋妈妈接了一看,果真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笑得合不拢嘴,“娘子,手真巧,这样子又吉祥又好看,难为您怎么想出来的?” 秋鲤有些得意,大概这就是天才了吧? 得了宋妈妈的夸,她有点儿飘飘然然,落笔的时候仍旧十分流畅,好似这画儿就在她脑海里,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手却知道要怎么画。 第36章 秋鲤一口气画了十来张,宋妈妈惊叹的张着嘴,平日里最注重的礼仪也顾不上了,拿着纸啧啧称奇,看向秋鲤的目光就是看到一个发光体。 秋鲤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要稳住、要稳住,千万别飘起来啊! 兵家有云:转移视线、缓解的尴尬的最好方法就是换话题了。秋鲤呵呵笑着拿过宋妈妈的绣棚来,抬头对犹自看着花样惊叹的宋妈妈说,“妈妈,你教我绣花吧?” 宋妈妈连忙放下花样说,“今儿天色晚了,明儿再说罢,可别为了绣这个害了眼。” 秋鲤点点头,问,“我以前绣过吗?” 宋妈妈刚要回答不知道,好在理智靠谱,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子聪慧,只是年纪小不怎么喜欢就是。” 秋鲤理解成为:她先前很懒…… 就算宋妈妈说后一句的时候在前头用“聪慧”这个词铺垫了,但一点也没妨碍秋鲤从自恋的高台上摔下来。不过被这结论一打击,她原本没了的困意又回来了,打了个哈欠,精神恹恹的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秋鲤第二日醒来,却将绣花的事惦记开了,早饭过后兴冲冲地跟宋妈妈要了绣棚,扣儿几个见状也回去拿了自家的针线过来,顿时满屋都是“疏影帘栊对绣屏,鸳鸯织就怕针停。长居深闺无个事,此中清味要君明。” 秋鲤绣了一片羽毛,底部是蓝色,然后渐变到绿,再到蓝绿,最后是红色,这还不算妙处,妙处是这羽毛看上去就像活过来一般,让人仿佛伸手就能拈起来。 宋妈妈从后面端了水果过来,见扣儿几个趴在炕上围着秋鲤唧唧吱吱的,心中有些不喜, 等见了秋鲤绣的这根羽毛,她也有些吃惊了,秋鲤用色不多,甚至起针落针的手法还有些稚嫩,但单看这份心思以及技法,已经很了不起了。 “扣儿你们比着娘子绣的也绣绣试试,让妈妈看看你们谁绣的最好,今儿中午就给她加菜。” 秋鲤一听自己的作品都能做教科书了,顿时笑得眉眼俱弯,净手吃了些果子,对宋妈妈说,“妈妈,您教我绣荷包吧?” 宋妈妈无有不应。 秋鲤绣了一个荷包的事儿,宁渊很快就知道了。他有些惊讶,因为就他所知宁静妩可从未动过针线。 宁渊先去见了宋公,秋鲤现在既善解人意,又体贴他人,几乎是完全按照自己理想的状态出来的,最好的就是她不会问的你哑口无言,仿佛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一样,“你不想让我知晓的事,我不问。” 这样的秋鲤总给他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若是她同之前那样尖刻一些…… 宁渊觉得自己着相了,同宋公说了这些日子以来秋鲤的各种不同,说完就看着宋公。 宋公不知道事情进展到这样子,这东西又没有前人经验可以借鉴,他也只做了那一回,当时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压根就没想到秋鲤能像现在这么好伐?! 不过这老头儿好面子,加之现在留了胡子,在宋宅里养的脸色又红润,这就叫人很难分辨他的表情。 “她以前诗书画应该不错吧?那么会画会写不是很正常吗?你见过她的笔迹,跟之前的相比可有不同?” 被宋公这样一问,宁渊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人,他极其确定就是那个人,可性格能变得这样多?她的笔迹他也看到了,同之前的相比,笔 力虚软了些,这同生病无力应有关系。说她画画是胸有成竹也倒罢了,可连绣个东西都能得了宋妈妈夸赞,宁渊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宁渊害怕秋鲤问“你这几日去哪里了,怎么总不见你?”他想了许多个理由,但秋鲤从未问过,宁渊对此既庆幸,又失落,心情简直难以描摹。 宋公的焕颜丹是个好东西,宁渊这几日未见,乍一看见秋鲤,还有些发愣,眉眼又生动了一些,脸色红润,虽然脂粉未施,但比那些上了脂粉的女子还要好看,还要水润。 秋鲤正在秋千上晃悠,她不敢同扣儿几个那样站起来荡秋千,但坐着也有坐着的乐趣,也不用人推,晃晃悠悠的,偶尔荡过来的时候,露出小巧的绣鞋,鞋面上的珍珠在阳光下会反/射/出粉红的光晕。 扣儿和桃儿杏儿正在月季花丛前商量剪哪一朵簪了戴起来,扣儿挑了一朵今日刚开放的小巧嫩黄的花,桃儿剪了一朵粉红的,也不大,只杏儿捡着那最大最红的,也不顾扣儿和桃儿的阻拦,咔嚓就剪了下来。 秋鲤闭了闭眼,想象了一下杏儿戴着这花的情景,噗嗤就笑了出来,她连忙拿手去挡嘴,忘记了自己在秋千上,眼看着就要五体投地,吓得噤声缩肩,却跌进了宁渊的怀抱。 宁渊发现几日不见,秋鲤脸上的梨涡更深了,情不自禁的按了按,肉呼呼的,张嘴说了俩字,“胖了。” 秋鲤腮帮上很是长了不少肉,她一鼓,顿时跟那福娃娃似得,偏宁渊喜欢逗她,伸出指头戳了戳她脸颊,然后说了句,“像青蛙!” 生气的推开某人,**款摆进屋去了。 孰料宁渊赖皮,先她一步窜到炕上,杏眼含笑 的等她呢。 她偏不上炕,一掀帘子进了内室,宁渊又颠颠儿的跟了进来,秋鲤在心里唾弃了一下他“没脸没臊”的,抓了把扇子呼呼扇风。 “哎呦,好香的扇套,嗯,这绣的也精致。”宁渊从眼睛余光里偷瞄了一下,发现秋鲤虽然仍旧鼓着腮帮子,但眼角分明带笑,立马讨好的说,“小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手艺呢!” 秋鲤掩口一笑,拿着扇尖点了下他的额头,“作怪吧你!” “说实话怎么是作怪呢?您给我解释解释?”宁渊故作委屈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那衔冤负屈的样子别提有多么萌萌哒了…… 两人亲密的窝在一处说着话儿,宋妈妈在外头禀道,“钟管家送了张帖子来。” 宁渊正要说“让他看着处置。”没承想,秋鲤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对着外头说,“快拿进来。” 宁渊瞪了她一眼,秋鲤现在根本不害怕他了,冲他灿然一笑,得,宁渊觉得又有点儿上火了,只得闭起眼睛,一副“高情逸兴不理俗务”的清高样子。 帖子是精致的醉花小笺,闻起来一股清新的茉小莉花香,落款“惜花人家”。 帖子上大意写了,原来是宋宅东邻的宅子换了主人,搬家后邀请四邻去赏春,吃喜饼等等。 “我能去吗?”秋鲤对新邻居十分感兴趣。 宁渊一面在心里将钟管家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要做云淡风轻的样子,委婉的说道,“你刚病好不久,去了那边人一多,万一有个照顾不到,叫人冲撞了你怎么办?” “那人家都送帖子来了……”垂死挣扎的继续争取一下。 “你写个回帖,让宋妈妈过去道个喜就行了。” 一听道 真的不能去,秋鲤连帖子都不想回了,拿起刚才放下的扇子摇了几下,脸上总不是那么好看了。 宁渊是奔着荷包来的,没想到荷包还没到手,反倒得罪了这小祖曱宗:想个什么法儿哄得她回转了才好? “哎呀,这是哪个良工巧匠设计的花样儿呀?听说有人出高价买这鲤鱼步摇的图样呢!”宁渊拿着多宝斋送到他那里的鲤鱼步摇,左看看右看看,那模样恨不能将眼睛粘到步摇上面。 秋鲤也不生闷气了,扭着身子去抢,宁渊哪里能让他抢到,两人在内室炕上你争我避,秋鲤一个劲儿的说,“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哎呦,衣服都拽烂了!”宁渊呵呵笑着嫌弃道。 “哪有?快让我看看嘛。”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她直起身子来去够,他也跟着直起身子来躲避,秋鲤捉急了,用一只手圈住宁渊的脖子,将他头压着,自己先他一步直起来,终于将明晃晃的步摇握到手中。 宁渊一动也不动的停在那里,一个劲的告诫自己,蛋定,蛋定啊,少年!宋公说焕颜丹会促进发育生长,他起初没怎么在意,今儿才算领会了…… 秋鲤就着阳光反复看了,果真跟自己画的图一模一样,不仅佩服多宝斋那位师傅的手艺,反正叫她做她是一定做不出来的。 赏玩了一番,发现下面被自己镇压了的某人没反应了?不会被自己闷晕了吧?疑惑的一低头,唰!脸蛋这下红的比煎熟了的龙虾还鲜艳。 “登徒子!”一把把有些沉迷有些陶醉的宁小郎君推开了。 推开还不罢休,追着上前捶了两把,宁渊连忙拦了,待要说“是你将我闷到那里的。”可这话儿到了嘴边怎么也出不来。 第37章 这一番闹腾下来,宁渊衣服有些皱了,脸皮有些红了,声音有些软了,手脚明显不知道怎么摆了,要是让他下来走几步,没准儿会来个同手同脚哩! 秋鲤也不须多让,眼波流转,红粉乱颤,娇/喘吁吁的,头发也散开了,衣裳比宁渊的还要乱,要是仔细就近观察,会发现前襟开了个扣子…… 两人安静下来,只是那空气中似乎还留恋着刚才的那种热闹,暖暖的阳光穿过游廊,透过窗口温柔的照进来,秋鲤终于低下了头,手里攥着那步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摆。 “我帮你梳头吧?”宁渊最先清醒过来,不过脸依旧红着,低低的同她商量道。 秋鲤没有说话,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宁渊以前没给人梳过头,这会儿也只将她头发散开,梳通了后分成三股,编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秋鲤的头发很顺很黑,一根乱发也没有,宁渊握着都有些不舍得放手了。 宁渊恋恋不舍的将她的长发放下,又起身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这才说道此行的正事,“多宝斋的程掌柜和王大匠都对你推崇备至呢,你想不想接过来管一管?” “王大匠?”秋鲤疑惑的问。 “就是店里的那个匠师姓王的,因为脾气倔的跟驴似得,所以私下里大家都叫他王大匠,不过他是有真本事的,这步摇就是他亲自动手做得的,几个徒弟做的我也看过了,都不如这个。” 秋鲤点了点头,只是对宁渊说的接管多宝斋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你真想让我管啊,我没有经验呀,再者,万一被我搞砸了怎么办?” “没关系,咱们这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者程掌柜做这一行也有十来年了吧,……”,后头的话没说,但总归就是“ 想搞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之类,宁渊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多宝斋他这个东家其实也没出多少力,不过是借了西宁侯府的光,又不能触及那些百年老店的根本利益,说白了,多宝斋走的是中层路线,客源广,但购买力低呀。 宁渊说着,便叫人将他带来的账本等物都送进来。 “这个不忙着看,先认认多宝斋的印章。”宁渊说着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荷包取下来,倒出里面的几个印章,然后随手将荷包一放。 秋鲤认真的看了那被“随手一放”的荷包一眼——正好放在她面前,她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这荷包前段日子看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又破又旧。 再看宁渊,一本正经的整理着几个小印,一副“我不看你所以不知道你在看什么”的无辜模样。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拼脸皮厚她可能拼不过他,但拼蛋定,肯定她赢,你懂的。 秋鲤极其镇定,极其无辜的将荷包拿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往前凑了凑去看几个印章。 她拿起一个玉石料的印章,见上面印着“多宝斋东主印”,字体考究繁复,印面干净匀称饱满,宁渊在一旁解释道,“这就是总印了,还有几个小印你看看。” 秋鲤在他指点下又认了两个印,一个是出入银两用的一个印,另一个则是宁渊的私因,一般情况下三个印都是同时起作用的,这样避免若不甚丢失一个会被捡拾到的人浑水摸鱼。 认完了印章,宁渊又扯过账本来,一边翻看一边说,“其实我也没怎么管过,只是年底的时候收收银子,翻看下账本也就罢了。倒是程掌柜谨小慎微,做的账很是细致。” 秋鲤凑过来看了下,宁渊手里拿着的这本是进料以及 用料的账,开篇是去岁余下的材料,接下来便是今年的进料情况,上面一条一条记载着何时何处以及多少银子购得玉石珠宝等物,又用在何处等等。 又接连翻了两本,一本记载着出售的首饰珍品的情况,另一本则是总账,出入都有记录,每页俱有小结,账本干净,一目了然。 “程掌柜不方便过来,叫程大嫂或者宋妈妈往来传话吧,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尽随心意。” 秋鲤却正翻看着一本记录库中积压的账册,听了之后只点点头,问道,“这些都是没卖出去的?” 宁渊上前一看,接口道:“可不是,不想这些年竟攒了这么多。”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就这样存在那里?” 宁渊摇了摇头,“式样过旧,卖不出去,若拆了重新融,连手工也不值了,索性并不值很多钱。” 秋鲤不赞同的翻到后面,看到程掌柜估算的总价,果真也有数千两之众,宁渊这才不说了。 积存在那里是不行的,因为过时了想卖又不甚容易,且这些首饰多少铜包金或者锡包银的,价格不算很贵,“你看这些东西虽说在城里是过时了,可乡下并不一定过时啊。” “总不能将店开到乡下去吧?”宁渊一顿,“你是说,让货郎们挑了去卖?” 秋鲤点头,“将东西的价格或四六分或三七分,咱们只留本,余下的能卖多少钱,尽可由着他们来卖。” 宁渊大赞,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哎呦,没想到娘子还有陶朱公之才。” 秋鲤到底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出了个很了不得的主意,听了宁渊的夸赞颇有点儿“当之无愧”的自豪感。 “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说的正是陶朱公,这位被 后世称为“商圣”的大人,可是三成巨富,三散家财的豪爽性子,叼炸天了! 秋鲤想到这里,才觉得自己应是“自愧不如”——她爱财,可不爱疏财。 她这儿还没自愧不如完,宋妈妈在门外问,“郎君,要摆饭吗?” 宁渊见秋鲤颔首,便朝着门口说了,“摆饭。”说罢也不用旁人收拾,与秋鲤一起将账本都收拾好了,锁紧柜子里,见都收拾好了,这才笑着说“以后你成了东家,这屋里很该摆一尊财神,叫钟管家去请一尊回来。” 秋鲤倒是没谦虚,“是呢,要不干脆就请到书房里,以后这账本也在那里看,嗯,书房还需要一个带锁的柜子,要防虫的那种。” “好好好,”宁渊见她认真,一连说了三个好,“想买什么列了单子去让宋妈妈拿给钟管家就可。” 宁渊又指着桌上的三个印章说,“还放到那荷包里,你收起来罢。” 秋鲤见他面上正经非常,故意笑着说,“这荷包都旧了,我前儿学着做了一个荷包,正好拿来装这个。” 宁渊默默呕了一盆血,学秋鲤先前不高兴的样子扭过身去,傲娇了。 秋鲤也不管他,只管拿着自己做的荷包,故作哀怨的说,“想送给人家,也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 宁渊这会儿心里正泛酸呢,继续傲娇。 “不管了,反正就这手艺,不准嫌弃。”秋鲤倒也看得开,厚着脸皮跪在炕上,将拿绣了一丛绿竹的荷包缀到他的腰带下面。 第五十二章 宋妈妈在后厨将准备送到各处的饭菜都安置好了,正要唤了扣儿过来送到内院,就见她一股脑儿的提了两只送到前院的食盒,又赶紧招呼桃杏二人各自提了一个,冲着宋妈妈一笑,溜了。 宋妈妈暗笑道, 这可真是一只猴儿,又机灵,又知道规避风险。若真是那不知眼色的,见了男主子来后面,少不得搽脂抹粉,别看扣儿平常在娘子面前撒娇卖乖,但郎君一来立即老实的恨不能隐了形,这也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 只是现在从郎君对娘子上心的程度看,将来弄不好也是一场是非,好在娘子岁数还小,有这几年功夫过渡,扣儿几个这样机灵也好,大家且都过些安稳日子。 秋鲤这方将将弄好了荷包,宋妈妈便提着食盒进来了。 一碟鸡丝蛰头,一碟粉蒸虾仁,一碟糖醋黄鱼,余下的素菜有鲜蘑菇汤,凉拌金针和素炒菜心,尽够二人吃的了。 宋妈妈在摆菜,秋鲤便笑眯眯的拉着宁渊去洗手,上午看账本看了手都黑了。 秋鲤其实不饿,只捡着糖醋黄鱼吃了些,便放下筷子,托着腮看宁渊吃饭。 “再吃一点。” “上午吃了点心,这会儿不饿呢。” 宁渊瞪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点也不示弱的看着他,便垂下睫毛,自顾吃起来。 秋鲤发现他的手指修长肌骨如玉,嗯,夹菜的姿势也十分好看,目光开始随着他的筷子,肆意的打量。 宁渊:这货在干嘛?嘲笑我吃的多? 宁渊被她看的心里泛起疑惑,用自家筷子夹了点虾仁放到她面前。秋鲤垂下头看了看那剥光了虾壳,哧溜溜的躺在她碟子里的虾仁,然后继续抬头看他夹菜。 宁渊只好又夹了点黄鱼放到她的碟子里,秋鲤这才拾起筷子吃了。 宁渊知道,这是爱吃鱼,难怪刚才只吃了一点糖醋黄鱼,顿时有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惆怅感……。 难道是因为叫了秋鲤,所以开始喜欢吃鱼了? 这种因果关系怎地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呢。 第38章 宁世子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冷汗淋漓呀,亏得他也算是表演帝星人,最喜欢挑战有难度有高度的演技。 秋鲤送了他出门,回身将东邻居的邀帖交给宋妈妈,“郎君说让妈妈走一趟,劳烦妈妈了。” 宋妈妈按温居的风俗准备了四色礼品,很快就去而复返。 “妈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鲤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没发现不对劲。 “没想到隔壁竟是山东那边大户,听门房说来了不少官眷,咱们小门小户往跟前凑没得被说嘴,我便把那礼品和帖子都交了他们家门房,接着就回来了。” 秋鲤:好在我没去,否则被门房拒之门外,真个儿羞死了。 她同情的看了眼宋妈妈,然后说,“妈妈去歇歇吧(安慰安慰受伤的面子)。我和扣儿她们做点针线。” 宋妈妈应了,转身嘱咐扣儿,“做一刻钟,让娘子走动走动,千万别害了眼。” 秋鲤这几日画花样儿简直上瘾,也不知她如何想的,脑子里的主意仿佛是那如来大仙放了一个又一个,扣儿几个不敢索要,忙着描画,每个人这几日都攒了一摞花样儿了。 “娘子,咱们今日仍旧做针线,还是画花样儿?”扣儿笑嘻嘻的端了针线簸箩过来,杏儿拿着纸墨,桃儿则忙将茶水端上来。 秋鲤想了想,说,“今儿咱们打络子吧,这个我不会,跟你们学。” 扣儿会的也很简单,杏儿桃儿还不如她,三人只会两种,秋鲤看了一眼就会了,她手也巧,不一会儿打出来的络子比扣儿这个师傅的还要好看。 扣儿三个这几日对她那个叫崇拜啊,秋鲤十分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目光,六只眼睛一起水汪汪的看着她,顿觉——飘飘**…… 只是便是她很会举一反三,那也得有那个“一”不是,扣儿这络子,只是几个吉祥 扣儿缀在一起,连智商都用不了,很明显几个小丫头也想到了,桃儿便试探着说,“要不,让宋妈妈来?” 秋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算了,咱们先做会儿针线,然后就去荡秋千。”她想到一个好主意,笑眯眯的看了眼自己的三只手下,颇有母鸡看小鸡仔的自豪感。 她仍旧做荷包,这会儿却是比量着宁渊留下来的那只旧的荷包,打算做个一模一样的。哼,到时候他回来了,叫他大吃一惊有木有?! 扣儿牢记宋妈妈的话,四人做了将将够一刻钟,便催着秋鲤喝茶看花。 这样约一个时辰,宋妈妈正好进来,秋鲤这才放了针线,指挥着扣儿,“去找一只铜壶,要结实的,再拿一把筷子来,咱们玩投壶。” “妈妈也来玩吧?” “扣儿去问后厨的婆子要那些废了的筷子,我去前面找一只铜壶。只这投壶需得有彩头……” “这个我来准备!”秋鲤连忙应了,宁渊这次来给她带了两包银裸子,一个有花生那么大,打一只戒子是没问题的。 几个人哈哈笑着站好,每人手里握了十根筷子,大家都让着秋鲤开局,她也不客气,踮起脚微微往前倾身。 谁也没料到她身体看似羸弱,准头却一等一的好,十投十中,连宋妈妈也有些吃惊,扣儿几个都惊呆了,秋鲤也被自己惊住了——除了点石成金,还有咱不会的吗? 接下来轮到宋妈妈,十投八中,成绩也不错,扣儿十投六中,杏儿和桃儿都是十投五中,这彩头却是被秋鲤得了。 “这样没意思,你们来玩,我去荡秋千。”秋鲤干脆退出了比赛,打定了主意等下次宁渊来的时候跟他好好玩一次,让他见识见识她的本事,嘻嘻。 宋妈妈也退了出来,负责帮着她们记录成绩,督促她们别违/规等等。 扣 儿几个水平相当,头两局桃儿和扣儿险胜,秋鲤当即一人给了一个银裸子,杏儿急了,连忙招呼拿着银裸子看了又看的伙伴,“你们两个快来,快来呀!” 桃儿憨憨的说,“我还没有见过银子呢,再容我看看。” 杏儿跳脚,秋鲤见状捂着嘴笑了一场。 众人正嘻哈笑闹着,东墙那边却冒出一个人头来,还连声大叫,“哎呦,这边好热闹!” “何人无理?”宋妈妈大喝了一声,疾步走到秋鲤前面。 秋鲤坐在秋千上,扶着宋妈妈的粗粗的水桶,往东墙上头看,原来却是个小姑娘,年纪约莫有十来岁,只那嗓音太尖利,很让人受不了。 第五十三章 钟珲这日在躺在前院的屋顶上,手边放了一堆小石头——用来揍下面练功的云来,顺便练练暗器。 后院里传来的笑闹声,传进他的耳朵,又从另一只耳朵跑了出去。 连同后厨的粗实婆子,后院一共有六个人,每个人的声音他都听过,早就耳熟于心,东墙传来的那声“好热闹”,他自然也听了个正着。 翻身像一片羽毛一般轻轻的落在屋瓦上,伸头悄悄一看,是个毛孩子,所幸下面没有帮凶,他伸手拿了一颗石头,手上微微使力,冲着那靠着墙的梯子中间部位打了过去。 啧,这梯子也忒不结实了。 宋妈妈这方正严阵以待,扣儿几个也停了,俱都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只见那小女孩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瞬间一声“啊!” 这一声“啊”,堪称是穿云裂石。 要不是实在找不出更形象的形容词,秋鲤也不想这么形容的,因为穿云裂石是个褒义词啊!用在这不礼貌的家伙身上真是大大的浪费呀! 伴随着那声惊天动地的“救命啊!”是一声清脆的木头断裂声,只是这声音完全被掩盖了。 很快墙那边就跑来了不少人,喧哗打起,秋鲤揪着宋妈妈的衣服,美滋滋的想:大概这救命声太凄厉、太惨绝人寰了,所以大家都来凑热闹了。 宋妈妈扭身示意她回屋,她笑着摇摇头拒绝:进屋就听不到了。 果真墙那边传来对话,“哎呦,摔死我了!”这是挨摔的那姑娘的声音。 “二妹,你怎么样?”两个女声异口同声的问,一个略着急了些,另一个则沉稳。 “二姐,平时让你少吃点,看你都将梯子压断了!”听起来这是个更小的男孩子的声音。 秋鲤听了这声音,蓦地想起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男孩子的嗓子也忒尖了些,真让人受不了。抬头一看宋妈妈都皱眉了,连忙自秋千上下来,由扣儿几个簇拥着回了屋。 余下的事自有宋妈妈去交涉。 宋妈妈脸色极其难看的去了前院,不管怎样,趴到墙头窥伺人家内院是极其不道德的,这种行为简直就像采花贼偷看人家内衣里头的东西一样。 不得不说,宋妈妈是极其具有威严的,起码,前院的人,除了钟管家和宋公,就没几个不怕她的。 钟珲早就从屋顶上下来了,打发了云来去找钟管家,他则站在前院等着宋妈妈的怒火,呜呜…… 钟管家同样脸色铁青的赶了过来,上来先骂钟珲:“叫你好好看家护院,你就是这样做的?冲撞了主子,还不去跪着?!” “免了罢。”宋妈妈斜看了眼钟管家。 这可怜的老男人只得讪讪的闭了嘴,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也不曾料到这新邻居这样混闹,也是咱们大意了,只小钟,你比咱们都厉害数百倍,遇到这事合该比咱们更能防患于未然。下次出手一定要快狠准,再像这次这样吊儿郎当,必不饶你。” “极是极是! ”钟管家一反平日里的孤高自赏,不仅面容分外的“和蔼可亲”,连带着声音都温和谄媚。 钟珲很想笑,可是他也不敢,只忍着,宋妈妈说一句,便点一下头。 “便是不念着后头小主子的好,也多想想郎君罢。”宋妈妈说了这一句,看钟珲终于变了脸色,心中这才舒爽了不少,接着说道,“这东邻,还请钟管家打听仔细了,以后再有帖子,咱们也不接了,只关门过好自家日子便罢。” 秋鲤没把那新邻居的鲁莽当回事,扣儿倒是如临大敌,关了门窗,就守在秋鲤身边。 秋鲤伸手招呼,“桃儿,你悄悄的去墙根那,听听那边在说什么?” 见桃儿应了出去,她这才端了茶喝了一口,此时天色略暗,再绣东西已经不合适了,屋里空间有限,且珍玩不少,玩闹起来若碎了什么就不好了,因此她只靠在窗口,借着傍晚的余光翻看宁渊带来的账本。 这一看却看出了味道,现下她手里拿着的这本是一本细账,且是卖出去的首饰收支都罗列的很清楚。她心里刚有了一个想法,宋妈妈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做贼”的桃儿。 秋鲤心里有些讪讪,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学宁渊那样装作一只大尾巴狼。 宋妈妈见秋鲤没主动问,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年头,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即便做这事情的人是个小姑娘,这种爬人墙头窥人隐私的事是极其不道德的。德行是什么? 这种事在邻居之间,叫窥伺,那么放到国与国之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虽说私底下的动作,那都是心照不宣,但明晃晃的这么着干,分明就是打脸,因此宋妈妈才会嫌弃钟珲没有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只希望他下次能明白她的意思,完全把握快狠准的真谛了!——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第39章 第五十四章 这年头,大家对那些没礼貌的人家,都一个态度,就是“耻与为伍”。这新邻居家的门房是足够高傲了,只是这高傲却十分配不上这后宅主人的行径,宋妈妈当即将这户据说是“山东大户且往来有许多官眷”的邻居拉进了“黑名单”。 对此,秋鲤双手双脚的赞同,不赞同不行啊,宋妈妈整个儿是部“古代女子行为规范教科书”,挑战权威,那就是找虐。 秋鲤觉得自己真是太识时务了…… 只是识时务也挡不住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啊,好想知道墙那边到底是肿么回事啊。 这种百爪挠心,也只有同样具备八卦精神的专业狗仔才能体会了——作为一只崭新的狗仔,桃儿此刻感觉内心血液简直就是激流涌动哇。 主仆俩人趁着宋妈妈的转身出门的时候对视了一眼,瞬间各种来电。 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秋鲤本待等着晚上让桃儿值夜的时候跟她讲说讲说哩,可宋妈妈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计策,幻想破灭了,人生少了八卦,那是少了多少乐趣呀。 “以后咱们夜里值夜轮班来,扣儿与杏儿一班,扣儿值上半夜,杏儿值下半夜,桃儿与我一班,我上半夜,桃儿下半夜。”一锤定音。 秋鲤眨了眨眼,洗洗睡吧。 事实上包括秋鲤以及宋妈妈等人,都错误的高估了东邻的“德行”。 宋妈妈听着钟管家打听来的消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东邻还真的是个官,太常寺司乐,从九品。好大的一只官啊。呃,咱们暂称他为王太常吧。 这家的太太很是清高,只是忒清高了,以至于高过了头,一般人理解不了她的精神世界。 先前那张帖子,便是王太太的手笔,用词华丽(——意思就是读半天才能弄懂)。 儿女们也分成了两个层次,大女 儿和大儿子都十分稳重,只二女儿和这家小公子确实是泼猴托生,整日里没个消停。 虽然从九品,好歹也是京官,天子脚下,自然要高地方官一大截。意识倒是跟上潮流了,只是钱财不太趁手,他们一家来了京里时日不短了,一直住在客栈,吹毛求疵的选了不少宅子,秋鲤倒霉,被迫做了邻居。 怪不得孟母要三迁呢。说起来东邻的宅子还不如宋宅大,他们在的这处,虽不是一等公府们处的那黄金地段,但也算是黄金地段的外围了,周围店铺林立,做什么都十分方便。王太太的眼光还是有的。 秋鲤消化着宋妈妈说的话,对这样的人家还真不好处置,因为就算你不主动跟人来往,但架不住人家会爬墙啊。 桃儿瞅准了空子,终于将埋藏在自家内心深处****的八卦倒了出来,她也聪明了,知道这些要是对扣儿杏儿说,没准她们会告诉宋妈妈呢,所以干脆就憋着,等待机会好告诉秋鲤,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士为知己者死。 “那小姑娘不承认自己爬到咱家墙头呢,说爬了一半梯子就断了,因此那家人分成两派,一派说要过来给咱们家道歉,另一派说没爬到墙头就不算……” “咦,他们来道歉了?我怎么不知道?”秋鲤疑惑的问。 “好似没有,那太太说将二姑娘禁足,然后就没下文了。”桃儿笑嘻嘻的说到。 看来这家人家很没把自家当回事儿啊!宁渊也做官,到时候她也狐假虎威吓唬吓唬他们,秋鲤欢快的想到,当然她也只是那样想想。 钟珲战战兢兢的守了几日,东邻却消停了。看吧,他也想快狠准,怎奈人家不给他机会了。 秋鲤终于将账本看完了,她对一些事情还有不少疑惑,便打发宋妈妈去请多宝斋的程大嫂来一趟。 程大嫂这才见 了小东家的庐山真面目,只觉得要不是东家坐在那里不停的动来动去(喝茶),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玉人。 怨不得会画那么好看的花样儿呢。 宋妈妈看了程大嫂的呆样,从她身后捅了捅她。程大嫂这才回神,垂下头来,脸却红了。 秋鲤笑着放下茶杯,“程大嫂请坐。”扣儿回身搬了只圆凳过来,程大嫂虚坐了。 秋鲤先问了程大嫂家里的情况。“有个小子在学里念书,闺女还小,她奶奶在家带着她……” 又问店里众人的情况,这个程大嫂都知道,话题渐渐说开了后,她也就放松了不少,“店里有三个伙计,俱都十分机灵,后面是王匠师带着三个学徒,算是掌柜和奴家总共九个人。” 店里的生意情况看账本已经知道了些,这会儿秋鲤只问,“程大嫂可知道店里哪些东西卖的又快又好?” 这个程大嫂还真说不上来,她不善于总结。秋鲤看她面色,笑着安抚道,“我不过白问问,不知道也没关系。” 宋妈妈拿了两只荷包过来,秋鲤让她接了,“给孩子们买果子吃罢。” 程大嫂回去,程掌柜自然要问一问,他也晓得自家娘子老实,就让她原话都说一遍,最后又问道,“我让你问的事儿可问妥了?” 程大嫂脸一白,“我忘了。”她去的时候挺有自信的,但见了小东家,自信就跑没影了。 程掌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媳妇是他的姨表妹,那实诚劲而要是能分出二分来给灵活就好了。 “算了,少不得我得去问问世子。”东家画的图,那鲤鱼教子那步摇已经做出来了,只是接下来能不能往外面,订多少钱的价格,还有待商酌。 “要不我再去一趟。” “万一你要再忘了了?”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 程大嫂汗颜的垂头,一会又问,“ 要不你亲自去一趟?” “不行,世子没说让我去找小东家,只让你传话,这就说明世子很在意小东家,不肯让她见外男,是有世子陪着还好,我绝不能自己贸然过去。” 第五十五章01 宁渊这几日忙着探听消息,顾衍给他下了赏花帖子都推了,打听了四五日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老侯爷听了他的回话,问道,“你怎么看?” “孙儿以为,虽说是知道这事儿的人全部处理了,但正是因为全部处置了,才显得欲盖弥彰。再者顾皇后不仅传了父亲,还传了定国公,众所周知,父亲和定国公只忠于陛下,我猜,定是陛下出事了,但还不到生死关头。” 老侯爷暗自点头。虽然宁渊还有许多话没说出来,但意思他明白。 只召两人进宫,说白了,是有安抚陛下的意思在里头,陛下出了事,只会比平常人更缺乏安全感,那么定国公和西宁侯进宫就是给陛下吃定心丸。若是陛下真出了大事,皇后不会只召这二人进宫。 祖孙俩又说了几句话,老侯爷就说道,“我也该回去了,明日你沐休正好送我。” 宁渊一怔,刚待点头答应,反应过来立即挽留道,“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住些日子才好,孙儿还有许多不明白的想请教呢。” 老侯爷贼精,暗道,小子不知明日有什么安排,竟然叫他反应迟钝了这么些。上下打量了一眼玉树临风的孙儿,莫不是在外头有了相好? 老侯爷的想法距离真相虽不中亦不远矣,无怪乎人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贼精的老头儿不仅差点儿猜中了真相,还深谙堵不如疏的道理,根据自己当年的经验,给孙子提供了点暗示。 “我问你,若是在外头看中了某个宝贝,你是想将它弄到家里来天天看着好呢,还是就让它在外头,你时不时的去看 一眼好?” 在厚黑学领域,如果老侯爷是天然黑,那么宁渊就是进化黑。被祖父这样“深情”的一瞥,宁渊虽然头皮,但仍旧一本正经的回到,“若这东西可买回来,价格孙儿又能承受的起,自然要买回来的。” 老侯爷:这小子特意指出价格,莫不是看中了哪家青楼的花魁? 老爷子哎,您歪楼了。 歪了楼的老爷子眼神都变了,盯着宁渊上下扫视了好几遍,宁渊偏不动声色,只任他看。最后,老侯爷说话了,“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宁渊对此早有腹案,在成亲这件事上,他可以敷衍母亲和父亲,但绝不能敷衍祖父,因此,一听老侯爷这样说,立即正襟危坐的说道,“朝局虽然看似稳当,却一触即发,孙儿想等到朝局稳定了,再谈成亲事宜。” 宁渊的回答有高度有深度,同时具备了外延内涵,老侯爷听了微微颔首,只是孙子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嗯,你身上这荷包不错。” 宁渊立即摘下来双手捧上,“前儿刚得的,祖父喜欢,送您啦!” 老侯爷没接,仔细的看了眼站在面前的这头小狐狸,哼道,“去去去,这么鲜嫩的颜色我带着,人家还不得骂我老不休啊。” 宁渊这才笑着挂到自己身上,他这也算是割肉止损了。老爷子对他表现满意了,他才能有机会拖延婚事。 “父亲当年成亲的时候都快二十岁了,这么多年与母亲伉俪情深,正是祖父的眼光好。”明示一下老爹晚婚的情况,顺带拍了祖父的马屁。 “你小子,打量我不晓得你的鬼主意呢!”老爷子笑着点了他一下,其实,他还真不晓得宁渊的鬼主意。 “孙儿哪有什么鬼主意,只是**家事,一荣俱荣,孙儿媳妇是跟孙儿要携手一辈子的人,可不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吗?” 第40章 “行了,崩跟我这儿打机锋了。”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宁渊讪讪一笑,退了出去。 果真晚饭的时候,老爷子提出要回山上去,西宁侯及夫人自是恳切挽留,当年老侯爷避到西山去,不过是个态度,现在陛下乾纲独断,老侯爷又久离朝堂,留在家里当是无碍。 老侯爷哪里是个好商量的,眉毛一抖,止了儿子媳妇的话,“等渊儿娶了媳妇,有了重孙,我自会回来常住。” 宁渊听得心肝一颤,祖父不会在这里给他下绊子吧? 西宁侯早就在畅想孙子了,听了亲爹的话,接着说道,“是了,渊儿有了孩子,我定要亲自教导,助他早日成才!” 宁渊默默的看了眼祖父:爷爷,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老侯爷很明白孙子的心事,把重孙交给儿子教导,他也很不放心,相信祠堂里的祖宗们也不会放心的,于是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交给谁养也不给你爹养。 只有西宁侯夫人抓住了重点,说,“渊儿确实该定亲了,儿媳定会好好挑挑。” 老侯爷看了眼眼巴巴的瞅着他的孙子,点了点头,“嗯,渊儿是嫡支嫡长子,他的亲事,不要轻易定下,我要好好查看查看。” 宁渊这才明白祖父的意思,饶是如此,他后背也湿透了,只面上还算正常。 西宁侯夫人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儿子,默默的吐槽,儿子这是还没开窍呢,指望他勾个小娘子是不行了,还得她多操心啊。 第二日宁渊果真乖乖的在家,正亲自检查马车等物,双喜来报说多宝斋的程掌柜求见。 “叫他先回去。”宁渊一思量便回绝了。自己转身去了老侯爷的院子,扶着老侯爷上了车,也不用别人驾车,牵着缰绳一抖,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出发了。 官员们五日一沐休,民间则五日一集市,集市跟着沐休日走,因此马车走出了西宁侯府所在的大街,饶过顺义坊,前面便是宽阔的大街,此时天色尚算早,不过商贩们已经摆 好了摊子,因此马车经过不算拥堵。 宁渊正小心驾车,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砍价声儿,抬头望去,竟是扣儿等三个小丫头。 路上的马车本来就少,扣儿几个听见马车声也正巧抬头,一见却是自家的男主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战战兢兢避在路边,垂头等死。 第五十六章5601 宁渊却目不斜视的驾车过去了,只那脸色冷的快要结冰似得。 扣儿几个也不敢挑拣东西了,三个人如同灰溜溜的过街耗子,迅速的回了宅子。 话还要从昨日说起,钟管家叫人传话说,月例准备好了,请宋妈妈派人去拿。扣儿几个这才知道自己竟是能领月钱的,顿时喜不自胜,就算家里人不把她们卖了,她们在自己家里也是没零花钱的,没想到反倒是现在成了奴婢,不仅能吃饱穿暖,不用干重活不说,还有了月钱。其实这都是钟管家的功劳,上次宁渊心情好的时候,他一提,宁渊便同意了,他不缺这几个钱,却能让这些人更精心的伺候秋鲤,何乐而不为呢? 宋妈妈将几个人的月钱用个小包袱都领了回来,交到秋鲤手上。 秋鲤打开包袱一看,竟还有她的月例,足足有五十两之多。话说,这是她醒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虽然她没买过东西,但也晓得五十两算是一笔巨款了,顿时笑得眉眼俱弯,连宋妈妈见了都忍不住拿帕子捂嘴偷笑。 秋鲤按照单子上的数目,先发了宋妈妈的八两,然后说,“妈妈叫她们进来吧。” 扣儿得了二百钱,桃儿杏儿每人一百个大钱。 除了宋妈妈,其余人等都觉得自己得了笔“巨款”,很是兴奋的不知所以然。 于是就有了宁渊撞见的那一幕。 秋鲤正在屋里坐着同宋妈妈一起做针线,她今日焦焦躁躁的,做了几针放下了。扭头一看,宋妈妈正在做鞋,用针锥子纳鞋底儿,她一手攥着鞋底,一手轻轻松松的下针,那针脚密密实实,宋妈妈的动作娴熟优 雅,秋鲤趴到她旁边看了会儿,对她说,“妈妈,我来试试吧?” “这个用的力气大,娘子仔细伤了手。”宋妈妈很爽快的递到她手上。 秋鲤只觉得宋妈妈纳鞋底儿说不出来的好看,结果自己上手了,才知道要费的力气太大,她戳了两次,竟然没将鞋底戳透,只好悻悻的还给了宋妈妈。 她这儿正托着腮帮子看宋妈妈飞针走线呢,扣儿几个回来了。 “咦,不是去逛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鲤疑惑的问,话说出口,才看到扣儿几个的脸色不对,一个赛一个的苍白,“怎么了,莫不是在外头受欺负了?”看脸色倒像是吓着了。 秋鲤与几个小丫头相处日久,说话就随意的多了,今日也是她听说外头有集市才开口叫她们出去逛的,反正离的不远,又三个人结伴,应是无碍的。这会儿却见扣儿几个俱是一副如丧考批的模样,不由得也坐直了身子。宋妈妈也停下了针线。 “在集市上碰见了郎君……”桃儿杏儿没敢开口,扣儿也是强压着自己的害怕,抖索着说了。 秋鲤更加疑惑了,“碰到又怎么了,难道集市只允许他去逛,不许你们去?” 扣儿差点给她跪下,这话秋鲤敢往外说,可扣儿还是很珍惜小命的,她可不敢接。只拿眼去看宋妈妈。 宋妈妈一早就看出秋鲤不对劲来了,只是虽然整日里相处,以为没准又在哪处生出了心事才如此,所以今日里秋鲤要干什么,她都让着她,也不狠劝。 见秋鲤如此说了,宋妈妈便笑着接话道,“娘子说的是,也值当得你们吓成这样?!快去换了衣裳过来伺候。” 扣儿还要待说郎君那脸色十分瘆人,但见宋妈妈给她使眼色,便带着桃杏一起回了住处。 秋鲤的心思却转到宁渊身上,这么早,他去集市做什么?这样一想,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起来。 “妈妈,我想吃点甜东西。” “好,妈妈这就去做,厨房里新买了红枣和枸杞 ,正好做个红枣糕。” 秋鲤本是想将宋妈妈支出去的,可经宋妈妈这样一说,她还真有点儿想吃了,连忙点头,“多做些,我午饭不想吃别的了。” “好,等扣儿过来,妈妈就去。” “不用,你去催她们一下就好了,我又不出去。妈妈快去做吧。”宋妈妈最受不了她散发着祈求的眼神,想了想,在自己家里,左右就这几步路,便真的起身出去了。 桃儿被宋妈妈留下一同学做糕点,扣儿便和杏儿进了屋。 秋鲤打量了一下两个丫头的脸色,觉得她们还是有些害怕,因此便故作轻松的说,“行了,若郎君找了来,自有我呢,再者,还是我叫你们出去逛的,宋妈妈不也没说不行吗?”宋妈妈最重规矩,果然扯出她来,两个丫头的脸色才算缓了过来。 “来跟我说说,集上都有卖什么的?我还没逛过呢。”她指了炕,叫两个丫头一同坐上来。 “集市上东西可全乎了,有卖吃食的,有卖布匹的,还有锁了猴儿作耍的,奴婢们正打算从头好好逛,这不一抬眼的功夫,郎君,从天而降……” 秋鲤被这“从天而降”闹得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指着扣儿说,“好一个从天而降,当他是神仙吗?” 前几日秋鲤看《汉书》读到周亚夫传的时候,正巧了扣儿在边上,这丫头旁的没记住就罢了,偏记住了个从天而降。 秋鲤笑了一场,度量着扣儿和杏儿都放松警惕了,便仿佛故作不经意的笑问,“快与我说说,郎君到底怎么个从天而降法?” “奴婢们都要吓死了,娘子还笑。”扣儿见秋鲤心情好,心下大安,刚才宋妈妈在后头嘱咐她凡事顺着娘子些,她还以为娘子生气了呢。 “好,好,我不笑了,行吧,来,杏儿说,你扣儿姐太墨迹了。”秋鲤笑盈盈的看着杏儿。 杏儿被她盈盈水眸一看,毫不抵抗的说道,“奴婢正看着一个小玉牌,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便想着避让,一转身,却看到郎 君坐在一辆马车上,亲自赶车,奴婢便吓傻了。” 秋鲤却被她这回答弄的有些懵,难不成宁渊竟是个赶车的?赶车就能置办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还有她那些首饰珠宝,宋妈妈也说件件都是珍品。不对,宁渊应是在朝为官的,那日她明明听见他说要告一日假。 第五十七章5701 秋鲤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宁渊应不是从家里出门的,那么这一大早,他是从哪里出来,又亲自驾着马车到哪里去呢? 日子越久,她的疑惑愈多,只是都压在了心底。她对这里一丝一毫的熟悉感都没有,而且也没什么她之前的生活痕迹,按理,她怎样也应有一些自己喜欢珍爱的东西才对,或者帕子,或者首饰,或者某本书,可是这些统统没有。 问到宋妈妈,却总是被她密不透风的话敷衍过去,秋鲤明白,宋妈妈并不是真心隐瞒她什么,可她也害怕宁渊,也就是说宋妈妈知道一些事,可惜她不敢对自己说,因为宁渊不许。 看来,有些事只能从宁渊哪里寻找答案了。 不管是宋妈妈还是扣儿,见了宁渊,噤若寒蝉。可是她不怕,或许是宁渊对她太好了,事事依从,婉转就哄,有时候她反而觉得宁渊有些怕她的。 她的胆色就是在宁渊的惯宠中,一点点的添加,一点点的增大,终于今天也能做主让扣儿几个出去玩了。 扣儿和杏儿在描她新画的花样子,两人十分珍重,秋鲤分给她们的纸,每一张都舍不得浪费。 秋鲤却没什么心情,或许是她知道宁渊有事瞒着她,故而做什么都不带劲儿。 不一会儿宋妈妈果真送了红枣糕过来,没进门,她就闻到了香味。扣儿同杏儿收好了纸张,擦了遍桌子,宋妈妈打开食盒盖子,浓郁的枣香顿时溢满了屋子,扣儿见机重新泡了杯清茶过来。 秋鲤也顾不得没洗手了,先扒着食盒看了看,碟子里放了八块糕点,每一块都有碗底那么大,做成了六瓣梅花的形状。 第41章 鲤鱼有话说:鲤鱼写文,为的是希望看到的大家都开心。 文文是鲤鱼在楼里正儿八经的第一篇,有许多不足之处,前面大大流年已逝岁月安在点评了文后,鲤鱼返回去一寻思,果真文中酱油党太多了,抢了男女主角的戏份。 其实这是因为鲤鱼没有完全按照最初的大纲走的缘故。 鲤鱼太爱歪楼了。 往后,鲤鱼会调整思路,争取将男女主的事放到第一位,不让过多的酱油党和炮灰党抢戏。 当然,因为鲤鱼好色,所以对高富帅的男配是十分偏爱的,另外,鲤鱼也很喜欢像石二这种霸气冲天小霸王型的吊思(鲤鱼的口味是十分广博底,是没有底限底),所以即便现在会减少他们出场的机会,但那只是暂时滴,是有时限的,鲤鱼一定会让他们慢慢回归大家视线的,男主角的光辉再强大,也是遮盖不住人数众多的酱油党的。 杏儿托了帕子过来,秋鲤这才收回目光,净了手,拿起筷子,小心的夹起一块来,如同她闻见的一样,入口香甜。 秋鲤一连吃了两块,心里那种郁郁仿佛也散淡了不少,这才转回心思问宋妈妈,“给宋爷爷送了吗?” 宋妈妈说,“桃儿做了些,我尝着味道同我做的也没差了,便叫她送到前头去了。” 宋爷爷自然就是宋公了,那日众人从庄子上回来,有了一路护送的缘分,秋鲤觉得再喊宋公显得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便自家做主,以后都喊宋爷爷。 宋公倒也欢喜,只是觉得自己看上去真有那么老吗?可惜焕颜丹全都给了宁渊,他也不曾留下几丸,不过他现在已经着手开始思考一些能够使人焕发第二次青春的药物了,不说返老还童,起码看起来像是小鲤鱼儿的叔伯就好,被人叫爷爷都 将他叫的没斗志了。 5703 秋鲤吃了糕点,反倒升起了睡意,此时天也不过巳时三刻,距离午饭尚有些时辰,只是觉得眼睛累的慌,先是闭上眼睛斜倚在靠枕上,后来干脆就躺了下来。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旧有条不紊的收拾了东西,为她盖好了薄被。 扣儿还记得秋鲤先时病的厉害的那会,此时见她这样,唯恐是身子骨儿有妨碍,便小声的问宋妈妈,“您看要不要请宋爷爷过来看看?” 宋妈妈到底比她镇定,将先前做的鞋子拿出来,一边整理着针线物事,一边说,“等娘子睡醒了我问问再说。” 秋鲤这一觉却足足睡够了两个时辰,末时过半才醒来,因她睡前吃了东西,起身后竟也不饿。 宋妈妈等人一起上前来哄她,见她面上有了笑模样,才齐齐松了口气。 秋鲤虽然醒了,仍是懒怠动弹,丫头们支了招邀她去玩,她只是摇头,最后还是杏儿想了个招,两人一伙儿玩花绳,宋妈妈也不纳鞋底了,坐在秋鲤身旁指点着她,到底上来了兴致。 5704 宁渊送了老爷子到了西山院子里,强忍着怒火伺候了祖父午饭,老侯爷吃罢就要歇息——坐马车颠散架了,故此歇下之前他便主动提出告退,老侯爷只嘱咐了两句路上小心。 他弃了马车,一路快马的回城,到了宋宅的时候,也不过才申初。 屋子里嘻哈的笑声传到耳朵里,他只觉的那怒火仿佛被泼了一盆油,顿时兹拉兹拉烧得更旺了。 大步进了门,众人声音一下子都止住了,然后扣儿几个就发现郎君不仅面色不佳,手里还紧紧攥着马鞭——艾玛,这是要揍人的节奏啊。 宋妈妈赶紧带着几个丫头从炕上下来,规规矩矩的站 到旁边,没等宁渊开口责骂,秋鲤先不高兴了:她的丫头见了宁渊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这个当主子的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胡乱扯下手上的花绳,团了团扔到炕桌上,扭头独自生起闷气来。 “撇下主子,私自外出,每人扣一个月月钱,都下去吧。”宁渊刚冷冷的说完,秋鲤这厢不干了。 “是我让她们出去的,要扣扣我的月钱好了!”她皱着眉头,自打醒来后面上第一次现出了怒容。 5705 两位主子斗法,做下人的哪里敢直面锋芒,俱都低着头不做声,恨不能站着隐了形。 “你的自然要扣,宋妈妈照顾不力,扣两个月月钱。”宁渊心里带着火气,说出来的话很是不客气,转头见几人还不下去,冷了声说,“都下去。” 秋鲤还没见过发脾气的宁渊,这会儿他那话了说出来到了她耳里,如同被利刃划破了心肺一般,气得眼都红了,手攥成了拳头,微微颤抖。 宋妈妈打头,带着其余三人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 秋鲤本来早上就有些郁郁,这会儿又因宁渊的话添了堵,胸口那本应活蹦乱跳的心脏如同被人捏在手里随意压挤,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道,忍了吧,忍了吧。僵硬的扭头去看窗外。 宁渊的火气不降反升,他弄了人来,是为了照顾她、陪着她的,她倒好,被人撺掇几句就放了出去,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真是叔叔婶子都忍不了了!也是他惯出来的,宁渊度量着这次一定不能高拿轻放,若是此次轻轻松松的就原谅了她,没准下次他在大街上碰到的就是她了。 第五十八章5801 宁渊打定了主意要给她个教训,走到她跟前,将手里马鞭随手一撂,问道,“怎地,你还不服么?” 秋鲤不说话,不过身体却摆出一副“我又没做错自然不服”的姿态。说起来,她这主子当的,比扣儿几个丫头可厉害多了,起码没在宁渊的怒火下吓得两股战战溃不成军。 宁渊这才知道有些人不说话比说话还叫你生气!几日不见,长本事了! “说话,我扣你月钱,你还不服么?” “不服,难道只你能出门,咱们就不能出去了?这是哪门子道理?”她扭头看着他,学他的样子冷冷的说道。 宁渊这才看全了她的样子,没想到几日不见,原本有些尖尖的下巴变圆了,脸色更加好看,因为面上添了怒色,这会儿便俏生生的透出三分红来,越发衬得瓷肌,如美玉无瑕。 宁渊看得心中一动,只是没待他心猿意马,便被她那脱口的话气了个仰倒,什么叫“你”,什么叫“咱们”,这没良心的小妮子,竟把他划拉到“路人甲”的一队里,反倒跟那三个丫头片子成了一伙了?! “哪门子道理?哪门子道理都这样,谁家后院的人不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说女则、女论语,就说内外有别、三从四德,谁家闺秀不是从小学起的?” 秋鲤这才理解过来,合着这世道不许女子出门呢?!也是她前几日随着宁渊很轻易就出了门,所以一时也没想到,这也不是她的错啊,她又不晓得,宋妈妈不也没阻止她嘛?不过秋鲤这会儿也不想将责任推到宋妈妈身上,平日里宋妈妈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这会儿换她来罩着她了。 “不知者无罪,我如何晓得不能随意出门去逛?” 谬论,纯粹的谬论,更过份的是某人还说的理直气壮,宁渊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抬高了声音问,“你不晓得?!”实在是气得说不出别个话来了,他竟是不知道 她还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本事。 “嗯,我忘了!”秋鲤这话说的恁是个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宁渊那口老血终是咽了下去,亏得他多年习武,不过这下肯定也受内伤了,且伤得不轻。 他设想了很多她的歪理,都准备了说辞,只要她一开口就一一的反驳回去,甚至还抽空想了几句女论语里的话,“女处闺门,少令出户”、“有女在室,莫出闲庭。”,结果倒背她的一句话四个字,给硬生生的憋住了。 宁渊终于发现,此刻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俗话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凭借多年对待各色人物的交际经验,当下他的说,“忘了就再记回来。”将手背到身后,微微分立,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记回来?从哪里记回来?从书里记回来?书也是人写的,凭什么我就要记那写到书上的话?要是都要听书里的话,那怎么还有‘尽信书不如无书’?是不是我也写一本书,从此大家就听我写到书里的话?你就在这里,何不对我分说分说,为什么你能出门,我们却不能罢?” 她一鼓作气噼里啪啦的将一席话说的顺溜,说完就气势如虹的继续看着他。 若不是此刻两人在吵架,他几乎就要给她点赞了。更勿论站在游廊上的宋妈妈和三个丫头了,她们互相看了眼,又都将头低下,胆子吓成了冰渣渣,尤其是宋妈妈,悄悄挪着步子往门口凑了两步,打算万一郎君要动手,她拼了老脸也要冲进去阻止。 “没什么好说的,男主外女主内,就如同四季变化、每日三餐一样,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则而已。”他冷静的说着话,但也知道自己其实是色厉内荏,讲道理他肯定能说出一大堆来,但讲歪理?哼哼。 第42章 5804 秋鲤不服,这能一样吗?“四季变化”是自然现象,“男主外女主内”则是世人定的规矩,这二者哪里有关系? “听闻巴蜀那儿的昆明城四季如春,四季如一季,北狄那儿则一年只有秋冬两季,可见四季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再者,《晏子春秋》里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倒是跟我讲讲,这都是什么规则,你说四季变化,那么是不是说其实也有其他的地方的规矩是‘男主内女主外’?”他即是扯四季变化,那么她也说,说起来,她没有扯上月有阴晴圆缺,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好好,你做错了事,还在这儿振振有词,将女戒抄上一百遍,好好反省反省吧。” 秋鲤急了,说不过人家,还给人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她哪儿做错了?恨得使劲捶了一下桌子,跪直了身子,气势汹汹的说,“我哪儿错了,不出门,女儿家用针线物什是你能给买回来,还是那卖主会送到门口?我还没问你一大清早出门去做什么呢?” 她说完了,才想到自己确实对宁渊的事几乎是一无所知,顿时悲从中来,这样一来,心口如同泡在腌蒜的醋坛子里,又辣又酸,那眼泪争先恐后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5805 秋鲤这儿气得心口发酸,宁渊何尝好过,只是这会儿他也没个台阶下,只能硬着声音说,“你只需好好呆在内院,外头的事与你无关。” 秋鲤脸色煞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下/流,没待她开口反驳,身子下面,之间好似有东西噗地出了来,她再也顾不得反驳他了,只思量着,人家都是气得吐血,她怎地反其道而行,那感觉似尿非尿,硬要形容的 话,应该跟母鸡下蛋一般罢,其实她也没见过母鸡下蛋。 宁渊说完就后悔了,他又何尝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很该是她说两句软话,他借坡下驴多好,或者是他细细的教导她,好教她知道内帷严谨的重要性,想来她定能听上一听的,就算她心生不满,真个儿反驳自己,那么也绝对到不了目前这地步啊!一定是他今天进门的方式不对! 秋鲤这厢还没思量完,就觉得小腹一痛,肚子坠胀,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难不成她要被气死了?这种死法也太怂了吧? 第五十九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没想到她临死前还能窥空儿拽文…… 宁渊后悔完,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秋鲤脸色不对,吓了一跳,厉声问,“你怎么了?” 秋鲤只觉得委屈的厉害,这一委屈,肚子上的痛就翻了千百倍,也不理会宁渊,只扬声朝着门外喊人,“妈妈快来,宋妈妈!” 宋妈妈一个箭步就进了屋子,平日里稳如泰山的形象早就崩塌了,最注重的规矩也顾不上了,门帘被她掀的翻了个儿,实在是秋鲤的声音太凄厉了,宋妈妈hold不住啊。 宁渊只会比她更快,只是可惜秋鲤根本不许他靠前,指着门口说,“你走,你不走我走!” 宁渊心碎鸟……没待她继续赶他,便踉跄着步子倒退了出去。游廊上剩下的三个小丫头个个埋头,恨不能那日子倒退到昨儿这时候,若是知道如此,她们宁肯不要月钱,也好过得罪了主子,落得个被卖的下场啊。 秋鲤靠在宋妈妈身上,哆哆嗦嗦的将自己情况说了,宋妈妈心下已是有了主意,只还不曾确认,哄着她动上一动,待看清了她雪 白内衣上的那块污渍,心中这才大安,连声安慰到,“娘子别怕,您这是癸水来了,每个女儿家必有的,娘子先前体弱,还算晚了些时日呢,待我去后面熬一碗红糖水来,娘子热热的喝了就好了。” 宋妈妈的声音中正平和,很是稳定人心,不仅稳定了秋鲤的情绪,游廊上的宁渊也……,幸而此时无人看他,宁世子这会儿脸红的,啧啧…… 秋鲤终究也没问出那句,“我不会死的罢?”胆子小成她这样儿的,怎地先前会有勇气跟宁渊拍桌子叫板呢?! 宋妈妈扬声叫了扣儿几个进来,找了衣服出来帮她换了,因一时没有那月事里用的东西,便先找了件旧亵衣垫着,又打发了扣儿去熬红糖水,让桃儿拿针线簸箩,宋妈妈则同杏儿一起,帮她跪得有些的腿。 扣儿几个也不会缝那月事带,宋妈妈接过穿好的针线,不足半刻钟便做好了一个,里面垫的不是寻常用的草木灰,而是棉花,帮着她在后头换好了,扣儿也端了红糖水进来了。 5903 宁渊对这类女儿家的事物也只是一知半懂,不过好歹前院住了位“百科全书”,这会儿他也顾不得羞臊了,脚步匆匆的走到宋公的院子里。 宋公见了他,刹那喜忧参半,忧的是宁渊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喜得是宁渊喜欢银货两讫,虽然每每割了他的心头肉,但总会有所补偿,且教他说不出别个来,是以他这肉割的吧,还算痛快——痛并快乐。 在宋公这儿耽误了一盅茶的功夫,宁渊就将这些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仍旧耐着性子问,“那她好似还痛着呢?是单她一个人痛,还是只要是这事儿就痛?”可怜他一身武艺竟是不能替 了自个儿的心肝去。 宋公又不是专精妇人病的大夫,闻言胡子一动,待要开口,计上心来,嗯嗯,说不得这次还能得些好东西,于是便说道,“她身子应是无碍了,待我探探脉象再做打算。” 那还等什么,宁渊立即陪着他往内院走。进了院子,却偏又踟蹰,招手叫了立在门外的桃儿过来,让她进去找宋妈妈。 宋妈妈很快就出来了,宁渊止住了她的见礼,只问道,“娘子现下如何了?” “喝了碗糖水,有些困,奴婢服侍着躺下了。” 宁渊点头,却没进屋,只对宋妈妈说,“你们一家早已脱籍,不必自称奴婢,只是几个丫头的规矩还差了些,劳你以后多教导着。” 宋妈妈连忙谦到当不得,宁渊这才带着宋公进了房门。 宋公探了脉,走到外间又问了宋妈妈一些情况,这才对宁渊说,“不防事,只是以前身子骨弱了些,不用药的话,顶多一年半载也就好了,药补不如食补,我再开些膳食单子,以后少食凉物,多注意着日子即可。” 5904 秋鲤其实没睡着,只不过刚才宋妈妈出去的时候放下了帐子,把脉又只需将手拿出去,故此她光明正大的睁着眼睛,刚才与宁渊争执的那些个怒火早就不翼而飞了,现在心里剩下的只有那些满满的委屈。 宁渊悄声抬步进来,轻轻的一掀帐子,正好对上她含泪的目光。 不必她继续谴责他,他这会儿悔得肠子都愁结了,刚张口说了句,“都是我……”,那“不好”俩字还未出口,秋鲤一个翻身将头转到了床里头,然后她就后悔了——艾玛,不会侧漏罢。 翻回来还是不翻回来?真的好难解决,翻回来固然少了侧漏的风险 ,可惜面子要往哪里搁?不翻回来的话,难保面对的不是鲜血横流的局面……,好为难。 可恨宁渊一时也没想到这方面,反而顺着她也躺下了,将她冰凉的小手抓到自己手里,又在她耳边叨叨,“我开始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听到你说的‘你’和‘咱们’,不由自主的吃醋了,我成日里惦记着你,你这小没良心的,竟帮着丫头们凶我……,我才恼了的。” 第六十章6001 屋内的声音几不可闻,宋妈妈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门外的游廊上做针线,微风吹来,好一个安静闲适的下午。 屋内的人却不这样想,宁渊几近黔驴技穷,秋鲤闭着眼默不作声,只是呼吸透露了一点情绪。 “都是我的不是,要不你打我两下,消消气,嗯?宋爷爷不是说小日子里最忌生气了,怒则伤肝,纵是生我的气,也不能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啊。”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见她仍旧不说话,只那眼睫毛微微的动了一动。 宁渊只好使出杀手锏,这杀手锏还是宋公半买半卖送的呢。 秋鲤本来就不平静,结果他的手隔着亵衣贴到自己的肚子上,吓得她一哆嗦,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宁渊将她整个人都拢进怀里,连声安慰,“别动,我帮你就不疼了。” “不用,你快拿开。”她脸红的快要滴血,肌肤更加透明,像最好的玉石籽料,真如凝脂一般,宁渊唯恐使得劲儿大了,再揉来。 “不拿开,你是我的娘子,我……”宁渊张了张嘴,那句“想怎样就怎样”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他也是心虚,这会儿他哪里敢“想怎样就怎样”,想到此就忍不住惆怅,距离他“想怎样就怎样”的日子貌似遥遥无期呀。 第43章 6002 没见到宁渊之前,秋鲤是想过要好好问问宁渊,究竟他瞒了她多少事情的?比如他的家人有哪些,人总归是有父母的吧?可是真见了面,她反倒害怕了,强势的怒气掩盖了她的虚弱的底气,直觉使她意识到,如果真的问了,若宁渊又果真说了,那结果她一定不喜欢。 不是所有人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的,她自问不至于走到绝路上,可前路也很迷茫。看起来,只要她及笄了,两人圆房了,那么她可以继续过这种日子,然而真的可以吗? 是弄个清楚明白,还是稀里糊涂的继续这样? 宁渊沉默下来,秋鲤却说话了。 “同我说说你的家人罢……” 宁渊:这时候装死还来不来得及? 绞尽脑汁正要寻个孤苦无依的身世,却听到她接着说,“我要听真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除了她的真实身份,宁渊想了想便开口低低的将西宁侯府的事都告诉了她。 秋鲤默默的听了,“你,家里人知道我么?”她不确定的问。 “我没对他们讲过,不过想来是知道一些的。” 秋鲤听了心中一痛,痛的不是她做了人家的外室,而是宁渊父母双全兄弟姊妹众多,对比的她茕茕孑立,形只影单。至此,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6003 宁渊鬼使神差的明白了她的想法,顿时心头疼痛难忍,将她轻轻的往怀里拢了拢,“别哭,你还有我,等过两年,有了大赦天下的旨意,我一定将你接进府里,父母大人都十分开明,一定会喜欢你的,姐姐们也很好,到时候我们生七八个孩子,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我和孩子们都听你的话……” 秋鲤直觉事情没有他描述的这样简单,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这种依赖,从她睁开眼的时候,见到他担忧中带着欣喜的眼神,便烙印在了她的心底。 眼睛有些涩,或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宁渊揉的太舒服,秋鲤闭上眼睛 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宁渊却殊无睡意,他之前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他是认真想过的。父亲掌握兵部多年,新皇登基,肯定要换上自己亲近之人。西宁侯府的爵位本身就是世袭罔替了,自己迎娶高门之女,新皇陛下一定会忌惮,即便宁渊并不怕这种忌惮,但来自皇帝的怀疑会给朝堂上那些小人以可乘之机,三人成虎,届时西宁侯府将无立足之地。 余氏的身份哪里都好,只是因当初流放发配为奴,奴籍必得大赦天下才能改。虽然奴籍会成为她将来受人攻讦的借口,但同时又是一种保护,再无人会想到,她原是西宁侯府的三小姐,他娶一个原来是奴籍的女子,比娶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好多了。 6004 宁渊很清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秋鲤的身世身份还在其次,主要的还是两位皇子谁能入主东宫。 大皇子占了长,又有陛下亲自教导的情谊,二皇子占了嫡,皇后有贤德宽容的美名,两位皇子可谓势均力敌。 要宁渊自己说,他自是选择二皇子,不说别个,但论大皇子府里那群莺莺燕燕,还有大皇子母家刘家的那种跋扈嚣张,他也觉得耻与为伍,且大皇子已有二十五岁,羽翼丰满,身边早就填满了自己人,宁渊此时要是贴过去,首先遭到的必是来自内部的排斥,即便他们接纳了他,等大皇子得承大统,他一样也会受排挤。 再者,大皇子的硬伤太明显了,成亲十数年,后院无一有孕,若他是大皇子,有这十年的功夫,哪怕借腹生子也要弄出孩子来,无子,就是断了传承,断了香火。 大皇子与陛下不一样,陛下当年无根无基,有了孩子只能是累赘,而无子却能弱化保护自己。 武帝看重权力,两位皇子的伴读都是每年一换,因为宁渊与二皇子同岁,所以早些年也做过一年的伴读。顾皇后对二皇子管教的甚严,二皇子本身也努力,摈除了天然 的来自上位者的威严,宁渊找不出二皇子人品的瑕疵。 宁渊本想等二皇子大婚后,再好好打算,可今日见了秋鲤,加上早先祖父的那番话,他也不得不早些思考了。 只是不知皇帝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六十一章 秋鲤睡了不到两刻钟就醒了,小腹上仿佛贴着一个暖炉,热烘烘的,她正了身子,惊动了正在沉思的宁渊。 “怎么不多睡会儿?”宁渊**着问道,他放架,先前的那场争吵仿佛是梦里发生的故事,秋鲤眨了眨眼,一瞬间被他这种柔情四溢的目光看呆了。 她默默不言,他也便不做声了,静静的陪着她躺着。 程掌柜却是在前头求了钟管家,递了话进来,说想给主子请安。 宋妈妈禀报了,宁渊正要打发了他,却被秋鲤拉住了手,“我有些事不明白,还要问问他。” 宁渊见她不跟自个儿怄气了,话说的也和缓,刹那心花怒放,哪里有不依从的。 只是见面的地方…… 宁渊将秋鲤拉了起来,又帮着整理了衣裳,这之后干脆牵着手出了内室,宋妈妈还在外头等着回话。 宁渊却不急着吩咐,反倒是调匀了呼吸,和声说道,“今日娘子添了喜,后院里每个人都有赏,以后伺候需更加精心!” 虽说他竭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很正经,不,是很正常,但微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秋鲤的羞臊则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待他将话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自己先走到花厅去了。 花厅里早设了一架八宝琉璃屏风,等扣儿伺候着她坐定,宁渊这才叫人去请程掌柜。 程掌柜在前头已经等了足有多半个时辰了,这会儿听了话,连忙跟着进了去。 虽然设了屏风,程掌柜也不敢乱看,只管低头看地。 说实话,程掌柜将多宝斋经营的尚算不错,宁渊每年拿的银子也不少了,只是秋鲤看了账册后,总觉得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当然,她 也很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若不是扯着宁渊的大旗,有谁会理睬她这张虎皮呢? 宁渊将主动权交到她手上,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因此等程掌柜一坐定,便温和的开口说道,“程掌柜,我将账册看完了,却是有许多不懂之处,还需您给解惑。” “不敢当,东家只管问。”程掌柜有点惴惴不安,倒不是担心账面不干净,而是不知道新东家是个什么态度。 秋鲤却不知道他的思量,只组织着话说道,“我观店里生意,一般在年前年后比较兴旺,其次是秋收过后,年前年后卖出去的首饰较精致,秋收过后卖出去的首饰却比较实在,材质以金银居多。程掌柜能为我解惑吗?” 宁渊听了她这话,大感兴趣,反正他是从未琢磨过这些事儿,看程掌柜的样子,也不像胸有成竹,便沉下心去听他如何回答。 程掌柜亦是诧异不已,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即便从前的经验没有系统的总结过,就凭秋鲤今日这番话,也有一番思量在里头,他想了想,开口道,“东家慧眼如炬,却如东家所言,吾思量着,年前首饰卖的好,是因为过年大家都置办新衣服新首饰,年后春里,却是因为那时节嫁娶较多,不论是添妆也好,还是送礼也罢,首饰头一层便取个精致;而秋后,则是因为各大户将一年的租子都收了上来,有了结余便想着做些实惠些的首饰,这些首饰非是取巧,故而材质以金银居多,溶了后当钱财用也便宜。” 秋鲤听的只点头,接着说道,“既如此,我有个小小的建议,程掌柜听听看觉得能成否?” “新年讲究的是个新,我们便在新年之前出一批新奇的首饰;嫁娶讲究的是个喜,咱们可以着重做些石榴开花等类似的新首饰;等秋里过了,便准备一些像是年年有余等的式样。” 程掌柜听的只点头,没想到新东家不仅画了一手好画,这分析分辨的能力却也同 样不弱人后,不等她询问,便连忙说道,“东家说得极是。” 6103 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年头有想法有本事的专业人才稀少。若是平时有人对程掌柜这么说话,他定要嗤之以鼻的,有想法不能实现要之何用?但在新东家这里则不成问题的,就凭东家那一手画,便将他折服了个七七八八。 秋鲤见程掌柜点头称是,心中也有些高兴,反正不管怎样,别一上来就否定了她就好,“我不懂生意经,只知道知地取胜,择地生财,顺势而为,方能源远流长,以后之事,若是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程掌柜多指教。” 程掌柜连称“不敢当”,确认秋鲤没了问题,他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出自己揣了好久的问题,“那鱼步摇,不知东家可有什么想法?” 秋鲤一愣,回神明白程掌柜问的是如何卖的问题,之前她也曾想过,就是不知道实施起来难不难,便轻轻的说道,“有个浅见,程掌柜听听,这步摇只是首饰之一,论单卖,或许能取个巧儿,我想着,要么咱们将这个样子做成一套首饰,簪、钗、耳坠、项圈等,这些图样我来画,索**不费多少功夫。” 程掌柜听到这里,仍旧惊讶的忍不住抬头,那看向屏风的目光就如同盯着一座金山。 秋鲤自是没注意,她接着说道,“若是不做这些,那么便再做五套步摇,同这已做成的配着成六只,嗯,这鲤鱼步摇咱们就取名为“望子成龙”怎样?另外的五套么,取喜鹊登枝、瓜瓞延绵、花开并蒂,唔……一时想不全,或许程掌柜有好主意?” 屋内除了她的声音,再无余声,她说完便奇怪的看了看,宁渊只管盯着她,屏风那边的程掌柜亦是一动不动,大家这是怎么了? 她站起来试探着往外走,宁渊这才回神,使劲咳了一声,程掌柜也回神了,连连拜服的说到,“东家高见,小人不及,这望子成龙寓意极好。” 第44章 第六十二章 宁渊打发了滔滔不绝的赞扬秋鲤的程掌柜,哼,将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还说个毛啊! 这才笑着牵着她的手,接着表扬道,“从未料到娘子大才,我看以后咱们家合该你来养家,我只管做个享福的家翁就好了。” 秋鲤白了眼正在幸福的“展望未来”的某人,抿唇啐了他一口,甩开他的手,自己往房里走去。 宁渊连忙做低伏小的跟上去,“以后全指着娘子赏一口饭吃……” 秋鲤进屋却是想起之前的争吵来,高姿态的哼道,“嗯,那你可要好好听话,否则就扣你月钱!” 宁渊一听,这是还有怒呢,赶紧的走到她身前,又是哄又是作怪的,直磨着她笑出声来。 宋妈妈因着秋鲤中午饭没用,这会儿却早早的做了晚饭过来,宁渊陪着吃了,连哄带劝且夸且赞,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秋鲤这回也将将多吃了小半碗。 吃过饭,前院已有人催了,这回宁渊再走,秋鲤脸上便显出一二分不舍来,只是她心里明白,很快就将这种不舍掩盖了过去,如此这样,宁渊反倒更心疼她了,握着她的手一再保证。 让秋鲤推着出了门,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府。 “妈妈去歇着吧,我白日里睡的多了,现下竟是不困呢。”秋鲤笑嘻嘻的转身推了宋妈妈出去。 本来宋妈妈是因为她初初,想陪伴她的,秋鲤却是坚辞不许,宋妈妈以为她这是害羞不好意思了,故此只得笑着走了,当然临走少不得嘱咐一下夜里当值的扣儿和杏儿。 秋鲤早早的躺下,却是毫无睡意,她今日里听宁渊说了他的身份地位,心中早已隐隐有所感触,只是心中要强的那种自尊不许她撒泼胡闹,强压着那种悲愤的冲动罢了。 《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中说道“齐悼惠王刘肥者,高祖长庶男也,其母外妇也,曰曹氏。”何 谓外妇呢?颜师古注曰:“谓与旁通者。”一个旁通,多少人鄙夷不耻? 不能想了。再想她就要看不起自己了,本来以为的平平静静安闲富贵的小日子,事实上却如同在油鼎中熬煮一般。 我该如何做呢? 秋鲤也不知道,事实上,出了院子,她对外头的世界一无所知,她甚至还不如扣儿几个。 想到扣儿桃儿和杏儿,她又要庆幸,亏的宁渊接了我过来,总归是富贵里养大了,若沦落到做奴婢的下场……,或许我到时候不想妥协也不行了呢。 只是现在叫她去伺候人,她却是做不来的。 对于名义上是外室这件事,她虽然有些难受,却不是接受不了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能力去斥责任何人。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还是自己孤苦无依,在这凄冷的深夜,在本应是母亲温柔呵护的年纪里,她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母亲,你生下我的时候,可有爱我,怜我?那么为何不好好的陪着我呢? 到底是谁害的我家破人亡?我将来一定要让他也吃吃这样的苦头!她愤恨的想。 秋鲤一会儿悲愤莫名,一会儿愁肠千结,心潮起伏,哪里能够睡得着? 轻轻的自床上起身,悄悄的掀开帐子,扣儿和杏儿都睡熟了,她尽量不惊动她们,提着鞋子,光着脚丫走到外头,这才穿好鞋。 窗外的月光明亮,外间的烛台上点着一根蜡烛,她坐在炕上,想起白日里对程掌柜说过的话,转身从炕上的箱柜里拿出纸笔,一点点的开始描画,以前她所画的,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来,现在却多了些郑重,下笔更加仔细谨慎了,若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便撕毁了重来,其实这些画叫程掌柜看了,那也绝对要捧起来膜拜,奈何她性子上来,非要求个十全十美。 秋鲤沉浸在绘画里,烛火跳动,渐渐忘记了自己 的悲伤和难过,只余下追求完美的执着。 宁渊一身夜行衣,悄悄落在了宋宅后院,钟珲叼着一个狗尾巴草从屋顶上飘然而下,一见是自己主子,连忙吐了草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宁渊回府后,总是心中不安,其实他很明白,余氏的身份配秋鲤还是委屈了,虽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能叫父亲珍重的带回府里,这些年又金贵的养着,西宁侯府里根本没有嫡庶之分,只是宁静妩不管人多伺候,才显得有些冷清而已。 又想到之前的几次,她总是背着人偷偷哭泣,半刻钟也坐不住了,只是府里也不是来去自如的,何况又是晚上,幸而他对此早有打算,叫了双喜进来,一刻钟后,宁渊在房里叫了壶桂花酿,喝完醉了,睡了,睡之前吩咐不叫人打扰。 一个人轻飘飘的从西宁侯府里翻墙出去了。 宁渊见到的便是灯下的美人图,怎么看怎么不真实。跳动的烛火如同他跳动的心,秋鲤垂着头,几绺头发垂在耳边,她写写停停,有时候会咬着唇思考,复有低下头继续描画。 许是心有灵犀,她突兀的抬头,便见到了站在窗外痴痴望着她的宁渊。 秋鲤眨了下眼睛,没有做声,只是低下头,手中似乎还要去画,只是那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纸上,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重,至此,宁渊才恍然回神。 即便心中早就暗暗决定以后见了宁渊一定要保持距离,不可过分亲密,但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虽无凄风冷雨,却寂寞孤单的时候,他来了,定是因为放下不下她,这份情谊,她怎可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礼数去苛求? 因此当宁渊站到她面前的时候,秋鲤毫不迟疑的靠了过去,将眼睛埋在他的肩头。 宁渊任她揪着自己的衣袖,那小声的啜泣一声声的敲在他的 心头,像是失了依靠的幼鸟。 第六十三章 宁渊被她哭的心都了。 扣儿和杏儿睡的再熟,也要警醒了,外间的哭泣声很低很低,却格外的叫人听了觉得可怜,两人对看了一眼,走到床边,掀开帐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战战兢兢的从内室出来,不料郎君在外头,两人白日里刚受了训斥,吓得正要跪下,被宁渊冷冷的往旁边看了一眼,知道这是要她们出去不要碍眼,立即小步轻轻的出去了。 宁渊心里替秋鲤委屈了,这俩丫头相比原先府里的珍珠碧玉,简直差的太远太远。 珍珠和碧玉,那是宁静妩一个眼神,便懂得主子心意的,就是睡觉也都是十分警醒,别说主子哭泣了,只要主子动一动,两人都要好生查看一番。话说回来,金尊玉贵的小姐哪个身边没有这样机灵的丫头呢? 秋鲤还在小声啜泣,泪水顺着他的颈项一路落到他的心中,宁渊发皱的心被浸泡、被压挤,那种酸涩直冲到他的眼中。 这位世家公子,终于知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了。 惟愿此生她都不要再哭。 两人一个站在炕边,另一个跪在炕上,宁渊终是轻轻的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 他不再许下承诺,只告诫自己,一定要努力做好,尽快的将她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不叫她如此伤心。 秋鲤哭着睡了过去,宁渊那时候已经站麻了腿。 小心的拥着她的身子,挪到炕边坐下,秋鲤也跪了好久,他不顾自己腿上的刺痛**,先小心的掀开她的裙子看了看她的膝盖,见白皙依旧,才微微放心,用手隔着衣裤帮她揉了一回,这才小心的将她放到炕上。 将窗户放下来,熄了烛火,一个人静静的守着她看了半夜。 天色要亮的时候,宁渊开了门,看到站在门边的扣儿和杏儿,用眼神示意她们进去伺候,他一身黑 衣,那眸子同样散发着凛冽的幽光,即便长相再俊美,扣儿和杏儿也没作他想,恨不能直接滚进屋里才好。 秋鲤散着头发,睡在外间的炕上,身上搭着一件薄被,睡意安适,唇角轻轻往上。 这一夜之后,秋鲤容色更胜以前,宋公又过来把过两次脉,对自己的医术满意的简直要不行了。 宁渊却遇到一件事,几欲使他吐血。 刘府的二少爷失足坠马,救治不及,没了。 没了也就没了,若在平时,宁渊听了这消息连眉头都不带皱一皱的。 刘府这位少爷没什么才学名声,生平就爱个美人,原曾说过“若得一绝**子相伴死亦无憾”来着,这回他死了,就有那上赶着溜须拍马之辈,在灵堂上这么一通哭诉,伤心欲绝的刘府大夫人听罢便嚷嚷着要给儿子寻阴亲。 又要家世地位匹配,又要绝色,这比寻正经的儿媳还难呢! 按理,刘府放出寻阴亲的话,应也有不少人来投,只是这家世地位匹配这条,着实令人作难,那些专门做这买卖的“鬼媒人”见刘大夫人如此苛刻,纵使钱多也心冷了。 宁静妩生前见的人少,虽则她初春病逝,但棺木早已埋入祖坟,本来无人敢提的,西宁侯跟西宁侯夫人都不是好招惹的。 坏就坏在不知谁流传了一张宁静妩的小像出来,刘大夫人一看之下惊为天人,虽说是庶女,可亲爹是西宁侯,连刘老爷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出身上虽略有不足,但家世弥补了这一点,足以匹配儿子了,就使人透露出结亲的意思来。 幸亏刘大夫人自持身份,没有主动上门提亲,否则宁渊定要忍不住杀人的。 照宁渊看,那小像也就三分像罢了,他更生气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画了这张图,见过宁静妩的外男,除了石二就是顾衍,宁渊气得跳脚,怒气冲冲的去了石府找石二算账。 第45章 石二几乎与宁渊同时知道了这事儿,两人撞在了门口。 “是不是你画的?”宁渊将拓来的小像一把拍在桌上,强压着火气问道。 石二也很生气,觉得他哥看不起他,拿起小像来看了看,憋着嘴说,“哥,你瞅瞅,我要是能画人物画的这般好、这般传神,我爹还会揍我么?” 宁渊此时理智稍回,他太看得起石二了,就石二拿毛笔的那架势,画母猪尚且不能传神,何况是个只匆匆见了几面的女孩子? 两个人此时对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顾衍!” 石二为自己终于跟上了他哥的节奏而点赞!觉得自己其实还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就说道,“哥,我要是有三妹妹的小像,一定好好锁起来,谁也不给看,别说流出去,就是我自己看也得焚香沐浴……” 宁渊白了他一眼,要不要吃斋念佛啊? 石二见宁渊不做声,立即颠颠的继续说道,“刘小二太不是东西了,活着的时候一院子花花绿绿,死了,听说他娘已经勒死了两个近身伺候的了,还敢妄图肖想三妹妹!” 对自己的这位堂舅母那个鄙夷就甭提了。 宁渊沉着脸听着,刘府这是打算让刘小二在阴间妻妾俱全呢! 西宁侯接到老爹的指示,要锻炼儿子的能力,所以此事他完全交给宁渊处理,西宁侯夫人夫唱妇随,亦表示全力支持。 宁渊顺理成章的吩咐了闭门谢客,带着石二气势汹汹的去了东平侯府。 宁渊脸色阴沉的如同被人欠了八百万,石二只会比他更阴沉,如同欠了人家一千二百万,还是利滚利的印子钱。 顾衍却是不知道这消息,他正在府里读书。 宁渊跟石二先去给东平侯及夫人请安,被侯夫人拉着说了一番话后才被放出去找顾衍,很显然侯夫 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衍不是个笨的,这二位来者不善的意图就差写在脸上了,就坐后等着人家出招。 宁渊拿出先前那张小像来,往他跟前一递,便抬头盯着墙上的一副寒亭送别图观赏,不这样,他会忍不住打人的。 顾衍打开一看,脸色唰得一下白了。他本来这段日子就郁郁不欢,现下更是摇摇欲坠,片刻后伸手往怀里摸去,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他打开绳结,里面的东西果然不见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尊严面子,哑声问道,“出了何事?” 宁渊不想跟他对话,幸亏石二不计前嫌,恶声恶气的将刘府大夫人的打算说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鲤鱼有话说:肿么办,越来越喜欢石二了,让女主移情别恋吧?吧?吧?不说话,就当大家同意了啊!!! 第六十四章 顾衍听了石二的话,脸色煞白,攥着椅子的一双手骨节突出,青筋暴起,“宁肯我娶了三妹妹的牌位,也不会叫刘岂玷污了她!” 宁渊白白的看了他一眼:娶牌位?想的倒美! “先不忙着说这个,刘家即便想娶,也娶不起,我要知道这小像是如何流传出去的?”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世子,您早说用的饭少,奴婢做了些点心……”声音娇美,婉转**,宁渊和石二俱都不耻的看向顾衍。 顾衍本就大怒,见了宁渊和石二这模样则更添了一层怒火。好二位,敢情您两位都是冰清玉洁洁身自好的贞洁烈男,就我顾衍是个拈花惹草纵情声色的色中饿鬼! 大步走出去,拉开门,那等在门口的 美人儿正低眉敛目的酝酿那最美的风情,打算用一抬头的温柔捕获这位京中唯二的明珠呢。可惜明珠根本连看都没看,对着站在门口的小厮说,“将她领到夫人那里,听凭夫人处置了。若以后还有此等事,连你一起撵了。” 那小厮吓了个半死,他纯粹是池鱼之殃,这位姑娘不等他通报便上前自说自话,他一个男的,又不能对她拉拉扯扯,真是倒霉倒霉。 顾衍复又进屋,石二的脸色方好看了许多,他娘一心想让他清清白白的找个好媳妇,因此管的比较严,对这些丫鬟婆子向来没什么好脸的;宁渊则不然,他可忘不了顾衍是自己的情敌,因此总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摩他,若有机会在秋鲤面前中伤他两句也不是不可能的。 顾衍不理会他二人的脸色,缓缓的将自己最近的一次外出会友的情况说了出来。 石二听了半日也没怎么明白,宁渊却是面沉如水,眉毛都皱了起来。 照顾衍的说话,他在席上多喝了几杯,有个家伙放出豪言“刘家大小姐容色称第二,京中无人敢称第一!”顾衍平素对这些是一贯不理会的,争论这个没得降低了自家身价,只是他不说话,他身旁的一位伴读小厮却极其不服气,与人争执了起来。顾衍只顾喝酒,隐约听了几耳朵,听到说西宁侯府三姑娘,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然后他就醉了过去。 石二终于弄懂了,恍然大悟的说道,“如此叫你那位小厮过来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顾衍度量这二人今日不弄清楚是不肯走的,便使人去叫那天跟他出门的小厮。 “说,我荷包里的小像是不是你拿去的?” “是,奴才……”顾衍一听他承认了,立即上前一脚,他这一脚踹的狠,那小子刚说了个 开头,嘴角就流来,但仍旧坚持着说道,“奴才就是气不顺陆久安捧刘家……”顾衍大怒,再踹一脚。 拽着他的领子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从我的怀里摸东西?”恨不能打死这个奴才。 宁渊走上前来,蹲子问道,“你如何知道你们爷的东西在荷包里的?” 这小厮脸色发白,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垂头不敢直视宁渊,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说!”顾衍冷冷的喝道。 这小厮不敢答话,一个劲的磕头,“爷饶命,小的知道错了,求爷看在奴才老子娘的份上饶了奴才。”说完就不管不顾的磕头,恨不能磕晕了才好。 “我饶了你?你可知道那小像是谁?是故去的西宁侯府三小姐。只怕我饶了你,西宁侯府也饶不了你。”顾衍怒火过去一拨后,便晓得事情还没完,自是要问个清楚,东平侯府向来与人为善,但西宁侯府的侯爷可是掌着兵部,杀人不见血的主儿,果然一抬出西宁侯府,这奴才便吓的缩了。 躲躲闪闪的招认了,原来他心慕顾衍身边的一个叫红香的丫头,见她最近几个月里总也闷闷不乐,窥空问了,才知道红香一心喜欢顾世子,争奈世子不为所动。 “姐姐国色天香,世子爷哪里会不喜欢姐姐?别是姐姐看差了罢?”心上人喜欢别人,自己还得忍着心痛的感觉去安慰,这是多么伟大的爱啊! “你不懂,世子,他……自有喜欢的人了。”红香一脸忧伤,带着清新的忧愁很轻易的打动了这正心痛的小厮。 “弟弟跟着主子爷也见过世面,叫弟弟说,这世间能比的过姐姐的真真少有,若有,大概也还在娘胎里未生出来哩!” “呵呵,未生出来还好,那已生出来的你只是没见过罢了。” “那弟弟 就去见见,没准儿见了面,才晓得真正是姐姐美貌无比呢。” “你见不了的,活人哪里能跟死人争?” 这小厮又磨了半日,才晓得原来世子喜欢的这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只有一张小像放在贴身的荷包里。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世子爷饶命。” 宁渊一听便笑了,即是知道自己该死,还想要活命? 顾衍平日里自持风度,从不动手打骂他人的,连厉声说话都很少见,今日却狠狠的踹了个奴才两次。 宁渊不想插手东平侯府的家事,只是也不会轻易的原谅顾衍,“莫说妹妹已经去了,便是她好好儿的,我也绝不会让她嫁给你。” 顾衍听了,身子晃了晃,心内血液翻涌,惨笑的想到,是了,可不就是因为我提了亲事,她才去的那般决然的么?事到如今,也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欺骗自己而已。 书房里只剩下呼吸声和磕头的声音,顾夫人进门自是不需要通报,不过见了这情形,也是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奴才冲撞了二位贤侄?” 宁渊等人还未说话,顾夫人身后先传出一声惊呼,顾衍皱眉一看,却是母亲的心腹邢嬷嬷,刚才他气急了,忘了这跪着的可不正是邢嬷嬷的小儿子么? 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小厮定也知道自己惹了事,临来之前还不忘搬救兵,宁渊嘲讽的看着顾衍,东平侯府蛰伏的太久了,一味的低调隐忍,似乎家事并不顺当呢。 这小厮却是死磕,鲜/血顺着额头往下直流,额头已经烂乎乎的,血肉模糊了。 刚才顾衍已经说了同席的人名,此时再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宁渊对已经发生的事不曾追悔莫及,他现在只想处置了那些胆大包天,连死人名节都不放过的无耻之徒。 第46章 第六十五章 院子外头的事情秋鲤一无所知,倒是程大嫂进来带来了好消息,那寓意为“望子成龙”的一套首饰据说卖的极好,甚至都有那一等公府的家仆闻名而来,只是这套首饰因是王大匠亲自操刀,做出来的精致有了,量却少,统共得了这么三套,还是王大匠几乎日夜不停的在几个徒弟的帮助下完成的。 这时期的龙并不像后世只有皇家独享一样,而是寓意“贵族”,“俊才”,因此望子成龙不算犯忌讳,又有鲤跃龙门的传说,因此鲤鱼教子、望子成龙一时间竟成了京城贵妇们交流的主题了。 定国公夫人曹氏便收到了这么一套首饰,簪钗环佩共八件。曹氏首饰不少,这会儿见了这个却有些摸不着头脑,鲤鱼首饰她也有,但一堆鲤鱼,还是太少见了。 送着首饰的是韩氏嫡支嫁出去的一位姑奶奶,也就是韩肃沅的堂姐叫韩童元的一位。 “婶子是不是觉得奇怪?这是京里多宝斋新出的首饰,要是论精细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只是这首饰还有个妙处,婶子可看到这鲤鱼背上的小鲤了吗?” 曹氏仔细一看,确实每条大鲤鱼背上都驮着几条小鲤鱼,便笑着说,“是了,你不说,我还没看到呢。只是,这意思是鲤鱼背着自己的孩儿?倒也有趣。” “婶子说的是,不光如此,这首饰的寓意还极好极妙,一层意思是鲤鱼教子望子成龙,另一层意思则是鲤跃龙门子孙繁昌,婶子瞧着这寓意是不是极好?”韩童元是她们这一辈里的老大,平素最是端庄不过,这会儿面对着曹氏也是言笑晏晏,十分亲切。 “哎呦,你这一说,可不还真有这么个意头呢,真不错,咱们见惯了那些取巧取精的名贵物件儿,依我说,倒不如这些更叫人欢喜呢。”曹氏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件件仔细的看过。 仔细的看了一圈,曹氏接着说道,“难为那掌柜的怎么 想出来的,确实不错,只是婶子得了元姐儿的这首饰,竟是寻不出十分相当的回礼来了。” 韩童元笑颜如花的说道,“婶子说的哪里话,我也是赶巧了,这多宝斋统共出了这么三套,再多竟是没有了,照侄女的想法,有那图样,寻个匠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偏这多宝斋规矩多,只肯用那老匠人一件件的精雕细琢,再不肯多做的。” 韩童元的相公接了宫里供奉各地珍玩的活计,算是一个肥差,因此对这些首饰衣饰等物了解的比较多,她膝下有两个哥儿,平日里跟着外祖家的表哥们也是常来常往,虽说年纪比韩肃沅还大,可见了面照旧要规规矩矩的喊一声“七舅舅”的。 “说来也巧,那日大哥儿回家说他七舅舅做了只鲤鱼风筝,也是这么一条大鲤鱼后面缀着一溜儿的小鲤鱼,第二日相公便送了这么两套首饰过来,我一寻摸,这可不就是缘分么,这首饰正好送给您和我母亲,取个锦上添花的意思罢。”韩童元头上没有了亲婆婆,她又一向同娘家亲厚,所以送两套首饰给母亲和婶子也说的过去,只是她婶子众多,送了曹氏自是有一番计较在里头。 6503 做夫人做到曹氏的份上,她确实不需要再回赠韩童元什么了,只要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同韩氏十分亲热,那么韩童元相公的那些上司同僚或对头的家眷们见了自然也要回家掂量掂量,起码不会明晃晃的给他下绊子了。 有定国公做靠山,那比皇亲国戚还强上许多呢。这也是韩童元赶着上来亲近曹氏的目的之一,亲戚情分当然重要,但是最终还是要看自家利益的。 也不能怪韩童元利益至上,只是世道如此,甭说她们这些大户,就是乡下那些小户人家妯娌之间,可不也是利益优先,没有好处的事儿谁做呢? 多宝斋的首饰一出来,宁渊便伙同弟弟孝敬了母亲一套,宁渊这几日忙的不见人影,东西 是双临送到宁凯的院子里,又如此如此解说了一番后,宁凯沾沾自喜的送到母亲居处的。 西宁侯夫人听了小儿那一番洋洋得意的赞美,嘲笑道,“你个猴崽子,母亲戴这个出去,人家要说‘王婆卖瓜’的,还是孝敬你外祖母的好。” 宁凯故意憋着嘴儿逗母亲,“娘这话说的,我是猴崽子,那么我爹,还有我祖父,还有您,连同我外祖父外祖母……”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却极其清楚,您说我是猴崽子,我承认,但是我的亲戚也得都是猴儿才行。 西宁侯夫人被小儿子一顿闹腾,气得笑着捶了他好几下,这才说道正事,“过几日你小姨妈带着瑗姐儿从江南回京,你哥哥成日里有正事不着家,你可得帮着娘好好招待才行,瑗姐儿同你年纪仿佛,你便带着她多出去玩玩。” 合着大哥就是正经差事要紧,他呢,只能沦为陪客?宁凯小哥一听,很不乖的说道,“我不要,瑗姐儿从前只喜欢跟着大哥转悠,我才不上赶着讨嫌哩!”说完又被亲娘捶了。 侯夫人喝道,“那时候瑗姐儿才三岁,你们俩毛孩子,就算她想跟着你转悠,我也不放心!” 6504 宁凯很不幸的败下阵来,悻悻然的答应了替母亲招待表妹的任务,最后尤其不死心的说道,“要是她不乐意,您可别逼我啊!”活脱脱的一副被人逼良为娼的可怜形象。 气得侯夫人朝着走远的儿子扔了一只茶杯。 宁渊也在生气,很生气。 虽然这事是顾衍行事不周密引起的,但刘府也确实太嚣张了。 看着暗卫传来的消息,刘夫人对刘大老爷说什么“这事是顾府那边透出来的,两家没结成亲,可不就是咱们家的缘分应在这里?原来西宁侯府世子爷也算不错的,只是没法同定国公世子相提并论,再者大姐儿也喜欢韩世子,如若咱们家既能跟定国公府结亲,又能笼络了西宁侯府,对大皇子岂不也有好处? ” 听听,合着她刘府的姑娘就能挑拣人家,他宁渊也有一日成了被人嫌弃的人物了。更过分的是刘大夫人继续大放阙词道,“一个侯府庶女,能嫁给咱们家的嫡子,也算抬举她了。” 宁渊恨不能提着刀去砍了他们。他被人嫌弃还在其次,但是一点也听不得人家说自家人的不好,龙有逆鳞,狼有暗刺,触之必死,秋鲤就是宁渊的逆鳞。 第六十六章 刘府递了几次帖子,都被门房给推了,门房推的光明正大,夫人整顿府务,除了天皇老子来,谁家的帖子也不接。 刘府大夫人再自恋也发觉不对劲儿了,骄傲如刘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只是宁渊还没行动,东平侯府却先一步动了,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言明要迎娶先前同顾世子定亲的宁三小姐的牌位。 宁渊毫不犹豫的推了,“舍妹幼时多赖祖母照应,临终前念念不忘,遗言交待要埋到家祖母身边,以尽孝道。”不是我当哥的不让妹妹有个依靠,只是妹妹有遗言交待,还请成全她的孝道吧! 东平侯府用个活人娶人家都铩羽而归,何况刘府的一个死人?识相的就歇了那些龌龊心思吧! 刘夫人上来脾气,偏要压二皇子的母家一头,带着女儿到了宫里好一番哭诉,请求刘娘娘玉成此事。 刘娘娘快五十的人了,极其明白道理,“结亲可以,结仇就不好了。”大皇子一日未登基,陛下的亲近之人,她只有巴结的,没有去上赶着结仇的。 或许二皇子出生前,她还真正的嚣张过几年,但随着二皇子一日日的长大成人,刘娘娘又失宠日久,她全部的心力已经转移到如何帮助儿子夺得大宝上去了。 “那不过是个病怏怏的庶女,二哥儿可是咱们家的嫡子,又是您的亲嫡嫡亲的亲侄子,咱们家既是上门提亲,那聘礼肯定不能简薄了,又不曾怠慢于她,为何要受这种折辱?”刘大夫人觉 得自家孩子没有不好的地方,那么就是西宁侯府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了。 刘娘娘被缠的没办法,答应寻大皇子也就是安王想想法子。 次日安王进宫请安,先去了坤宁宫给顾皇后请安,出来后又进了刘娘娘的宫殿,礼仪十足,刘娘娘不待他行完礼便示意贴身宫女快去扶起来。 安王一听刘娘娘说完刘大夫人所请,心头就有些厌恶,西宁侯连同他那个夫人,哪里是好惹的? 陛下在位期间只封了两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一个是定国公,另一个就是西宁侯。 西宁侯虽说差了定国公那么一头,但军功赫赫,对皇帝也是赤胆忠心,这样的人物,身后还有那位在西山上修身养性的老侯爷,安王平素遇见只讲礼数,余事不提,为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怕被御史看到,参奏他一个结交朝臣的罪名?! 安王被陛下带在身边教导许多年不是虚的,他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被封为平王的二皇子,而是他的父皇。 父皇在一日,他不能动一日。若是父皇不在了,即便他无缘遗诏,也可有一搏之力。但安王也不敢害了皇帝,他出生的时候,一切宫中的刀光剑影都已经结束,国内安定清平,安王性子里不可避免的就带了些聛睨一切的天真。 “娘娘说的对,结亲是结秦晋之好,而不是结仇。”安王说了这么一句,刘娘娘便明白了。 “可不是这个道理。”她赞同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接着说道,“只是刘家到底是你的外家,府里没有出众的人才,大哥儿也只能算是中庸……”刘家的人都不是如何精明之辈,结两家好的姻亲对刘家也有好处,刘娘娘虽然依从了儿子,到底心疼弟弟呢。 安王见状连忙安慰道,“表弟很好,同儿子也十分亲热,府里都是常来常往的,表弟的前程还要日后慢慢瞧着。”他登了大宝,怎么也得封赏外家吧,现在刘府可是什么爵位也没有的。 第47章 安王又细细的宽慰刘娘娘,“西宁侯府虽然不同意,但同时也拒绝了东平侯府的提亲啊,何况提亲的还是世子,若西宁侯稍有偏向,娘娘想想,顾世子只是娶个牌位,即结交了西宁侯府,于续娶的这家也没什么妨碍,如此便可结两门声名显赫的亲事……” 人家一个大活人娶个死人,不比刘府一个死了的公子哥儿强上百倍,如此西宁侯都拒绝了,若转身却同意了与刘府的亲事,那么龙椅上那位该怎么想呢? 刘娘娘也明白了安王的言下之意,确实如此,他们不拉拢西宁侯,可也不希望西宁侯被其他人拉拢了去,想到此,刘娘娘不仅庆幸的说,“幸亏没成了,东平侯府当真打的好盘算呢。” 刘娘娘其实还是冤枉了东平侯,娶牌位完全是顾世子的主意,他铁了心,不依着他,他便出家,顾夫人生气愤怒又如何? 儿子魂牵梦绕的那位已经去了,而且说起来去的还跟自家有那么一米米关系,怎么怪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去啊! 同时在臭骂东平侯府不要脸的还有一位,石二。 石二有位在礼部当尚书的大伯,性子虽天真烂漫,但却不粗鄙,骂人的话翻来复去就那么几句。 “行了,”宁渊打算了他的滔滔不绝,侧身问一旁立着的双喜,“你石二爷说了几个‘不要脸’了?” 双喜躬身回到:“二十八个。” 石二深深的为自己的词语之匮乏感到羞愧,“哥,我……” 宁渊拿扇子止住了他的话头,“三妹妹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赤诚以待,相信也会感到欣慰的。”三妹妹没在泉下,所以她不会知道了。 石二颇受安慰的点头,再要表表自己的真心,宁渊哪里爱听这个,连忙继续说道,“若是你不嫌弃 ,可认作义姐,称呼一声三姐姐罢?” 石二对认干亲很有兴趣,只是认义亲不是应该认为义妹的么,他年纪可比三妹妹大啊! 宁渊翻了个白眼,“只有义姐,没有义妹,爱认不认。”若是认作义妹,难道以后他要跟着秋鲤喊石二义兄? 石二委委屈屈的应了,义姐就义姐吧,总比什么也捞不着强啊! 第六十七章 大皇子跟表弟刘大爷在书房里说了几句话,没过几天,刘家便从外地找了个才貌双全却不幸突发疾病去世的闺秀,吹吹打打的娶给了那长眠地下的刘二公子。 宁渊去了西山一趟,这次足足待了三个时辰才疲惫的回了城。 刘府的事情随着二儿媳妇的落葬也落下了帷幕,只是有些事却不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发展,要知道,一只蝴蝶闪动翅膀,带来一场龙卷风算什么呢?要知道有些人做出的事可是会影响半个世纪的历史。 司马炎的皇后杨艳一番“枕帝膝,悲泣”,被《晋书》中称为“聪明神武”的司马炎便欣然“流涕许之”,将自己一手打造的强大帝国交给了自己的白痴儿子司马衷。一滴鳄鱼的眼泪,最终获得的是朝纲败坏、边疆不稳,五胡入侵,导致了北方长达百余年的乱世纷争。 为什么每一代帝王都要学习史记,都要认真辨白历史政/治事件中的始末,这不是让他看到先人有多么愚蠢,而是让他别犯下同样的错误。 大皇子脑子没坏,刘娘娘也很清醒。武帝的一后一妃都足够聪明,两个儿子目前也看不出智商上的硬伤来,可就是刘娘娘家的这位胆大包天骄傲自负的刘大夫人,直接导致了宁渊倒向了二皇子。 虽然大皇子不曾行差踏错,但那只是行在表面的上的东西,只是 用来迷惑那些御史大臣甚至帝王的幌子,若真的无觊觎帝位之心,如何他的外家就会嚣张到如斯地步呢?说白了,还是大皇子给了刘家底气。 二皇子十五岁生辰过完后,武帝亲自为其指婚,娶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出的小女儿姜香。 说起来,西宁侯府同姜家还是姻亲关系,宁元妩的夫婿姜嘉正是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子,宁渊见了面要喊一声姐夫的。 宁渊这日正要出门,却被姜嘉堵在了门口。 “你看你做什么还要站到门口亲迎?我来这里就如同回自己的家一样,弟弟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姜嘉笑着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揽着妻弟的肩膀,熟门熟路的直接去了励勤院。 宁渊无语的心想,“国子监不是一向即清又贵的么?为何我会感觉大姐夫这么厚重呢?” 他已经好几日没去宋宅了,刘府的事情出了之后,他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不是不想见秋鲤,只是他好歹算个名人,出入难保不被有心人看到眼里,他宁肯忍着,也不愿意为了老鼠伤了玉瓶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后,又恰逢今日沐休,这才一大早正要过去,过去之前还兴致勃勃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衣裳。 两人在书房里坐定,姜嘉含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宁渊,用“老怀欣慰”的口吻说,“不错,你们小郎君年轻就是好,朝气蓬勃,这一身穿起来也精神。” “如果我没记错,他也不过才二十来岁儿罢?怎地今日一副是他‘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口气?”宁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端起茶碗来问道,“大姐夫今日来有何事?” “哎,”姜嘉这声哎那是十七个弯儿,转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啊,宁渊鸡皮疙瘩还没抖干净 ,就听见他说道,“叫大姐夫多见外啊,叫大哥!” 宁渊闭紧了嘴巴,“我还是找宁凯来‘接客’吧。” 两个姐姐都算很正经啊,只是二姐夫兼表哥的王直易就有些,嗯……狂放不羁? 宁渊知道大姐二姐感情深厚,出嫁后也是常来常往的。“难不成是两个姐夫相处日久,日久生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姐夫被二姐夫潜移默化,简称‘潜了’?” 6703 辰光已是进了五月,书房的窗外繁花似锦,阳光炙热,院子里有了夏天的感觉,只是书房里说话的两人却浑然不觉似得。 “你也知道我们家,清贫惯了,哪里有什么珍奇贵重的物件儿能做这头一抬嫁妆的?偏又是皇家娶妇,陛下和皇后总不能给儿媳妇添妆吧?将我娘愁的不行,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儿,这不,我自告奋勇过来,先同你讲一讲,讨你个主意。” 姜家是清贵,可不是清贫,哪里会没有什么压箱底的物件儿,用这头一抬嫁妆,不过是做个试探,看看西宁侯这一方的态度如何,毕竟姜湘一旦嫁给二皇子,那么姜家就是铁杆儿的二皇子一派了。但姜家最厉害的官位说白了也不过一个国子监祭酒,还是武帝提拔的,从姜大人往上数三代都没什么出众的人才,姜湘能成为二皇子妃,姜家也很奇怪的。 宁元妩是姜家的长子媳妇,本来就有话语权,看到二老确实有些思虑过甚,便提建议说回娘家问问西宁侯。 抗旨不尊是不行的,如果能跟西宁侯搭伙一起干,没准儿还能将棋路走活了,再在兴盛个几代,姜大人同意了,小夫妻俩回房一商量,“我回去是回娘家,不如你去,你是咱们家的老大,又是宁家的女婿,身份比我合适,再者 这些事儿都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还是不掺和的好。” 姜嘉本来有些犹豫的,西宁侯是铁杆儿的皇党,万一他这一趟去了,被陛下忌惮上就不妙了,没得连累西宁侯跟着吃挂落。 “前几天不是出了刘家那事儿么?听说顾家也跟着凑热闹,都被咱们弟弟给拒了,不过刘家传出来的话十分不中听,我想弟弟肯定也生气呢,你去了,何不先见见他,再做打算。” 一听也非常同意:“娘子说的很是,正该我跑这一趟。” 于是便有了姜嘉过来的这事儿。 宁渊略一思量,便心中有数了,笑着说道,“大哥来的巧,母亲的私库里有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前段时间我去了父亲的私库,里面有一尊四季如意的金玉满堂,料子是金镶玉的。 我上手试了试,一个人竟是搬不动,你说这么沉的物件儿可有什么用处?可不就是当这头一抬的嫁妆出去显摆显摆? 然而咱们家的女儿们又都嫁了,弟弟这里还引以为憾事呢,可巧你就来了,这可不是缘分么。这东西摆在我们家里,只能存库里,若是抬进二皇子府里,自是不用再存库里了,也算得遇明主不是?” 姜嘉听见那“得遇明主”四个字,顿时浑身上下如饮甘露,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虽如此,还继续谦逊的说,“到底是岳父大人的宝贝呢,我贸贸然的来讨,就讨个这么贵重的,不好不好。” “这有什么,你也知道父亲最是喜欢女孩儿,这东西若我们兄弟拿出去做聘礼,他是一等一的要心疼的,若是做嫁妆就另说了。” “如此,怎么没给元妩和二妹啊?” 宁渊一笑,“这是父亲今年过寿的时候才得的,送了来,连往外摆都没摆,直接搁到库房里了。” 第48章 第六十八章 姜嘉前后在西宁侯府呆了半个时辰,就被打发走了。 宁元妩在后院听说他去而复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走到二门上,正看到自家相公含笑进来。 她快走两步,迎上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依照相公的习性,怎么也应该死皮赖脸的吃了午饭再走啊。 宁元妩默默的谴责了自己一番,用死皮赖脸形容丈夫好像不妥,但她一时半活儿找不到比这个词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姜嘉本来笑的很欢,一听这话,笑脸一僵,“我去的时候,弟弟他要出门。故此说了一会儿话,我便告辞了。”其实是被打发出来的,呜呜……,可惜他当时心神荡漾,没留神。 宁元妩对相公如此“识时务”,表示不能理解,不过两人在外头,也不好太扯他后腿了,点点头说道,“咱们去给爹娘请安吧?” 虽然姜嘉意识到自己被赶出来的事实,不过仍旧十分兴奋,这种高兴迫切的需要与人分享。 夫妻二人到了姜家的正堂,请安坐好后,打发了伺候的丫头婆子,这才将同宁渊说的话同二老说了,这下连宁元妩听了都有些吃惊。 6802 等姜嘉说到,“这尊金镶玉乃是西北军的将领送给侯爷的寿礼……”的时候,堂内的三人均倒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总之,今日姜嘉一行,喜比惊多,姜大人同夫人也高兴的互相点了点头,他们年纪大了,也就盼着儿女都好好儿的,宁元妩作为嫡长媳,无可挑剔,现在亲家也表明了支持二皇子,那接下来就是众人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姜嘉在正堂很受了一番来自父母和媳妇儿的赞许的目光,这事儿办的好啊,办的妙啊,也就自动的忽视了宁渊最后跟他说的那个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的事儿,以至于两年后,悔得他肠子青紫青紫。 宁渊看着姜嘉高兴的坐上马车离开了,他也很高兴,秋鲤若 消了奴籍也只是平民,身份上到底有些低,若是过几年,由皇后的母亲收为义女,那么他娶她自然水到渠成。 心里解决了好大一桩事儿,他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断过,看了看天色,对着双喜说,一会儿双临要出去一趟,将马车备好。 不一会儿励勤院的小厮双喜去正院同侯夫人说,世子爷喝了点酒醉倒睡下了,不能过去请安了。 一架普通的青布马车出了角门,看角门的一见是世子身边的双临,连忙放行。 双临驾车直接驶进了多宝斋,不一会儿,宁渊便通过夹道到了宋宅的后院。 6803 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响声,宁渊立定一听,好似是算盘的声音,接着便传来对话。 “六七四十二,六六三十六,哎呦,六五多少来着?” “你真笨,六五三十一。” 一阵笑声,这是秋鲤发出来的,她笑得很欢快,足见心情之好,却没有纠正答案。 然后另一个声音应是扣儿的,她话说的极其慢,“一百五十七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一百五十七万三千七百二十一……哎呀,娘子,这数儿怎么跟我加上的数儿一模一样啊?” 秋鲤又是一阵笑,这回好歹发了善心,说:“你再仔细看看,数数这是多少?” 扣儿果真老实的去数,半响才带着迟疑,奇怪的说道,“是一千五百七十三万七千二百一十……” “那我问你,十个一百加到一处是多少?” “一千啊!啊!我懂了!”这声音兴奋里带了一点懊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娘子让她加十个一样的数,她就老老实实的在算盘上,根本没意识到十个相同的数加到一块会进一位。 扣儿兴奋的说,“娘子你再说个数我再加一加吧!”这会保准能又快又好的加出来。 “我看起来有那么笨吗?”这是秋鲤的声音,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宁渊也跟着笑了起来。 6804 他的笑声起来,屋 里顿时一静,然后是有人从窗外探头一看,小声哎呀,接着屋里传来一阵收拾东西的响声。 宁渊走到正屋前,正要抬步拾阶而上,就见一只素白的柔荑掀开了正堂的帘子,一阵暗香袭来,秋鲤已经聘聘婷婷的站在他面前了。 许久不见,她竟是有了大变化,宁渊心神恍惚,距离宁静妩名义上去世也不过才几个月,可现在就算秋鲤站到西宁侯夫妇面前,他敢打赌,他们也不会将她认作宁静妩了。 原本苍白小巧的脸变得红润了并且有像鹅蛋脸发展的趋势,眉形的弧度更大了些,鼻子着,果真如那诗里头说的那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秋鲤见宁渊呆作一团的只管看着她,掩口一笑,轻声说道,“你来啦!” 说完竟是不待他回话,便转身欲往里头走去。 屋里的丫头们早就从书房那边的门退了出去,秋鲤却是有些羞涩了,她初潮过后,明显体会到身体发育的感觉,尤其是胸前,现在洗澡的时候,都不好去拿眼看,穿衣服也爱些宽松的款式,殊不知这样一穿,再随风一站,更显得身姿风流袅娜。 三四步台阶,宁渊走的却十分小心,他的心仿佛跟着秋鲤进了屋,这会儿只剩下一具躯干,脑海里只有刚才她那句“你来啦!”。 秋鲤正跪坐在炕上扶着茶壶盖倒水,见他进门,也只是拿眼睛一抬,长长的睫毛便立即盖住了。 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宁渊根本没注意,端起来就喝,他一时觉得口干的慌。 茶可还烫着呢。 秋鲤连忙阻挡,手要盖着杯子不让他喝到嘴里,口中还要说话,“小心烫啊。” 宁渊的唇一下子就贴到了她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是谁哆嗦,反正茶碗倒在了炕桌上,刚才那种无意识的旖旎很快就消散了,秋鲤清醒过来,连忙抓起帕子去擦水,好 在茶碗小,水也不多,只是她脸烧得难受。 宁渊也没好到哪里去。 或者说,是他们一开始都没往那里想,然后就不小心都往那儿想,再然后就,坏事儿啦! 两个小儿女如同做了坏事一般,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桌子,再互相看一眼,均笑了开来。 第六十九章 宁渊先前被姜嘉一耽误,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快晌午了,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宋妈妈便过来问要不要摆饭,她往日总是按点送,只是知道宁渊来了,故此要多问一句。 秋鲤看着宁渊点头,便对宋妈妈说,“劳烦妈妈送来吧。” 宋妈妈送来的是五菜一汤,今日面食是芝麻花椒卷儿,宁渊用筷子夹开鱼肉,将刺挑出来,正要往秋鲤面前的碟子里放,就见这家伙已经端着碟子凑到自己筷子跟前了,这可真是——打蛇随棍上啊。 看到鲜嫩的鱼肉落到自己碟子里,秋鲤对着宁渊讨好的笑弯了眼。 结果一顿饭,宁渊光忙着投食了,自己根本没吃几口,秋鲤却有些吃撑了,本来她对他是带了那么一米米的讨好之意,后来,则是感动居多,这一感动就将他夹过来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最后,不幸吃撑了。 “快下来走走。”宁渊看她捂着肚子一脸怪样,连忙说道,又去炕下寻找她的绣鞋。 秋鲤还逞强的说,“我自己穿。” “你能弯腰?”他拿着她的鞋,斜眯着眼瞪她。 秋鲤愤愤然,扭头自言自语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喂撑了的!” 瞧一瞧,这吃饱了饭的现在倒打一耙,反倒怪起这没吃饱来的了。合着他费了功夫,还没讨到好?气得宁渊伸手就捏她的脸。 秋鲤肚子胀着,没法乱动,只得认他捏了两把才算。 6902 “我没来之前,你跟丫头们是在打算盘?”宁渊扶着秋鲤的胳膊,一边走一边没话找话的说道。 “是啊,我教她们呢。” “咦,没看出来啊 ,你也会吗?”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气得秋鲤鼻子一仰,“当然会啦,我可是无师自通,才高八斗!” “嗯,这个我信,咱们秋鲤啊,那就是一个……,”宁渊顿了顿,看着她笑着接着说道,“旷世奇才。” 秋鲤十分怀疑他的诚意,拧着眉毛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找不出破绽,这才继续趾高气扬的往前走,边走边为那句“旷世奇才”下了定论:“那倒是。” 把个宁渊笑的肠子都软了,可怜他还得郑重的点点头,面上故作高深的好好忍着。 见秋鲤不再说话了,宁渊总算缓缓放轻了呼吸,将那笑意压下,好脾气的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他一问,秋鲤还真想到一处烦恼,遂开口说了,“多宝斋的生意红火,听程掌柜说那套望子成龙的首饰,已有不少人家订了货,只是单要王师傅做的,照此算来,就算是做到明年也做不完啊!” 这是一处烦恼,还有一则则是,“我新画的图,王师傅都没功夫做了……” 宁渊也没料到如此,见她竟是真的十分为难的样子,便出主意说道,“难道没有人来买图样吗?”起码他在府里就接过京中和盛斋的帖子,意欲重金购图,只是那些钱他并不看在眼中,只看秋鲤高兴与否了。 秋鲤摇摇头,“这个程掌柜没说。” 宁渊便度量着,这年头图样就跟传**一般,程掌柜应该是害怕秋鲤多心才没有提,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我前儿倒遇上一个想购图的,只是图是你画的,不晓得你想不想卖,若卖又要定个何等的价钱?” 秋鲤从未想到此处,一时也想不出价格来,疑惑的问,“我也不晓得要定个什么价?要不问问程掌柜?” 宁渊看她又变作憨憨傻傻的样儿,心中立刻升起万千柔情,虽然两人正在讨论钱财,好像跟感情不沾边,但就是因为喜欢,才不管讨论什么都欢喜。 第49章 6903 “你若信的过我,不如我给你出个价儿?”见她根本没有主意的样子,他便开口说道。 秋鲤嘴角上弯,一副拿乔东家的样子,“嗯,好,若得了利分你一成好处。” “那小的先谢过娘子啦!”宁渊最喜欢她这娇气的模样,作谄媚状连连作揖。 二人正说着话,不妨那消停了多日的东邻突然有了动静。 一个童声尖叫道,“娘,快来,二姐又要架梯子爬墙了!” 紧跟着是个尖利的女声,“胡说!”只是声音虽高,却有些色厉内荏。 有个温和的女声紧跟着问道,“二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叫二妹的气急败坏的说,“大姐,你总是向着他们,凭什么他们能够天天出去,我们却要拘在这后院里?” 宁渊和秋鲤早已停下了步子,秋鲤听到这里,深以为然,于是便悻悻然的看了眼宁渊。 不料宁渊却想起上次二人为了三个小丫头出去逛而生气的事情,秋鲤看过来,他也不搭茬儿,只淡淡然的回了她一眼。 二人这一翻眉眼较量,东邻那边已是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了。 那原本尖利的女声终是败下阵来,嘟囔着说到,“我只不过听墙那边有声音,想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也不能爬墙啊,你满可以写了帖子上门正正经经的拜访,不比这样好?”仍旧是那温和的女声劝道。 6904 宁渊侧头看了下秋鲤,她正驻足听的炯炯有神。 真是……,不知道让他说些什么好! 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见她终于舍得回神了,扬眉示意她往屋里去。 宁渊进了屋掉了半天书袋,秋鲤听到最后才明白过大体意思来,就是说,“这样的人家太不知礼数了,咱不跟他们来往啊,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这样的人来往,将咱们的格调也拉低了云云……” “为什么不是我将他们的格调带高了,而是 他们将我拉低了?难道我就这么容易变节?”秋鲤默默的吐槽,面上仍旧老老实实的点头,只那双锃光瓦亮的眸子泄露了她的心思。 宁渊费了半天口水,这会儿成果虽然不够实诚,但好歹秋鲤面上应了,干脆趁热打铁,叫了宋妈妈过来又是一通嘱咐,“吩咐下去,东邻无论谁来,都不许应承,帖子也不要接,就说内眷休养,不宜见客。” 虽说嘱咐了一通,心中却依旧不满意,打算回去就琢磨个法子,将这户人家弄走才好,到时候正好将东邻的宅子一同买下来。 第七十章 宁渊的这一番琢磨,秋鲤一点儿也不知道。 随着天气转热,各类水果也陆续长成,想一想庄子里的桃子杏子李子,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故此秋鲤的一腔心思全然转到如何哄得宁渊再叫她出去玩一玩上面去了。 只是因着先前扣儿几个出去,二人着实的吵了一架,这会儿提起来总是缺些底气。 恰好宁渊示意她进屋,秋鲤便先一步进去了,并且一下子就进了内室,宁渊不知缘由,跟了进去,这一进门便看到临窗炕上一件鸦青色的素面长袍,只在各处边上用绣了万事如意纹饰,秋鲤单等他看到,才故作慌张的去收拾,也怪宁渊此时全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没发现她动作里的别扭和造作。 二人好一番拉扯,秋鲤忍着“羞意”不敌,被宁渊推拒着出了门,他倒是在室内麻利的自己换了试穿。 不多时从内室出来,只见好一个翩翩年少的佳公子,本就杏眼迷人,这会儿更是添了三分春意,秋鲤此时却是真真的脸红了。 因着她这一羞臊脸红,竟叫宁渊脱了身去,等宁渊都走远了,秋鲤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都没有实现呢。 这叫什么,这叫男色误人啊! 恨得她捶了好几遍炕,都没有消除自己内心的懊恼。 宁渊进门的时候正赶 上西宁侯回府,父子俩人相遇在门口。 西宁侯看了眼儿子,说道,“你这身衣裳不错。”正准备听宁渊谦虚几句呢,没听见儿子吱声,奇怪的抬头一看,卧槽,你又不是花枝招展的小娘子,老子夸你一句,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宁渊却是在想,这身衣裳可是秋鲤那双纤纤素手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想到此就有点儿浑身发热,浑然不觉他之前的衣裳可都是经别人的手缝起来的,若总是发热,那岂不成了太阳能热水器? 咱们姑且称他这种情况叫“选择性失忆吧。” 西宁侯奇了怪哉的摇了摇头,抬步进府了。 二皇子大婚,最忙的大概就是礼部了。 钦天监选定了放定礼的吉日,宁渊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一则姜家是他姐姐的夫家,也就是西宁侯府的亲家,这时自然是要跟着帮忙待客还礼等等,二则他还是礼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同礼部那些年纪比他资历比他老的老弱们比起来,宁渊好歹算的上是一个青壮,有事弟子服其劳,说的就是他啊,这十几日里忙来忙去,差点将腿跑断了。 这日是放定礼的大日子,他比得跟着礼部尚书等人的,因此姜家那边只得另寻人过去。 一大早宁渊就去了宁凯的院子,宁凯正在练剑,他春天回了老家一趟,虽然被风沙吹了个饱,却也将心吹野了,时时想着“持酒濯利剑,青蛇光黯然。金鞭鞭骏马,汗血沾锦鞯”,好去那江湖上风光一回。 忘了说了,宁凯现在最崇拜的偶像可不是他大哥,而是定国公府里的世子爷韩肃沅。 若是武帝知道了,定要引以为知己,还要夸他一句:小子眼光不错! “今日你去姜家支应着些吧。”宁渊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不去,赵远说寻了本剑谱,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宁凯收回剑,一口回绝了,反正爹娘都管不了他,大哥神马的 ,也统统靠边站。 “剑谱什么时候去看不行,姜家可是大姐的婆家,我在礼部去不了,你若不去像什么话?”跟弟弟讨论正事什么的最讨厌了,还是乖乖白白甜甜的妹妹好,宁渊一边想,一边算计着已经几日没去宋宅了,还真的有些想她了呢。 7003 “你真不去?”宁渊阴沉着声音问道。 宁凯点头,他可不怕宁渊,他作为老小,从小到大被姐姐哥哥收拾,早就收拾皮了,甭说宁渊,就是宁元妩、贞妩一起回来,他也能做到混不吝。 “那好吧,本来大姐夫让我招待定国公世子那一桌,我正好走不开,想来现在招人通知他一声,换个人来招待也可以。” 宁渊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宁凯眼珠一转,早就一把扑了过去,“大哥我刚才开玩笑的,姐姐的婆家有喜事,怎么能不去?”难为他将谄媚和义正言辞糅合到一处,说出的话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撕心裂肺。 “我想了下,还是你的剑谱重要,你去找赵远吧。” “不,跟亲戚情分比起来,剑谱算什么,大哥,我回去换身衣裳这就过去啊!你千万别麻烦姐夫再找旁人了,本来姐夫事情就多,咱们做弟弟的就该解囊相助……” 宁渊一个爆栗子打过去,“叫你不好好读书,解囊相助能用在这里,你那荷包里有几个钱?” “那该说什么?‘为虎添翼’,还是‘雪中送炭’,或者‘锄强扶弱’?”宁凯不怕疼,笑嘻嘻的问道。 “君子通六艺,我见过韩世子,文武双全,能文能武的一个人物,就你这样满嘴里跑马车的样子,他一准儿不待见。” 宁凯可不允许自己在偶像心目中留下坏印象,连忙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作揖说道,“是,弟弟受教了。” 宁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他弟弟“能屈能伸”?———————————————— ——————————————————鲤鱼:撒娇卖萌求收藏~ 7004 这儿刚收拾了自家不成器的小弟,那头他打发出去送东西的双喜回来了。只是平日里吊炸天的喜大爷这会儿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惹了什么饥荒。 “怎么了?”宁渊心情不算坏的问道。 双喜哆嗦了一下,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闭了闭眼说,“余娘子在院里闷了,听说今儿过礼,要去前头看看。” 宁渊一脚踹了过去,双喜没敢躲,结实的蹲在地上。 “自己在这里跪着吧,想明白你哪里错了才准起来。”不算坏的心情这下算是彻底的坏了。 喊了双临过来,“去吩咐钟珲仔细守好门户,若娘子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就叫他自己挖个坟趁早埋好。” 宁渊所料不差,秋鲤可不就是在院子闹腾么。 “我的好娘子,咱们不作兴这个的,抛头露面那都是那些粗鄙俗人才干的事儿。” “妈妈哄我呢,双喜都说了,外头临街的酒家好多都被预定出去,就是给那些各家的小娘子们看的。” 宋妈妈擦了擦虚汗,“这不是都预定了出去了嘛。” “那要是有还没订出去的,我就能去了,是不是?”秋鲤早就被憋得烦了,整日里在院子里,绣花烦了,画画儿也烦了,打秋千那是早就烦了,可巧今日双喜来送东西,因为有宁渊的话要当面对她说,秋鲤只好隔着屏风见了见。 也是顺嘴问了句宁渊在忙什么,双喜估摸着二皇子大婚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够说,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他素日里最爱个热闹,秋鲤呢,现在就想凑个热闹,好家伙,双喜还没走,她这里就扯着宋妈妈要出去看礼部老爷们送彩礼了。 ——————————————————————————————鲤鱼:亲们,来,看看鲤鱼打滚喽~,么么,群嘴~ 第50章 第七十一章 双喜一看自己闯了祸,慌不迭的跑了。 留下宋妈妈被个秋鲤缠得没法儿没法儿的,只得在肚里将那嘴碎的小猴崽子骂了个底朝天。 可是再骂又管什么用,面前这小姑奶奶炸毛的样子连她都受不了,估计主子爷来了,也照样得妥协。 “总得跟世子说声吧,免得他担心啊。” “他那么忙,肯定没空,咱们就别给他添乱了。” 宋妈妈吐槽:既是知道添乱,咱们消消停停的不行吗? 扣儿来了,“禀娘子,郎君遣了双临过来。” 秋鲤以外宁渊不许她出去呢,反正有先例,因此一听扣儿说双临来了,顿时不高兴了,摔了帕子坐在炕上,屏风还没撤呢,“叫他进来吧。” 宋妈妈暗自舒了一口气,念了句佛,可算是有能管着的了。 双临麻利的行了礼,垂着头说,“爷让奴才过来请娘子去如意斋,咱们家在那里惯常有个雅间,正好可以瞧瞧,只是爷嘱咐了,外面人多,怕冲撞了娘子,叫小的跟着,看完就回来。” 秋鲤一听,高兴的合不拢嘴,得意的看着宋妈妈。 宋妈妈只能苦笑,爷这宠法,把个温柔娴淑的娘子给惯成什么样了…… 不得不说,长得好就是占便宜,看看宋妈妈都会将事情赖到宁渊身上,而不是责怪秋鲤就知道了。 秋鲤开心了,连忙对扣儿说,“带着双临去前院喝杯茶,宋妈妈。”宋妈妈一见她的眼色,便知道这是要给赏,从那存钱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匣子,某人财大气粗的抓了一把银锞子,宋妈妈接了,绕过屏风给了双临。 双临本来还有点儿小意见,盖因他今日本是跟着宁渊要忙正事儿的,现下却也只能先紧着这位,就有点儿大材小用的感觉,这会儿宋妈妈一下子拿了这么多赏钱给他,心气儿也平了,再也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倒巴不得里头这位主子再有点事儿 让他做呢。————————————————————————————————————鲤鱼留言:亲们看文回应回应咱家~,写文木有回帖太寂寞鸟~,话说鲤鱼报考了驾校,大家见过鱼学驾驶么?昨天做了一道题,车辆涉水,要怎么踩踏板?鲤鱼回答:涉水?游过去不就好了? 7102 倒不是双临多么见钱眼开,只是难得娘子的这份儿爽利劲,极其叫人高兴,双临同他主子一样,素来心眼儿比那莲藕还要多几个窟窿,这样人就喜欢那些性子单纯点的。 扣儿送双临出去,一路上双临又交待了一定要寻那深色大些的帷帽,务必不能让那些登徒子们给看了去,娘子要用的东西一定要带齐全了,外面的东西不如自家的用着合心呢。 扣儿都含笑应了,她也喜欢出去呀。 如意斋的雅间可不是寻常人家能订到的,那是东平侯府的产业,顾衍当初为了讨好巴结自己的舅兄,所以才挑了最大最好的一间叫临风居的送了他。 这雅间装饰的甚好,一尘不染,宋妈妈伺候着秋鲤去了帷帽,一边笑着说,“这里真不错,三面不同的风景儿,想看街市的看北边,想看远山的看南边,想看江水的看东边儿。” 秋鲤一转,还真是如此,三面不同,各有特色。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街市了,只看着那和缓流淌的江水,又将目光放到远处的山峰上,这样高处的欣赏美则美矣,若能亲临,赏一赏何谓峰回路转,何谓登峰造极,看一看万壑争流,探一探空谷幽兰,就更美妙了。 ————————————————————————————————鲤鱼:鲤鱼昨天去砸场子踢馆子了。嘿嘿哈嘿! 7103 所以说,今儿这种小巧的胜利,人家余娘子压根儿没看到眼里好不好,人家目光高远着呢,简直高远到没有朋友! 好在她这种想法也只是她暗地里想一想,说出来旁人肯定嗤之以鼻的,就您这长相,老老实实的呆在内宅,世子爷都担心守不住,还想着出去跋山涉水?做梦比较快哦。 扣儿几个早就凑到北边的窗口那儿去了,直到听到了动静,秋鲤才走过去。 在城里骑马的并不多见,就像在现代城市在闹区不准开快车一样,不过今儿情况特殊,礼部的老爷门送彩礼不是步行,不是坐车,而是骑马。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宁渊,他一身官服穿在身上显得精神抖擞,由于宋妈妈先前叮嘱了不许高声笑闹,这会儿秋鲤几个只能凑到一处低低的叽叽喳喳。 宁渊似有所觉,抬头往左上方看去,只见如意斋三楼冒出几颗小脑袋,他视力好,很快分辨出哪个是那个最淘气的。 秋鲤见他看过来,连忙扯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宁渊回以:冷脸。 讨了个没趣,早知道就视而不见好了,秋鲤愤愤的想。 “娘子,看也看了,咱们回吧。” 7104 有些恋恋不舍,但好歹出来一趟,若过了,没准儿那冷面家伙又要生气,所以尽管没看够,没玩够,秋鲤还是穿戴好了准备离开。 石二今日无事,他家跟姜家关系平常,便带着姐妹出来吃饭兼瞧一瞧这放定礼的事儿,毕竟不多见么——皇家可只有俩儿子,这会放完定礼,下一回不定猴年马月哩。 本来是在对街吃饭呢,偏妹子石***不消停,一会儿说房间不够干净,一会儿说饭菜不够鲜美,把个在屋里伺候的小二给弄得脸色都不好了,石二气倒,“你说去哪里吃吧?” 石***一指,如意斋。 石二很想跟她说声,“今日是二皇子的放定礼,顾衍是人家嫡亲的表兄,这会儿肯定忙着呢,不在如意斋。”但看到妹妹那“狂热”的眼神,想想还是算了,攻击她没事,拿她的心上人说事, 很有事。 秋鲤这厢刚扶着宋妈妈的手上了车,就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咦,双临?你怎么在这?不对呀,刚才还看见我哥了。” 秋鲤一个咯噔,这谁呀?宁渊的弟弟? 双临正在弄马车呢,连忙交给钟珲,自己到了石二跟前回话,“回石二爷,奴才今儿没跟着世子。” 石二正想打发了,回神一想,“怎么回事?车里是女眷?”西宁侯府和姜家那可是亲家,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姜家喝酒吃席么。 双临可不敢乱说,正着急呢,只听石二身旁的石***不耐烦了,“哥,你跟个下人也这么多话,烦不烦?!” 双临垂着头:虽然石***看不起他,但他还是很感激她滴。这就是所谓滴以德报怨、以理服人。得,他也跟着宁凯传/染上乱讲成语的毛病了。 石二看了眼往前走的妹妹,只好挥挥手让双临走了。 秋鲤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宁渊的弟弟就好。 第七十二章 双临一下子就窜到车辕上,跟钟珲一人一边,驾着马车就走。 车厢里宋妈妈又检查了下秋鲤的帷帽,确保没什么问题了,这才舒一口气,碰上石二不可怕,石二虽然有些浑,但跟宁渊交好,宋妈妈现在就怕碰上些登徒子之流的。 好在钟珲也不是吃干饭的。 宁渊这边属于礼部的正事都忙活完了,姜嘉派来的小厮立即上前笑着请他去后面吃酒,石尚书也笑呵呵的,大手一挥,“去吧。”很爽快的准了。不管怎样宁渊还是很给力的,起码先忙完了正事。 “我一身官服,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宁渊不是不想去吃酒,只是还记挂着那出来凑热闹的小祖宗,反正酒席要吃到很晚,不若先去看一看她。 “大少奶奶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要换的衣裳。”那小厮机灵,一个劲儿的催促。 宁渊对自家大姐那种佩服啊,好比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大 姐你这么体贴,会没有朋友滴。 不情愿的跟着去了后头,因为宁渊未成亲,也没定亲,所以各家的不论是国公夫人还是侯夫人,只要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姑娘的,莫不用打量未来女婿的眼光看他,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仗着年纪大,还摸他的手…… 宁渊狼狈的、颇费了一番波折,才逃出生天。 宁渊痛恨的想到,自己果然不喜欢热情的女人,以前喜欢静妩,就是看中她的孤芳自赏,遗世独立,现在秋鲤的性子,其实也算不上热情,叫他说,他还是喜欢现在的性子多一些。 7202 秋鲤这会儿也没耽搁,径直回了家中。 只是石二这厢坐定了,便在琢磨,能叫哥的心腹小厮亲自接送,那车中的人到底是谁? 侯府的主子们这会儿应该都去了姜家才是,毕竟是正经亲戚;哥平时在花楼里又没个交好,余下的竟是只有那外室的余氏呢。 他石二虽然平日里不爱想这些个弯弯绕绕,但一项项使用排除法也能推断出正确答案,哎,真是机智到没有朋友哇! 一想到这些,石二便如同热锅上蚂蚁,又如屁/股下面有万针扎着,竟是如何也坐不住了,奈何姐妹们出门必得有个男人陪着…… 一个人的重要性太大了,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利也有弊呀! 石二爷惆怅又心花怒放的想到。 再看一眼面色红润笑容满面的妹子,偏偏喜欢上他外祖母家的死对头,如此虐恋情深,也不知道为的哪般?顾衍除了书念的多些,长的俊了些,其他有什么好? 好不容易石***吃好了,她也知道见不到心上人,石二又接连催促,终于打道回府。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鲤鱼:请假两天啊,家中亲人住院,鲤鱼去陪床…… 第51章 7203 石二觉得吧,他哥也太把这余氏当回事儿了。 以前还好,余氏年纪小,他哥一年也就去个一趟半趟的,这才是世家公子哥儿该有的气度! 现在随着余氏一年年长大,最近去的越发的勤了,也不知那余氏的姿色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叫他说比起他三妹妹哦,不对,如今应该称为三姐姐了,那可是差的远了…… 唉,哥什么都好,就这看女人的眼光上,比起他来,真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石二一路想着,一定要将他哥身上的这点瑕疵给摸了,又想着还是缓缓的劝着哥些,叫他改了的好。 他种种的想法,俱是以“哥的终生幸福”为出发点,这是正事,也是大事,因此石二竟是一刻也不等,吩咐着车夫去了姜家。 姜嘉听小厮通报还愣了愣,也不知道石家这位怎地来了,听说石二爷素日里很够冠上“横行霸道”的美名,不过他也不怕就是了。 宁渊正想抽身不得,问了句,听说是石二来了,笑着说,“弟弟同他玩的好,还是我去迎一迎吧。”————————————————————————————————鲤鱼回来了,刚睡醒。。。。。。会一一补上这几日的量滴。。。。 7204 宁渊很少见石二严肃的样子,因此当石二一脸严肃的看向他的时候,差点儿以为石二被鬼附身了…… 更使他加深了这种印象的原因是:石二要跟他谈谈。 呵呵。 “去跟姐夫说声,我今儿先回了,改日再过来。”宁渊想着反正吃的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回了。 石二见惯了家人或者亲朋好友“苦口婆心”的模样,因此这会儿他整肃了面容,很快就无师自通的也拷贝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宁渊听完他的话,问道“讲完了?” 石二虽然觉得貌似这劝说的路子不太对头,但他哥问话还是乖乖的答道,“嗯。” 7205 宁渊冲他笑笑,“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吧。” 石二兴冲冲地的来,说教了半日,顶着一头雾水又回去了。 宁渊倒是起了教训秋鲤的心思,不说别个,单石二这种 单细胞的生物都能推测出是秋鲤出来,难保不被其他人看眼里。 双临送了秋鲤回家后,便驾着马车去接宁渊,正好看到宁渊从石二的车上下来。 到了宋宅,宁渊也不忙着进后院,一身酒气混杂着席间的菜味,云来提了热水过来,他便在前院沐浴,正好听听双临说事。 秋鲤回来后就一直惴惴不安,虽说她一直没有露面,但毕竟叫人认出了双临,因此还是有些心虚。 这种心虚也传染给了扣儿几个,整个下午几个人都是十分乖巧,秋鲤更甚,不仅又画了不少首饰图样,还在一个扇套上绣了一朵花。 若是程掌柜的见了那图,肯定得把她供起来——摇钱树啊! 杏儿的性子略活泼些,加上年纪小,宋妈妈不拘着她,她便常往外院跑。 申时末,杏儿一头汗水的小跑着进来了。 “娘子,郎君来了。” 这郎君此时比狼还可怕,秋鲤吓得一下子就从炕上站了起来,直觉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不讨喜的直觉哟! 杏儿见秋鲤向窗外张望,连忙接着说,“郎君在前头要水沐浴呢。” 获得缓刑的某人这才一屁股坐下,恨恨的瞪着杏儿:笨蛋,要紧的话要说到前头。 秋鲤最近生活比较丰富,不管是画画还是绣花,还是看账或者游戏,总之乐趣多多,脑子也灵活了不少,当下有了缓冲的时间,便想着如何润物无声的将这次的责骂给躲过去。 想到宁渊正在沐浴,便抬头对扣儿说,“也不知道前头有没有他换洗的衣服,你将我昨儿才做得的那套衣裳拿到前头,问问云来,不,还是问问双临,若有惯常穿的,就不必送了,若没有就让他先将就着穿一穿。” 秋鲤打的好盘算,估摸着宁渊看在穿了她缝的衣裳的份上,能够识大体的意识到什么叫做“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从而能放她一马啊!- 第七十三章 宁渊这边洗好了,站起来擦拭的功夫,就见双临捧着一套新衣服进来。 双临偷了下世子爷的脸色,觉得还过的去,遂委婉的说道,“娘子知道爷在前头沐浴,吩咐人送了套新衣过来。” 宁渊听的 心中暗爽,面上却作冷若冰霜状。 只是这件衣服做得太称他的心意了,宝蓝色为底,用玄色镶边,只单绣了几个宝相花团,穿在身上肥瘦正好,玉带一束,好一个俊杰风流的劲装少年。 连双临都不得不佩服娘子的眼光,那绣工看上去也不比绣房里的绣娘好,但绣出来的花儿好似端端的站立在衣襟上一般,一走动,都唯恐会掉落下来。 唯独宁渊知道,这绣活儿可比上次那件更精进了不少,看的他不仅心中暗中点头,算她努力了。 这么一番心思琢磨下来,那责怪她的心也确实少了。只是责怪的话说不出来,冷着脸吓唬一番还是要的,免得她胆子肥的过了。 故此,当宁渊进了内院的时候,面上微微带霜,不苟言笑,吓得扣儿几个都不敢大喘气儿,唯恐叫郎君看见。 只秋鲤不为所动,还余出一点脑汁想到:我的眼光真是好啊,看看这衣裳真是好看,不如同程掌柜商量一下,开间成衣铺子…… 仿佛看见大把的金银财宝飞进自己的荷包里,她笑得份外的美丽,宁渊误以为秋鲤是在讨好他,所以笑的这样谄媚呢,不过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被讨好了,因此脸色渐渐和缓下来。 哎吆喂,这是个误会啊! 因着这个说不得的误会,宁渊这次好歹没再将脸子甩上去,秋鲤笑着迎着他坐下,见他以手支头,呼气出来也有酒味,便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嗯,”他微微抬起眼睑,杏眼里带了一点水汽,又似是含了一点委屈,慢慢吐出两个字,“头晕。” “来,给你揉揉。”小白兔化身大尾巴狼,夹着尾巴谄笑着说道。 至此,宁世子真真儿的一点儿火气也没有了。 秋鲤很卖力额头上的汗水都冒了出来还没罢手,直到宁渊睡着了,又揉了一会儿才放开手,她这里一松开,扣儿几个连忙上来,给她揉肩膀捏手,好让她也放松一会儿。 几个人的动作很轻,屋子里难得的没有一点声音,只余下紫砂观音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清心的熏香充满了整个屋子。 7303 宁渊睡了多半个时辰才醒来,屋子里静悄 悄的,他一起身,扣儿连忙上前伺候。 “娘子呢?”宁渊接过帕子摸了把脸,问道。 “娘子歇下了。”秋鲤中午根本没睡着,这会儿宁渊来了,他一睡,她的困意也上来了,独自回了内室睡了过去。 睡多了,晚上又该睡不着了,宁渊也不用扣儿去叫,自己掀开帘子进了她的卧室。 床上的帐子放了一半,她搂着一个抱枕睡的憨憨的,脸蛋儿越发的圆润,形似鹅蛋,上唇微微往上翘起,下唇微张,几绺头发遮着饱满的额头,宁渊下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就见她微微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朝里睡了,翻身的时候还不忘将抱枕一起抱过去。 秋鲤被骚扰着醒来,一睁眼首先看到的便是宁渊灼灼的目光,那目光叫人不敢直视,她也果然不敢直视,顺手拿起个物件来就将自己遮住了。 宁渊哭笑不得的看着挡在他们之前的抱枕,开口说道,“快起来吧,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说着伸手就去拿。 秋鲤才睡醒,讨价还价的赖道,“再睡一会儿。”将抱枕牢牢的抱着,坚决不松开。 “不行,快起来,不听话!” 宁渊后面三个字声音重了些,秋鲤怏怏的起来,仍旧抱着抱枕,坐在床上,嘟着唇,极力挽留那朦胧的睡意,连宁渊叫人进来给她擦脸擦手也没反应过来。 宁渊没想到她起床气这么大,“好了,下来走走,吃了晚饭再睡不迟。”才挺拔起来的身段又弯了下去。 7304 好歹哄着下了床,手中那抱枕却怎么也不叫拿走,闹得宁渊都上火了,把个抱枕当做情敌,恨不能拆成八块泄愤。 秋鲤没睡够,也不愿意多走,只在外间走动了两步,又磨蹭着去了炕上,喝了口水,仍旧不做声。 “怎地了?先前不还好好儿的吗?还是想睡?”宁渊见她这副样子,哪里还想得起之前自己的威风,若有威风,此时也早成了微风了。 “来,靠着我眯一眯,别躺下。扣儿去沏一杯清茶过来。”一面扶着秋鲤的头靠在他胸前,一面吩咐扣儿去沏茶。 两人靠着说了四五句话,大部分都是宁渊说,秋鲤也就负责发声附 和一下,宁渊感觉她的呼吸越发的绵长——这是又要睡过去的节奏哇。 挖空心思想叫她醒一醒,“待忙过二皇子大婚这事后,我再带着你去庄子上玩一玩怎样?要不干脆请几天假,咱们在那里住两天?庄子上的西瓜到那时也该熟透了。” “嗯,我还想出去逛逛,今儿出去只看了看,随着就回了。” 好歹多说了两句,宁渊哪里有不依的,“好,你好生养几个月,等我忙完这一阵,肯定带着你去逛逛,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 宁世子这会儿早歇了兴师问罪的心思,并且还兴匆匆的起了助纣为虐的心绪,一点也没发觉自己的节操摇摇欲坠很不牢稳。 “说话算话,那你不许怪我啊!”秋鲤诡计得逞,没敢兴奋,保持着蔫叶子的状态,哼唧着撒娇。 “不怪,哪个敢怪你呀!”宁渊见她高兴了,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两人遂商量着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兴致上来,又出去荡了会儿秋千,等宋妈妈送了晚饭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好到不行了。 秋鲤兴头足足的,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多宝斋的事儿,店里的生意最近真的好的出奇,她都想去瞅一瞅了。 “真的有程掌柜说的那么好?” “唔,这倒是真的,我看到年底分红,大家都得乐的找不到边不可。对了,你那图样儿,我寻摸着单卖给一家,价格倒是上去了,却极其容易得罪其余的主家,不若将价钱降一降,卖上个四五家老店,让他们各凭本事去捣腾去吧,你觉得呢?” “行啊,我没意见,你看着办吧,反正我这里还有好多图。”她根本没当成回事儿。 宁渊能怎么着,摇钱树不知道自己是棵摇钱树。 “桃儿,你去将我最近画的图样拿过来。”秋鲤一点儿也不藏私的吩咐人。 桃儿做事小心仔细,不一会儿果然捧了个长长的匣子过来。 宁渊搁下筷子一看,喝,许多花样真是闻所未闻,看着这匣子就跟看聚宝盆似得。他略懂一些首饰行当的规矩,知道这些要是都拿出去,不定得叫外头的行家抢破头,还是缓一缓,慢慢的放出去的好。 第52章 第七十四章 宁渊这回走了,没过几日,果然打发双喜进来送东西。说起双喜,得亏了秋鲤从双临那儿晓得了他的遭遇,趁着宁渊高兴,递了几句好话,这不宁渊仍旧让他来往宋宅。 宁渊这次送来的主要是卖图样的银票,附了一封简短的信做说明,原来这图统共卖了四家,有一家是他外家成国公府,另一外一家是姜家老夫人陪嫁的铺子,另外两家则是找上门的,纯为了买卖,就这样,每家五百两,净得了两千两。 宋妈妈跟扣儿几个也惊呆了,谁能料到娘子随手写写画画,竟然就赚了这么多,尤其是扣儿杏儿桃儿,她们几个也是头一次看到银票。 银票是什么东西,那是她们一辈子的月钱也不一定能换娘子手中一张的东西啊! 桃儿再看那盛着秋鲤图样的匣子,就如同看一座金山一样! 什么叫不明觉厉?原本以为娇软白嫩易推倒的女主子,其实是真人不露相的善财龙女,秋鲤的形象在几个丫头眼里顿时高大上起来。 秋鲤平白靠着两张银票为自家添了不少俯瞰苍生的高人气质,连宋妈妈都差点儿刮目相看了。 说差点儿,是因为秋鲤随手拿了一张出来,给宋妈妈,对她说,“妈妈去兑换成十两五十两的,再换点儿银子和大钱回来。” 到了晚上大家就知道秋鲤为什么换钱了,前院的男人们一人五十两,连宋大夫都得了一张银票,云来领了三张,宋妈妈嘱咐他以后见了双喜双临就给他们二人一人一张。后头宋妈妈独一份领了五十两,扣儿四十两,杏儿桃儿来的晚,一人三十两,再后头烧火的粗使婆子也给了三十两。 秋鲤撒钱撒的很爽,她不觉得肉疼,不过她这一举措倒是很快为她聚拢了人气,“跟着娘子有肉吃!” 扣儿几个已经下定决心,宁可不嫁人也不要离开娘子! 想想也知道,一座金山和一个小郎,只要是个明 白人,那就得懂得取舍。有了金山,可以吃好喝好玩好,有个小郎有什么用呢,生孩子、洗衣服、做三餐,将人家伺候的跟主子似的,自己弄得跟个粗使婆子似的,何必呢? 7402 不说扣儿几个,就是宋妈妈,一年到头也难得一张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呢,前院的人只晓得是娘子赏的,还以为是宁渊出的钱,宋妈妈也不解释,她这做派就好比:我守着一座金山,可以挖点金子给你,但不告诉你金山在哪里一样。 双喜来的时候,秋鲤便教他拿了那些她最近画的图样回去,宁渊却没再卖,只一心忙着二皇子大婚的各项手续。 秋鲤也消停了几个月,幸好现在各种水果吃食也都下来了,每日里天刚亮,宋妈妈亲自出门采买,等她醒来早饭后正好吃个够儿。 秋鲤做了几个单件的首饰图样,找了程掌柜来商量了,依旧用王大匠为主,他的几个弟子为辅,做了出来,虽然意头还是那些富贵花开、万事如意之类的,但因为花式新鲜,卖的也很不错。 除此之外,她的一手绣活也有很大的进步,只是总想尝试着做鞋,可鞋底哪里是那么好纳的? 二皇子大婚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宁渊这回忙的脚不沾地,二皇子府里没有多少人,许多府事还是礼部在忙活,石尚书本来身材都有些发福,忙了几日眼看着也瘦了下来了。 7403 原来定的傧相是翰林院的一位许翰林,再者就是顾衍,两人有才有貌,还能衬着二皇子天潢贵胄,不料这位许翰林一大早起来就拉肚子,石尚书差点儿愁死,翰林院不是没人,但要么貌丑,要么已婚,找个合适的真不容易。 正好宁渊进来回事,石尚书眼前一亮,今日礼部诸人都穿官服,只有宁渊穿的是自家衣裳,因为他跟女方沾着亲戚关系,故此叫他做了个接亲的头儿,也是打量着不让女方多加为难的意思。 只是此时也顾不得了,接亲的都是行家,谁来做这个头儿也可过得去,傧相却马虎不得,这是男方的门面。 宁渊能说什么,点头应下,还要说,“能做殿下的傧相,是渊之幸事。” 二皇子倒是十分信任自家的表哥跟前伴读,还十分有礼的说,“烦劳二位,小王有礼。” 宁渊连道不敢,顾衍仍旧淡淡的模样,也同样拱手还礼。 原本大家想着,姜家是诗书传家,这亲迎的应该很文雅才是,结果恰相反,姜家**奶可不是吃素的,她虽然没打头,却指挥着一众小娘子们,好生的折磨了迎亲的人们一通。 宁渊和顾衍轮番上阵,好不容易进了门,二人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擦,便被那些拿着麻杆和棍棒的各家贵女们一顿好揍。 7404 要不是战友情深呢,同个战壕里的两人,不论是一起揍人还是一起被揍,总是能产生出那么一点点惺惺相惜的感情的。 姜嘉十分留心自己的小舅子——也不能因为妹夫而得罪了妻弟不是,他早早的派人等着呢,二皇子这边接上人,姜家这边的下人就恭恭敬敬的过来请二位傧相去客房更衣了。 宁渊和顾衍,年岁相当,同为世子,话题是不老少的,互相看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虽然宁渊拒绝了顾衍求娶宁静妩牌位的事情,但当时那种情况,顾衍一面心疼宁静妩死后不得安宁,另一面给西宁侯府解围的成分也是有的,他心底一向光明磊落,这次两人独处,便主动开口,“没伤到要紧的地方吧?” 宁渊一边拍打衣裳上的灰尘,一边含笑摇头,西宁侯哪日起了兴致就要操练他一回,像迎亲这样的棍棒,太小儿科了。 “我没事,你怎样?” “平日里看这些小娘子们一个个很文雅娴静,不料竟也这么……”顾衍厚道,剩下的话就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许是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 些怅惘。 宁渊跟顾衍没什么大仇,何况两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立即重启系统换了个话题,“二皇子大婚后,礼部也该消停一阵子了,你想没想过出来做点儿事?” 第七十五章 不得不说,宁渊就是有那么一点儿本事,只要他肯跟你好生着说话,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能被他拿下。 顾衍本就同他相熟,只不过因为半道上踩了宁静妩这个雷区,虽然被宁渊扫了雷(把宁静妩偷走了),但顾衍不知道啊,所以他理解不了宁渊为毛跟他疏离了起来,自己瞎琢磨了个原因:若没自己强行提亲,说不定宁静妩能多活两天呢。 顾衍考虑的也没错,不过宁静妩早就在宁渊这里成了过去式了,这世上知道余秋鲤就是宁静妩的,除了他就是宋公了,但宋公根本没在明面上见过宁静妩,所以即便他出来对人说余氏其实就是宁三小姐,也没有人信好不好?若是这样没根没据的话也信的话,那么那些大家小姐岂不是随人乱说嘴了? 宁渊是真的想将宁静妩的历史完全的从西宁侯府抹走的,他先前打包了她的生前所用物品,能烧的烧,埋得埋,另外的两个贴身侍女也远远的分开嫁了,没处理了她们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想给秋鲤积点福报。 至此,只要顾衍这方能避开雷区,宁渊是不会翻旧账的了,二人正该齐心协力,共图大业才是。 因此二人整理好了装束,回到酒席上的时候,又是当朝的一对儿好伙伴了,亲亲热热的喝了不少酒。 二皇子的婚事整完了,宁渊刚想喘口气,正琢磨着请假带秋鲤去庄子上玩的事儿呢,他之前答应了她,就要信守承诺,必须滴。 掐指一算,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到秋鲤了,心一闲下来,顿时害了相思。 只是不知道,那绊人心的小祖宗,有没有想过他? 7502 果然几个月不见,秋鲤又变了些模样 ,连宋妈妈都开始说女大十八变了。 秋鲤现在每天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照镜子量身高。 这货儿的身子骨了跟柳树抽条似得,半年里足足蹿高了三寸还多。 原先生病的时候,下巴尖尖儿的,是一张瓜子脸,现在则是一张标准的堪称样品的鹅蛋脸,也许因为前尘尽忘,所以心情好,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活泼娇俏的风情,宁渊觉得自己有些走不动了。 秋鲤最近都老实的很,哪里也不曾去,除了打发杏儿听听东邻的八卦,这才宁渊来了,好险才没有将心里想出去玩的话问到他脸上。 “去将井里凉着的瓜果洗净拿一盘子上来,各种都要些。”她指挥丫头去忙活。 宁渊又惊奇的发现,秋鲤现在在丫头们面前很有威势了,他还在奇怪,不知道她是如何收服这几个人的? 也不是说丫头们之前做事漫不经心,而是,现在从气质和面色上看,添了许多心服口服的味道。 桃儿端了水果上来,放到炕桌的中间,秋鲤却往宁渊这边推,反倒被他拉着坐到了身边。 “给你们娘子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明儿早晨趁着凉快好出城。”宁渊捻起一颗葡萄,吃之前对扣儿说道。 秋鲤原本被他拉到身边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想坐回对面去,现在听到宁渊说这话,羞涩神马的都顾不得了,跪直了身子,惊喜的看着他,奉赠了一枚灿烂的微笑,“咱们出去住几天?” “嗯,看你的表现,若乖巧听话,则能住个三五日,若顽皮闹事,当即就回来,且再不许去了。”好险没被美色所惑,必须得点赞。 秋鲤不依了,伸出爪子扒拉着他的衣服说道,“哪个顽皮闹事了?你说出来,我教训他。”——————————————————————————————鲤鱼:呜呜……手机掉厕所里了……,看帖不回帖的小伙伴,偶不认识你!捶地,顿足,打滚,撒泼…… 第53章 7503 宁渊眉眼发笑的看着她歪缠自己,只不做声,眼神分明带了几分不信任,只把她看得赌气起来,才伸手拿了个水蜜桃放到她唇边。 秋鲤人在屋檐下,愤愤的咬了一口,宁渊这才笑着说道,“庄子上开辟了跑马场,我还没去过呢,只让管家挑了些小马养着,听说都极其温顺呢。” 秋鲤:我想骑马!不过不想再讨好这厮了,老是诱惑她,忒过分。 宁渊依旧含着笑,看着她气鼓鼓的,一会儿鼓起腮帮子,一会儿又瘪下去,连呼吸的幅度都大了一倍不止。 宋妈妈正好过来,请示带不带前院的几人,宁渊心情好的出奇,大手一挥,只留下钟管家看家,云来负责传话,其余的统统打包带走。宁渊说完也不留下吃饭,拉着秋鲤的手,非让她将他送到二门上,这才回了西宁侯府。 结果到了早上,秋鲤根本起不来,她昨夜兴奋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天色泛白的时候才眯瞪了过去,因此宁渊来的时候,她还在赖床。 宋妈妈急的团团转,她倒是有心拦着宁渊呢,不过哪里敢啊。 床上的帐子早就挂起来了,宁渊往床上搭眼一瞧,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扣儿想给秋鲤穿衣服,可秋鲤硬是双手双脚扒着被子,眼睛更是闭的严严实实,把个扣儿给累的都出汗了。 “不要叫她了,去叫云来将马车赶到二门上。娘子惯用的东西带好了吗?” 扣儿应是。 宁渊挥手让她退下,强忍着心潮澎湃,为秋鲤穿好了袜子,想了想又给她穿好了鞋子,找出一件又长又大的披风,整个儿盖住她,这才连人带被的抱了起来。 7504清晨的风还有些冷,不过宁世子的心里却暖呼呼的。哒哒的马蹄声,似乎敲打着他的心房,一声接着一声的,低头看着怀里睡眠正好的某人,宁渊唇角的笑容一直没有变化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美妙起来,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了。昨夜后半夜下了点小雨,官道上有点湿润却不过分,几辆马车一起出了城门。守城的认得西宁侯府的车架,没有为难就放行了。宁渊一行刚出城不到两刻钟,几个飞骑并数量马车也朝着同一个城门过来。却是一些个熟人,原来二皇子携了姜王妃,又有顾衍、韩肃沅等人,亦是出来游玩。这里头,男子们年纪都差不多,都没有领什么皇差,因此玩在一处倒是也得宜。负责叫门的太监是二皇子的人,拿了手令递给看门的小吏,小吏奇怪的说,“今儿大伙怎么都出城去了?”“哦,还有谁也出了此门?”太监问道。“西宁侯府的车架刚过去不久,并不知道是谁。”太监回去禀报了二皇子平王,平王说道,“侯爷要上早朝,应是宁世子无疑了,咱们走快点,说不得能够碰上呢。”——————————————————————————————————————————鲤鱼:word崩溃了,今儿事情繁杂,鱼晕血晕了好久,所以更新迟了,忘大家见谅。么么众位亲。 第七十六章 宁渊若是知道后面有这一行人,是一定不会叫马车慢点走的,可惜他不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 顾皇后长得算是十分美貌,平王继承了她的高鼻梁和双眼皮,也是个很俊俏的郎君,并且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虽然外貌看起来比不了韩顾宁几人,但那种皇族气质却殷殷欲出。 平王的脾气很温和,没有顾皇后的强势,也没有武帝陛下的专断,世家子弟里头有不少人都喜欢与他结交。 平王说完去追,也没有立即去,而是派人先跟马车里的王妃说了一声,待姜王妃应了,这才同顾衍、韩肃沅一起打马上前。 几个人的坐骑都不赖,追了不 到半刻钟,就摇摇的看见了宁渊的马车。 宁渊早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了,推开车厢后面的窗户往后一看,眼前顿时各种羊驼乱飞,这是个什么节奏,这也忒巧了吧,他不过是请假想歇两天,难道二皇子是追他去上班的? “停车,停车。”宁渊小心的放好了秋鲤,下了车,叫了宋妈妈和扣儿去了秋鲤的车上,又让钟绘小心的将车驶到最前头去,宁渊则上了宋公的车,他张口就想问,现在给秋鲤易容还来得急不,又觉得自己这样真是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便住了嘴,示意双临将马车掉头,他可不能等着二皇子过来,怎么也要迎一迎的,哪怕只是迎个十米二十米的,这是一种态度,臣子对皇族的态度。 ——————————————————————————————鲤鱼有话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鲤鱼这里有礼了,鲤鱼保证一定会好好写完,不写完不开新坑(虽然偶有****的心,但依靠自身的免疫力就可以无情的镇/压了)。 7602 说起来,二皇子同宁渊是十分有共同语言的,不说别的,他们俩人都从父母那里继承了各种正能量,不像韩肃沅,各种酷炫狂霸拽,属于在继承父母基因方面不小心基因突变了的那种。 二皇子很友善的跟宁渊打了招呼,行完礼闪到一旁的宁渊则很是蛋疼,肿么破?二皇子问他这是出去做什么,他总不能说忙活你的婚礼太累了,请假歇两天。 找死的节奏还是不要了吧。 不想找死,不过装死还是要的,宁渊以一种“好羞涩不好意思说实话但也不想讲谎话”的腼腆表情,使得二皇子很顺利的宽容了他。 宁渊觉得二皇子忒宅心仁厚了,其实是二皇子突然想起自己娶亲那日宁渊和顾衍被好一通揍得事情来,觉得有些对不住,按理,这 一通棍棒是要招呼到他身上的。 宁渊没有骑马,寒暄完了,早有侍卫牵了马过来,二皇子笑着说既然一路,干脆就一起走吧,你也别坐车了,咱们都骑马好了。 宁渊骑马跟二皇子走了,剩下的钟绘等人还不能乱动,要等到二皇子的大部队过去,他们才能跟人家屁股后头。 姜王妃这边也早就知道了,对于娘家大嫂的这个弟弟,姜香也是很重视的。 自从决定要嫁给平王,姜家的爷们娘们就开始对她这位自幼娇宠的女儿妹子刷世界观、大局观。 要说宁渊挺优秀的,但姜香对他本人可没什么小儿女的心思,因为她哥姜嘉已经娶了宁家的姑娘,而她是绝壁不会再嫁到宁家的,否则就成了换亲,换亲那是什么,那在世家之中是绝对不允许的,属于高密度的雷区。 7603 姜香被刷了世界观,看待问题也十分正常,这会儿遇到了娘家嫂子的弟弟,那这弟弟也就是她的弟弟啦,这弟弟带的人马等,自然也就由她罩了。 是以姜王妃特意吩咐了,“让宁世子带的马车往中间靠,别落到后头。待到了地头,若里面有女眷,也请了来一并说话。”王妃态度十分友好,底下人自不敢怠慢,让想隐身的宋宅众人顿觉苦逼。 那最应该觉得尴尬难受的某人,这会儿却睡的正好,心情好(能出来玩)导致了她睡的相当开心相当踏实。 宁渊也是个心大的,他不心大也干不了偷梁换柱的事儿,跟二皇子众人很能说到一起去,就连冷冷的韩肃沅也寒暄了两句。 韩肃沅不想出来的,奈何刘府递了帖子给他娘,还说要带着刘姑娘,韩肃沅这阵子被号称“烈女”们的贵女们追怕了,虽然武功很高,可是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们,总觉得别扭呢。他还抱怨上了,这些贵女们这么有时间,怎么不去学 个功夫什么的,这样也可借着切磋的名义揍一顿儿啊! 没错,韩肃沅回了定国公府后,已经很久没有揍人了,他手痒哇!——————————————————————————————————鲤鱼有话说:这两日都在外头呢,白天没机会更文,苦逼的背了笔记本出来,忘记带充电器了,只好夜里耗费睡眠时间用用别人滴电脑了,显示器好大,嘿嘿。看在偶这么辛苦的份上,是不是应该收藏则个? 7604 队伍里有了宁渊,气氛更加活跃了,他自来就是个会来事儿的高手,再者因为那头抬嫁妆的事儿,二皇子和顾衍很承他的情谊,所以男人们这边说说笑笑的,很快就约定了一起赛马的事儿。 比赛结果不消说,韩肃沅同学第一名,不是他爱显摆,这货的轻功之妙,于马上若无一物,所以说跟非人类比赛神马的,纯粹找虐。 顾衍虽有习武,但不如宁渊是打小炼的,因此落在后头,宁渊只差了二皇子一个马头,几个人虽然分出高低,但总体来说,相差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倒是将侍卫们远远的抛开了。 “前方是山,咱们停一停等等后面的马车吧?”宁渊回身看了下,王妃的车架已经看不到了,秋鲤的就更不用提,虽说晓得二皇子肯定要带出不少侍卫来,但隐隐约约的总有些个不放心。 韩肃沅已经下马将马牵到路旁的一处小溪流中饮水了,二皇子微微一笑,说道,“好,正好让马儿们歇一歇。”说完也下了马,牵了过去。 顾衍也下来了,他累的不轻,好在马儿也是多年相伴,拍拍马屁股,人家自己去寻水喝了。 只宁渊仍在马上,遥遥看着后面渐渐要赶上来的车架。 二皇子和顾衍对看了一眼,目光中含义很有趣,不知道宁渊这才带了什么人出门,这么记挂到心上。 第54章 第七十七章 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韩肃沅和宁渊同时出声,“小心!” 一只弩\箭携雷霆万钧之势,只冲二皇子而来。 宁渊是因为在马上看的范围比较广,韩肃沅则是对危险的敏\感度较高了,然却不及近身救\援了。 宁渊千钧一发随手拽了自己身上的玉佩扔过去,韩肃沅临场反应也不弱,一边向前飞扑,一边抽了一柄短匕\首射向那弩\箭。 宁渊的玉佩先遇到了弩\箭,然而弩\箭的力道太足,纵使宁渊仍的迅速也不过堪堪打偏了几个毫厘,幸亏韩肃沅的短匕此时也到了,直接与箭头相遇,力道之大,连火花都迸射了出来。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此处不得不多夸一句,韩肃沅果然逆天,匕首正好打到箭头尖端,在宁渊扔出玉佩后还能精确判断出箭头方向和速度,于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一场风险。 二皇子也反应过来了,立即躲到马后,顾衍离他最近,此时也顾不得危险,往二皇子那边跑去,打算做个人肉盾牌。 旷野又寂静了下来,众人不敢大意,侍卫们离此还有一段距离,但即便他们来了,万一刺客隐藏在山中,用弩\弓发射,二皇子照旧危险。 宁渊翻身下马,快速的走到那已经没入泥土的弩\箭旁,垫了衣摆拔出箭来,发现那箭头乃是精钢所制,箭羽用雕翎,箭头因沾了泥土,暂时看不出有没有毒,可这箭矢落在手上,足有八两之重,再回想那力度,完全可穿透坚甲,想到此心中顿时一沉。 对方拥有此等厉害弓箭,一击之后到现在连个影子也没露,就让他们忙乱非常,此时大意不得。 韩肃沅拿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这匕首素 日不说削铁如泥,但也十分趁手的,现今却卷了刃,韩肃沅看了一下,发布了一个令众人感到更加不好的消息,“箭上有毒。” 7702 不知道敌人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不过总体来说,这都算是一次较为成功的刺杀,如果不是韩肃沅在的话。 虽然宁渊几人的临场反映尚算可以,但若敌人是蓄谋已久的话,他们是毫无优势的,一则没有兵器,二则敌人占据有利地势,敌在暗我在明,活脱脱的肉靶子。 顾不得用敬称,韩肃沅直接对相对而言较为靠谱的宁渊说,“宁渊你护着二皇子,我去前面探探。” 宁渊也不在意,他已经知道韩肃沅是个怎样的性格了,些许小事无碍大局,不过对韩肃沅称谓没有意见却不代表他也同意韩肃沅的想法,“韩兄且慢,敌暗我明,且等到侍卫来后,再探不迟。” 宁渊很清楚,当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二皇子,刺客神马的,那都是以二皇子平安为前提的。 若二皇子死了,别说宁渊顾衍,就是韩肃沅,武帝能赦免了他护主不力,定国公也不会饶了他,从这方面来说,定国公跟武帝才是真爱:你的儿子没保护好我的儿子,但我不怪你的儿子,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我的儿子没保护好你的儿子,虽然你不怪他,但我绝不会因此而放纵了他……。 当然韩肃沅想去跟刺客较量也不是为了显摆武功之类的,他的意识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可现在的形式真不容乐观的,他也只好闭紧了嘴巴,先防止敌人再来第二箭吧。 宁渊扔了箭,走到二皇子身边,先看二皇子的神情,嗯,不错,虽然受了惊吓,本身武功可能 也不怎么高明,但起码气势还是有的,若吓得哆哆嗦嗦,宁渊说不定会动摇信念。 不仅二皇子不怕死,顾衍也没有很大的恐慌,队友们都很镇定,这对于己方来说,是个好事儿,韩肃沅果然也比较配合,主动站在他们几个的前面,正/ 冲/ 着 弩 /箭 /射 /过 /来 /的/方/向。 几个人严阵以待的功夫,侍卫们赶过来了,此时还不敢松一口气,果然侍卫到了地方,先下马跪地请罪,虽然规矩如此,但宁渊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牙疼,特么的,不赶紧的护卫着二皇子返回,倒在这里墨迹。 “免礼,找几人去前面查看,示警后方车架,其余人等随本王回城。”得了,二皇子回城,谁也跑不了的了。 偏那侍卫头子今日十分不给力,似是不惯于发号示令一般,竟然想自己亲自带人去前面捉拿刺客,听的顾衍都想踹他,宁渊干脆抱拳对二皇子说,“王爷恕罪,宁渊请求暂领侍卫头领一职。” 二皇子准了。 宁渊先分派了人手围在二皇子四周,不管怎么样,人肉牌的盾牌也是盾牌,众人也都十分知机,团团围住了二皇子,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发射火炮一窝端了,怎么也会给二皇子留下生机了。 宁渊分派好了保护二皇子的人手,这才选了侍卫中脚程好的一位,令他火速回京报于陛下。 此后宁渊果断的将侍卫头子派了出去,又点了四五个人,分散着往左右侧方而去,约定了发现不对即刻示警。 “韩兄武功高强,还请一路多加注意。”宁渊抱拳对韩肃沅说道。 韩肃沅应到,“这个自然。” 众人这才准备往回返程,宁渊上马后环顾四周, 对身旁的一个侍卫说,“将那只箭带回去,小心箭/头有/毒。” 7703 姜王妃听了侍卫回报,吓了一跳,按宁渊的要求留在原地,只是又增派了一队去接应二皇子的人马。 不料那刺客仿佛知道二皇子这边有高人一般,这次的箭却指向了王妃的车架,且是三箭齐发。 钟珲本来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他这副闲散的模样看上去极其不靠谱,奈何天资却高出了平常人一大把,是以侍卫一回报,他就竖起了耳朵在听了,原本以为能听到二皇子跟王妃说的情话哩,阿呸!倒霉倒霉!竟是遇到刺客了! 钟珲不敢大意了,敲敲车窗,宋妈妈掀开帘子,钟珲看了她一眼,宋妈妈将车门堵得严严实实,沮丧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前面仿佛遇到刺客了,不过都还安全,你看是不是叫醒了娘子?” 宋妈妈一张温和的脸瞬间阴了下来,目测两颊的肌肉得下移了两公分,“知道了。”她没给什么建议,因为她老人家生平没遇到过刺客,在没经验的时候,最好是不要自作主张的。 第七十八章 钟珲也不敢乱动,正经了脸色环顾四周,可巧就看到了那射向王妃车架的箭,没功夫想救还是不救的问题,主要是姜王妃车架两旁没有侍卫,前后倒是有侍女不少,可姜王妃的车架高出这些侍女们一大截,这会儿可不就是个靶子? 箭矢划破空气而来,不少侍卫看到了,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多人都楞在了当场,虽然得到了命令要警醒些,但谁想到刺杀来的这样快呢? 钟珲顾不得腹诽,飞身扑了过去,他比宁渊和韩肃沅有优势的地方在于他有兵器,腰间的软剑从不 离身,但这三箭的力度也够他受的了,钟珲的剑只来得及砍了两支,剩下的一支箭不得不拿手去抓了,饶是如此那箭头也从他手中脱出,钉在了姜王妃的车框上。 侍女们乱做一团,姜王妃正要出声询问,钟珲这边已经喝道,“护驾!” 侍卫们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各种不怕死,也不知道之前都在想什么,钟珲的手火辣辣的疼,肉皮都翻了出来,再看那箭头,目光抖得一缩,“箭上有毒。”刚才他手抓住的是箭头,但箭头的力道太大,在他手里卸了几分力道,这才没穿透车厢。 7802 侍卫们一往姜王妃车架这边围过来,钟珲就想骂娘了,为啥? 别看这些侍卫们反应不快,人家眼睛没瞎啊,自然看出这个半路跟到队伍里的马车夫很有两手,这时候,就不要讲什么客气啦之类的,先留下一同保护王妃再说吧! 钟珲武功高,但不会解毒,这会儿他的手已经发麻了,嘴里呼出来的气都是灼热的,“让开!” 解毒高手就在后面,堵在中间的这些人比雷峰塔下面分离人蛇的老和尚还要讨厌! 有个侍卫还要奉承几句好留下他,刚开口说了两句,钟珲左手拿剑一挥,闭嘴了。 所以说,遇到猪队友,坑爹啊。 更糟心的还在后头,钟珲刚上了宋公的车,就晕了,云来连忙将自家师傅拖了上车,侍卫们这才似是明白过来。 宋公对云来说,“你去护着娘子的车,”侍卫们都跑去保护王妃了,他们这三驾马车却光秃秃的空置在地上,极其容易遭到袭击,果不其然,云来刚往后走了两步,又有箭来了,虽然只有一支,可也算不上幸运,因为没有挡箭的人啊! 第55章 7803 不知是因为先前的几箭都被人挡下了,射箭的人怒意横起,这次这箭没有射人,却冲向了驾车的马匹。 宋妈妈因为钟珲跑了,心中将他骂了个底朝天,连钟管家都受了连累。她这里连忙叫起秋鲤,故此秋鲤正朦胧着将醒未醒呢,前头的马中箭了。 马声嘶鸣凄厉,吓得宋妈妈手一抖,手中的梳子不小心扎疼了秋鲤的头皮,然后就再也没然后了,惊马往前狂奔而去,宋妈妈和秋鲤二人在车厢里被撞了个七荤八素。 宋公这里正胡乱找着药丸,他的车厢窗户一直开着,很顺便的见到了秋鲤那边惊马的情景,再顾不得钟珲啦,拿起一粒来塞到他嘴里,两手抓着肩膀往外一扔,“好自为之罢!”也不用云来,解开缰绳挥着马鞭追了上去。 秋鲤那边的马是匹温顺的母马,这会儿中箭后却是吃痛难忍,一气狂奔。 宋公这边飞快的追着前方的马车,原来宋公这边的驾车的马乃是那匹母马的老公,两匹马刚确定关系不久,情浓着呢,这不宋公渐渐就追上了秋鲤和宋妈妈。 “快跳车!快跳车!”宋老头儿多年没这么奔波,尤其是跟了宁渊后一直养尊处优,这会儿扒着车框,看着疾驶而过的青草绿地,竟然有点儿害怕。 宋妈妈仗着身子重硬是将秋鲤抱在怀里,自己则早被磕得头晕脑胀,听见了宋公的声音,微微振奋了精神,胡乱摸索着去开后车门,好歹的打开了车门,风一下子贯通了车厢,恰巧车轮压过一块石头,宋妈妈手肘大力的碰在了车厢上,疼得她一下子松开了秋鲤,自己更是被摔了出去。 宋公只看了眼,确定她还活着,松了小半口气,不管怎样,只要活着他就能救!眼下还有个秋鲤呢。 7804 秋鲤的情景不太妙,她身上的披风下面不知被什么夹住了,想脱身却难,呼啸的风刮着她的眼睛,她左手抓着车窗框,右手手去解披风,可披风的带子怎么也解不开,这样不行,她松开 了左手,两只手一起去解那扣儿,终于解开了,然后此时却也晚了。 马车狠狠的撞到了一棵树上,侧方即是万丈悬崖,宋公大悲,“鲤鱼儿!” 秋鲤被摔出了马车,被那一股拐了弯的大力高高的抛起来,只是再也落不到地上了。 留在草地上众人的视野里的,只是一个身着白衣、发丝飞扬的身影,此后数年,这个影像一直折磨着宁渊,也彻底的激起了他性格中暴戾的一面。 留在大越国武帝临朝第三十五个年头里的这场刺杀,虽没有成功,却令天下人都嚼足了舌根。 西宁侯世子御前请命追击刺客,寻着踪迹找出了千里,直到了南疆,一寸寸的翻了掉底儿,逼的那刺客躲无处躲,自尽于万里丛林之中。 京城大街多宝斋后头紧靠着的一处宅院里,窗前种着些芭蕉,屋里的东西依旧保持着女主人离开时的模样。 有翻了几页就被反扣到桌子上的书。 针线簸箩里是双没有完工的男子的厚底鞋,鞋底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看得出纳鞋底的人力气不足,但却费心劳力的将鞋底总算纳成了。 柜子里的首饰和珍珠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明艳非常的花冠,成匣子的珍珠和戒子,都静静的,似是想要候着女主人回来再亲自取用她们一般。 宁渊轻轻打开桃儿送来的匣子,里面是她这段日子里写写画画的宝贝,轻轻翻动,一页页的看过去,最底下的一张却是她用黛墨几笔勾勒了一个他的小像。 这张纸似有千斤之重,压得他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 游龙惊凤般写了李白的秋风词,然而最后一句却如何也不舍得写了…… 何如当初莫相识?不,他宁愿死得是自己,也不愿意此生陌路。 他这痛体会的比顾衍还要深,还要疼。(第一卷完) —————————————————————————————————鲤鱼的话:男主早就确定了,就是宁渊啦,嘿嘿,接下来会解释女主的身世以及穿越来之前的身份等等,总之这文文就是奔着团圆欢喜去的,嘿嘿,或许有天雷,身娇肉贵比较敏感的亲们一定要自带避雷针哦!不过,被雷电击晕了也不要害怕,鲤鱼会人工呼吸…… 第二卷第七十九章 7901 宋公其实有大名的,而且大名还整得很好听,宋名望,只是多年不被人叫,他自己忘得差不多了,说也是,谁会整天跟自己的名字较劲儿啊? 蹲在一个小旮旯里,神神叨叨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届时即便你自己觉得自己很正常,也会被人以为坏掉了的。 宋名望老先生这会儿就有要坏掉的节奏,这真的不能怪他!呃,起码不能全怪他! 都怪那匹痴情的公马,看见自己的老婆跳了崖,整了出生死相随的戏码,带累着他也跟着跌下来了。 别个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不少,但那英雄可也不是迟暮的英雄啊,更勿论他可不敢自称英雄,充其量只不算是狗熊,唉! 你说人家小娘子落崖也好,落单也好,落水也好,总之,那碰见的、遇到的总是个或洒洒潇潇、或萧萧肃肃的清俊儿郎罢! 小鲤鱼儿忒倒霉了! 她不止倒霉又悲催的落崖,还落了水,这也罢了,紧接着她落下来的不是芝兰玉树的小郎君,而是他个老头子,更惨的是这个老头子还摔断了腿。 崖下湍急的河水中央有块凸出来的石头,宋公掉下来的时候,右腿落到了石头上,幸亏是右腿啊,这要是脑袋……这会儿也轮不到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云霏再次抬头看天,崇山峻岭,流水潺潺,若在现代,这里不失为一处桃源圣地,可,这是古代,是她一睡醒来后发现的现实。 现实就是现在是在古代,而不是在现代! 再想到她醒来瞬间那些争先恐后涌入脑海里的记忆,或许 ,她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古代人? 宁静妩,西宁侯府的庶出三小姐,默默无闻的生存,默默无闻的死去,以书为伴,以药为友,过目成诵,却仿若离魂,冷眼看着俗世之事。 云霏,冷氏的掌舵者,天才的设计师,却也是罕见的孤独症,心理医生说她自闭。 自闭呵!当初为什么会头脑发晕信了那催眠师的话,什么叫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云霏坐在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曲着膝盖双手捂着脸,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到底是冷云霏还是宁静妩?到底是,现代社会十八年的生活是她的一场华丽的梦,还是深宅后院十多年的幽静生活才是她的梦? 还有身后不远处那个半躺着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做什么叫她“鲤鱼儿”?她很清楚自己没有有关任何“鱼类”的记忆,若不是在这寂静的深山之中,自己需要有个活物陪伴,她非得动手杀生不可。 听,这活物又不消停了,“鲤鱼儿,捉条鱼罢,爷爷饿了。” 云霏动了动,她不愿意去溪水边,这牵扯到她另一个不想碰触的问题:这身子,这面容,她十分确定既不是宁静妩的模样身段,也不是冷云霏的,照着老头子的称呼,她的这样子极有可能就是他嘴里的鲤鱼儿了。任谁得知自己有可能人格分裂成仨,大概也不会太开心,又不能嫁三个老公。 抬头满目绿意,时已进入夏日,因为此地有水,水流碰到凹凸在河中的石头,碎珠溅玉,落在人身上冰凉的很。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到底走到了河水边上,举目望去,河水清澈着倒映着她的模样,一身白色的细棉布衣衫,若她理解的正确,这应该是一身寝衣,那么她怎么会穿着这样的衣裳落于这个境地的? 或许身后的那位老爷子能给出个答案,可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她甚至都有了灭口的想法:万一那老爷子说她同他一起私奔的话,她又该如何反应呢?———————————————————— ————————————————————鲤鱼:亲爱的大大们,看文只需登录,很方便的,否则每页都得关闭下面那小长条儿,多麻烦不是?19楼阅读全免费,大家只需给个回帖,鲤鱼就会非常灿烂啦!另注明:自今日起,每多一个收藏,加更一小章哦。 7903 云霏目光平静的朝后望去,那自称“爷爷”的老头儿,正眯着眼仰面晒着太阳。 冷云霏也好,宁静妩也好,一个身价不低,一个身份不俗,可她都没什么留恋,灵魂之于她都显得有些累赘,何况皮囊乎? 只是脱了原来的皮囊,她……皱着眉看着水中的倒影,这身子的面容,也生的太好了些。 若平常倒还罢了,只是好的过份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次恶意的“怀念”那神神叨叨的催眠“大湿”,若她还能回到现代,一定一定要将他那破店用重型挖掘机开过去,一点点的碾成碎片。 那头的老头子却又在催促,“鲤鱼儿,爷爷饿的都不能动了。” 不能动,那话是如何说出来的?难道说得是腹语不成? 听了老头儿的话后,她不再恍惚了,一瞬间仿佛灵魂也回到了身躯里,不再像之前看上去似乎被剥离了一般。 只是,捉鱼?要怎么捉?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伸手将裤子一卷一卷的往上折,折过了膝盖,折到了大腿,另一条裤腿依旧如此,然后又将鞋袜脱了,发现头发还披散着,寻了寻,从衣服上拽了根带子,胡乱扎了起来,这才慢慢的走到水里。 幸亏这里的水流平缓,否则她也是不敢的。 水里的鱼很多,个头不大,胜在数量上十分可观,她上衣的衣摆很宽大,正好用了当做鱼兜,低头抓着衣摆两角,弯腰去捕鱼。 宾果,初战告捷!虽然只兜住了三条鱼,并且被活蹦乱跳的鱼弄的眉眼上俱是水珠,但好歹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小心的兜着衣摆走到岸上,往前将鱼倒到草地上,她可不敢杀鱼,还是让它们自然死亡吧…… 第56章 7904 宋公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人,也不过睁眼闭眼的功夫,她,她,竟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虽说让个闺阁里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去捉鱼是有些个为难了,但,但,也不用将自己弄的真跟个渔夫似得吧,且他若没眼花,那那裤腿那是折到了哪里?! 我命休矣! 宁小郎若知道我看了他的宝贝的这模样,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可怜老夫洁身自好了大半辈子,竟然栽在一匹对老婆痴心不改生死相随的公马身上! 是以云霏将鱼抖落到地上,抬头就看到那位老爷爷,一只手指着她,抖啊抖得,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中风前兆? 疑惑的上前走了两步,就见他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想拖着断腿往后去,她头上长角了? “你,快将裤腿放下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看起来,老爷子受惊不小,抖索着如同遭遇登徒子的小寡妇一般,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指着她。 云霏窒了窒,长长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的俯身,将裤腿又放开了。 第八十章 “好了,你将鱼放在这里,我处理。去拣点儿枯枝,别走太远。” 宋老先生等云霏将鱼放到他身旁,又走了,这才拿起来处理。 将一个不拘一格的老头儿逼成一个贞洁烈男,绝对是因为宁渊那极尽变态的占有欲。 虽然现在宁渊看不到,但宋名望老先生深信宁郎君的妒忌心庞大到无处不在,他不怕死,但不想死的辣么冤…… 半生不熟的烤鱼味道怎么样? 云霏没跟老爷子交换感想,此刻两人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仍旧很饿,但也不想再吃了。 吃完了鱼,云霏照旧坐到河边的大石头上,总要理一理思路才好,虽说是从催 眠中落到这种境地,但她的孤独症却奇异的好了些,起码此刻,她一点也不排斥远处那个不仅断腿还扯后腿的“爷爷”。 只是双目望去,除了山就是树木和草地,身边的伤号不宜挪动,目前竟然没有办法去到人多的地方。 人群,跟干净的食物和温暖的热水比起来,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太阳渐渐西沉,眼看着就要落到山后,蚊虫却多起来,一时不查,竟然被咬了好几个红疙瘩。 蚊虫既然盯上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宋老爷子,不一会儿这老头就怪叫,“鲤鱼儿,去那边采点那个开着小黄花的草过来,擦一擦就不痒了。还是多采点,盖到灰烬上,熏一熏,否则夜里非得被这些蚊子给吸干了不可。” 宋公平日跟秋鲤接触的不是很多,若换做宋妈妈在此,肯定能看出秋鲤的不同来,可宋老爷子只以为秋鲤是不高兴跌落山崖,根本没想到人家情况有异。 云霏自然不会提醒他,她不是他口中的“鲤鱼儿”。 宋公的生存技能靠着一身医术勉强维持在平均值以上,云霏虽不言语,此时也算听说,将采来的草交给宋公,学着他的样子揉碎了,盖在蚊子咬起来的包上,不久,一股清凉的感觉渗透到皮肤里,痒意也轻了许多。 这次不用宋公指挥,她转身又去采了些,盖在先前烤鱼的灰烬上,不一会儿就冒出带着清新香气的烟,她靠近了灰烬坐着,果然蚊虫少了。 宋公见她乖巧的听话,心中升起一种浓浓的自豪感,好为人师的基因又冒出头来,巴拉巴拉将自己所认识的驱蚊子的草都解释了一遍。 云霏听完,疑惑的看向他的断腿,既然他知道这么些有用的草药,那么怎么不先治治他的 断腿。 宋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老脸一红,他的腿骨已经接好了,现在只需要静养着就可以了,若能采点有用的药草过来,更是事半功倍,可他目前不是不好意思太使唤她么。 一心等着秋鲤主动说些什么呢,可惜直到人家睡着了,也没听见一个一声半声。宋公只得怏怏的睡了。 云霏不说话却是有缘故的,她对他知道的太少了,另外就是不确定若眼前这个伙伴知道她不是他口中的“鲤鱼儿”后会怎样,所以尽量的不开口说话,没想到却叫宋公误会了。 夏季天色亮的早,清晨还有些微冷,身旁的灰烬早就没有火星,她轻轻的起身,看了看睡在十步外的老头儿,转身走开了。-------------------------------------------------------------鲤鱼留言:亲们是喜欢大一点的字体,还是小一点的字体?给个建议呗。 8003 靠着宁静妩的超凡的记忆力,寻了几种与书中相似的植物,这些东西,她从未见过实物,即便书本中画了图,也不好说就是她以为的那种,本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原则,她尽量的多找了些不同植株的小草,有的甚至连根都拔了去。 直到日头出来了,她也实在没了力气,这才抱起自己寻摸的东西往回走。 宋公看着抱着一堆草过来的秋鲤,一个劲的庆幸,幸亏没学那些个婆娘骂街,否则岂不是让鲤鱼儿听了去。话说回来,他一睁眼没看到秋鲤,还以为她弃他而去了呢。 “看看哪些你的伤能用到吧。”放下了草,云霏又走到河边,先洗了手,又同昨天一样折起裤腿来,照旧兜了几 条鱼,这次她从一个生手升级到半熟,一口气兜了两次,加起来也有五六条了。 老头儿这次却有些兴奋,再没管她的裤腿问题,连连大叫,“你怎么知道这些草有用的?” 看样子要不是腿断了,他还能手舞足蹈一番。她皱着眉看着他,只把他看得讪讪的安静下来,结果不一会儿,宋公又小声的问,“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大抵上,一个人在某些方面如果是天才的话,那么在另一些方面肯定就是个蠢材,宋公正是这么一个人,若换做宁渊,此时肯定是不动声色的试探,而不是直接做贼心虚的说出实话来。 也幸亏宁渊不在,否则非得被宋公蠢哭不可。 8004 云霏冷着一张脸听完了宋公结结巴巴的诉说,心中翻江倒海,面上终于带出怒色。 上前走了两步,抓起他挑拣出来的对伤腿有用处的那一堆药草,走到河边,一气扔了下去! 宋公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这是怎么了?要给他洗洗药草也不用这么着扔了啊! 直到河水缓缓的将那一堆绿油油的都冲走了,他才微微的张着嘴,似乎明白了些:自己这是被迁怒了啊! 此时也顾不得那吃飞醋的小郎君了,“鲤鱼儿,这事可怪不得我,当然……也怪不得……”顿了下想了想,决定跳过宁渊这一节,反正目前先保住自己再说,继续说道“那时你真是病得快死了,且是胎里带出来的,宁渊说西宁侯将你抱回来的时候,你都两岁了,还不到十五斤。我摸了脉,又轻又浮,说实话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宋公说完那死马活马,才后悔自己又将话说快了说错了,连忙说道,“幸亏老天保佑,宁渊又将你安置 到宋宅里精心养着,你这才渐渐的好起来了。” 第八十一章 西宁侯府,西宁侯在书房里团团转了上千圈儿,气恼的甩门出去,对站在廊下的小厮说,“去山上,请老太爷下来!仔细着伺候,不许让太爷担心!” 小厮答应着,转身飞奔了去马房要马车接人去了。 侯爷在廊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进了屋子继续训子,他气得很,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你好大的胆气!那余氏也不过十一二岁,就将你迷的不要命了?何况还是逆臣贼子的后人,平日里你放在外头,我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数,没想到你倒还成了情痴了!” 宁渊被缚在一把檀木椅子上,听到“逆臣贼子”才抬眼看了眼他爹,绑住他的是军中用来捆扎俘虏的牛筋绳,结实耐用,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挨训。 “看什么看?怎么?你还不服气?”西宁侯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一皱,接着训到,“若不是二皇子拦得及时,你这会儿小命都没了!宠爱个把女人没事,将自己命都搭上,你真是好胆色,我这会儿不怕告诉你,那余氏死了还罢了,若活着回来,也不过一杯酒的事儿!” 宁渊闭了闭眼,他不生气,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秋鲤落崖时惊慌失措的身影,她听说自己父母没了后都那么伤心难过,这会儿流落在外面,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受多少难,一想到这里,就坐不住,可他也知道,跟父亲讲道理是没用的,母亲又从不插手外院的事,这会儿他竟然无人可求,难道真要求了顾衍帮忙? 不行。绝对不行。顾衍太聪明了,他不能存着大意,顾衍可是个见微知着的主儿,哪怕有一丝一毫暴露秋鲤身份的可能性,他都不能去冒险。 第57章 8102 宁渊根本不相信秋鲤会死,他也决不允许。 西宁侯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水来一饮而尽。 宁渊抬头说的,“爹,我也渴了。” “渴了就喝啊,难道还要老子伺候你?”西宁侯说完就后悔了,看了看宁渊,最后很不情愿的倒了杯冷茶放到他嘴边。 宁渊便知道接下来只能等了,他爹铁了心思做一件事,最好不要去明面上反抗,这样很“不孝”。 “我困了,您看能不能叫人放我下来?” “不行,别给老子想那些个花花头儿,你以为我猜不着,放你下来,你还能在家老实呆着?” “那将我绑到床上总行了吧,我坐着睡的不舒服。”宁渊皱着眉动了动发麻的身子。 西宁侯疑惑的看着他,宁渊很坚定的回以“你刚才真的猜错了”的目光。 “你真的不跑了?” “您绑了我一天一夜了,再不活动就废了。”宁渊不回答他的问话,只嫌恶的看着身上的绳子。 “我跟你说,二皇子遇刺这事儿,圣上大怒,下令刑部严查,余氏的身世也拿不出手,虽说她是受了无妄之灾,不过若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又生事端,朝堂上那些个御史文人,嘴皮子上下一动,专将人往坏处琢磨,一个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个顶个的坏透了!”侯爷算个武夫,自来就被这些个文官压制着,憋屈着,因此这会儿倒是一肚子的啰嗦抱怨。 “我知道,不会叫爹为难。”宁渊语调拉长放缓,尽量将话往诚恳里说。 “老子哪里为难?老子才不怕他们!”西宁侯炸毛。 8103 有个善于歪楼的老子,你只能抓住重点,沿着中心思想 说话,否则非得被带歪了不可。 宁渊动了动,“我饿了,放开我吧。” 当日秋鲤跌落后,宋公跟着掉了下去,宁渊离得远,飞奔过去的时候太迟了,一时冲动就要往下跳,二皇子喊了韩肃沅及时打晕了他,又着人将他送回了西宁侯府。 西宁侯疑惑的看向宁渊,他在这死小子手里吃了无数亏,从还在襁褓的时候就专门往他身上撒尿,长大了有老侯爷护着,惯会使坏,这次差点儿闯下大祸,说实在的西宁侯是很想收拾他一顿的。 “京里多少年没出过刺客了,祖父若知道了,定要回来的,儿子这样子见他老人家也不成体统,请爹叫人来给儿子松开,儿子洗漱沐浴一番,也好安祖父的心。”宁渊说的无精打采。 西宁侯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了。 双喜和双临终于被获准伺候主子了,连忙冲进房中,一个招呼人抬热水,一个使大力揉搓宁渊略有些个僵硬的手脚。宁渊闭着眼睛,缓缓的吐纳。 一炷香后,双喜哭丧着脸出门禀报,“侯爷,世子爷睡着了,还捆上吗?” 西宁侯大手一挥将他划拉到一边,推门进去,一看宁渊就躺在榻上面朝里睡了,另一个小厮跪在地上给他打扇,卧槽!老子都没这样享受过! “扇什么扇,滚出去。” 双临麻溜的收了扇子滚出去了。 到了马房,取了匹马,马夫跟他比较熟,笑着问做什么去,双临笑着答道,“我替世子爷迎一迎老侯爷去。” “极是应该,前头估计刚走了小半个时辰,你还能迎到半路上。” 双临笑着辞了马夫,牵着马,走了马房的角门,径直出府去了。 双临骑着马出了街,却不是先往西 山去,而是拐道去了多宝斋。 多宝斋的程掌柜这几曰心慌慌的,见着双临连忙从柜台后面迎出来,提着衣襟下摆疾走了几步,帮着牵了马,双临也顾不上看他,只匆匆的往后头去了。 过了夹道,到了宋宅的前院,进了门,不一会儿,宁渊出来了。 他进了正堂,钟管家带着众人齐呼啦的都跪了下来。 宁渊摆摆手,问道,“钟珲怎么样了?” 钟管家躬着身曱子答到,“wū头的dú甚是厉害,亏得宋公及时给了解yào,只是这会儿仍旧起不来身,手上的肉也没长好。” “带路,我去看看他。” 宁渊进了钟珲养伤的屋子,钟珲已经跪到地上了,宁渊也不叫起,沉声问道,“那弓曱弩手的臂力如何?” “臂力极好,越囯恐难找出一二人,北狄人惯于马背上射shā猎物,单就臂力而言,是北狄人的机会大些。若非射程着实太远,此刻得手了也未可知。”钟珲跪的笔直,哑声应道。 宁渊放在膝头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手背上青筋bào起,沉声再问:“射曱向酿子马车的那一箭是有备而来,还是临时起意?” 钟珲身曱子颤曱抖了一下,立即又跪好了,显见得这问题他早就想过,此时不必思索的应道,“临时起意的意思多些。” 宁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属下当时从酿子马车上飞身救了姜王妃,使得酿子车架落了单,最后一箭射来的时候,怎么都来不及回身去救。属下觉得射箭之人因为前头几箭落空,想报复的念头更重些,因此应是临时起意,才……” 宁渊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钟珲一动不动的跪着,仿佛即便宁渊 这会儿结果了他,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似得。 第八十二章 宁渊看着跪在底下的属下,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武功高,人也机敏,就是这回机敏的太过了。 他宁愿伤着的是姜王妃,也不愿意秋鲤去受了这无妄之灾,她从小受的苦太多了,点点滴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时都恨不得替了她去,然而最后这次的灾难却是因为他的属下护主不力造成的,这简直不亚于在他心口捅刀子。 若非钟珲再笨上两成,他不会去救姜王妃的车架,有宋公在,宁渊相信,即便姜王妃真的受伤,于性命也无碍。 或许他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那又如何呢,本朝不也是蹚着前朝皇室的血肉残肢进的皇宫么?! “你养着吧。” 宁渊闭了闭眼,钟珲救人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那一手功夫却扎实漂亮,二皇子想必已经看到了眼中,这时候若处置了他,二皇子说不定会以为他对钟珲救了姜王妃而失了秋鲤心存怨怼,即便面上无事,心中肯定也要记上西宁侯府一笔的。 为了家族,他现下只能养着他。罢了,就当为秋鲤积德罢,他手上的杀孽少些,但凡老天开眼,也不能多难为了她。 钟珲跪着无言,屋里寂静无声,落针可听,宁渊站起来往外走去。 “世子爷!”钟珲大喊了一句。 宁渊背对着他,停了下来。 “属下自知死罪,然属下以为小主子定当无事,求世子爷恩准,属下去找小主子!” 宁渊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回身急声问道,“你也认为秋鲤,呃,你小主子不会有事?” “是。”钟珲已是力竭,但声音仍然铿锵有力。 宁渊也不问缘由,返回 到屋中,哑声说到,“好,你先养一日,一日后一部的人马随你调用,务必将小主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钟珲已经知道自己惹了眼,他一个小小的护卫,武功却强过了皇室的侍卫,这要落在有心人眼中,即便有救命之恩,也是落不到好的,此时唯有将功折罪,才能不那么憋屈着死了,宁渊说到“一部人马随你调用”时,他双眸暗沉,整个人已经沉寂下来,没回话,却将头重重的抵到青砖地面上。 8202 老侯爷的车架才进了城,便遇到来迎他的孙儿。 四轮的马车厢里,宁渊跪在当中,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临了,深深的将身上的气势压制下去,盯着车厢底说道:“是孙儿鲁莽了,请祖父教诲。” 能很快认识到错误,就说明还没有蠢到底,若宁渊将事情都推诿到二皇子夫妇身上,老侯爷就要失望了,不是说他重视二皇子的态度,而是宁渊在事情发生后,是一味的怨天尤人,还是积极的进行补救。 消极的心理,对比着积极的行动,老侯爷暗自点头,面上却是一副厉色,“虽然你对比你父亲,看起来要沉着冷静,但这么些年,我可有因为你父亲的鲁莽性子而横加指责他过?盖因我觉得人存于世,当有自己的真性情,若没了真性情,同那些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你父亲打了那么些年的仗,每次冲锋都要跑到前头,看似鲁莽,可每次总能活着回来,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武艺精湛和深谋远虑。 事情已经发生了,又出乎你的意料,你鲁莽了些尚可原谅宽宥,但脑子一直回转不过弯来,逼得人家将你敲晕了,这就是你蠢。” 第58章 8203 “什么时候都不能自乱阵脚,这次是你们运道好,若那刺客再发冷箭,你们可有活路?” 宁老侯爷没抓着宁渊不顾一切救秋鲤这一点作文章,却巧妙的让孙子认识到自己的真正的错误所在。 是了,若他活着,那么秋鲤还有获救的希望,若他有万一,世人和侯府只会将害死他的责任推到秋鲤身上,那时,即便秋鲤活着,也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宁渊一动不动的跪着,只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砸,一滴滴的落到车厢里的地板上。 宁老侯爷不欲说的过了,便转口道,“回去好好给你爹赔罪,也到后头给你娘磕个头。我就不回了,趁着城门没关,且先回西山。你要记得,祖父在看着你呢!” “是。”宁渊冷声应了,刚才那种怒色已经完全找不到了,整个人如同一块从火炉里取出的热\铁遇到冷水一下子变暗变冷。 老侯爷暗自叹气,吃一堑长一智,这话儿一点不错。只是成长的代价也太大了,不亚于刮骨疗伤。 8204 发生的西宁侯府的事,似是小事,如同被投入宁静湖面的一粒小石子,很快就一如平常了,而九重宫墙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落日的余晖泼在宫室的白玉地面上,皇宫中最庄重平和的坤宁宫,比往日更加肃静,贤妃端坐在皇后娘娘待客的厅中,一杯茶喝足了一下午,打发了最后一个来请安的嫔妃,这才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起身活动。 顾皇后的大宫女红珠过来相请,“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歇一歇,奴婢新学了个按摩的手法,还想请您一试,若能得您赐教一二,可不是奴婢的福气?” 贤妃微笑着听了,知道这是皇后晓得她辛苦,有意安抚,遂说道,“今儿晚了,等明儿我得了空,你好好按按,放心好了,一定会好好体会。”贤妃说着话,看了眼皇后所在的方向,微微松一口气的说道,“烦你替我同 娘娘告个罪,现在就不去打扰娘娘了,明日再来请安说话。” “是。”红珠是个十足宽和的性子,也不强求,只俯身应了,一路送着贤妃出了宫门才回。 贤妃走后坤宁宫的宫门就下了匙,红珠照旧慢悠悠的步子回了正殿,另一个大宫女紫珠站在顾皇后平日里起卧的偏殿门口,红珠眉目平和的走了过去,两人目光碰到一起,然后又迅速的分开,便一左一右的站立在了门口。 偏殿内,顾皇后冷着眼盯着跪在地下的太监于安,主仆一坐一跪,过去了足有三炷香的时间。 “听说二皇子临行前陈首义家中出事匆匆请假?” 于安听到顾皇后不问刺客先问二皇子的侍卫统领,心中一紧,说实话,侍卫统领跟他这个坤宁宫的太监其实应该算同一个阵营,现在他们最主要的还是应对大皇子一派,因此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到有点儿惺惺相惜的交情,可现在顾皇后怀疑陈首义,难保不会牵扯着怀疑他,于安深知顾皇后的性子,却也知道不能糊弄,老老实实的回答到,“陈统领接到家人急报说其母病危,二皇子得知后,允其请假回家”。 “哦?陈首义家中出事,二皇子是怎么知道的?” “二皇子的车架正要走,陈统领的哥嫂急奔而来,当时二皇子和王妃都听到了。”于安说完就顿住了,不必顾皇后提醒,他就知道陈首义这回是不行了,母亲都病危了,哥嫂还能一起出门,这现象既不科学又不人性化,里面十足有猫腻存在。 二皇子遇刺之事,十有八九要攀扯到陈首义身上,依着皇后的性子,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就是不知道脱皮后,还会不会继续用他——陈首义的身手是真的好。 第八十三章 永和宫中,刘娘娘保养得宜的双手捧着喝完了大皇子孝敬上来的燕窝粥,漱口后,接过宫女朝霞递过来的帕子抿了抿嘴角。 之后,舒了口气似得将身子 往后靠到了绣着金线牡丹的大迎枕上,抬头看着朝霞说,“你说是不是……” 朝霞在她面前不是一般的得脸,心思又活泛,听到这里就晓得主子的意思了,只是后面的话很不必说出来,“娘娘!”她娇声止了刘贵妃的话。 “好好,知道了,不问不说,只看只听!”刘氏也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性子却不似年轻时候那般的能沉住气,渐渐的有些浮躁了起来。 朝霞不仅是她的心腹,更是大皇子特意放到她身边的人,目的就是在她浮躁的时候帮她稳住,原本刘贵妃是很不喜欢有人约束她的,可顾皇后不动声色的叫她吃了几次暗亏还说不出口后,她也不得不接受了大皇子的安排。 二皇子遇刺的话题不能说,刘贵妃只能怏怏的转移话题,捡着那不涉及坤宁宫的事儿说,“听说西宁侯世子的一个外室受了拖累,连车带马的掉下山崖了?” “嗯,这外室的一个老仆人也一同掉下去了。”(宋公这就成了秋鲤的老仆人了。) “可怜见得,可得嘱咐你们王爷好好帮着找找。” “娘娘说得是,其他的事或许王爷需得避嫌,不过这寻人的事王爷总是可以做得。”朝霞一边给刘贵妇捏着腿一边含笑说道。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找到了,总是有好处的。人活着,西宁侯世子要感激安王;人死了,世子自然要归罪到那刺客身上,再者那外室不过是受了二皇子的连累,说不得世子还要怪上二皇子呢。她可是听闻世子十分喜欢这外室呢。 8302 后宫中只是暗流涌动,朝堂上则如同铁锅里的栗子,大臣们一个个皮绷得紧实,就怕武帝一个不爽将谁打的皮开肉绽。 二皇子一回城,王府也没进,直接被宣进了宫,侍卫统领则下了大狱。 韩肃沅在朝堂上一亮相,惊艳了一大把人,惜乎时机不好,那些家有闺女的也不敢 在此时打他的主意。 事实上此次刺杀虽没成功,皇帝还是撸下来一大批人员,这里面包括守卫京城的五城兵马司指挥,禁军统领,二皇子府长史以及侍卫统领等,新的五城兵马司指挥由原来的副指挥顶上,禁军则移交到韩秉昭手中,韩肃沅也一跃成为平王府长史兼侍卫统领,成了明晃晃的二皇子一派。 下了朝,安王回到府里,大发雷霆,本来他今日理直气壮的上朝,没想到,皇帝却明晃晃的打脸,一通安排,将他的人都按下去,扶植起来的都是二皇子一系,最后更是将定国公拨向二皇子那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平王可能干不过自己,所以给他找了些帮手? 安王府的几个清客幕僚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发展,对此亦是有些无语。 先前他们已经初步制定了最近几年的方针,那就是安王要努力生孩子,争取在平王生之前先生,且是一定要“生”在二皇子前头。 谁知道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完全打乱了他们的步调,要说这刺客有水准吧,可没伤害到平王一根毫毛,要说没水准吧,倒是将安王府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8303 “王爷,娘娘说的对,很该由王爷出面正大光明的寻人,在下已经打听过了,西宁侯世子的外室姓余,现在还在奴籍,父母受当年景郡王谋反牵连,都死了,她那时候两岁,发配为奴,无人照管病的奄奄一息,被人扔在路上,听说是西宁侯世子捡了回去,养在外面,现在世子能带出去游玩,可见是极爱的,这是我们的机会。总归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王应道,“嗯,刺客那边虽不方便明面上出人,但也不可忽视了。听说西宁侯代子上了折子请求追击刺客,咱们这边先派人跟着宁世子,相机行事罢。本王却是要亲自去找人的。” 不论是钟珲也好,安王也好,都信誓旦旦的一定要找到余秋鲤。 秋鲤却没怎么想让人找到,她目前所思所想都是——这辈子再也不想吃鱼了。 看了看宋公的断腿,吓得老爷子连忙捂住自己的腿,一副“你想干什么”的模样。 他实在是被她这几日的阴晴不定给折磨怕了。 8304 几顿半生不熟的烤鱼让爷俩饱受折磨,不吃吧,饿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难受,吃吧,那种生熟参半且没有调料的鱼肉味儿忒难下咽。 秋鲤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白日的日头将石头晒得非常热乎,似是坐在一个暖炉上,夜晚并不冷,但她目前很需要这种温暖的感觉,河水是冷的、湍急的,只有她白日捕鱼的那方岩石后头略平缓一些。 她已经清楚自己的几层身份,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透明的手掌,这并不是她现代的属于冷云霏的身体,可也不算是宁静妩的,不管怎样,宁静妩是已经埋进江下郡宁氏祖坟里的人了,而她,现在这个坐在石头上的真实的人,只能是余秋鲤。 她慢慢俯身,掬起一捧清水,捧到面前,看着他们从指缝间流走,陡然一阵寂寥。 “鲤鱼儿,听爷爷的没错,只要咱们等在这里,宁渊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宋公看了眼树枝上串着的鱼,早知道要落水,他就带上点儿调料了,郁闷。 “很快?多么快?今天是第三天了吧?”承认了余秋鲤的身份,并不代表她不生宁渊的气,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有不顾她意愿的嫌疑,凭这,就算她不恨他,但恼是有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想嫁给他。 做了十多年的宁静妩,这会儿跟她说,她大哥其实不是亲兄弟,所以可以嫁,没关系?扯淡去吧! 宋公不知道她所思所想,只是尽力的阐述自己话语的中心思想,“呃,我的意思是,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的。” “早晚会?”秋鲤疑惑的看向宋公,“找到活着的我们还是死透了的我们?” 宋公被秋鲤的犀利给击/毙了。 第59章 第八十四章 看着倒地不起装死的宋公,她的心情出奇的好。 真是要不得的情绪呀! 这种好情绪持续的时间有些短,昨夜繁星密布的天空,今夜一颗星星都瞅不见。 秋鲤是半夜被雨水浇醒了,她勉强瞪着眼,先找到宋公,很好,老天没单独给她一个人开小灶,宋公也一身水的醒着呢。 宋公在被拖动的过程中抽空心想,多亏地上的草厚实,否则就秋鲤这种纯粹的死拉硬拽,他腿这辈子是好不了的了。 秋鲤终于将他弄到岩石下头,现在也只是勉强挡下浇到头上的雨水,两人再无睡意,可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熬到了天亮。 好容易天亮了,雨停了下来,却面临一个更大的困难,树枝都湿透了,生不着火了。 “臭宁渊,要想让我原谅,赶紧找到我吧!否则,定要让你也过过这样的日子不可!”秋鲤卖力的吹着火,吹来吹去,总是升不起来,倒是冒了不少浓烟。 8402 浓浓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两世没经历过的事情在这几日里都经历了,感觉岂止是不美妙,简直就是超级糟糕。 秋鲤终于忍不住了,愤恨的踹了一脚那堆咕嘟咕嘟冒了半日浓烟的柴火,将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木架子踹散了。 对此,宋公只是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敢说,仅仅悄悄的在内心对那堆倒霉的柴火致以患难之交的问候。 没有火,连最讨厌的鱼也没办法吃了,或许真要应了那句她诘问宋公的话:宁渊找到的时候,咱们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这种死法一点也不销魂。 甭管咱们的女主角内心如何的咆哮,当安王带着一群属下沿着河水下游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洛神站在河边岩石上临水而立美丽画面。 刨除去眼前一老一小的内心运动,不管怎样,画面感还是很美好的,小的如同天上落入人间的仙子,老的斜倚在一 块石头上如同看淡凡世俗情(其实是又饿又累)的隐士高人。 8403 眼睛是最善于骗人的,不仅会骗到别人,有时候还会自欺欺人。 眼前的河水说起来正是洛水的分支,习习江风吹过,站在山岩上的女子乌发白衣(其实是睡衣,都怪宁渊)迎风而立。 惊鸿一现。 惊艳至极。 一行人都有些呆滞,除了一个视力不好的。 “王爷,此必是余氏二人无疑,极宜尽快告知西宁侯世子。” 说话的这人,是安王平日比较倚重的幕僚,姓王名凉,王先生能被安王爷看重,智商自然是不低的,说的具体一点还应该在平均值往上一些哩,但是此人有个大硬伤,乃是个高度近视——据说是小时候太热爱读书了,一度废寝忘食(所以说学霸也得劳逸结合才行)。 甭管王先生说的多么中肯,安王爷此时听了,却恨不得掐死他。 8404 安王周孝文是武帝在三十岁上才得的一个孩子,并且在以后的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武帝是有且仅有他一棵独苗的。 刘娘娘对安王自然爱逾珍宝,武帝则完全是拿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和看待的,皇帝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大臣们的态度,何况当时也没第二个皇子蹦出来让大臣们站队,在这种情景下周孝文自然养成了自负的性格,甚至到了皇后都要规避一分的地步。 安王爷并不丑,遗传自祖母和母亲的优良基因,使得他神情眉眼俱佳,虽说比不得韩肃沅那种基因突变的美,可皇子做久了,他身上皇族的骄傲也为他增色不少,相比之下,二皇子是要宽和些的。 秋鲤没见过安王,但能在当朝穿着紫色纱袍,头戴玉犀簪,玉剑、玉佩、锦绶,无处不透露出高贵的奢华来,又有那旁边的人一声“王爷”,秋鲤很快断定此必是大皇子安王无疑,只是此刻却不知道这位王爷来意,总归不 过两种,一种对自己有利,一种对自己不利,罢了。 8405 眼见着一行人要走近了,秋鲤连忙下了石头,走到宋公身边,虽然之前她对宋公的记忆没有剩下多少,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革命友谊还是重新培养了起来,此时宋公要比安王一行更可靠的。 “别怕,别怕,”宋公一边安抚她,一边在肚子里腹诽,天天盼着宁渊赶紧找过来,没盼来他却盼了个王爷过来,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只是面上还是要故作勇敢,继续说道,“是个王爷就好办了,大不了咱们报宁渊的名号。” 听了这话,秋鲤顿时觉得不好办了,因此她突然想起,宁渊是跟二皇子出游,然后她这尾池鱼遭殃,此时来得却分明是大皇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大皇子跟二皇子肯定不那么对付。 若是来得是二皇子,还能侥幸一想,可换做大皇子,不一上来就将他们宰了就是善哉善哉了。 秋鲤受了现代近二十年的教育,不惧怕来人的身份,说实在的,若此次来得是皇帝,她也不会多害怕,但她同时具有宁静妩十几年的记忆,深知皇权的专制和绝对,就算她早些年顶着宁静妩的身份,见了皇族之人,也只有臣服的份。 8406 安王打心底是很想让王凉闭嘴的,可这话当着美人的面说出来,太有失风度了,只得撇了他,径自往前走去。 王凉呢,此次的建议不仅提的有理有据,还独占鳌头,满心满眼里都是得意,就没怎么看清王爷的表情,见安王往前走,还以为安王听了他的话太过兴奋了呢,于是小跑着跟上去了。 秋鲤这边站在宋公后面,稳住心神,看向来人,只听得一声呵斥,“好大的胆子,见了王爷还不跪拜!” 说这话的王凉站在安王身后一个劲儿的沾沾自喜:我不惜抹黑自己的形象来衬托王爷的贤明,王爷你快着上前好声好气 的安抚,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感激你,宁世子也会更知你情滴。 秋鲤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后退了半步,衣摆微动。 安王见美人受了惊,面容身体似弱不胜衣,连忙安抚,“别怕,本王无恶意,”说了这话,才回头扭身对王凉说,“闭嘴!” 第八十五章 且不管王凉以为安王这是跟自己对戏而自以为得,秋鲤这厢却不得不俯身下拜,盖因她这时的身份,实足的奴籍,想到此,又在心底的小本子上给宁世子记了一笔。 美人盈盈下拜,安王此时却恨不得不知其身份,于是连忙上前俯身抬手,一边温柔的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秋鲤有些诧异,疑惑的看了宋公一眼,宋公却似乎明白了安王的意思,顿时心里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起来。 紧接着又听安王说道,“姑娘可是和家人在这里迷了路?我看这位老人家的腿似乎有些不妥当。无妨,来人,将马车带过来!” 这马车却是原来预备着装秋鲤跟宋公二人的尸体的,安王本还想着,若真找不到,便找两具差不多的代替,现在见了真人才知道,这人是代替不了的,无怪西宁侯世子当日发疯似得要跟着往下跳。 8502 宋公有几分眼色,见了安王爷的样子,招手对身后的秋鲤说道,“小鱼儿过来扶我一把。” 秋鲤连忙快步走了两步到他身边去扶他,安王伸手挥退了欲上前的侍卫,自己不顾草地湿曱滑泥泞,亲自去扶宋公的另一边。 宋公只得咽下苦笑,说道,“草民等不敢当。” 安王这会儿当然在拼命刷好感,听了这话,含笑说道:“无妨,偶然遇见即是缘分,既如此,老人家跟家人落难,本王怎么能坐视不理?” 宋公的腿虽然接上了,还不能久站,站在这里跟安王叙缘分很不现实,何况安王想叙的对象肯定也不是 他,因此当下宋公便主动扶着秋鲤的手往前走去,安王那边也只是有个姿态而已,面上彼此言笑晏晏很是亲切。 秋鲤吃力的扶着他上了马车,浑身的力气也耗费的差不多了,昨夜下了半夜雨水,身曱体饥寒交迫,好不容易托着宋公曱安置好了,她站在马车旁有些摇摇欲坠。 提脚正要登车,脚腕一软,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人也落到身后的安王怀里。 几日的野外生活,身、体疲累精神萎靡,一时心力耗尽,竟是有些神魂不及。 “鲤鱼儿!”宋公这头没做好就见秋鲤晕了,顾不得透露她闺名了,吓得大喊了一句。 安王曱刚勾起的唇角随着宋公的这声大喊很快便隐了痕迹。 宋公已经从担心自己的断腿长不好,转而担心自己另一条好腿在不久的将来会被宁渊弄断了。 红漆罗汉床,银条烟罗帐,秋鲤闻着食物的香味醒来,一手抚着有些发晕的额头,一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屋子里燃了香,拨开帐子味道更重了些,秋鲤皱着眉头一闻,乃是有安神之效用的安息香,辨别其气味,应还是上等的安息香,只是她常年与药为伍,并不喜欢这个罢了。 缓步走到屋中的一个小几旁,那安息香正是从几上的一个小巧的黄铜博山香炉中而来,秋鲤掀开盖子,里面却仍有不少香块,她不想再闻这香味,抬手拾起茶托里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反手泼灭了去。 这才扶着茶几坐了下来,那香味一时没有散去,惹得她浑噩着几乎分不清身在何处,亏得窗户未关,几阵风吹过,让她神智清醒了几分,抬眼打量室内。 屋子不大,却处处可见富贵华奢,家具俱是上品的黄花梨木,临窗书案上散落着几本书,风吹过书页翻动,看上去竟是有了些年头的珍本,秋鲤平素最爱读书,见之几乎忘却了其余,幸哉理智靠谱,好歹稳步走了过去。 第60章 8504 打头翻开了几页的却是一本《本草》,书页微微泛黄,应是有些年头了,再看内容,秋鲤眸子一缩,这书,想必宋老头儿会很喜欢的。 秋鲤在后世还听过一个关于本草的故事,乃是清代地理学家杨守敬在武昌居住时,藏有宋刻大观年间的《本草》一部,因为这书是孤本,价值昂贵,引得邻居眼馋。一天,邻人谎称希望先借他看一夜,杨公同意了。邻人将书拿回家,一夜之间把书全抄了下来,第二天将书还给杨说:“此书并不珍贵,市上已有刻本可见。”几个月后,书肆上果然有《本草》出售,杨这时才知道上了邻居的当,“恨之刺骨,至移家避道,终身不相见”。 孤本的珍贵之处不在其稀少,而在其价值,秋鲤从不认为先人的思想都是老旧陈化的,相反他们在勘察实践上素来认真谨慎,得来的这些论述都历经考验,比后人一些缺乏实践仅凭想象而做出的修改要强上百倍,可笑有些人竟还沾沾自喜嘲笑古人没有见识。 秋鲤手里的这本书,应是比杨公珍藏的那本还要早,虽然她前世从未听说过大越国,更不知道当朝陛下,但当朝之前的朝代却和历史中记载的差不多。 “可是喜欢?”一声温润的男声传来,随着声音进来的正是她晕倒前见过一面的安王。 安王一身湛青色的衣袍,不同于在外的那种华贵天成,多了些随意自如,说话间已经抬腿进门,含笑看着她。 秋鲤暗自懊恼,适才正是见猎心喜,被这书案上的几本书迷住了,忘记自己当下的处境,故此只先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对着安王裣衽一礼,说道:“见过王爷。” “前厅已经备好了饭菜,姑娘随本王移步吧。”安王说着竟是做 了个请礼。 “不敢当,王爷先请。”安王看过来的目光太耀眼,秋鲤微微一顿,可恨屋中无处可避,只好侧开身子退后一步。 好在安王并未强求,仍旧含着笑抬步往前走去,中庭种植了不少花树,前厅的布置亦是华贵不凡,然而上来的饭菜却是精致素雅的。 “太医说你脾胃不合,需慢慢将养几日,如此只得委屈你先吃这些了。”安王说道。 “多谢王爷,只是,不知道与我一同的……”秋鲤欲站起来施礼,安王止了她,笑意不减的说,“老人家有了年纪,断腿更是不能移动,不过本王已经交代医侍好好照料他了,不必担心。” 安王说完见秋鲤垂目无语,也不恼,拾起筷子从自己面前夹了些薯蓣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来,吃饭罢。” 第八十六章 饭菜丰盛,奈何身旁的这人眼光实在灼灼,秋鲤虽然前些日子很是被那烤得半生不熟的鱼给伤害了,但相比此时此地,她还是宁愿回去蹲着吃烤鱼的。 究其原因,彼处是她烤鱼,此处是人烤她啊。 勉强自己略吃了半碗饭,便将筷子整齐的横放着搁到桌上。 安王见她小小年纪,分明心中害怕担忧却依旧礼仪周全,自是更加欣赏喜欢,想到此,又将声音放柔了三分,问道,“这便饱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秋鲤摇头,“多谢王爷,已经饱了。” 候立在厅外的侍女端了水进来,是个同秋鲤差不多的小丫头,站在秋鲤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柔荑似的一双手轻轻的按在水里,十指如青葱,那端盆的丫头忍不住诧异抬头一看,顿时被秋鲤的面容惊住了,亏得平素训练有素才没有将盆扔出去,只是免不了洒了点水出来,即便如此,也吓得这小丫头举着盆 跪了下去。 秋鲤不想生事,只作无事状,拿过帕子擦干了手,安王一见,更是喜她不生事端,便也格外大方的挥手叫那丫头下去了。 **02 “王爷,可否去看看宋爷爷?” 终究是有求于人,秋鲤再也不能做目不斜视状,便大大方方的看向安王。 美人看过来,安王自是欣然一笑,“这是自然,随本王过去即可。” “多谢王爷。”秋鲤说罢,便退到一边让安王先行。 出了月亮门,却是往前庭走去,此处庭院幽静,秋鲤心中微微一动,仿佛与她所想的有些差别,王府怎么也不应该如此安静才是。 宋公正睡着,脸色红润,看上去还不错,秋鲤进门不久,就有侍从从旁厅引了医侍过来。 安王问道,“老人家怎样了?” “回王爷,老人家有了年纪,身子耐不起亏损,加之颠簸疲累,需得多休养几日,万幸伤腿无碍,已经上了药,现下只仔细将养着便也无妨了。” **03 安王爷的视线看过来,秋鲤只做不知,俯身挪了个凳子放到床边,坐下来等着宋公醒来。 有仆从在外面低声道,“王爷……”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安王微一侧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见秋鲤仿佛打定了主意一般,也不勉强,转身走了出去。 等屋里只剩了她与宋公二人,秋鲤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以前她并不是没遇到过对她惊艳的人,但别人都没有安王那种视她为所有物的占有欲似的气势。 这地方安静清幽,但秋鲤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她悄悄的起身,走近了宋公,伸手正要拽他落难时亦不忘珍惜保养的胡须。 “别,我醒着呢。”宋公明明闭着眼睛,却好似知道她要做坏事一般,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自**贵 的胡子。 宋公压低了声音,秋鲤也跟着低声问道,“你没睡着啊?干嘛装睡?” “小崽子们给老子送来的药里头有安眠的东西,我装睡就是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早知道你来,我就真睡过去了。” 为什么要让他睡着?自是不愿他们二人交流,无法沟通,那么就不能撇下对方,自然要留在此地。 ———————————————————————————— 鲤鱼有话说:好不容易科目一过了,但是一直没敢去练车,唉,等拿到驾照就不用怕了,想不开就不开,不像现在,或许明天或许后头,要再不去,教练就要骂了。想想,其实做个碉堡也很不错。 **04 秋鲤与宋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知道现实不容乐观,很明显,安王并未问过他们的身份,那么极有可能他已经知道或者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只是却并不像是会说开的样子。 如此一来,就更不可能知会宁渊了,虽则对秋鲤来说,宁渊也欠揍,只是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很久,秋鲤更倾向于相信宁渊的人品而已,虽然她私心里也觉得宁渊的人品其实还有待商榷。 屋中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直到呼噜声响起…… 秋鲤眨了两下眼,有些不敢置信,身处敌营,正是该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时刻保持警惕才对,谁知自己的“狱友”竟然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并且她十分确定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不管怎样,宋公这一打呼噜,她本来有些不确定的心反倒安定了几分,大不了豁出命去,反正以她的际遇,在这世间走一遭也着实不亏了。 想通了,从从容容的站起来,拿起旁边的扇子替宋公赶了赶蚊虫,放下帐子后,便往外走去 。 打开门,安王正好迎面走来,秋鲤心中微凛,身子却不疾不徐的敛衣行礼,“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本王说过,既是遇见便是缘分,无需多礼!” 秋鲤无话继续下去,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是个多话的性子,现代的时候甚至对人群带了点轻微的排斥。 安王看她小脸僵着,微微一笑,和缓的说到,“不必紧张,此处是本王的一处别院,你和老爷子只管住下当做自己家就好。” 秋鲤嘴角一动,有心说出宁渊的名号,却发现无从开口,外室的身份对于整个社会规则来说就是旁门左道,不容于世俗,不能见光的。而宁府三小姐的身份更是抵死不能提及,既然宁静妩已经死了,此时就算别人提起来,她也不会承认的,一旦承认,不仅她要陷入万劫不复,宁渊和西宁侯府都会有灭顶之灾,千夫所指,众口铄金,违背社会道德规则的后果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能够承受的起的。 想到此,只轻轻的开口,“多谢王爷。” 安王没再说话,却是带着她又回到了刚才起卧的房间里。 秋鲤待安王坐定,这才在安王的示意下坐到下首,“本王不能久留,恰好本王的一个侧妃在此静养,你若有事只管去找她就好了。” 安王说完,就侍从在门外禀报,“王爷,陶侧妃求见。” “知道了。”安王说着,却没让陶侧妃进来,而是继续对秋鲤说,“姑娘家的姓名不好示人,你可有小字?” “无。”秋鲤说道。 “如此,本王代为取一个可好?”不待她回答,安王便接着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你觉得蓁蓁二字如何?” “谢王爷赐名。”秋鲤起身道谢。 安王大喜,“好!”,站起来说道,“来人,请侧妃进来。” 第61章 第八十七章 8701 进来的是个身姿袅娜的美人,一袭柔雅粉丽的宫裙,莲步轻移的走到安王身前,身子还没蹲下去,安王这边便伸手止住了,“免礼。” “来,蓁蓁,这是本王的侧妃陶氏。” 即便心里并不认同蓁蓁这个小字,但还是被安王语气里的自带的熟稔激得有些恼怒了,眼眸冷光一闪而过,早在陶侧妃进门的时候便站起来的身子更是往前一步,裣衽行礼道,“见过侧妃。” 陶侧妃掩帕一笑,“这位妹妹莫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个标致的模样儿!”说着便要撸了手上的一只碧玉镯子做见面礼。 “哈哈,这次珠儿你真说着了,却是真的天上掉下来的。”安王笑道,“好了,玩笑玩笑。蓁蓁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本王还有公务,不能久留,你,同老爷子一起先暂且住下。”后面一句是对着秋鲤说的。 安王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侍卫带来的消息,不仅确定了秋鲤的身份正是宁世子的外室,还带来了更重要的消息——宁世子寻到刺客线索,已经请命出兵了,兵权自古以来便是国之重器,相对于宁渊的迅捷,安王这边好似慢了半拍,他怎能不着急? 安王又嘱咐了陶侧妃几句,无非是一定要照顾好客人之类,说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安王走了,陶侧妃的笑容也浅了。 8702 京城的夜晚暗淡又闷热,似是聚集了多日的暑热都压在这个夜晚,抬头看不到一颗星星,只像是个无底的旋窝,偶有一阵风吹来,带过来的也只是沉闷的暑气。 白日里,宁渊带着陛下赏的几个精卫,深入密林,终于发现了刺客留下的踪迹,宁渊当即安排人悄悄追击过去,自己则返回亲自向武帝 禀告。 “哦?你觉得有可能是北狄那边的人,但是目前这人却窜往南疆去了?” “是,此人身子健硕,臂力惊人,骑术精良,箭术已经登峰造极,且极其擅长隐藏踪迹,若非陛下的精卫谨慎,凭臣也发现不了。”宁渊毫不掩饰自己的缺点。 “哈哈,豫期你养了个好儿子,临危不乱这一点足可担当大任!”武帝似是混不在意刺客之事,反而笑着对西宁侯爷说道。 西宁侯本不是个谦虚的人,实话实说,“陛下这话臣不敢苟同,您是没见过这小兔崽子当初的样儿,吃了臣几鞭子才有点样子。” 武帝哈哈一笑,指着西宁侯,“你呀……” 8703 西宁侯眼角往宁渊那里看了一眼,随即奏道,“陛下,他还是孩子脾气,行事欠思量,都是臣惯坏了。” 武帝听了这话,唇角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住,“行了,谦虚的太过了,你若再这样,就让阿渊来我们家好了。” 宁渊跪在地上正分神想着钟珲传来的消息,听到武帝这话,身子顿时一震,垂头端正了跪姿,再不敢分神了。 大公主明福今年正值二八,生的娴静美丽,脾气又温和,除了大皇子安王,她是武帝的第二个孩子,虽是女孩子,却是大皇子出生后第七年上才有的,自是享受了武帝特别的珍爱,被赐为明福公主,岁禄堪比亲王。武帝的钟爱明晃晃的摆在众人面前,因此大公主到了择亲的年纪,世家里头很是有人****,不过像定国公、西宁侯这类的却是避之不及的,贤妃娘娘一向尊重皇后,娶了明福公主,难免有站队的嫌疑。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鲤鱼:终于鼓起勇气去开车了,艾玛,教练嫌弃我开的快,老替我踩刹车,不过我还是好激动啊!等了一头午,总共练了两次,最后一次上车五分钟就被赶下来了! 侯府已经有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若宁渊真的成了驸马,于侯府来说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烈火烹油。 “臣惶恐,陛下您是知道的,宁渊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因自幼臣教导的严苛,好歹还能拿的出手,可府里小二就很不像样了……” 西宁侯又不傻,连忙将抹黑宁渊的那部分给硬生生的扭转了过来,充分表达了“虽然宁渊不怎么样,但他弟弟宁凯更不怎么样,因此对侯府来说宁渊还是相对靠谱些的,陛下您俩皇子个个钟灵毓秀,就别惦记臣下的这个不孝子了”的意思。 宁渊在下面听得冷汗直流,他以前是没什么上朝的机会的,除了过年的时候会随着西宁侯入宫朝拜,拖二皇子遇刺的际遇,这几日频频被武帝召见。对陛下的印象?好吧,能看上他爹的帝王,他已经很真相了。 8705 同宁渊一样身不由己冷汗淋淋的还有秋鲤。 陶侧妃眼波轻横,“妹妹来了,我竟是不曾晓得,也怪这些下人们惫懒,连通传都省了,舒坦的日子过久了,就忘了为奴为仆的本份了。”说着话锋一转,“妹妹这声音好听,只是家是哪里的?我自小生在京里,也不晓得知不知道呢。” 秋鲤稳稳的回道,“我也是住在京里,只是不长出门,具体哪里倒是说不上来,只是恍惚记得多宝斋就在我家的北边,相隔不远。” 陶侧妃拿着帕子掩嘴一笑,“是个好地方,只是府上是哪家……”话没说完,门外一个声音带了 似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 陶侧妃眉头一皱,转过头来有些恼怒的看过去,就见安王的幕僚叫封涛的站在门外。 秋鲤没答话,因为陶侧妃已经撇下她走了出去。只听得陶侧妃含笑喊了声“封先生……”,随后两人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须臾,陶侧妃回转,一脸似笑非笑的对秋鲤说,“刚才听王爷唤你蓁蓁,我也托大,随着我们家王爷喊你蓁蓁妹妹吧?” 秋鲤俯身行礼谢过,“多谢侧妃抬举,侧妃直接喊我名字即可。” “呵呵,妹妹多礼了,且随我过来吧。”陶侧妃说完便往外走去。 秋鲤轻吁一口气,跟着她来到花厅。 陶侧妃随手指了前面的两个大丫头,“王爷让我照顾你,我也不能白承了这个名儿,这一个是我身边的大丫头,另一个则是这院子的内管事,妹妹有贴身的事儿使唤她们去做就好,若是不听话或者做的不好,只管告诉我。” 第八十七章 秋鲤只得在别院住下。两个丫头一个唤青荷,一个唤作阿莲,青荷便是陶侧妃的大丫头,阿莲则是秋鲤所在的小院的内管事,秋鲤本来还奇怪,为何内管事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妈妈嬷嬷之类,而是一个没有嫁人的二八年华的俏姑娘,一问才知,这又是上位者的奇怪癖好。 “呃,以我之见,应该是安王看不得人家的女人生孩子,他的女人生不来孩子,所以才不肯用这些个成婚后的女仆,你觉得呢?”宋老爷子太无聊了,不得不巴着天天来看他的秋鲤说八卦。 秋鲤一脸囧的看着他,打死她也不敢相信有天她也能这么三八的讨论人家的私事!都怪宋公大呼无聊,并且用各种谴责的语气词喷她,她这才一时脑晕将自己的疑惑说了 出来,然后宋公就自己推理了这么个结果,福尔摩斯先生如果在的话,应该也会五体投地的。 两人正说着,其实是宋公独自在那里推理的一团火热,秋鲤完全呆住了,事实上,她的思绪也错乱了,听到宋公说生孩子,她立马想到自己:卧槽,我不想生孩子。 潜意识里头的孤僻又发作了,生孩子意味着有了牵绊,意味着有人跟你永远扯不清血脉关系,意味着你将不再是一个人…… “我不想生孩子。” 屋里一时安静,落针可闻。 秋鲤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而宋爷爷,这是被点穴了么? 没等老爷子反应过来,秋鲤接着又投下一个重磅“渣蛋”,“有没有可以不用生孩子的药?!” 听了秋鲤这句话,宋公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红的,紫的,绿的,蓝的,最后成了青色,且是铁青!仿佛瞬间少了一个“功能”,多了一个“公”! 多亏了秋鲤这次醒来看人脸色的本事有了质的飞跃,要是换做在现代,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会上前两手抓着他的肩膀,问个明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很想挠人,还是极力的忍着。 屋子里很安静,又及其烦乱,宋公的脸上有一种无声的张力,还有一种隐隐的哀痛。 见他闭上眼睛不答话了,秋鲤只好站起来,压下心底的好奇和烦躁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前,抬手推门之前,就听到宋公很清晰的说了一个字:“有。” 他说的又快又斩钉截铁,以至于秋鲤一时没有想明白便先将门推开了,屋外的阳光劈头盖脸的倾泻下来,可是她只觉得冷! 她还是迈步出去,回神的时候扭头看向宋公,他已经拉高了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第62章 8703 宋公在梦中又听到了暌违已久的那句话,“我不想生孩子。” 这话如同一个魔咒将他生生的吓醒了,满头大汗的自床榻上坐了起来,“来人,来人!” 这里的下人明显的不怎么听使唤,嘟嘟囔囔的带了被扰了清梦的怨气,“老爷子,您有何吩咐?” “去,将鲤……蓁蓁姑娘叫来!”他毫不客气的指着门说道,语气里一点儿也没有寄人篱下以及人在屋檐下的谦恭。 “老爷子,这会儿天还没亮,不太好吧!” “我让你去你就去!”宋公怒吼,脸色显示出不寻常的**,呼吸急促,显见得是怒火攻心,见那下人还愣头愣脑的,更是上火,“还不快去,想替我收尸啊!”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捶床。 那下人这才打了个哆嗦,转身跑了。 “姑娘,姑娘……”青荷轻声唤着秋鲤。 秋鲤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唔,怎么?” 青荷极有伺候人的经验,见状连忙递了块热帕子过来,秋鲤擦了一下也彻底清醒了,“什么事?” 青荷这才低声回道,“前头老人家那边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8704 秋鲤一肚子的火坐在宋公的面前。 不是她不尊老爱幼,也不是她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而心生不满,实在是,宋老爷子将她叫了过来,却又傲娇了,这会儿直挺挺的躺着,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只是一肚子火,熟不知两人一句话没说,可苦了把门外头将耳朵贴在门上的人。 前头这么多动静,陶侧妃早醒了,她可是这别院的老大,暂时性的老大也是老大!想有事儿趁着她睡着了发生?门和窗户都没得! 陶侧妃的下人蔫头蔫脑的去回报,其实不算回报,因为根本没内容没下文嘛!把个陶侧妃气得,这爷俩,太够无耻了,将那办事不 利的蠢蛋呵斥了一顿,打发走了,睁着眼睛等来了天明。 秋鲤坐了半宿的雕像,精神也不大好,被青荷扶着进了厅,阿莲正在摆早饭,见状连忙接手,秋鲤靠着二人好歹的挪动到椅子上。 一番洗漱又耗费了不少力气,阿莲端了粥碗过来,秋鲤雪白着一张脸看了眼就轻轻的摇头,两丫头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眼色里的意义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还是阿莲仗着年纪大了些,缓声开口,“姑娘身子弱,这燕窝粥是王爷特意吩咐了……” 秋鲤一听,更是吃不下去了,可还得拼命压抑着情绪不能将对安王的厌恶露出来,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怏怏的拿起汤匙,来回的搅动,试图勾起点食欲,转了几圈然后就理所当然的适得其反了,那仅有的一点点的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食欲就像被卷进了漩涡,很快就闪远了,且一点也不剩。 8705 秋鲤眼睁睁的看着食欲飞走,恨不能趴到地上不起来,可巧陶侧妃施施然走了进来。 陶侧妃是主人,主人在自己家自然是无处不可去,因此她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秋鲤吃饭的偏厅。 这种不告而入的行为是有够可恶的,也不想想,万一那做客之人正在更衣或者正在准备更衣……(此处“更衣”单指嘘嘘……^_^,不要问嘘嘘是神马意思!) 秋鲤正在用更衣做借口辞了这燕窝粥,陶侧妃进来了,救星啊! 陶侧妃的精神也并不大好,跟秋鲤凑在一块正好做一对儿苦命鸳鸯。 不过陶侧妃脸色虽差,气势还有,一上来就亲热的拉着秋鲤的手说道,“哎呦,妹妹的精神怎么这么差?莫不是这些个下人们看人下菜碟儿,让妹妹受了委屈?”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话里却暗讽秋鲤不是一盘菜! “侧妃严重 了,她们都是极好的,是我夜里没睡好。”秋鲤试着从陶侧妃手里往外抽了抽自家的手,愣是没抽出来(被河蟹大神给吓得,某鱼在打这个‘抽’的时候,都快抽过去,心想万一抽不出来,呃,万一不让用‘抽’,那该用什么词替换,‘拔’吗?) 陶侧妃假装没有看见秋鲤的动作,演技一流的关心的问道,“睡的不好?可是床铺不舒服,还是有人吵着你了?妹妹是贵客,有什么事情可要尽管提,我见到妹妹这样,都要心疼,何况王爷,到时候我吃个挂落不要紧,左右我脸皮厚,可别吓到妹妹……”陶侧妃一脸意犹未尽的说道,可惜秋鲤这会儿真没心思分析她话里头的意思,重点她是听懂了。 作为一个好客人,起码的满足一下主人家的好奇心还是可以的,于是她慢腾腾的说道,“不是床铺的事情,是爷爷说他床上有跳蚤,让我找了半夜。灯火不明,我倒是好像找了几只,没仔细看就掐死了,手上这会儿还有股子腥味儿呢。” 陶侧妃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这完全是靠着本能,因此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有点儿悻悻的笑了下,倒是没勉强自己再去握秋鲤的手。 “呵呵,这帮狗眼子看人低的狗东西们,妹妹别恼,我这就去教训他们。”陶侧妃总感觉好似被耍了,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漏洞,只得借口要教训下人先告辞了,临走斜眼看向两个丫头,“还不给姑娘倒水净手?!” 两个丫头一个指挥着端水,一个已经拿着帕子伺候在一旁了,秋鲤又洗了一遍手,仔细的拿着香胰子两只手互相擦了个遍,连着换了三盆水,这才算是洗好了。 洗好了手,那早冷透的燕窝粥更是连看不看了,“你们吃吧,我要睡会儿。” 第八十八章 从宫里 脱身出来,宁渊立即见了钟珲,先前二人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宁渊现在还是一肚子疑惑。 钟珲原本内伤未好利索,接了宁渊交代的任务后更是几个日夜都没好好合过眼,好在侯府别的不敢说,伤药都是上好的,这才勉强能支持住。 宁渊站在书房里,对他说道,“坐着说。”说完歪头示意旁边的椅子。 钟珲老老实实的磕了一个头,没有推辞的坐下了。 要说钟珲那是真聪明,他模拟了当日的现场,只不过这会儿是将一头猪换做当日的人,实验了五六次终于找到合适的力度,那猪果然跌落掉到水里头,钟珲带着人沿着岸边径直找去。 要不说运气呢,安王的运气实在比钟珲好多了,跟钟珲比起来,他找到秋鲤二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钟珲呢,跟他只差了半个时辰。 “河边有处地方有人留下的痕迹,虽然被破坏了,但仍有蛛丝马迹可寻,另外,属下在河边一块大石下面找到了这个。”钟珲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 宁渊走上前一看,布包里有几颗小小的野草,还有一颗散发着粉红色光泽的珍珠。 8802 秋鲤外出的时候是在睡梦中,因此身上一点首饰也没有,唯有一双鞋子是宁渊给她穿上的,现在布包里静静躺着的这颗珍珠,正是她鞋子上的那颗。 “怎么发现的?”宁渊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珍珠声音低沉的问道。 “属下等在水里往岸上看的时候,看到了石头下面的这几颗草被人连根拔起后洗干净摆得整齐,上岸一看,经过辨认是治疗骨伤的药草,在它们下面发现了浅浅的埋着的这颗珠子。” 宁渊沉默不语,过了一刻钟才开口问,“还有其他的线索么?” 钟珲回道,“岸上没有争斗挣扎的痕迹,但是离 开的痕迹被破坏的很厉害,像是极有经验的人做的事。属下已经将人分了出去,从各个方向寻找。”钟珲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听说大皇子那日带人匆匆出城又匆匆回来,属下派人跟踪,只是没有任何发现。” 宁渊听到后面,眉心一皱,沉声问,“安王带了多少人出城?回城的时候又带了多少人?” 钟珲仿佛没料到宁渊有此一问,被问得一时愣神,“出城时候带了约五十余人,回城,”他拼命的回想属下的回报,然后脸色一白的继续回答到:“回城约莫有四十多。” 8803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惩罚。”钟珲虽然不能肯定安王跟秋鲤失踪有关,但安王确实有嫌疑,若非宁渊明察秋毫,他差一点就要错过了。 宁渊捏着珍珠良久不语,秋鲤失了记忆,但有他惯着为她撑腰,胆子却不小,这世间有谁能让她畏惧其身份而不敢不从,除了皇族,几乎不做他想。 “查一查安王有没有别院在城外,别打草惊蛇。”对钟珲的惩罚却没说。 钟珲退下了。 双临来报,“世子,石二公子来了。” 石二当然是来安慰人的,不过宁渊不需要他安慰就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石二进西宁侯府大门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可见了宁渊就从容了,这不是宁渊有堪比定海神针的气质,而是双喜令人送了一桌酒席过来。 俗话说,柴米夫妻,酒肉朋友,盒儿亲戚。石二正是宁渊的酒肉朋友,不一定非得患难见真情,但在一起相处自在,吃喝玩乐都能说道说道。 石二打心里觉得宁渊这外室是个惹祸精,但这话他不敢往外说,生怕宁渊恼了他,再不同他一处玩了,其实更深层次的连他都没仔细想过的一个答案应该是:宁渊对余氏这么好,他醋了。 第63章 小剧场:秋鲤:宁渊,快来,这小兔子好可爱!宁渊:嗯,不错。石二:嗯,不错。你看它……(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好话,比他哥靠谱多了。)秋鲤:你也喜欢小动物啊?!(相见恨晚。)石二:嗯。(老实孩子特别讨喜呀。)宁渊:鲤儿,你怎么不问问他喜欢到什么程度?秋鲤问石二:你喜欢到什么程度呢?石二:额,这个怎么说呢?……顿顿都有?!!!秋鲤怒视,宁渊奸笑…… 8804 宁渊这几日在外奔波,等闲京里头的八卦都不知道,石二便捡了些开心的一个人说得也火热。 “刘家大夫人这个月光进宫就四回了,也不知道在捣腾什么,神神秘秘的,今日进宫却好,哈哈,吃了个闭门羹,刘娘娘不见。”石二挑着碟子里的木耳,咔嚓咔嚓嚼得欢乐。 自从刘家出了那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阴亲主意后,石二更是越发的不待见他们,反正他姥爷姥娘早早就投胎了,这个外家也就他娘整日里吊在嘴边唠叨,小爷他实在是稀罕不起来。 “安王爷呢?”宁渊执起酒壶往石二面前的酒杯里填满了,又往自己杯子里倒满,一边倒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唔,没听说大夫人去王府啊?不过我过来的时候,安王府大门紧闭,也不晓得怎么‘回丝’。”石二啃着鸡腿话语不清的回答着。 两人这一顿都喝了不少,石二喝道最后,醉醺醺的大着舌头问,“哥,我娘竟然死灰复燃,还不放弃让我娶刘大姑娘的念头……,哥,你给我想想办法,让我逃了吧,下半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做骑。” “逃,逃到哪里?出家做和尚?”宁渊斜着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他亦是眼神朦胧,只不过占了生得好的便宜,整个人显得风流不羁,不像石二清醒的时候像个二傻子,喝醉了就像个喝醉的二傻子。 第八十九章“和尚?”石二一想到以后只能天天清粥小菜,年年月月日日顿顿无荤,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神马叫生不如死,这特么就是!“若是做和尚,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摸索着拿起酒壶,倒了半杯,仰脖潇洒的喝下去。“呵呵,哥,我现在连酒的滋味都感觉不到了呢!”“蠢蛋!”宁渊斜着眼瞪他,“壶里没酒了,喝个屁呀!”石二:喝屁?我哥说得对呀,当了和尚,没酒,可不就是喝屁呀!想想心都是碎的!“不想娶刘大,那还不简单,我用脚趾头想个主意保证能搞定。”宁渊见不得石二那副死样子,狠狠的说道。石二:哥,你的脚趾头出的主意要是有效,我就给你的脚趾头去做牛做马!“附耳上来!”宁渊对着醉眼朦胧的石二说道,说完又怒骂,“是耳朵,不是后脑勺!”两人终于对准了焦距,宁渊问,“你想啊,现在刘家最关心的最在意的是谁?”“刘娘娘?不,应该是安王爷才对。”石二虽然脑子偶尔犯晕,但整体上还是靠谱的,知道安王才是刘家立足当朝的根本。“那么安王爷最关心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然是……,”石二差点就说了那大逆不道的话,连忙刹住,用“不想和你玩耍”的眼光看着宁渊。“我说得不是这个,你再想想,安王爷可是二十有五了哟。”卧槽,石二悟了,“儿子。王爷还没个儿子。”“想当年陛下登基五载未有子,还是纳了刘氏女后,才一举得男。”“哥,这我知道啊。”宁渊:老子让你体会的是说话的内涵,听话要听音,懂否?!算了,还是直白点儿吧,否则,话还没说完,万一我被气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你想想,陛下当年急不急?还不是刘家有这福气?若安王爷纳了刘大姑娘,说不得也能一举得男呢?嗯?”“对呀,这我就不用娶她了。”宾果! **02石二的幸福感瞬间提升了一个星系!为毛不是一个“层次”?因为“层次”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了。“哥,你真是我亲哥。不,从此你就是我亲哥。”石二 纯粹是被刘大姑娘折磨的怕了,这,这,这简直就是认贼做哥呀,宁渊这样的,卖他几百遍都不在话下,卖了他还得再颠颠儿的跑回来,也幸亏宁渊没什么害他的心思。石二他娘刘氏虽然已经嫁人了,但对娘家的感情不一般,他可是跟娘家人保持在统一战线统一高度统一战壕的,果断的以安王爷的前程为第一要务。石二不会玩心眼,所以刘氏听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唠叨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儿子这是在挖坑,反倒是以为儿子一席话给她提了个醒,在“娶一个娘家侄女更拉近和娘家的关系”和“安王爷有孩子”之间,刘氏很显然的选择了后者,因为如果娘家不够强大,娶侄女有屁用啊。当天就坐着马车回娘家了,生孩子那是刻不容缓。关于娶刘氏女能得男的消息就这样在安王爷一派中悄无声息的传播开来,仔细想一下,可不就是么,陛下当年也不是后宫无人,还不是照样无子无女,安王爷呢,后院正妃侧妃美人样样不落,可就是没有刘家的姑娘。刘大夫人立即矜持了起来。宁渊虽然将水搅浑了,可他是一点不信自己放的这话的,刘家又不是天仙下凡,能得她!要这么说,天底下其他妇人只要能生孩子就成神了?扯吧。 宁渊的目的只是牵绊住安王,顺便解决下手底下小弟的婚姻障碍罢了。不过这效果是很不错的,因为虽然许多人同宁渊一样都不信,但刘娘娘信了。刘娘娘是真心觉得自己了不起的,自己的娘家也了不起,合该就是有个先苦后甜的果儿。这不,这果儿眼瞅着就成熟了么?刘大姑娘又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说是天之娇女也不为过。刘大姑娘对韩肃沅还没死心,当然对此表示不满,她又不是母猪,再者嫁给定国公世子也是为安王爷拉拢人才呀,她当然愿意为家族做事,但在做事的时候能间接的为自己寻到幸福,这样岂不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安王爷也不愿意。生孩子跟娶 一个娇蛮的表妹,这是道两难的选择题?“若是娶了表妹,表妹亦是没有孩子呢?”安王爷讲理不过刘娘娘,只好问道。“孩子自然会有的,谁生不是生,你也别说那些刺心的话,你舅舅舅母腆着脸来说这个,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将你表妹嫁给你?要本宫说,刘大姑娘嫁给谁也不会差了,再说你正妃侧妃都娶了好几个了,剩下的也就还有个庶妃的名额了罢,难道刘家就非得巴着这个庶妃的名头不放才行?”刘娘娘自是真心心疼儿子,但娘家确实是好意,现在听儿子的意思,却有些曲解了,这可怎生使得? 第九十章 子嗣重要吗?如同没有同皇位挂钩,其实子嗣也不是那么重要的,起码比不过美色。这么一说,子嗣还是挺重要的,因为有了孩子,意味着能登上帝位,登上帝位意味着有了权势,有了权势,美人自是不在话下。 安王心中滑过那一张清丽无暇的面容,到底狠了狠心,说道,“是孩儿想岔了,惹了娘娘伤心,都是孩儿的错。”说着就跪了下去,眼睛一闭,心中硬是将那抹丽色抹了去。 刘娘娘这些年可算是为他操碎了心,不论别个,只想到那旁个宫里头不开眼的那些个贱人们的种种挑衅,她都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不是她害怕,而是想着为安王积积福德,早日得一麟儿,现在安王脑子好不容易转了过来,刘娘娘也是伤心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不拘小节,为今之计,自然是给陛下给本宫生个孙子,要知道,你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有了你才有了之后的弟弟妹妹,陛下待你情分从小不一般,你当珍惜谨慎。” 话语里的暗示起了作用,安王的脸色终是变得好了——或许刘氏女真的是他们周家的命定女子呢。 朝堂上并不太平,有一种山雨过后还想再下一场的紧绷感。 早朝的时候,宁渊冷着一张脸站在他爹身后五尺的地方,武帝还没来,大家伙儿列好了队形,却不似 往常一样交头接耳,时不时的交换点秘密,而是个个都摩拳擦掌。 大皇子不一会儿也站了过来,他没跟旁人打招呼,旁人却不能不上前招呼他,说了几句公事,围着他的几个人也看出他兴致不高了,渐渐的都散开,朝上重新又恢复了安静。 安王往后一看,宁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西宁侯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头看像他。安王友好的笑了一下,然后回头也陷入了沉思,旁边的几人分明感到有事情发生,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得互相用眼神交换着各自的疑惑和担心。 9002 武帝出来了,不咸不淡的处置了几项事物,朝臣们看脸色行事,见陛下兴致不高,也没人上赶着找死叽叽喳喳,一场早朝总算是不愠不火的过去了。 下了朝,马公公上前叫住了定国公和西宁侯以及其余几个臣工,带着众人去了乾清宫。 从乾清宫出来,西宁侯辞了众人,上了自家马车,掀开车帘子一看,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儿子竟然等着老子。 早朝就跟早自习一样,大家都是饿着肚子来的,等差不多的时辰后,各家各户送饭的小厮也来了,宁渊现在面前就摆着两个食盒。 西宁侯自持在儿子面前,大摇大摆的将两只食盒都掀开,一个里面是龙井虾仁、玫瑰豆腐、薏仁粥、素白蒸包;另一份则简单的多,就几只包子孤零零的呆在里头。 咳咳,作为长辈,尤其是在后生晚辈之前的长辈,就应该有个长辈的样子,侯爷他老人家果断的将第一份食盒提溜到自己面前,宁渊也没跟他争抢,乖巧的拿过剩下的包子,啃了起来。 不对劲呀,不对劲,这明显就是被鬼附身了呀! 西宁侯咳嗽了几声,见儿子连眼皮都懒得掀一掀,又试探着咳嗽了两声,这会宁渊终于有反应了:从旁边温着的茶壶里倒了半杯水放到他面前,然后继续干啃自己手里的包子。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波澜不惊啊。 第64章 9003 吃过饭,西宁侯接过儿子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这才开口问道,“早朝之前,安王爷回头好似看的是你?” 宁渊身子一凛,说出来的话却滴水不漏,“儿子没注意。” 西宁侯跟安王接触的不多,有那么一点尊敬也是因为那位是陛下的儿子,他这个当臣子的爱屋及乌罢了(哎吆喂,侯爷大人,爱屋及乌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将陛下比作那啥了?)。 “嗯,到家后你到我书房来,咱们说说追击那刺客的事情。” “是。”父子儿子说话间就到了家。 宁渊从侯府外书房出来,径直去了励勤院,钟珲已经等在那儿了。 宁渊进门即问:“事情有什么进展?” 钟珲汗颜道,“安王府果真有个别院,且距离娘子失踪的地方不远,只是属下无能,那别院高手不少,夜里不好打探,又派人想混进去,不料这别院看着竟是外松内紧,看的严,目前没有实用的消息。” 宁渊静静的看着墙上的一幅仕女图,久久无言。 第九十一章 故春坊是京城第一大奢侈品店,香料、首饰、衣物、字画,全都是高级货,跟它一比,多宝斋多半要成个渣渣。不过不是有句老话么,“渣滓堆里说不定也有金子”,多宝斋现在也是渣中金了。 据小道消息不完全统计,多宝斋这几个月的销量赶上了故春坊的一半还多,而多宝斋还只是单卖首饰这一项。 故春坊的老板花媚娘有些坐不住了。原本好好的,故春坊是全然的高端路线,一般周旋在王府、国公府、侯府等上流世家中,对多宝斋这种走中层路线的小店根本不屑一顾的。 多宝斋源源不断的订单仿佛是对她的一种讽刺,嘲笑她的往日对它的自命清高和不屑一顾。 “静思,叫人去给多宝斋的程掌柜和夫人下张帖子,就说我生辰邀请同行小聚,” 花当家思索了半日,终于下定决心,“不行,还是你亲自去,务必要请他们收下帖子。” 静思既是故春坊的副掌柜,又是花媚娘的贴身丫头,主子的心思哪里有不明白的,花媚娘心高气傲,并不是眼热多宝斋的银钱,实在是多宝斋最近出来的新品太吸引人了,寓意好,设计妙,令人耳目一新。 9102 程掌柜已经知道小东家失踪的消息,万分担忧,究其原因,除了确实心中担心秋鲤的安危,也是为多宝斋的前途捏一把冷汗,程掌柜虽然是个高级打工仔,但其人心正态明,掌管多宝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想高价把他挖走,俱被他推辞了,可以说他对多宝斋的感情是很深的。 现在多宝斋仰赖秋鲤的设计,生意蒸蒸日上,也正是因为尝到了这种好处,若秋鲤有个万一,那真的是,得不偿失。这种后果造成的落差,是个人就无法忍受。 故此静思送上故春坊的帖子,他接得十分勉强,打定了主意叫程大嫂去一趟,并且要牢牢的嘱咐她谨言慎行万不可多话。 可巧钟管家过来,原来是宁渊担心多宝斋人心浮躁,请他过来协助一二。 程掌柜巴拉巴拉将自己的担忧以及最近的事情一说,最后说道,“你看看,现在连故春坊也来下帖子了,可她这帖子哪里是冲着我来的,要论往日,咱们真是连想都不敢想,若小东家好好的,我这会儿收到帖子非得快活死不可。” 钟管家倒是蛋定,笑道,“小东家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竟然随着程掌柜一起称呼秋鲤为小东家。 两人又说了几句,钟管家见程掌柜酒意就要上来,这才不慌不忙的说,“以我之见,故春坊之约可去。” 程掌柜一头雾水,钟管家却自斟自饮不再开口了。 9103 钟管家想到的,宁渊也想到了,他正愁着进不了王府大门,这 不,机会可就送到门上来了。 因此到了故春坊相约这一日,程掌柜果真带着自家夫人坐车去了。 花媚娘虽说见惯了大风大浪,但生意场上无小事,仍旧准备的充分。 静思特意被安排在门口,接程掌柜一家。 程掌柜比约定的时辰早了半刻钟到,静思上前笑容灿烂,“程掌柜程夫人好!” 程掌柜的态度十分谦恭,跟往日那些比不上故春坊的同行们行为无异,静思虽不及细想,可也觉得这样倒比他们居高临下不可一世要来的好相处,毕竟和气生财,自家主子做惯了第一,脾气是很有些骄傲的,若程掌柜态度软和些,这样相交起来到便宜。 程掌柜这边随行的一个婆子将备好的生辰礼交到静思旁边的一个丫头手上。程掌柜特意看了一眼,静思本来就是专门来接待他的,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上心,现在看到程掌柜这么关心那礼品,就觉得程掌柜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静思不愧为故春坊的二掌柜,即便心中对程掌柜有些看不上,面子功夫也做的滴水不漏,且递了眼风示意那抱着礼盒的小丫头将礼物送到主子那边去。 这边花媚娘姿态慵懒的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的修饰自己,另一个心腹大丫头静念悄声通禀道,“娘子,多宝斋程掌柜的贺礼送过来了。” 花媚娘没往心里去,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噢,打开看看。”旁边立着的小丫头立即上前两步,面朝着她打开了礼盒。 三卷用红绸扎着的小画幅一字儿排在盒子里,花媚娘眉头一皱,疑惑的打开一看,喝,这一看,也不继续慵懒了,整个人如同见了猎物的花豹子,浑身紧绷,有些颤抖的说道,“去,寻机将程掌柜请到这里来,”见丫头应下后往外走,又扬声说道,“慢着,先将程夫人请过来,然后再去请程掌柜。” 程掌柜更衣后 随着引路小童来到一处茶室。还有几步路便听见里面自家婆娘的声音,心中一颤唯恐她叫里面那只狐狸给忽悠了,最后几步就带了些仓促。 小童掀开帘子,程掌柜微微躬身往里进,就听见一个女声说道,“程掌柜的礼委实贵重了些,媚娘现在只为回礼犯愁了。” 程掌柜连忙接话,“花掌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话说的在下实在不敢当。” 第九十二章 傍晚的余晖扑扑洒洒的落在屋檐上树梢上又从树梢上跌落到地上,花掌柜的这个生辰酒宴可谓宾至如归,送客的时候花掌柜已经跟程大嫂熟悉的像亲姐俩一样,“姐姐得空尽管过来,也叫您看看妹妹的好东西”。 程大嫂人实诚,“那我就厚着脸皮来了,到时候恐怕你赶都赶不走。” 花掌柜一直看着程家的马车走远了,笑容才淡了下来,静思疑惑的上前问道,“主子?” “嗯?”花掌柜醒神,“没什么大事,我要好好想想。”说着扶着丫头的手回了。 钟管家就在程家等着,得了程掌柜的话,立即回了宋宅,从前头打发人送信给了宁渊。 翌日,故春坊去安王府送秋季的首饰和衣物图样,王妃挑了几样,正要打发人走,就见花掌柜好似有为难之事难以开口,安王妃与人为善惯了,开口问道,“花掌柜还有事?” 花媚娘俯身回道,“上次陶侧妃订了几个样子,坊里做了几个,媚娘此次也想拜见下陶侧妃。” “可是不巧,陶侧妃去了别院修养,若是不急,不妨等她回来再打发人去请你。” 花媚娘欲言又止,将一张脸硬生生的憋红了三分,嗫嚅着开口,“媚娘不知,请王妃恕罪,只前几日陶侧妃使人去了故春坊催促……” 9202 安王妃一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陶侧妃也太不安生了些…… 眉头一皱,看着底下战战兢兢不 敢做声的花媚娘说道,“陶侧妃相比在庄子上有些闷了,如此劳烦花掌柜去一趟吧,那些时兴的尽管让她挑,月底一并来会账就行了。” 花媚娘眼中精光一闪,面上不敢稍露喜色,连忙蹲下行礼,“谢王妃。”虽然只有三个字,但经她说出来,也有八九分真心实意。 花媚娘告退了,安王妃的奶嬷嬷刘氏却忍不住,替自家王妃叫屈,“王妃何必给那陶氏面子,分明是在禁足,却还不消停,王妃就该叫她抄上一百遍女戒女则,也太缺规矩了。” 王妃心中何尝没有芥蒂,只是她自来有大局观,知道嬷嬷是真心为自己好,便解释到,“王爷前儿出城,听说在庄子上歇脚,还留下了一队人马,说是保护侧妃安全,说白了也不过是怕她人手不够,缺人使唤罢了。” 嬷嬷自是心中更酸不提。 却说花掌柜得了王妃的手令,也不回转故春坊,直接着人驾车飞奔出城去了王府别院。 陶侧妃却是真的闷了,素日里在王府里跟内院的姬妾斗嘴斗衣服斗首饰斗习惯了,来了这里,一人独大也没什么意思,后来安王送来了秋鲤,她刚开始是很当一回事的,后来发现这姑娘空有一副好相貌,性子冷冷清清差不多能冻死个人,礼数么只能算是勉强,给她好衣服孬衣服都没有反应,吃食上也没看出有爱好来,使人给她下了几次绊子,也是泥渣子落到井里一个响声也无。 殊不知秋鲤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肉票,作为肉票,关键是什么? 回想到某个心理医生兼催眠大师的话:首先是保持冷静,努力适应环境,尽可能的顺势而为;再次是保持安静,对环境不满也别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啦,又不是住五星酒店;最后则是谨慎的选择逃脱的生机。秋鲤年纪虽然不大,但好歹拥有两世的记忆,演技不说精湛,糊弄糊弄人还是阔以的。 第65章 9203 花媚娘一路飞驰电掣到了别院门口,在车上先仔细的抿了抿被吹乱的头发,确认自己的仪姿百分百完美无瑕了,这才施施然下车。 下了车不着急往前走,对从另外一辆青布小车上下来的俩婆子说道,“将东西仔细的拿好了,碰坏了卖了你们一家子也赔不起。”话说的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守在别院门口的竟是带刀侍卫,花媚娘先前对婆子的气场一收,打发静思将王妃手令出示了,就有人示意门房往后头通传去了。 陶侧妃当然不可能亲迎,但还是对花媚娘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打发人请花媚娘一行进门。 花媚娘远远看到陶侧妃的大丫头青梅,心中一喜,脸色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青梅一般也不大来前头,此次因是故春坊的掌柜亲自上门,也算是给陶侧妃长脸,她才自请来迎接,另外她同静思还算熟稔,花掌柜为人慷慨大方,所以青梅来的很及时。 一行人厮见完毕,正要往里头走,却突然被守门侍卫拦住,言道,“慢着,各位得罪了,标下要检查下所带之物。” 花媚娘闻言,也不看那侍卫,只停下脚步看着青梅。 青梅没料到这侍卫如此打脸,都说县官不如现管,现下陶侧妃乃是这别院的第一人,按理她青梅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曾想王府养着的这些**才们这么不开眼,叫她在外人面前差点抬不起头来。 “姚侍卫太过小心了,这位可是故春坊的掌柜,再者王妃手令在此,漫说无事,就算有事也算不到您头上。”青梅作为陶侧妃的死忠,抬出王妃来,那是万分不愿的,奈何形势比人强,好在陶侧妃不在现场,否则纵 然王妃的名头好用,她也不敢。 “标下例行检查,还请姑娘见谅。”姚侍卫油盐不进的样子,青梅攥着帕子的手青筋突出,差点儿就破口大骂。 花媚娘是来做生意的,见态势不好,连忙上前打哈哈,“这位爷,奴家正是从王府过来,给陶王妃送下一季的首饰和衣物,这些东西可都是女人家家们所用之物。”话里意思很明显,陶侧妃再怎么着也是王爷的女人,现在我来送女人家用的东西,你硬是上来检查,嘿嘿,不怕王爷知道了把你呵呵了啊! “不用理他,我们走,我看谁敢拦。”青梅一听,正是这话,就算面子丢了,名节也不能丢啊,顿时有了底气,拉着花掌柜的手就往前走。 第九十三章 别院正门前的这一番鸡飞狗跳,很快就被陶侧妃知道了,陶侧妃哪里是个能吃亏的性子,立即带人冲了过去。 秋鲤这边正坐在老爷子旁边看书,遇到好的,也读上一段,她声线柔美,读书不急不缓,宋老爷子间或指点两句,氛围很是轻松惬意。 两只丫头就有些百无聊赖了,幸而秋鲤不曾管过她们,因此这俩人时不时的交换探听点儿八卦,别院生活太无聊了。 青荷这会儿在倚着柱子,听着屋里声音打盹,见月亮门前有人影晃动,一撩眼皮,原来是个小丫头,她冲那小家伙招招手,自己也下了台阶往门口走。 听说故春坊的掌柜来送首饰衣物,立马精神了,故春坊那可是每个春闺少女最爱的地方,她已经不单单是一家店,而是身份的象征,是顶级奢侈品聚集的地方。可以这么说,如果这时有问人:你要聚宝盆还是故春坊?估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要选故春坊, 剩下百分之二十八成是不知道好歹的乡巴佬儿啦。 正巧阿莲提着水从屋角拐过来,青荷见有人替了,连忙打了招呼去看热闹去了。——————————————————————鲤鱼有话说:手贱,好想开个新坑,肿么破?不完结就开新坑,能原谅吗? 9302 陶侧妃估计是没有对手手痒了,这会儿见着这姚侍卫如此不开眼,气不打一处来,她平时就很麻利很泼辣,当下更是寸步不让。 “何事喧哗?”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着声音落地,安王也踏步迈进门槛内,只是他脸色微沉,似是压抑着暴怒。 众人纷纷行礼,花媚娘等更是直接跪了下去,哎呦,她的胆子都快碎了,果然今日并非黄道吉日,下次出门一定要好生看看黄历。 “王爷,”陶侧妃见了安王,仿佛见了主心骨,顿时千般委屈一起涌到眼睛上,泫然欲泣的摇摇欲坠,虽然如此,也没妨碍她告状,“妾身孤身在庄子上,幸得府里王妃姐姐记挂着妾身,适才打发了故春坊的人来送秋季的衣物首饰,姚侍卫却偏偏百般阻挠,非要查验,这些东西可都是女眷们用的,岂能让一个外男看了去?王爷可要为妾身做主。”说道最后估计是真觉得委屈了,因此眼泪很顺势而为的淌下来了,一时间真是人比花娇,这样的美人,受了这样的委屈,对着强者哭诉,那强者怎能不受用? “我当何事?姚侍卫等人本就是为了护卫你的安全,他们想查验也不过是害怕有不当之物,罢了,你们退下吧,本王在此,也不用查验了。”安王叫侍卫们退下,自己牵着陶侧妃的手往后面过去了。 9303 说 话间,花掌柜觉得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见安王携着陶侧妃已经走出十来步了,这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又叫了静思并那两个婆子起来,小步追着上前。 到了见客的花厅,这会儿就没理由不打开盒子了,只见她亲自上前打开挂在盒子上的锁,屋中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陶侧妃也顾不得撒娇了,站起来走过去,这一看也忍不住赞叹。 点翠菱花凤尾簪,丁香米珠耳坠,翡翠坠心步摇,琥珀连青金玉手串……,花媚娘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精美各异的首饰从盒中取出来。 青梅早指示小丫头取了镜子过来。 陶侧妃方才因为侍卫不恭敬带来的不快奇异的瞬间消失了,她等不及的想试一试,但是心里还想知道花媚娘接下来还有没有更好的东西。 另一个婆子将手中所提的盒子放到桌子上,这个盒子没上锁,打开一看,是些布匹,有月华锦,文锦,蜀锦,样式不同,颜色也不一样,有一匹湖蓝色的锦缎,打眼一看似是俗了些,花媚娘时刻注视着陶侧妃的动静呢,这会儿见她对那湖蓝色的有些不屑一顾,便主动开口道,“侧妃,这湖蓝看上去普通,其实上身后效果极好,且这色儿极难配,坊里今年统共得了十来匹,每匹的价格比松江飞花还贵呢。” 陶侧妃这会儿十分好说话,“哦,是吗?来我试试。” 青梅连忙同花媚娘一起将布展开,往她身上搭去,陶侧妃皮肤很白,被这湖蓝色一称,简直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连安王都赞道,“确实不错,都留下吧。” 花媚娘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呀!差点扑到安王面前摇尾巴。 9304 又坐了一会儿,安王便有些烦 了,见故春坊来的只是几个婆子丫头,所带的东西他也都看过了,便对仍旧试戴首饰不亦说乎的陶侧妃说,“你选着,喜欢的尽管留下。”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这奏是明晃晃的宠爱呀!众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陶侧妃,看的她都有些薰薰然了。 安王出了厅,径直往秋鲤所在的小院走去。 月亮门前有个婆子值守,见了他过来,连忙上前说道,“王爷安好,蓁蓁姑娘带着丫头去看望老爷子了。” “嗯,姑娘近来可好?”安王见她利落,开口问起秋鲤的情况。 “姑娘极好,闲事看看书,闷了就出来走动走动,对老爷子极孝顺,天天过去那边,”婆子说道这里一顿,看了安王一眼,见他没动怒才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姑娘过去之前,奴婢们都先将院子里的小厮撵了,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 安王不置可否,随手扔了个金瓜子给那婆子,转身去了宋公所在的院子。 看热闹的青荷一溜烟的跑回来了,跟阿莲一左一右守着宋公的门口,院子里的那些小厮幺儿早被她们轰走了。 第九十四章 同为肉票,秋鲤近来跟宋公的感情可谓“一日千里”,呃,相比她现代时候的孤独症来讲。 这不宋公打了个哈欠,她也跟着打了一个,等宋公的呼噜声响起,她也有些昏昏欲睡了,便放下书,单手支头打盹。 安王止了青荷阿莲的请安声,有心上前听几句屋里的话,便轻手轻脚的进了门。 进门便见到一副美人瞌睡图。 屋里的小几被挪到床前不远,上面放着一本翻开的书,旁边秋鲤因为支着手而露出一截**如玉的皓腕,浑身无一俗物,美好的不似人间女子。 第66章 9402 安王早通人事,现在想来若是那时他有了孩子,估计也得有她这么大了,这样的妙人若是真的是自己的儿女,那也是值得骄傲的吧?! 可惜他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是他成年以来最大的挫痛,叫他连同憎恨自己的死敌的心情都跌了不少,话说回来,没准老天爷正是将他的缘分安排在她这里呢。 想想看,若是她同自己有了孩子,那么这孩子必定不会差了,即便长相不会完全随了她,但想也知道父母如此优秀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确实是美人,安王看的心驰神荡,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她,说她像藕一样白?她是娇软的,没有藕的粗硬,说她像玉一样透?那必定是最好最好的白玉,一点瑕疵也不见的。 说到白玉,蓦然又想起刚才自己发话留下的那几匹湖蓝锦缎,陶侧妃白是白了,可用香粉也用的多,不若她这样的白的浑然天成,那一身皮子,简直是上苍的杰作。 再说用到陶侧妃身上,尚且将她衬出三分颜色,若是裹到她身上? 不能再想了,想多了,他现在也不能下嘴不是? 是不能下嘴。 关于她的何去何从,幕僚们分作三派,这几日吵得不亦说乎。 其中五成的人极力游说他将她还给宁渊,这样以来,即便不能立即将宁渊拉到他们这一方来,也差不离了,反正有了这个完璧归赵的恩情,想必宁渊是绝不会帮着二皇子了。西宁侯握有兵权,宁渊不必站队,只将心稍稍向他们偏一点点,那么就是最好的了。总之,这五成的人坚信将余氏还回去,才能实现她的价值的最大化,才能帮大皇子的千秋大业贡献一块基石。 还有三成也是被余氏的美貌震惊,但却不赞成还回去,而是怂恿安王送给陛下,这又是一个枕头风重要还是兵权重要的两难选择了。不过,古有妲 己、褒姒,余氏之美,完全可与她的前辈们一比,将这么个美人放到陛下身边,陛下能不宠爱非常?肯定日日拴在身边寸步不离,陛下看到美人,自然会想到贡献美人的安王,安王的好处还不是大大滴?! 9403 余下仅有不到二成的人,赞成安王将余氏收藏。 这部分人算是安王的心腹死忠还没大本事的那种,属于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完全忠于王爷你,王爷您老人家指哪儿,咱就打哪儿,本事没有老虎狮子猎豹藏獒大,但绝对是条忠于主人的好狗。 这些人最明白安王的喜好,不管是拍马屁也好,看眼色也好,水平一流,就像乾隆少不了和珅一样,安王还真少不了这样的人。 试想一下,是人就脱离不了私欲,这几乎是天性,可是有人偏偏抛弃了自己的天性,完全的忠于你,符合你,你的审美,你的世界观,统统也都是他们的,时刻都在膜拜你,如果没有遇到过,那还能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些人,若是自己身处其境,简直不要太陶醉好不好? 只是安王也知道,光凭这些人无法助他成就大业。 因此,总而言之,他着实的犹豫了。可是让他这么还回去,总也不那么心甘情愿。 其实,底下人争执了那么几天,连那二成的人都有些动摇了,实在是,若果然能够登上大宝,天下尽归安王囊中,何况一个余氏乎,到时候全天下的余氏,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9404 安王今日过来,除了看看别院有没有风吹草动之外,另外也是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了。 关于那三种处置余氏的方式,第二种已经被他拍飞了,无论如何,若是将余氏送给陛下,一则是在自己母妃心口上捅刀子,二则,若将来,说不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那什么了,毕竟有违伦常。 可是现在,他又动 摇了,这就像是隔壁邻居家的果树探过墙来,到了自家院子里,那么这果子,当真要还回去?他身份比宁渊高,比来比去,各方面都要超过他一大截,现在却要还回去? 安王爷打心里头是各种不想还。 他在这思量着,秋鲤却瞌睡的愈发的沉了,虽然她头也不大,但胳膊撑着也是老困难了,左右晃动的像是树上熟透的果子将落未落一般。 安王一回神,就见秋鲤已经支撑不住了,连忙上前疾走两步,嘴里说道,“小心!” 秋鲤正迷糊着,被他声音一吓,“碰”就磕到了桌沿上,痛死了。 宋公睡梦中听到响声亦是吓了一跳,一下子自床上坐起来,扭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就见小鲤鱼儿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啧,可真是水里游的啊! ————————————鲤鱼:今天去学车了,知道教练说什么吗?说鲤鱼没救了!我的小心脏,小心肝,小肺,小扁桃体,小甲状腺,都受桑了。 第九十五章 秋鲤这一磕,整个人也仿佛从天上落到人间,不说别个,单看那一双眸子中的两钵水,亮也是它,明也是它,明晃晃圆润润的,简直就要滴到你的心里去。 安王本来就荡漾,如此一来,只能更荡漾了,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很快就又偏到自家这一方,这么一个妙人要拱手让人,可不真真让人心疼死? 话说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正有些个尴尬,可巧陶侧妃打发丫头来找安王了。 原来花媚娘没成想安王突然来此地,被吓了个措手不及,等安王走了,奉承陶侧妃又用了八分力气,眼看着就要无功而返了,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王爷贵气天成,难得的穿常服,却也是玉树临风,”先夸了一句安王,见陶侧妃要露出怀疑的神色,连忙将后一句补上,“侧妃真是好福气呀!” 陶 侧妃一听前一句话,心里扑通一声,以为花媚娘这是看上了安王爷,那怒火蹭得就起来了,也亏得她将后一句听进耳朵里,否则,那脸色还不当场就下来! 饶是如此,也有点儿不开心,打量了下花媚娘,见她穿了身石榴红的长裙,那束腰宽出老大一块,不仅显得腰细,人也看上去很干练,模样虽说比起自己差了五六分,但也不是没有长处,起码她这赚银子的本事就不是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能干的了的。 陶侧妃这样一想,危机感又上升了两个层次,万一王爷看重花媚娘的本事,执意纳了她,那可如何是好?陶侧妃人美,但不笨,知道仅凭美色想在王府花枝招展的后院站住脚,那是闭着眼睛卖布——瞎扯,关键还是要靠头脑和银子,显然这两项技能和财力花媚娘都不弱。 陶侧妃一时五味杂陈,其时王府后院的女人已经很不少了,再多一个又如何呢?但人就是有种天性,不肯将自己的心爱相让的天性,甭管王爷有多少女人,只要是有勾搭他的,陶侧妃就不开心,很不开心。 花媚娘惯会做女人的生意,猜测个把个女人的心思,那还不是动动脚指头的事儿?心中嗤笑一下,面上却正经的说道,“我斗胆说一句,王爷对侧妃的宠爱那肯定是头一份的,只是侧妃到底年轻,小意体贴还不够,今儿王爷的这身衣裳,是府中庶妃在我们坊里定制的,单布料就这个数。”花媚娘伸手比划了个数目。 陶侧妃见她三句话不离钱,对她的敌意消掉了不少,也是,一个视财如命的商贾,王爷哪里会看到眼里?再者,王爷真纳了她,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他娶个商户? 这样一想,心里舒坦多了,有心接话问道,“噢,是二十两?” 花媚娘露出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旋即摇了摇头。陶侧妃这才被她勾 起精神头来,问道,“难不成是二百两?”想那李氏一个庶妃,月钱不过六十两,虽说不能指着月钱过活,但二百两也不是小数目了,要是真心攒钱,一个月也攒不了多少的。 果然见花媚娘点头,陶侧妃心中又恨了起来,她不是拿不出钱来,只是这事儿一旦被人捷足先登,就像炒菜吃出一大块没化掉的盐巴一样,齁得难受,且那盐巴已经快到喉咙了,待要吐出来,又要尝一遍咸味,若是咽下去,却又不能接受,半上不下的吊着。 “论宠爱,您是王爷身边第一人,漫说您不做什么,王爷已经要将最好的都捧到面前了,若是您再多体贴三分,说句大不敬的话,王府里其他人哪里还有立锥之地?”虽然嘴上说着大不敬,但是花媚娘笑的恰到好处,即露出对陶侧妃的羡慕,又隐隐有旁观者清的了然。 陶侧妃不笨,立即举一反三,也顾不得回复花媚娘的话,对青梅说,“你去找找王爷,就说我选了几块不错的料子,请他来量一个尺寸。” 花媚娘给了陶侧妃一个赞赏的笑! 陶侧妃得意极了。 青梅这就来了宋公呆的小院,打破了那一卧一坐一站三人的尴尬。 安王见了青梅,虽不至于心生不悦,可心中到底不喜,以为陶侧妃看得他紧,因此直接当着秋鲤二人的面问,“何事?” 青梅连忙将陶侧妃的话传了,垂头躬身等着回复。 安王还以为是请他吃饭喝酒之类的呢,没成想是这个,只是此时话已说了,他也不好装作没听见,何况还是在秋鲤面前,他从本心上不愿意外人见秋鲤,但这女人离不得衣裳首饰,秋鲤来此,穿的都是陶侧妃匀出来的或者从外头按着身量买的,但要论合身,还是现挑料子,现量尺寸的好。 只是要给秋鲤做衣裳,那么宋公的也得一并做了才好,否则不像话。 第67章 第九十六章 “去,将花掌柜等人带到这边,让姑娘和老爷子也做几身新衣服。”安王不忙着跟秋鲤搭话,却先吩咐青梅去找人。 小小的丫头本想着讨个巧宗儿,说不得安王一见侧妃这么体贴,心头大悦会赏下点东西给她呢,现在东西是捞不着了,而且她这样回去,还是带着这样的任务回去,陶侧妃指定得收拾她,什么叫鸡飞蛋打?这就是鸡飞蛋打! 想到这里,她脸都有些白,可不敢也不能反驳王爷的话不是?因此她低着头,硬着头皮刚要答是,就听到屋里的那个小姑娘开口了,“多谢王爷,我等已经让王爷破费许多了,衣物尽够,很不必再做的。” 秋鲤说完就看向宋公,宋公本来很喜欢一个人呆着的,但不是这幅样子啊,他倒不是稀罕衣物,只现下能有个热闹瞧瞧,还是阔以滴么!结果鲤鱼儿毫不体贴,不仅自己拒绝了人家王爷的“好意”,还拉上他一起。 可是他现在不能扯后腿 ,见秋鲤乌溜溜的瞪着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是,衣物尽够了。” 安王一派潇洒风流,听见秋鲤的话,却也只是将这话从脑子里传到喉咙里,她人长的美,声音也悦耳,不知道会不会唱?若是会,再加了乐器伴奏,唱来那才应该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他只想着秋鲤的声音,因此她那话中的意思竟是没往心里去,中冲着秋鲤微微一笑,那笑容,他自认是带着安抚带着宠溺带着客气带着亲切的,安王心中温情生的快,去的也快,对着躬身等答复的小丫头片子说道,“去吧,快去快回。” 小青梅那个痛苦就甭提了,原来寄希望于屋里那个娇客,奈何王爷立场坚定,一点也不主随客便,她的那个心啊,就像大冬天的吃了块冰,哇凉哇凉! 9602 就算哇凉还得立即凑活出一股子热乎劲儿来,她得高高兴兴的捧着主子的场啊,于是高高的回了声,“是!”虽说 只有一个字,可是依旧热力四射,热情如火,充分替安王表达了对娇客的优待! 小丫头走了,秋鲤在心里撇了撇嘴,见安王守礼的站在门外,暗自切了一生!又不是她的屋子!可是还得走到门口,重新向他见礼,请他入内。 安王含笑应了,先问宋公住的怎样,下人们伺候的怎样,等等,宋公空有一肚子埋怨,可是不敢往外秃噜,只得干巴巴的谢了又谢,那个言不由衷哟,也亏得安王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实,对那言不由衷的赞扬也照单全收。 青梅得了吩咐,也不端着架子了,一溜儿小跑,先将王爷的意思传达了,顾不得看陶侧妃黑如锅底的脸色,又将花掌柜引到宋公所在的小院。 花掌柜的到来又是一番见礼热闹。 安王本来还有些疑心疑鬼,见秋鲤实在兴趣缺缺,这才又放下心来,花掌柜看人脸色做生意,自不会上来就大煞风景的问秋鲤的身份,只将她的样貌赞了又赞,这些话,她前世 今生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因此仍旧一副“任凭各种马屁,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情。 安王现在一颗心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在他眼中,秋鲤竟是没有一丝不好,再看了她这幅云淡风轻的面容,更是沾沾自喜。 花媚龛娘自是知道该围着谁转悠,这不拉着秋鲤的手就要去屏风后面量尺寸,她一拉,秋鲤却不动,说道,“劳烦掌柜先着人替爷爷量……” “哎哟,看我,该打该打,姑娘年纪小论孝顺可比咱们强出百倍儿啦,好姑娘,我这就使人去给老龛爷龛子量,放心吧,两个婆子都会,”说着就随手指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婆子说道,“你去给老龛爷龛子量一下,静思专管着记下来。” 吩咐完了这一通,又对着秋鲤说,“让这位妈妈给您量,我呢负责记录正正好。” 这次再拉秋鲤,她也只得被拉去屏风后面了。 花媚龛娘一肚子的话,顺顺溜溜的从她那张嘴里吐出来,从第一句开始就不带重样 的,她说了好多,秋鲤都答的漫不经心,可是这点子漫不经心绝对伤害不了花掌柜的感情,因此屋里的气氛一时达到了一个小高! 平时,故春坊只走动那些富贵之极的府邸,像余氏这样的外室根本不屑一顾,安王龛刚开始还怀疑花媚龛娘此行有疑,疑心花媚龛娘是来见秋鲤的,但秋鲤却一点儿破绽也没有,相反的,她还有一点不习惯,花媚龛娘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安王分明看见她几次三番想抽*出来的。 也是她这种兴致不高的神情彻底打消了安王的疑虑。 量好了尺寸,就要选料子,可是陶侧妃选过的,秋鲤再选就不合适了,偏陶侧妃这回一口气要做十几身衣裳,料子被选走了一大半还多,剩下的也不怎么好,因此花掌柜只能一面心里哀叹着,一面讲着剩下的料子的来头配色等等。 安王很有兴致的在旁边听着,上前走了两步,一看料子比在陶侧妃那里时候少了不少,明白过来脸也黑了。 第68章 第九十七章 “前儿我刚从贵妃娘娘那里得了一匹外头贡上的云锦,颜色鲜嫩,正想着家里没有年纪小的能穿,可巧你来了,罢了,合该是你的,”安王自顾自的说着,站在厅中喊自己的贴身小厮四喜,“四喜,去府里将那匹云锦拿过来。” 叫四喜的小厮耳朵尖的厉害,安王隔得老远的一句话才刚说完,他就麻溜的应了。 这一主一仆配合默契堪称完美倒是没给秋鲤拒绝的时间。 秋鲤听到云锦,也有片刻发愣,“江南好,机杼夺天工,孔雀妆花云锦烂,冰蚕吐凤雾绡空,新样小团龙”就是形容云锦的,她纹样精美,配色典丽,逐花异色,通经断纬,非人力而不可为。光是如此,秋鲤还不至于听到发呆,实在是她刚才分明听见安王说那匹云锦颜色鲜嫩,鲜还好说,只是这嫩却才是真正考验人,只这一匹,就不知那 些织工费了多少时日的力气。 有了更好的料子,花媚娘就有些讪讪然了,云锦当然是百看不厌的,可现下她也没了留下的理由不是,幸而她跟人打交道惯了,那种对待客户的从容小意简直能秒掉一切,这会儿她又回身打量了秋鲤一番,拍手笑着说道,“可不是么,姑娘年纪小,正该穿些**的,偏生咱们今日带的都是些秋里常穿的料子,还是王爷说的对,本来秋日就灰扑扑的,姑娘打扮的亮一些,正好养养咱们的眼哟!” 她对秋鲤的态度是热切中带着尊重,安王暗自点头,虽然陶侧妃挑剩下的料子不太好,那也绝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起其他店来说,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但叫安王开口请秋鲤从这里面挑,他又不怎么情愿。 还是花掌柜善解人意的说道,“王爷,这些料子都不是十分适合小姑娘,不如我们拿 回去,再挑些好的送来?” 见安王点头,花掌柜的仿佛又看到数不尽的银元宝一只只的飞到自己怀里,笑得那叫一个美啊,兴冲冲地收拾了东西就要告辞。 几人刚出了门,安王忽然高声叫道,“慢着!” 他声音又急又高,花掌柜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自己哪里露馅了,战战兢兢的不敢回头。 安王已经走了过来,“花掌柜见谅,本王有一事相求。” 见他仿佛没有恶意,花媚娘这才从心底松一口气,“不敢当,王爷请讲。” “别院里虽有几个仆妇,做来的衣服却有些不尽如人意,不知花掌柜肯不肯割爱,留下个把擅长制衣的丫头或者婆子?” 他这样体贴温柔的一说,秋鲤仍旧没什么反映,倒是宋公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花媚娘仔细的看了两眼跟着她的两个婆子,仔细的想了一下说道,“王爷,这两个婆子 一个裁衣裳下刀准,另一个针脚匀称密实,各自在坊里也是带徒弟的老人了……”说着为难的看了眼安王。 “果真是术业有专攻,难怪故春坊生意无人能及得上,如此,就请这两位师傅一起留下,放心,只是借用几日。” 安王都这样说了,花掌柜也不好巴着人不放,又事无巨细的叮嘱了一遍,这才带着静思领着安王指派过来给她拿东西的两个小厮回去了。 虽然这趟秋鲤没选成布料,但是宋公做衣裳的布料却是现场的,他一个老爷们儿,就不需要穿的鲜嫩的跟一根葱一样了吧!因此这两个婆子就现场在宋公的屋子里裁剪着布料。 秋鲤本来还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可是她毕竟身子弱了些,刚才又是半梦半醒之间被吵了起来,这会儿精神就有些短了,阿莲时刻注意着呢,见她俏生生的小口打了个哈欠,便立即走了 进来,“娘子可要回去歇一歇?” “嗯,走吧。”她扶着阿莲的手站了起来,又对躺着不敢乱动的宋公说明日再过来。 即便她干坐着不说话,安王也是不闷的,也煞有介事的站在一旁看那俩婆子裁衣裳,吓得两人不轻,这会儿见秋鲤要走,都希望她能将这王爷调领走了,别不做声的站到人后面,很吓人。 秋鲤正打算跟安王告辞呢,只见他仰首抬步已经往外走了。 不提这二人一前一后的同路而行,屋中的其中一个裁衣服,转头就走到宋公面前,一下子也不含糊的跪了下去。另外一个人连忙替她放风去了。 “呵呵,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们是怎么找来的?”宋公摆摆手示意宋妈妈起来。 听到钟珲只比安王晚了一点点,也够他懊恼了一番。因为病中无聊,他还决定藏着这消息,到了明日悄悄告诉秋鲤,看她懊恼不。 第69章 第九十八章 宋公摆摆手,“地上凉呢,磕个头就算是尽了孝心了,赶紧起来,坐着说话。” 宋妈妈认真的磕了个头,起来坐到床边的矮墩上,带了些疑惑的说道,“娘子她……” 宋公意会,正要对宋妈妈说起秋鲤恢复记忆的事情,突然想到秋鲤的真实身份着实不宜由他揭开,连忙说到,“她没事儿,出事的时候幸亏在车里,当时又是直接落到水里,我探过她的脉象了,活蹦乱跳。” “哎呦,这可真是菩萨保佑!”宋妈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这才接着低声说,“来的时候,郎君他还担心万一娘子见了我再露出神色来,不料娘子竟是跟郎君心意相通似得,知道他担心,故此连看我都没看,一点儿也不露声色。” 宋公与有荣焉的点点头,问道,“宁渊可有什么吩咐?我这腿,此时真是拖累。” “出事后,大家都传娘子去了,只有郎君坚定的认为娘子还活着,一直派人找寻,这回遣我过来,一则确认下您和娘子的下落,二则叫我好生照顾您二人,他会再想办法,尽快将您和娘子接回去的。” 9802 宋公点头,“很是,你可看出来了,那位对小鲤鱼儿很不一般。依我看,这事越快越好,你以后见了你们娘子,还该和今日一样,这院子里护卫森严,当日那位请我们过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得劲,你千万要沉住气,万不能露怯,咱们理直气壮!” 宋妈妈听的脸色发沉,轻轻点头应下,又问了当日二人获救的一些事,听完也觉得事情不容乐观。 “有人来了。”站在门口放风的那位妈妈其实是宁渊身边的暗卫乔装的,她惯会模仿打扮,这次就是打扮成了故春坊的一位掌事嬷嬷。 宋妈妈二人连忙去做事。 来人却是来传话的,原来四喜已经将府里的那匹云锦带了过来,王爷请她们过去。 9803 这匹云锦果真好极,清浅的花色,别有一种雅致的风情,看上去就像一大片早春的柳花,可不是嫩?! 宋妈妈二人恭敬的接了过来,然后低声退到一边,商量着如何裁剪,该做件什么样的裙子等等。 同一时间,秋鲤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虽然借着午睡躲过了王爷的眼光,云锦不云锦的,她其实也不多么在乎,安王这几日不在这里,她还觉得过得尚可,他一来了,那眼光幽暗浓郁,落在她的脸上,叫她仿佛被咬了一口似得浑身不舒服。 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几日,她有心不用脂粉和香膏,可皮肤依旧白皙,手掌**红润,这个身体不知道被如何调养的,这种健康连她自己都要着迷了。 有关宁静妩的记忆纷至沓来,每日里三顿不落的药,那专门盛她的药渣的小屋,记得有次她看着二哥吃雪梨吃的欢快,自己也努力咬了一口,只是咽得略有些急了,便咳嗽不停,连咳嗽带吐,直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好了些,那样的身体,即便锦衣玉食的活着,也不如一了百了的痛快! 9804 以前她的心困在那个破败的身体里,现在其实也没好到哪里,是身体困在这个小院子里。 与这里相比,她宁愿去宁渊安排给她的小院,三五个丫头,一架秋千,想出去,就着人驾车,想吃水果可以自己去庄子上亲自采摘,还有个可供她发挥自己创作想象的多宝斋,呵呵,听宋公的意思,宁渊已经将多宝斋送给她管了,这么说,她现在也算作一个富婆了? 不,不算富婆,她还不足十三岁呢,这要怎么称呼?富女? 这一想,又不可避免的绕到宁渊身上,不知道他晓不晓得她还活着,若是知道,想必一定欣喜若狂的吧? 她这命可真够百折不挠,顽强的堪比小强啊! 秋鲤杂七杂八的胡乱想着 ,这一想,倒是睡着了。 安王进了秋鲤的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青荷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做针线,看见他进来,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迎上去。 “请王爷安。” “嗯,起吧,姑娘呢?” “姑娘回来后就躺下,刚才奴婢进去看,已经睡着了。” 安王轻轻一笑,虽说是真漂亮,可到底是小孩子,若寻常富贵之家的女眷听说了这云锦,漫说睡着,只怕熬夜也要等着的。又想到她面对他的时候,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心中即喜欢,又惆怅。喜欢她不扭捏,惆怅她不害羞,可怜他一腔柔情,落到她身上,竟是连波澜都木得一个!鲤鱼:最近很勤奋啊,天天更,昨天更是困的不行还上来改,打滚求回帖,求收藏,求表扬!明天又是周一了,一想到要去学车,顿时腰疼,手疼,腿疼,脚疼,哎,等我学会了,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第九十九章 皇宫中,层层的锦缎帐幔之后,坐在卧榻上的贵人轻轻的起身,她身姿轻盈,这动作做起来有种行云流水的美,贵人缓缓的开口,“喔,这么说,她很美?有多么美呢?” 跪在地上的人一直垂着头,似是极度害怕偏又硬生生的维持着镇定的回答到,“奴才不会形容,只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想起洛神赋里的洛神。”说话的时候,头微微抬起,说完又恭敬的低了下去。 贵人似乎对这句极度的赞美并不上心,她拿起搁在一旁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放下后说道,“你在本宫面前,无须自称奴才,我的人,不是谁的奴才。” 那人仿佛没料到贵人会说这个,灵魂跟着一震,俄而深深的将头触地,“奴,不敢。” 贵人浑不在意,“有什么不敢的,你就用自称即可,再不济就用臣自称。” “是。” 这一段对话后,屋里的气氛比之前稍松,贵人继 续开口问道,“品行如何,依你看,若是入宫……怎样?”后面一句话说的很缓慢,似乎每个字都是考量着说出来的。 “性子极冷,不过每日必去看望那位老人家,奴才,臣听闻有几次老人家使唤她做事,也都去做了。” “哦?她这么美,别院里没有说嘴的人?” “有,不过,安王留下了封先生,说嘴的人都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以后也就没人敢再说了。” 9902 贵人似乎是极其倚重跪在地上的人,接着问道,“依你看,若是她进宫……,会怎样?” 那人思索了一刻,犹豫的说道,“臣接触的少,说不好,只是……”后面的话似是有些犹豫,贵人瞧见了,熙然一笑,“但说无妨。” “臣以为她容貌过了些,受宠是必然的,只怕陛下,”咬牙一顿,继续说道,“护不住!” 贵人听了这话,笑的更欢快了,“哎呦,好了好了,看你,只说嫉妒的人多不就得了,还给本宫来个拐弯抹角。” 皇宫的生死不过瞬间,即便陛下爱极了,也不可能护的滴水不漏,要知道陛下只是一个人,宫中可是还有成千上百的“其他”人呢! 贵人笑着笑着也就不笑了,转了话头说道,“这么说来,宁渊也是个能的,这么多年,竟只传了个药罐子的名声,不料他小小年纪还养了株绝世名姝出来,就是不知道,若他知道了安王想撬他墙角,会怎么想了?” 贵人的这话虽然是问句,显然并不需要底下的人去应和,她伸出素白的双手,自顾自的欣赏着说道,“罢了,你先下去吧,容本宫好好想想。” 等底下的人应声退下后,贵人的贴身嬷嬷这才进来伺候。 9903 安王别院。 裁云锦好裁,但真做衣服却需要针线配色等等,别院里针线尽够了,却不是故春坊独有的那种,因此一个做事的妈妈回了 安王派来协助她们的人,没多长时间,安王就同意了,叫她们口述,着人替她们去故春坊取回来。 两个妈妈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要的东西说全了,最后其中略胖一些的那个又加了句,“这儿的剪子我用着不是十分趁手,劳烦您叫掌柜的将我常用的那把带过来,就在我日常上工的那屋里角落的针线簸箩里,多谢您啦。”一边说着一边拉过那人的手,将一个荷包拍到她手里,又握着送了回去,得了那人一个肯定的答复,两个妈妈这才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花掌柜百忙之中出来迎了取东西的人进去,将坊里的小丫头片子指挥的团团转,一刻钟后才将东西凑好了,拿着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送那人出来上了回别院车,站在门口不耐烦的抱怨,“这老货,就是毛病多,一把破剪子也得要去!” 门口恰有个小乞丐蹲着晒太阳,花掌柜一脸厌恶的说道,“快滚,谁准你窝在这儿的?!” 一刻钟后,那小乞丐就滚到了多宝斋的门口,程大嫂正好看见,回身拿了个馒头给他,说道,“可怜见的,这么小就没人管。” 那小乞丐一脸谄媚的笑,“多谢婶子。” “进来喝口水吧?” “不了,婶子恁好心,我脏没得脏了店里的地方,再说,我妹妹还等我回去喂呢。” 程大嫂一脸不忍的又掰了块馒头给他,说道,“以后你天天来,婶子只要在就保管你一顿饱饭。” 小乞丐千恩万谢的走了。 钟先生就在多宝斋二楼,见了这小乞丐,心头一松,知道这是人找到了,只是转而又愁了起来:如何将人捞出来呢?是偷梁换柱,还是光明正大的上门去要? 宁渊却干脆利落,“准备一份厚礼,送到安王府上!”既然无法继续隐藏,不如趁此机会让秋鲤名正言顺,也好绝了那些老用丈母娘眼光看他的中老年妇女的心思! 第70章 第一百章 “世子爷且慢,咱们再合计合计。”大概钟先生已经过了产生爱情的年纪,面对宁渊这种“情窦初开”的愣头青的不按排理出牌,有些个头疼。 救人肯定是要救的,只是看是否能寻到一种最佳的捷径,用句通俗的话说就是“能不撕破脸皮就不撕破脸皮,尽量和平解决问题”。 “安王爷明知道您光明正大的找人,却不使人来告知,必定是有其他想法。”钟先生拦的急,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 宁渊闷闷的哼了声,其他想法,还能有什么想法?明知道是别人的,却想据为己有,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呢,退一步,就算成了他的,他宁渊的媳妇,谁也甭想染指! “然而又没有传出王爷纳妾的消息,我想,底下的人应该有几个能看事的吧,安王非要硬来,只会跟您结为死敌,这是安王一派的人最不愿意见到的,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最最要紧的,还是那里。”钟先生指了指皇宫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目前安王一派的最大利益就是皇位,对于他们来说,迅速的使得安王上位,底下人才能分到最多的好处,而一旦争位失败,人财两失不说,极有可能身首异处。这样一想,美人与身家性命一比较,自然是性命更重要的。 人家常说要美人不要江山,可没听过说要美人不要性命的。 性命只有一条,美人可是太多了。 宁渊瞪了钟先生一眼,钟先生哪里不明白他这是烦躁了,连忙继续说道,“咱们合计合计,看看使个什么法子。”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么一句话,可见他老人家已经词穷了,不是他不会讲道理,只是道理要讲给肯听的人啊,宁渊这样子分明跟石二公子一个模子出来的,一个是为了不娶刘大姑娘什么都敢干,一个是为了秋鲤什么都敢干。 02 “什么招也比不过正大光明的上门去要人 。”宁渊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哎呦,我的世子爷,您这可是忒光棍了,咱们就算不为府里想想,总得顾着余娘子的名声吧?” 宁渊一脸的“名声是个屁”。 钟先生噎了噎,“就算咱们上门去,也得想个软和些的说辞,已经是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总得给人个台阶下来,否则真要闹僵了,侯爷那里就不好交代,而且皇上现在看中您,可要是真打了大皇子的脸面,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啊,毕竟天潢贵胄。”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这一去,说不定那边正庆幸得了这么一个梯子呢,否则他们捂着掖着这么多天,再来告诉我,估计他们也没脸。” 钟先生压着不让他走,非得让他将见了安王每一句话都事先演练一遍,宁渊说了,钟先生又自己躲在那里神神叨叨的推敲,宁渊直接烦了,“我见陛下都没想这么多!”没有秋鲤消息的时候,他还能压着自己,一旦知道了秋鲤在哪里,那是任谁也压不住的。 明知道安王此时正在别院,但宁渊还是规规矩矩的递了帖子去安王府,门房见识西宁侯府世子爷的帖子,恭敬的接了过来,递到里面。 王妃并不管前面的事,安王自有幕僚之类的来处理此等问题。 不过半刻钟就有人出来,热情的请他进去少坐。 宁渊客气的拒绝了,走到门口,想了想转身委婉的问道,“不知能否告知王爷去了何处?” 那人一愣,随即觉得西宁侯世子这么着急的想见王爷,但脸色不见焦急,应该不是坏事,再说他说了,世子也不一定去不是,于是说道,“王爷去了城外的别院。” 03 “多谢!”宁渊听了答案,唇角笑意闪过,抱拳谢完,就上马走了。 自有人为他指路,只是到了别院门口,又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安王大概也没想到宁渊能这么的“为了爱情奋不 顾身”,连个小厮护卫也没带就只身前来。 宁渊一副隐忍着的样子行了礼,安王一叫免礼,立即毫不客气的起来,看了安王一眼欲言又止。 “世子大老远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安王一面吩咐小丫头上茶,一面疑惑的问道,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问完了话,没带宁渊回答就继续说道,“来,尝尝我这庄子上的茶。” 宁渊抬起茶碗,顾不得热,喝了一口,敷衍的说道,“很好。” 废话之后才进入正题,宁渊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打开,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只丁香米珠耳坠,“王爷想必已经晓得我的,呃,余氏落崖,自从她落崖后,渊一直派人在找,今日有人回报说在庄子附近发现了这个,此物正是余氏所有,渊得了此物,心灼难忍,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只是不知王爷能不能帮忙问问别庄里的人,看有没有碰见余氏,或者哪个好心收留了她?渊必有重谢。” 第一百零一章 安王哈哈一笑,用手指了宁渊,“你呀,你呀,”他比宁渊年长十余岁,身份又尊贵,说话的语气就带了那么一些居高临下,安王不笨,知道宁渊这是晓得余氏被他救了,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索性便顺着这个台阶说道,“可巧我前几日出门,救了一老一小两人,只是当时我还有其他事,便没顾上问他们身份,呆会请人出来,你认一认。” 宁渊立即站直了道谢,“多谢王爷,王爷身份贵重,又是微服出行,能不计身份路见不平仗义伸手相助,实属难得。” 安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天子脚下,俱是父皇的子民,本王身为皇子,深沐皇恩多年无以为报,遇见需要救助之人伸以援手,乃是义不容辞。” 安王说完,顿了一下对侍立在一旁的女婢说道,“去寻侧妃,就说有人来认那位姑娘,叫她带人过来 。” 宁渊一听这话,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再者他并不想跟安王多说什么,便起身走到门口。 陶侧妃心情超级坏,她总算是能体会府里那位的心境了,能忍受王爷将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给了这个给那个,偏偏对自个儿视而不见,这也是好本事。 听见婢女的传话,打发了人,转身却往内室去,“青梅你去带着她去前头吧,就说我这会子不舒服。” 青梅知她这是恨王爷将云锦给了秋鲤,却还得上前去劝说,“好主子,王爷在前头等着呢,咱可不兴这样,何况还有外人在,当着别人面,您总得给王爷留几分薄面不是?” 陶侧妃这才懒懒的应了,青梅连忙招呼小丫头去秋鲤院子那边打招呼,又亲自带人为陶侧妃梳妆打扮换了见客的衣裳。 秋鲤躺在床上,面朝里,并无睡意。 不一会儿就听见小丫头俏生生的传话说前头有客人要见她。她一愣,想不通是谁要来见她? 不过见一见也没什么的,有些事情她不去想,可是总会自动找上门来的。 青荷掀了帘子进来,便见她已经坐了起来,连忙帮她梳头穿衣,虽说陶侧妃带她过去,但是秋鲤是要先到陶侧妃那边才符合礼数。 秋鲤收拾好了,随着青荷去了陶侧妃住的院子,站在外头足有一刻钟,陶侧妃这才扶着丫头的手出来,看见了秋鲤也只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寻常人遇到这样冷淡的遭遇早已满面羞红了,只是秋鲤两辈子记忆里就没有看人脸色行事的念头,这会儿她似是对陶侧妃的冷淡浑然不觉,只轻步往外走去。 陶侧妃的下马威使的没处着力,于是更加讨厌秋鲤了。 陶侧妃刚进了院门几步,便见从厅中疾步出来一个俊俏的小公子,直冲着她走了过来。 宁渊一阵风似的从陶侧妃眼前刮过,到了秋鲤这里停住,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秋鲤也看着宁渊,她醒来第一眼没认出自己,现在却认出了宁渊,也够可笑的,想到这里,忽的一笑。 宁渊见她好好儿的,心就放了大半,又见她笑了,心又安了两分。 秋鲤从落崖后醒来,身边所有人都不是她所熟悉的,直到见了宁渊,才恍然确定原来她真的是宁静妩。 这两人相对而立,正是郎才女貌,极其般配,又极其协调,尤其是两人相视而笑,灿烂若三月春花,一时间院子里伺候的人也都看呆了。 独安王一肚子酸涩,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比喝了两大罐醋还难受。好在秋鲤见了宁渊依旧落落大方,并不羞羞答答,否则安王肯定要纵身跳入醋海的,淹不死也得酸死。 嫩枝初发,春桃夭夭。除了两位主角,其他人几乎都没了存在感,还是安王率先回神,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将目光从院子里的两位身上移开。 “看你这样子,也不必问了,必是你要找的人无疑。进来说话。”安王见不得人家恩爱,遂上前牵了陶侧妃的手,给自己增加点儿并非孤家寡人的底气。 宁渊终于心定了,他这会儿倒是真心感激安王,十分真诚的说道,“是,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行了,别谢了,说了这么多,我还怎么好意思挟恩图报?”安王说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宁渊装作转了大便宜的笑道,“王爷不说,渊还没想到,”扭头看了下秋鲤,对她轻声说道,“过来,你我重新谢过王爷和陶侧妃。” “过了,过了啊,玩笑话做不得真。”安王坚辞不肯受,“不过倒是真要好好谢谢陶侧妃,本王只管救人,后院的事多亏了侧妃调度。” 陶侧妃此时也不拿大,立即站起来说道,“王爷哪里的话,我在这儿休养,多亏了妹妹陪伴不至于寂寞无聊,再者妹妹这样俊的人儿,我巴不得天天能好在一处呢。 第71章 宁渊笑容满面,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认真的行了礼,又示意秋鲤。 秋鲤这才上前道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谢侧妃多日照抚。” 安王一肚子酸意的受了礼,也就是大了耐打击,否则他要是年轻上二十岁,非得酸哭了不可。 只是此时也不想轻易的放她走,“是了,本王平日事多,侧妃多亏了有姑娘陪伴,再者还有位老人家伤了腿,我看不如让他们暂且先住在此处,等老人家养好了伤再回城不迟。” 陶侧妃也在一旁应是,安王得了陶侧妃的支持,略一沉吟到,“正巧侧妃没有妹子,你二人不如结为异姓姊妹,他日也好来往。” 宁渊心里暗恼,脸上却一副惶恐的样子,连忙推辞,“王爷厚意原不该辞,只是她……身份上还有些不妥当,言官嘴厉,恐连累了王爷。” 安王想起底下人调查的秋鲤的身世,也没有坚持。 第一百零二章 安王虽说怕言官弹劾,息了让侧妃认义妹的心思,可见秋鲤面对自己就冷冰冰的守礼仪,体谅她年纪小情怀未开也就罢了,可她对宁渊笑得那样好,顿时心里涩涩的,原本想着借着宁渊来寻人顺着台阶下来的心思也淡了,只不想看他们俩那样开心。 宁渊是谁,见安王不郁,就知道这是想反悔,哪里肯依,立即行礼道,“此次来的匆忙,只我一人,先带了她回去,明儿使人来接其他人。”也不说借安王的车马,只说使人来接,若是宋公在这里,听到宁渊漫不经心的把他划归到其他人里面,非得吐一口老血不可。 陶侧妃也喝了不少醋了,自家男人看旁人的眼神一点也不收敛,可恨府里头那名正言顺的空占着名份,屁也不敢放一个,活生生的菩萨,叫她们这些空长了无数心思都不敢使。 王爷说叫余氏同她两人结为姐妹,也不过是打量着若是自己认了,再无纳入府里的可能,陶侧妃有心自然要拆台的,当即说道,“这又何必?咱们这里虽然偏僻了些,马车还有的,再者她一 个小姑娘家家,跟世子同乘一骑到底不如坐马车妥当,就用了我的车驾好了,王爷,您说呢?” 安王还能说什么?亏得他涵养还有几斤,笑道,“罢了,本王也该回城了,就送了你们吧。” 复又对小厮说到,“去铺好车驾,先赶到老人家那里,小心将他送上车。”美色错失了,博个尊老敬贤的名声也不错。 宁渊来这一趟,又不是非要跟他一争长短的,连忙施礼道谢。 宋公也没料到宁渊来得这样快,当然心中高兴,只是面上还做舍不得状,“刚量了尺寸要做新衣服……” 宁渊怒其不争,陶侧妃则是想起那匹云锦,也不知道裁完没有,感觉那简直不是裁布料,而是裁她的心。 102.2 秋鲤眨了下眼,同宋公一起看了宁渊,宁渊被他俩看的一头雾水,“怎么,还做了衣裳?回去一人给你们做七身八身!” 秋鲤很乖顺的点头,安王一直看着她呢,见状说道,“不必,正好做衣裳的婆子是故春坊的人,叫她们做好给送过去就是。” 宋公对安王笑得一脸谄媚,“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宁渊见不得他这样儿,低声呵斥道,“缺你吃喝了?你这样丢人现眼!回去把那俩婆子买回来,给你当小老婆!” 宋公笑嘻嘻的耍赖,“不要,不要,给我养老送终就行!” 把宁渊噎的直冲天翻白眼,陶侧妃笑的拿帕子擦眼泪,“王爷,不过是两个婆子,就叫她们跟了世子同去,妾身打发人跟故春坊说一声就是了,到时候做好了衣裳,若是有不妥的地方还可以就近修改。” 安王笑着应了,不过是两个婆子,他不会舍不得。 102.3 宁渊决定日后一定要给陶侧妃送份大礼! 陶侧妃一听安王才来又要走,连忙缠着说自己也呆够了,又做了新衣裳,故春坊说好是送到府里的,安王被缠的头疼,允了一同回城。 陶侧妃喜滋滋的去准备,与王爷一同回城总归比自己一个人回去强百倍。落外人眼里,肯定觉得是王 爷亲自接了自己,自己里子虽然没多少,好歹赚了面子,以后出来交往,也有体面。 因要表示对秋鲤的亲热,陶侧妃干脆拉着秋鲤坐了自己的马车。 秋鲤略有些不自在,她又不是无知无觉,这些人对着她打机锋,想也知道是有人喜欢她,有人不喜欢她,而陶侧妃,秋鲤很肯定,她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么一想,自己还是躲着点好,于是安静的坐在车里。 陶侧妃却是无话找话,“宁世子为了你可真是尽心尽力,连随从护卫都不要了,怎么你却看起来不开心?若是有人肯为我这么上心,叫我做什么也愿意呢。” “待罪之人,身若浮萍,娘娘是贵人,秋鲤怎敢与侧妃娘娘相比?”秋鲤轻声回答到。 陶侧妃笑得得意,是了,自己虽是侧妃,可也是王爷的心爱,府内外尽是捧着自己的人,也就王爷这冤家,时不时的叫她吃些醋。 宁渊坐在马上,一时高兴,一时愁闷,安王在外头叫了宁渊几次,宁渊才回神,连忙道歉,安王摆摆手不在意,问道,“看你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 西宁侯脾气急,上来脾气揍人是真事,宁渊也不怕安王笑话:“侯爷今儿好像在家,我这样不管不顾的出来,不知道吃几顿家法才算过了这一关。”已经不是一顿家法能了结的事了。 安王闻言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了。 第一百零三章 西宁侯府,侯爷在府里来回的发脾气,跟世子的人就出城的功夫将人跟丢了,虽则侯爷并不担心世子丢了,可自家的护卫能将一个大活人跟丢了,也够臊得慌了。 其实臊得慌为其次,关键还在宁渊身上。宁渊这样火急火燎的出去,为得是什么,西宁侯也知道,他这么文韬武略的聪明的侯爷,这点儿小事用脚趾头想也清楚。 侯爷觉得丢脸丢大了,自家世子如此的,呃,为了美色奋不顾身,就像春天里的猫一样,想想都替他脸红。 当然宁渊是绝对不肯脸红的,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侯爷更为生气了, 这叫圣上怎么看,叫朝臣怎么看,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怎么看? 侯爷差点儿哭天抢地,不过内里么,泪水也是哗哗的流。 侯爷转了百数圈,停下看了眼自家夫人——正在悠闲的修指甲!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修指甲不是晚上灯下干的活儿么? 侯爷也晕了头了。 “夫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拿个主意?听说安王已经并着那小王八蛋进了城了,难不成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又将人名正言顺的养在外头?这叫什么事儿?咱们家都成京城的笑柄了。” 夫人白了他一眼,她是向来不怕侯爷的,侯爷就是一只纸老虎,不过纸老虎有时候口不择言,也让人着恼,“你骂谁呢?谁是小王八蛋?” “口误,口误还不行?咱说正事啊。” “要我说,本来没事,叫你咋呼着也有事了。他若是想养在外头,咱们只做不知道的,若是想养在家里,也不过是给口饭吃,咱们家有侯爷您在,还怕她一个小女子翻了天去?” 侯爷听的直点头,刚要沾沾自喜,就发现又掉自家夫人挖好的坑里了,气鼓鼓的说,“我管他呢!” 103.2 侯爷独自对着墙壁发了通火,觉得自己还是责任重大,不能像夫人讲的那样撒手不管,他自己又不是门神,贴在门上就百毒不侵,治家同治军一样,还不是靠了自己的脑子? “那依着夫人看,是养在外头好,还是弄家来好?” “自然是养在家里,听说是个绝色的,养在我眼前头,还可以养养眼……” 西宁侯一拍桌子,“说正经的!” 夫人看侯爷貌似真的生气了,淡定的将修指刀换到左手里,右手指甲修完了。 “有什么可说的,侯爷不是早已拿定了主意,又来问我。” 宁侯爷哼了一声,哼得很有些外强中干,其实主要是他主意也还没拿好。 罢了,既然已经卷进争储风波,那么只有随了儿子去,想那大皇子二皇子,个个都非凡品,让宁渊这头小狐狸跟他们折腾去吧。 只得 吩咐人去接,否则叫自家世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没人迎也怪没面子的,“去人,带了马车,都接回来再说。” 103.3 夫人懒洋洋的跟了一句,“嗯,带了顶帷帽过去。” 去迎接世子的不是旁人,正是他最最忠实的狗腿子,也是侯府的外院管事宁成。 宁成是宁渊曾祖母的陪房嬷嬷的孙子,本来是老侯爷的铁杆儿,只是老侯爷觉得小孙子在府里势单力薄,早早的将人就给了他。 夫人见侯爷犹自带着怒气,心中一硒,强忍了笑安慰道,“妾身替世子多谢侯爷,侯爷顾全大局,不与一小女子计较,实乃伟丈夫是也!这次多亏了侯爷,不管怎样,进了家门,咱们家又一向管的严,总是不叫人笑话了去的好。”又说了几句好话。 侯爷这才好受了些,面上已经只剩下微薄的怒意。 安王有心直接送宁渊回侯府,好叫他安生着吃家法,对手底下的人使了眼色,也不做声,径直就去了侯府所在的大街。 这样一来,倒是与来接人的宁成一行走了个正对面。 宁成跑的气喘吁吁,街上人来人往,不便骑马,宁渊也下了马,伸手扶起宁成,头一句话先问,“爹怎样?生气吗?” 安王耳聪目明,听了个真切,心情大好,很爽快的将人交给了来接的家人。 宁成一边回话,一边讲帷帽递上,宁渊拿过来先递上去,嘱咐秋鲤戴妥当了,这才抱了她下车,牵着手亲扶了进侯府的马车。再又郑重谢了安王,谢了陶侧妃。 安王不当一回事的笑着摇头,宁渊站在秋鲤的马车旁,看了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了,这才翻身上马,其实他喜欢坐马车,只是为了秋鲤的名声,也只好骑马。 宁侯爷和夫人自是不会来迎接他们的,不过也在了正堂等着,宁渊总是躲不过一顿家法的。 小厮在二门上将拉车的马卸了,二门的婆子知道车里是世子的人,也不敢怠慢,两人一个掀开车帘子,另一个正要去扶,就听身后传来世子的声音,“我来。” 第72章 第一百零四章 秋鲤并没有想到还有一日能回侯府,她早些时候并没有家的概念,也不知道经历了轮回还是怎的,这次回来却有些欣喜。 人世间最烦最难的事有这么一桩,叫做“看不开”。一旦看开了,树也好,花也好,身旁的人也好,她以前就是太看不开,规避男女大防,规避嫡庶之分,自己镇日里龟缩在小院子里,生生将一个天才熬成了一只米虫,还是只病歪歪的米虫,没等化茧成蝶就死了。 重新活了一回,秋鲤起码没也那么拒绝宁渊了。坐在马车里,面前伸过来的是宁渊的手一直等着,她轻声笑了一下,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宁渊立即握紧了。 宁渊是有些紧张了,他干的事,若真相大白于天下,那就是与世俗相悖,为世人所不容,到时候别说侯府要因此蒙羞,只怕他和她也要名声扫地。 他可以拼了名声不要,她却不行。 宁侯爷跟夫人也 在谈论自家儿子呢,说起来,前些年也没看出宁渊与女色上多么上心,其实说实话应该叫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说是养了外室,但一个病怏怏的罪臣之女,侯爷宁肯相信宁渊是因为恻隐之心救了人。 想当初,救下余氏的时候,余氏也才几岁,宁渊那时候就开了窍?绝对不能。 宁渊生的又好,长相周正清俊,平日里最是见不得三姑六婆玩笑与他,宁侯爷差点都要怀疑世子大概可能要断袖了,世子不愧是从小到大与他唱反调的,人家没断袖也没分桃,人家奔了痴情玩命去了。 夫人其实也有点不太懂了。儿子从小懂事,又是打小按照世子的标准上更严上三分教导的,长大了就能出门办事为父母分忧了,养个把个外室算的了什么,再者接了家来,又怎么了。 京里其他人家,比世子大的小的,勾搭丫头,抬姨娘的,每年都出来无数笑话,夫人以前听了还能跟着 乐一乐,现在都连唇角懒怠勾起来了。 没想到自家这次不闹则已,一闹闹了出闹天宫,连皇上都晓得了笑了一场,皇后也过问了钟侍卫伤得重不重,又赏赐了宁渊,虽然其他人也有赏赐,但宁渊的还是有些打眼,那来颁赏的太监连谢礼都不肯收。 收谢礼也有规矩呢,那寻常的接了旨意,必要准备大大的红封,否则传旨的太监公公回去复命,要是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就糟糕了。这不接红封也有故事,要么就是相熟的人家,不接表示极其亲近,要么就是上头交代了,不敢接。 颁赏赐的是皇后宫里的,平日里也没有来往,相熟称不上,那就是皇后交代了不准接红封。 任何事一旦跟宫里扯上关系,就不能单纯的认为它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侯爷和夫人嘀嘀咕咕,宁渊已经扶了秋鲤下车。 秋鲤牢牢的扶着宁渊的手出了车门,空出来的另一只 手就将头上的帷帽摘了。 宁渊此时也不怕旁人看了去,两个人牵了手往前走去,一路上但凡遇见他们俩的丫头婆子们都成了雕塑。 人人都知道世子爷今儿大摇大摆的接了养的外室进来,本来大部分人对这外室都不屑一顾来着,什么正经事不好做,偏要当人外室。 架不住秋鲤长的美,还是那种很良家的美,没有一点狐媚子气,单论了人品,这样的做了一府的主母也绰绰有余了。 侯爷只看了秋鲤一眼,就抬步走到宁渊面前,提着他的耳朵去了书房,夫人开明,见秋鲤落落大方的行礼,说话不见卑怯,心里先欢喜,就该相信儿子的眼光才是。 “好孩子,你在外头受委屈了,以后就住这府里,一切自有世子与我为你做主。”直接忽略了侯爷。 秋鲤原来对夫人称不上不喜欢也称不上喜欢,总是觉得身为庶女是要碍了正房夫人的眼的,自己又没有姨娘护持, 亏得府里兄弟姐妹都十分要好。 这回脑子一转过弯来,真是看什么都开心,以前夫人虽然对自己不亲热,可该有的该用的,也不曾短缺过,衣物药材也都是上好的,只是自己福薄。 因此又郑重的谢过了夫人。 夫人看出她有些动容,笑容也真诚,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不计身份的接纳才让秋鲤感激呢。 秋鲤来的其实有些个措手不及,不过府里就是房子多,三个小姐都有各自的院子,现在都空着,不过大小姐二小姐时不时的回来,只有三小姐因为去了,院子是真空的。 侯夫人本想最多安排了秋鲤去三小姐的院子,就算是给了儿子面子了,但是见了秋鲤却十分满意,人生的美,说话也好听,行动从容,笑容又真诚,竟是往自己心爱里长得。 当即叫人开了大小姐的院子,“这里时常有人来打扫,也还干净,你先歇了,等明儿咱们娘俩好好的挑一个院子出来。” 第73章 第一百零五章 侯爷这次确实来真的。 定定的看了跪在厅里的宁渊,开口对守在门口的宁忠说道,“宁忠去拿家法来。” 宁忠平日里虽然有些小奸猾,但侯爷一旦玩真的,他也害怕,战战兢兢的应了是,又磨磨蹭蹭的出去了,恨不得此去一万八千里,要过五关斩六将,路遇无数妖精才好。 夫人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了,一面吩咐人上点心招待秋鲤,一面听了丫头传的事,根本不曾放到心上。 有老侯爷在,侯爷取了家法,也会思量一下,若是打的狠了,老侯爷会说侯爷妒忌世子比他强。 宁忠抱了家法过来,躲在门边不敢进门,宁侯爷正等着呢,两眼一瞪,“还不进来!” 宁忠这才哆哆嗦嗦的递了上去,宁侯爷又来了一句,“出去,关上门,守好了,若是有人求情,罪加一等。”眼光是看着宁忠说的,意思也很清楚,若是敢跑去告诉夫人和老侯爷,宁渊只会更吃亏。 宁忠关门之前,侯爷的鞭子已经落到世子身上了,只听了一句,“你知错吗?” 宁忠这会儿深恨自己回来的早,听得里面强劲的鞭子风声,欲哭无泪的想,其实,他宁愿侯爷抽的是自己,也比抽世子强啊! 105.2 宁侯爷并不是虚张声势,平日任凭儿子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其实都是因为那些事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作为一个侯爷,底线宽容些也是该有的容忍之量。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低的底线宁渊也想摸,可见是老虎不发威把他当病猫了。 宁渊初时还有些不明白,等见了父亲一脸铁青,鞭子落到身上疼的骨头发麻,恨不能离了这躯体一样,忙端正了态度,认真的说道,“儿子知错,父亲息怒,请千万保重身体,儿子做错了事甘愿认罚。 ” 心里仍旧不太明白,外头的事父亲是知道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说嘴,他平日里跟人交往也不见父亲说话,对了父亲自然少了尊敬多了亲近,有时候少了礼仪也不见父亲生气。 对秋鲤没有见过,从来也没有惹事,自然不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不好的,何况看母亲的脸色不像是厌恶。 那父亲的火是从哪一处烧起来的? 余氏的身份不好,可根子上算是官家小姐,礼仪是不缺的,又不是在那些不好的地方长大,是自己养着的,虽然自己也没养好,但名声应该不差。 若不是余氏的身份不妥,那么就是……,宁渊想到一处,自己先吓了一场冷汗出来。 秋鲤被自己接了出去,精心养了几个月,个头蹿高了,容貌更胜,宋公的丸药还是很管用的,这几个月不见,颇有点儿女大十八变的意思,又因为失忆,完全忘记了往日的习惯姿态,宁渊很相信即便叫全府的人来认,也绝对不会认出来。 起死回生,兄妹悖逆,本就是想也想不到的。 可是这是对了旁的人,侯爷可是知道秋鲤身世的,难道他能一见面就知道了? 105.3 虽然宁渊认了错,但宁侯爷的鞭子仍旧一鞭不落的落到他身上,怒急攻心,力气用了十足,亏得宁渊从小打熬,一时还受的住。 宁渊不是不知道怕的人,他先前对了自己名义上的庶妹有了情思,其实只是一头热,反正静妩是从未有过任何的表示,或许她能有些感觉,但那也只是寸心里想的,面上都是对了兄长的尊重。 直到失忆醒来,成了秋鲤,宁渊才真正放开情怀,可着劲的宠了哄哄了宠,就差要星星,买一赠一连月亮也给了。秋鲤也不再是原来静妩时的冷淡,时常笑了,因有了情,宁渊更是丢不 开手,正情浓着的时候叫分开,还不如直接要了命去。 鞭子落在身上痛,宁渊想着如何应对倒是熬了一遍,只打定了主意,最最不好的结果就是父亲晓得秋鲤就是静妩,要棒打鸳鸯,因为骨头生疼,宁渊一时没想到好办法,脸上都是冷汗,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 105.4 还是宁成放不下心,小心翼翼的过来打探,一见守门的宁忠正一脸焦急,也顾不上平日二人多机锋,连忙问情况。 “快去找夫人,老侯爷是来不及了,再不来救伤到筋骨可怎么好?”宁忠跺着脚急声说道。 宁成一听扭头就跑,夫人果然大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旦出了,肯定超乎想象。 侯夫人本来正携了秋鲤的手,问她平日有什么喜好,读什么书的,宁成一来说了话,秋鲤先站起来请罪。 “不关你的事,定是世子惹了侯爷,侯爷手下有数的。”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不敢确定,侯爷属于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万一真伤了儿子,她心里更痛。 两个人都不放心,干脆一起去救命。 宁忠守着门口,见了夫人如见了救命神仙一般,不用说就在门外高声告诉,“侯爷,夫人来了。” 夫人路过不忘瞪了他一眼,侯爷玩真的你不来告诉我,是皮痒了么? 第一百零六章 106.1 宁忠刚为世子的安危松了一口气,收到夫人的目光立即又将心提起来,现在要为自己的安危着急了。 秋鲤恢复了宁静妩的记忆,不是没有怪过宁渊,不知怎地,虽然怪,却不是厌恶的怪,而是有些嗔怪,大概就是刚恋爱的男女之间的别扭的那种怪。 宁渊已经皮开肉绽了,秋鲤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一眼看去就虚脱的跪下了,狠狠攥了手下,积聚了点力气,开口请罪, “侯爷开恩,千错万错都是秋鲤的错,请勿责怪世子,请侯爷多保重身体。”说完已是泪流满面,不住的磕头。 宁渊头脑有些晕乎,想拉她起来,自己都没有一点力气,干着急,竟然将自己急晕了。 侯爷打人魔障了,自己气喘吁吁,夫人夺了他的鞭子,先不管其他,扶着他做到椅子上,一面传宁忠请太医,跟着一起来的丫头婆子们这才进来伺候。 “你起来,不**的事。”侯爷倒是不似对秋鲤有意见,缓过气来说了一句。 秋鲤眼里只有满目的血红,两耳不能闻事,不住的磕头,侯爷的话根本没听到心里去。 夫人见这两个小儿女这般作态,又心疼儿子受苦,眼睛早就酸涩难忍,背了身擦干眼泪,指了丫头去扶秋鲤,自己也是迈不动步子,斜倚着靠在丫头的身上,先去看儿子。 106.2 千辛万苦找回来娘子和宋公,云来这么多天今天也是好不容易一个安稳觉,睡的迷迷糊糊又听见一阵又急又快的敲门声,吓得他一个激灵,穿了衣服去开门,一边开一边寻思,自己就是书上常说的惊弓之鸟。 砸门的是双喜,原来两个小厮一看侯爷教训世子,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一个找宁成拿了侯爷的帖子去请太医,一个驾了马车来接宋公。 请太医是必须的,当爹的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不必藏着掖着,请了太医,将来有人问起也有话说:儿子胡闹,父亲已经教训过了,有太医为证呢,太医就是证明信上的那个戳。 请宋公是以防万一,太医们一向讲究平稳,万一世子的伤势很重,却被太医们缓着来治,岂不是要被耽误了,所以哪怕宋公伤了腿呢,也要用车运过去。 当然为了尊重两位大夫,是一个接一个的来看的,老太医认真的 扶脉查看了,得出结论,伤了骨头,需静养半年。 宋公看了一眼,也是同样的话。 侯爷有点儿后悔,也有点儿生气,后悔是因为自己这才下手重了,生气是宁渊也太过分了,难不成这次又要为他修改自己的底线? 106.3 双临知道宋公不一般,连忙求了又求,无奈宋公一口咬定没有他法,只能静养,把个双临差点儿愁死,世子爷身上还领了皇命呢,就是皇子们也不敢在领皇命的时候歇半年啊。 凡事还得世子拿主意,可他人还晕着,双临又小心的问道,“您老妙手回春,请先救醒了世子吧?” “他醒了只会比晕着更疼更难受,还不如晕着哩。”宋公说完就招来宁成安排给他的小厮将他抬走了。 双喜和双临商量,“听说侯爷倒是没有责备那位,夫人也喜欢,又跟宋公有一起落难的交情,不如我们去求了她来?”世子就是两个小厮的主心骨,他们坚信世子宁愿清醒着受疼也不愿意昏迷着任事不知。 秋鲤已经痛的神魂失守,所幸夫人早先已经分派了丫头给她,两个丫头一唤春杏,一个唤作春梅,都是又本分又机灵的,现在夫人又要看世子,又要看侯爷,顾不得秋鲤,丫头们就尽心伺候着。 不尽心不行,漫说夫人一点偏见也没有,就是侯爷暴怒的时候还不忘了说不干姑娘的事,可见这位是侯府主子们接受认可的,丫头们最终主子的心思,自然尽心竭力。 春杏指挥小丫头打水伺候着秋鲤梳洗了,春梅则泡了一杯岩茶过来,这个最是醒脑不过了。 秋鲤只管流泪,两个丫头就安慰道,“世子爷常年练功不辍,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很快痊愈的。”若是宋公在此,听了非得啐她俩:没有我老头子,他想很快痊愈是不可能滴。 第74章 10*** “不知道大夫怎么说的,春杏,你悄悄的去瞧了,看能问问伺候的人,世子是什么情形了?”秋鲤觉得无脸再去,哑声吩咐春杏。 春杏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双临跟了过来。 春杏不放心的嘱咐道,“你非得要来,我可是担了责任的,只一样,不能招惹了姑娘再哭。” “姐姐放心,我都晓得呢。”双临不似双喜,他更稳重,若是双喜,春杏就不一定敢带来给秋鲤看了。 春杏让双喜站到门外,进了屋说道,“姑娘,世子爷的小厮说对了奴婢一时说不清楚,奴婢就将他带过来了,这就让他站到窗下回话可好?” 双临说了宁渊的情况,又添油加醋的将宋公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说道,“看宋爷爷的样子分明有救,只是奴才们请不动宋爷爷……” 秋鲤就问,“他现在在哪里?” “大管家将他老人家安排在了客院。” “我现在过去可使得?” “使得,使得,奴才先回去打发了守门的小厮,再来接姑娘。”喜得双临急忙出去了。 春梅小心的劝了一句,“姑娘,天色已晚,不如天明了,回禀了夫人再去?” 秋鲤一怔,定定的看着烛火说,“救人如救命,我是一定要去的,不过你也给我提了个醒,”看了春梅和春杏问道,“你们俩谁与夫人身边的嬷嬷们最相熟,去了跟嬷嬷说一声,她们定会说与夫人听的。” 还是春杏去的,她回来的早,后面跟了夫人身旁的一个管事江嬷嬷,“姑娘要去,老奴过来陪了去。” 宋公见了秋鲤还是有些讪讪得,秋鲤看了四周伺候的人,“嬷嬷带着她们出去坐坐,我跟宋爷爷说两句话。” 江嬷嬷便带了众人出去,不一会儿里面传话,“拿纸笔来。” 又过了一刻钟,秋鲤带着宋公开的药方出来了,叫 江嬷嬷看了,是一式两份的,“一份先拿去给了夫人看,另一份拿着快去捡药。” 第一百零七章 107.1 侯爷又不知道宋公的本事,拿了药方看了,也不敢确定,本来么,若是他打坏了又治好了,那也罢了,若是他打坏了,又治坏了,岂不是要玩坏? 夫人一面难过,一面难以置信,丈夫今日作为刷新了她对他的观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儿崩坏。 “侯爷,您倒是说话呀,再不济也不至于将他打成那样啊,总是他有了不是,改了就好,侯爷这样一顿好打,难道您就好受了?”夫人很疑惑的问道。 侯爷这时只关心儿子的身体,哪里来得及解释事情来龙去脉,“还是等他醒了再说,你看咱们要不要进宫求陛下赐了医官下来?父亲那里还是缓一缓的说好吧?” 夫人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先不去管医官不官的了,“父亲那里只怕早有人去回报了,你我这次都有了不是,世子总是父亲带大的,这次越过父亲教训了他,还是这么狠法,恐怕父亲心里存了疙瘩,要以为咱们嫌弃父亲教训的不好了。” 这边已经捡好了药,可那边回话的一直没回来,秋鲤坐立难安,站起来说道,“备好软凳,去将宋爷爷抬过来。” 双临和双喜亲自去了,这二位跟宋公熟悉些,知道他老人家脾气古怪,唯恐他人去了伺候的不好,耽误了世子。 宋公果然不情愿,但是也没反对,抬来后,将人都轰了出去,单留下秋鲤一人,说道,“我说着你下针。” “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老人家腿断了,苟延残喘着还要劳动我?行了,我叫你往哪里,你就往哪里插,说了几寸就下几寸针,明白了吗?” 秋鲤站起来往外走,宋公又恼了,“你做什么?” “使人叫精通 的大夫来,我不会。” “老子这是独门秘技!随便谁也配学得?”宋公一脸骄傲的朝天看了说道。 107.2 秋鲤只好被当成了那只赶上架的鸭子,幸好穴位什么的她早先知道过,宋公说完一个穴位名称,不用他指出位置,自己就能找到地方,然后再看了他,见他点头了就接着下针。 宁渊很快就醒了,醒来看见秋鲤好端端的,自然开心。 “宋爷爷开了药,已经着人捡好了,你……” 宁渊微微点了下头,秋鲤连忙喊人进来听吩咐,双临一看世子醒了,也高兴,听到秋鲤吩咐去煎药,没有犹豫的就去了。 秋鲤这才松一口气。 刚要说一会儿再来看,还没张嘴,就看见宁渊眼巴巴的看了自己,着实有些不忍,便没有开口,两人一时对看了无语。 双喜在门外说道,“侯爷和夫人知道了世子醒来,也高兴,正往这边走着。” 宁渊脑子里还是刚才晕倒之前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见她听了双喜的话似乎仍有惊惧之态,便吃力的说道,“你先回去歇了,我没事。” 说完见她水波粼粼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盯了自己,似是祈求怜爱的小狗儿一般,心里受用,又加了一个,“乖……啊。” 秋鲤站起来,行了一个礼,便扶着丫头的手从后头回了自己先头住的院子,正好与侯爷夫妻两个错开。 宁渊见了母亲又是一笑。 他虽然痛着,可仍旧不想让母亲担心。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儿子知错了,父亲息怒。” 西宁侯委屈的瞪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你胆大妄为,胆大包天,教训了你,难道不对?还要我再来向你赔罪? 不一会儿药也熬好了,侯爷见端了药来,问道,“这是谁开的药方?辩证过没有?” “回侯爷话,宋公的药方,给世子看过了,世子也是宋公 施诊救醒了的。”双临回道,他是个聪明的小厮,说话的时候没有提一切都是秋鲤主导着进行的。 夫人见世子默认,接过药碗,亲自吹冷了,喂了宁渊。 宋公鬼才,宁渊喝了药不过几息就感觉浑身发暖,似乎力气源源不断的回到身体里面,疼痛明显的减少了,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侯爷夫妇见儿子喝了药,先前还冷汗不止的苍白脸色也好看了,冷汗也止住了,两口子都在心中念了句佛。 两人也不走了,就在宁渊这边歪着。 半夜果然又醒了,第二碗药喝下,再没先前的困劲了,侯爷先不忙别的,说了句,“你告假的折子还需要亲自写。” 宁渊点头,侯爷便叫人收拾了榻前头,铺好纸笔,宁渊趴着写了一份祈假折子。 不久天就亮了,侯爷一夜没有睡好,但是仍旧打点精神去早朝。 皇宫中知道消息自是早的,朝会没开始,就有太监传了西宁侯问话。 武帝看了宁渊的折子,随手一放,“你也教训的过了。下笔虚软无力,看来是打的不轻。” “微臣之罪,实在是世子太过于恣意妄为,微臣一时失态了。这折子他写了三遍,臣想着陛下仁爱,特意挑了中看的呈上的。” 第一百零八章 皇帝心中啐了一口,想着我仁爱,还跟我说实话,又要讨我的好东西,自己这个臣子,忠心是肯定的,只是最爱打小算盘,盘算了东西去,说不得又自己搂起来。 皇帝也不容易,年纪大了,爱好就从美色上转移了一部分到物质上面,但是赏赐自己心爱的臣子,不能从国库里赏,得从自己库里才行,肉痛哇。 又想起自己的大皇子,亏得亲自带在身边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刘家的小家子气还是染上了,一个女人就让他迈不动脚了。 皇帝也犹疑不决,大皇子是自己 数十年的希望,有他在这儿,似乎刘娘娘做什么他都能容忍一二,可是,若是恣意残害自己的子嗣呢? 现在大皇子府里倒是没有那么多明刀暗箭的戏码,可大皇子成亲十年无子,皇帝都有些相信天理昭昭了。 108.2 宁渊醒了,对秋鲤有些放心不下,使人去叫她来。 西宁侯从外面进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准去叫,要看你自己过去看。” 宁渊难得的面对父亲气短。 宁成使人去了西山请老侯爷。奇怪的是老侯爷听了却几乎无动于衷,宁成再去,老侯爷才说,“世子挨揍是因为他觉得心虚气短,否则侯爷打他,他干嘛不躲。”还是老侯爷看的分明。 侯爷第一次知道父亲这么的信重自己,没感觉有点飘飘然,因为自己打的时候不心虚,打重了心虚了。 现在拘着宁渊不叫他见秋鲤,又拿话激他,其实是想叫他早日好起来。 108.3 秋鲤很快就瘦了下来,现在前途一片模糊,已经不去考虑名节之类的问题了。 早上起床略有些猛,结果春梅没有扶住一下子又摔倒在床上,摔的满眼星星,春梅和春杏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去回了侯爷夫人,一个就一错不错的守着她。 侯爷和夫人也是刚起了,正在洗漱,还疑惑的问,“她小人家不歇着,起这么早做什么?”听了春杏说支撑不住摔在床上,夫妻两人对看了一眼,连忙去了大小姐先头的院子。 秋鲤虚弱的斜倚在炕枕上,对了春梅和春杏说,“二位姐姐出去坐坐,我有话想对侯爷说。” 伺候的人都出去,秋鲤强撑着在榻上跪好了,心无旁骛的磕了三个头。 房间里静悄悄的,侯爷夫人都有点儿眼红,别看他们俩平常时时的上演高大上,其实那都是虚张声势,两人想起秋鲤的身世都有些心软。 第75章 108.4 秋鲤一丝不瞒的将自己近日的遭遇说了,她本来就冷清,若是世间还有一人能叫她心热,也只是宁渊罢了,就连名义上曾经定亲的顾衍要早忘了个干净。 “请侯爷夫人息怒,都是我的错,请侯爷夫人多保重身体。”活着或者死去,对她来说几乎无所谓了,只是凭白被养了这么长时间,却一分孝道也没有,心里说不过去。 侯爷夫人先哽咽了,喊了声,“阿妩……” 秋鲤浑身一震,哑声说道,“早听的宁三小姐之名,可惜秋鲤无缘一见。夫人慈爱,想必宁三小姐九泉之下亦是感激侯爷夫人养育之恩。” 108.5 侯爷见秋鲤分明存了死志,心中不忍,又想到儿子可怜兮兮看自己的样子,清了清喉咙说道,“说起来是我对不住静妩,接了她来却没有将她养好,害的她还没及笄就做了泉下人,我就是死了也无脸见她的亲生母亲。” 这么多年的事情憋着憋在心里,西宁侯也很不容易,“静妩去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呢……”或许是被宁渊秋鲤的所作所为给刺激了,侯爷今日旁若无人的将多年的心事一一道来。 原来静妩的身世还牵涉到一桩皇室秘闻,她的亲生母亲是北狄的皇女,且是定了要做下一任大王的皇女泰广。 泰广自幼聪慧豁达,生下静妩后,国师说静妩魂魄不在一世,“地魂陡升,命魂不济,天冲不符,力魄全失,中枢动荡,精、英二魄甚弱”,言说不吉,话语里的意思竟是早日送了她西去才好,否则定要生出祸事。 十月怀胎,泰广自是不肯,只是那时她还不是大王,又正值**动乱,只好用了掉包计,用一个命不久矣的婴儿换了静妩,后来静妩就养在泰广的一处私人庄子里,只是她身体确实糟糕,一岁半的时候还不会说话,一直 也病歪歪的。 泰广自静妩之后并无其他子嗣,其夫族心生不满,后与其妹勾结,泰广被陷害失了大王的心,被幽禁,那时的北狄正与本朝征战,泰广因缘际会救了西宁侯,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拼着性命放他回了越**队里头,这一仗自是西宁侯带了越军打了胜仗,亏得越军没有乘胜追击,只是这样北狄民众也是受苦居多,泰广虽然遭了亲人陷害,仍旧心中含愧,病体不支,临终拖孤给了西宁侯。 第一百零九章 109.1 秋鲤犹自不敢置信,她两世记忆竟是因为魂魄不全?不,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原本你与你母亲本来只有三分相似,可没想到,”提起宁渊西宁侯一顿接着说道,“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们竟是有了八分相似,乍一见,我还以为是你母亲复活了。” 这样也解释了为毛西宁侯揍宁渊揍的那么狠了,西宁侯一打眼就认出了秋鲤,亏得宁渊还在那里沾沾自喜。 “并且看你现在的样子,竟是大好了,不知你这几个月有何奇遇?” 秋鲤也跟着摇头,“我被宋公救起来的时候失去了记忆,还是后来落水才跟着想起来的,这几个月的种种一点印象也没有。” 说到宋公,夫人道,“这位宋公医术真的这么好?” 秋鲤点头,“说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也是实至名归。世子……这次也多亏了他,有他在,相信定能早日恢复康健。” 夫人心中道了一句佛,话说开了,言语也就更亲近了,可怜见的这么多年,她担着一个嫡母的名声儿,不敢明着照抚这孩子,只好在物质上一视同仁,请医问药也都尽心尽力,只是怎么做也越不过“是自家相公的救命恩人的唯一子嗣”这一条去,当时说静妩去了,在背后也很愧疚伤心。 “这是你母亲给你留的东西,自打 前儿见了你,我便一直戴着了,就是想着交给你。”侯爷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物,夫人帮着接过来递给秋鲤。 秋鲤拿在手里,是一块上等的玉佩,正面刻了莲花,反面有一行字,“惟愿儿安”,她气力不支,用指腹摸索着那几个字,仿佛能感觉到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牵念和期盼,眼中本来无泪,也不禁潸然落下了。 夫人更是低泣不止。 侯爷只**巴巴的说,“本想给三姑娘一份好嫁妆,再找一个心疼她的人,……”刚要提东平侯世子顾衍,被自家夫人一脚踩了,才想起东平侯世子现在和自家儿子乃是“情敌”。 只好转了话头,“万幸你好了,可见以前那些子国师什么的都是混说,只是身份上略有欠缺,这个不打紧,京里这么多侯府国公府第,咱们细细选了那些书香门第积善之家,认个干亲也就有了。” 宁渊若是在此,一定要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有了侯爷和夫人的双重保证,秋鲤总算是缓了过来,夫人又安慰道,“总算是老天开眼,也是你母亲保佑,现在更该好好爱惜自己,不枉她拼死护你。”秋鲤点头。 夫人见她气色好了些,站起来到外面吩咐了吃食,不一会儿端了上来,亲自喂了秋鲤吃了,看着她闭着眼歇了,这才同侯爷出来,吩咐了两个丫头好生照看,才一同又去看儿子。 宁渊倒是还好,用了宋公的药,精神竟是恢复了七七八八,伤口看着也不那么狞狰吓人了。 侯爷懒怠说他,留下夫人同他认真说了遍秋鲤的身世,末了说道,“你有了那心思,怎么不早同了我说,早些年想着她年纪小养养说不得会好了,后来见一直不好,本熄了心思给她说婆家,东平侯世子求的心诚,这才说了一下,谁料到你竟是在咱们背后挖了个大坑,你呀, 生来就是坑你爹和我的。” 爹娘貌似不怪自己拐了秋鲤啊,宁渊两眼精光一闪,拉着母亲的衣角,笑着问道,“娘亲,您想想法,让她留咱们家里吧。” 夫人气得笑了,“我想不来法,你这么厉害,瞒天过海,自己想法子去。” 话虽是这么说,但宁渊多么贼精的人啊,从母亲神色里看出有门,连忙哄了一箩筐好话,总算得了侯夫人的一个准信,“不留在咱们家,给了哪家能放心?说出去,万一再叫你坑一回吗?” 宁渊心思大定,“母亲别怪她,都是儿子的事儿。” 夫人嘴上还要刺一刺宁渊,“不怪,可人疼的紧,否则能叫人看了一眼就巴巴的上门求娶,甚至连娶牌位的心思都动了,我可好像听说,石家小子也喜欢的……” 宁渊:妈,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啦? 有这样以打击你为乐的父母,宁渊真该庆幸,“所以说,我比她幸运,投了个好胎,我爹娘即开明又善良,哪个上门求娶的敢同我比一比爹娘我才服气”。 “行了,别给我灌迷魂汤,”夫人笑的开怀,“你呀,少生些是非,还是要给你爹好好赔不是,到时候认干亲,难道不需要你爹出力?” 宁渊点头如捣蒜。 夫人这才施施然走了,到了门口,“到底是女儿们的名节重要,我看这几日就免了她过来看你了……” 叫你坑我们夫妻俩! 第一百一十章 宋公很快来看宁渊,其实主要是看他的笑话。 可是见了面,两人没说了三句,就正经了起来,原来是宁渊仔细的问了宋公落水后的事情,然后宋公就有些傻眼了,“她恢复记忆了,你不知道?”说完就双手捂住嘴巴,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到现在也不过见了她两面,还都是当了人,怪不得……”当日在安王别院,她对他笑得那样熟悉和 坦然,他当时只是心中欢喜,压根儿没有往那方面想了去。 宁渊接着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她在宋宅的事还记得吗?” 这下轮到宋公傻眼了,他不知道。 宁渊都不用他回答,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应该记得的吧?我喊她小鲤鱼,她也默认了啊……”宋公不确定的说道。 对此,宁渊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先跟他算旧账,“不是说不会恢复记忆?” 宋公本来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来的,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心情了,“这个谁知道啊,我以前也没干过这事儿,还不都是你!”想起来就感觉自己招牌已经有了裂纹。 110.2 两人静默着各自想心事,然后就出其不意的心有灵犀了,对看着说了同样的三个字,“宋妈妈!” 宋妈妈对秋鲤接触的最多,后来在安王别院也是她认出秋鲤,才将消息传出来的,要问秋鲤的记忆恢复到何种程度,宋妈妈那里应该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宋妈妈很快从多宝斋接了过来。保险起见,故春坊那两位婆子就留在宋宅,还是以给秋鲤做衣服的名义,花媚娘已经将她们的身契都送了过来,这也是花媚娘的精明之处,送给了宁渊,以后就跟她跟故春坊再无关系,还让宁渊欠了她好大的一个人情。 这事儿安王后来也听说了,当时只是一笑,旁人就觉得宁渊太霸道了,安王只是留人给做衣服,宁渊直接将人从故春坊要了出去。 宁渊才不在乎这一点儿名声呢,他关心的是秋鲤到底记不记得她做秋鲤时候的记忆。 宋妈妈一句话就将两个心存侥幸的人打回原形,“怪不得,我见了娘子第一面,就感觉娘子怎地这样的镇定?旁人换了谁,见了相熟的人总不能这样无动于衷,看来先时竟是我想岔了,娘子那样子分明是不记得我。” 第76章 110.3 宁渊挥手将宋妈妈打发走了,宋公自然借着宋妈妈的光也溜了。 心中那个愁苦整个儿就是一个麻绳系豆腐——甭提了。 好不容易养了些好感,还极有可能忘了。 双喜和双临上午还见了世子脸色笑容满面,怎地宋公来了,世子又不开心了,两个小厮自幼在他身边伺候,对宁渊的心思不说十分懂,也了解七八分,当下引着他开心,一个说,“世子爷,是不是宋爷爷又惹您生气了?” 另一个就紧跟着说,“当初您昏迷着,我们轮流去请了他,他总不肯救您,还是姑娘急得不行,亲自去了,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就同意来了。” 宁渊本来没料到这俩能狗嘴里吐出象牙来,没成想还真有料,“姑娘?是夫人叫这么喊的?” 双临双喜齐点头,宁渊听了,接着道:“你继续说。” 双喜机灵,觉得世子爷大概想听姑娘的事,连忙说道,“爷您不知道,姑娘见您昏了,可着急了,都急哭了……” 宁渊,“说实话。” 双喜退后,双临上场,“姑娘都急红眼了,叫我们去请宋爷爷,知道我们请不来,自己扶着丫头的手亲自去了,只是她避开了小的们单独跟宋爷爷说了几句话,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后来宋爷爷被抬着来了,单留下姑娘,奴才在窗户下头依稀听见宋爷爷说‘我说着你下针……’,‘什么独门秘技’之类,后来姑娘满头大汗的出来,再就是听到您醒了……” 双临说的断断续续,宁渊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听话里的意思,秋鲤分明还对他有情,否则若是无丝毫感情,何必去请宋公,再者听双临的意思,分明是秋鲤下针将他救醒的,只是这关系到姑娘家的名节问题 ,因此宁渊呵斥了他一句,“胡说八道,姑娘懂什么,再叫我听见你说一次,非拔了你的舌头不可。” 话是这么说,可脸上不仅没有怒容,脸色比刚才还好了些许,双临连忙跪下对天发誓,“都是奴才听差了乱回话,该打。”说着轻轻抽了一下嘴巴子。 “行了,滚吧,听着点姑娘那边的消息。” 双临双喜连忙退下了。 宁渊自己趴卧在床上思考问题,宋公倒是没有跟他说这一节,不知道秋鲤当初怎样说服的请他出来救治自己的?有些事果然还是需要他见了秋鲤的面,当面问了才算是知道她到底怎样想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111.1 秋鲤也是烦乱,心绪不宁,想起在现代时,自己无论走到哪里,总是感觉孤零零的,再多的人陪了,也不会开心喜欢,对了别人的时候,就像是看一场无声的电影,全不关自己的事一般,后来助理为自己请了催眠师,诊断证明上写着“神魂不属”,她当日看了,还笑了一下,没想到西方的催眠师竟然还懂神棍的技术,堪称中西合璧。 与宋公落难的时候,听他讲说了很多在宋宅里的事情,又说了宁渊对自己多么的好,听了之后偶尔也有感觉,就是觉得这事情好似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过,可是总是隔了一层纱似的,记不起来。 倒是属于宁静妩的记忆都记起来了,只是那记忆里可不怎么开心,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谈什么都是枉然。 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想了这许多,越发的睡不着了,然后又继续想到,听侯爷夫人的意思,竟是同意宁渊娶了自己。 原本就知道二位尊者胸怀宽广,不料还是小看了去,总想着顶着一个罪奴加外室的名声,允许进 府就不错了,不料侯爷竟是想为自己寻一门尊贵的干亲,不管以后能不能成,总之要感激侯爷与夫人的这一番心思,以后对了他们,还要更尊重才好。 又想到宁渊,若是他知道自己恢复了记忆,却忘了失忆后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不知又该有何感想了。 111.2 这样想着,总算到了天微微发白才睡了过去,索性因了身份上还有些尴尬,倒是不用去晨昏定省,丫头们值夜知道她一宿没有睡好,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该不该叫起? 夫人打发身边的一个妈妈过来了,春杏连忙笑着接了。 “无事,夫人打发我来问问姑娘夜里睡的怎样,若是走了困,只管睡到醒。” 春杏春梅站着听了,又轻声应下,春梅才轻声回道,“夜里想来是走了困或者还不习惯,只是没睡着,天亮了,才睡熟了,奴婢们正不知该不该叫起呢,可好妈妈就来了。” 这妈妈也是夫人心腹,知道夫人是真正的看重,便指点道,“夫人正在挑了人,到时候这里人手配起来,你们也就轻省些了,人数也是随了咱们府里的姑奶奶们做姑娘时候的例,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你们俩个好生伺候了,造化在后头呢。” 春杏春梅更是高兴的连连行礼,又不能高声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当然对秋鲤的敬意也更多了。 111.3 不过一日的功夫,西宁侯世子为了个外室受了西宁侯家法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元妩和贞妩本来无事还要回娘家两趟,这下子听了家中有事,更是要来。 夫人正在房里看家生子里适龄进来用的小丫头们,听了下人回报,“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来了。” 两姐妹不等通报就 携手走了进来,齐齐看了母亲的脸色,见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和气愤,这才放心着嬉笑来行礼。 夫人自是知道自己这俩闺女的,笑着说了一句,“外人看笑话也就罢了,你们俩怕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111.4 贞妩因为许了外家表哥,所以性子依旧活泼不拘束,笑嘻嘻的贴着母亲问道,“听了说是个绝色,所以先来看一看。” 被夫人揪着耳朵一通教训,“什么绝色不绝色,正经人家的姑娘哪个靠了容色,我看了余氏就很好,行动正派,你们俩以后也摆正了心思,否则,就是我饶了,你们父亲知道了也要生气的,已经为这个生了你们弟弟一场气了,好人家的女儿就是喜欢也要养到家里,养在外头算个什么名声,可不就挨了教训?!” 宁渊底子好,恢复的快,夫人打发人去问了,回话道,“世子吃了两大碗饭,还要,度量着没给。”夫人一听就放下心来,然后又想起自己儿子干的事儿,亏得宁渊当时没在身旁,否则又得挨母亲捶几下。 贞妩连忙答应了,夫人威严重过侯爷,她可不敢挑战,自己家的母亲连她公婆都要退避三舍的,她还是保命要紧。 “她才来,还不习惯,等等过些日子,你们再来看她,带着她多玩去。” 贞妩原本还有话说,被大姐看了一眼,才悻悻的闭嘴。心想了这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小祖宗啊,连看都不给看,本想着弟弟都吃了挂落,说不得她也不受父母待见,自己或许还能帮着弟弟求情一二的,现在看了,分明是极其受父母待见,眼瞅着就要越过自己去了! 宁渊服了药就又睡了过去,他其实也是夜里没有睡好,两姐妹来看他,见他脸色红润,呼吸平 稳,放下心来,看来父亲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又出了门。 “大姐,去我院子歇一歇罢。” 夫人已经说过了,将元妩的院子给了秋鲤,叫先不要去打扰,贞妩自是请了元妩去自己原来的院子歇息。 两人带了跟随的人,回到贞妩出嫁前的院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112.1 将其他人都打发了,直到身旁只剩下贴身丫头,贞妩才笑着对元妩说,“不许咱们大摇大摆的看,悄悄的瞧一瞧总行吧?”说着拉了元妩出门。 二人也不走院门,贞妩这院子有处角门是专门通着元妩的院子的,几人就从这里过了来。 果真是悄悄的瞧,秋鲤还在睡,春梅春杏拦了谁也不敢拦姑奶奶啊,只得掀开帐子让两姊妹看。 绣了兰花草的枕头上是秋鲤安然无辜的睡颜,元妩贞妩看了一下,立即怜惜了,双双携手走了出去。 “去世子的院子。”元妩贞妩对看了一眼,吩咐道。看弟弟总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可巧宁渊睡醒了,正在床上无聊。 贞妩因年纪跟宁渊相差不大,一向是最玩得来又最口无遮拦的惯了,见了他就笑道,“这一顿可是挨的不冤枉。” 宁渊笑着看了两人坐下,问,“可去看了她了?她还好?” 他问得大方,连元妩都替他羞臊,“去看了谁?哪个她?” 宁渊这才不说话了。 姐弟几个还没说多少话,就听了双临来禀报,“世子爷,石二公子来了。”本来石二来了是不需要禀报的,只是现在屋里有女眷,这才说了。 不多时,其他平日里走动的几家也来了人看他,宁渊挨揍倒成了西洋景儿。 一连养伤了几日,实在烦闷,虽然眼前常有来探望的,却又不能见秋鲤,心里早已是想得不行。 第77章 112.2 又想着,不知当日秋鲤跟宋公说了什么,那犟老头才同意救了自己,想了一时也没有想明白。见秋鲤那边也没打发人来问问他,反正自己是忍不住了,喊了双临进来,“去个人,看看姑娘在做什么?若得闲,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想问。” 秋鲤身边围了一大群人,除了侯夫人给她挑的丫头,还有两个从宫中出来熟知礼仪的嬷嬷,这几日正跟着两位嬷嬷学规矩,她要学,丫头们也有规矩要学,满院子都是浓厚的学习氛围。 双临亲自来了,不敢直说找姑娘,托门上看门的婆子找了春梅出来,将宁渊的话说了,临了悄声说,“姐姐看抽个空儿回了姑娘吧,世子躺着总是无聊烦闷,盼着姑娘能来说说话呢。” 春梅到了晚上,嬷嬷们都回了才悄悄的同秋鲤说了。 春梅说完见秋鲤默不作声,不知道她心里是怎样想的,原先还想着能趁了夜去看一眼,见秋鲤依旧跟往常一样安置了,就有点儿不懂她的意思了。 世子这样想着,姑娘却如此的不体贴…… 早上起来,嬷嬷们也来了,照旧看着她不错规矩的吃了饭,秋鲤这才对了其中一个嬷嬷说道,“请嬷嬷去说一声,我要见世子。” 对了说话的这个嬷嬷姓刘,另一个姓牛,刘嬷嬷比牛嬷嬷年纪稍大,说话有分量,夫人也是敬重的,秋鲤有事自然不会越过刘嬷嬷去跟好脾气的牛嬷嬷说。 刘嬷嬷也不见生气,夫人请她来本来就是教导规矩的,只要合了规矩,她也不是不通人情的。 112.3 不知刘嬷嬷去回的谁,反正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双喜,笑着给秋鲤见了礼,他是来引路的。 到了世子的励勤院,里面的一干人等都回避了,宁渊早在听了话后就对双临说 了,“今日不见客,谁来也不见。” 双喜引着她们过来,到了门口,先进去通报了,很快出来,脸上带着笑容道,“世子爷请姑娘进去。” 秋鲤往前再走,跟随的人却没有动,双喜亲自打帘子,秋鲤站在屋里还有些陌生,她从来没有进过宁渊的院子,到了他房里,只觉得简单的好似配不上他世子的身份,不像她现在住的院子里的房子,连厢房里都配置的黄花梨木的家什。 东边是床榻,用一架六扇雕花的大屏风遮了严实,其余不过一榻一几,再就是靠着西墙的一墙书了。 秋鲤照例看见书就有点儿走不动的,她别个爱好都不明显,只是喜欢读书,喜欢沉浸在书里,书里的热闹比人群中的热闹更叫她觉得安全安心。 屏风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她这才回神,很不好意思的垂了头。 “看看有喜欢的书,只管拿回去。”宁渊强撑着坐着,透过屏风有些贪婪的看着她。 几日不见,感觉比先时养的好了些,脸色红润,神情放松,他见她还好,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本就有些羞赧,被他这样一说,分明是看见她刚才的样子了,秋鲤觉得脸红了,来探病先看了人家的东西,这也太失礼了。 宁渊见她尴尬羞赧,却不解围,只在心里想着,没想到不跟你顽皮吵闹了,安静害羞的样子也美得不行。 过了许久,秋鲤觉得都有些站不住了,才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怎么不进来?不是说要见我?” 秋鲤脚下一个踉跄,先要我来见的不是你吗?怎么听这话里竟是自己上赶着来的?只是好歹算是探视病号,腹诽也只是在心里嘀咕了,面上倒没表露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说来说去,不过是她有些怕见宁渊罢了。 秋鲤又给自己打气,怕什么,要 论做错事,是怎么也论不到自己头上的,单说房内那个可不就是因为做错事才挨了家法,她怕什么?不怕,不怕。 不怕才怪! 秋鲤磨磨蹭蹭的站在屏风那边,仿佛宁渊是洪水猛兽,就是不往里迈步。 宁渊不是洪水猛兽,不过他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 秋鲤是怎么也不能想象到宁渊竟然将自己从棺材里偷运出来的,还对自己隐瞒了真实身份…… 一向待之以大哥的人,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可笑她当时只是以为兄妹之情。 现在想来,兄妹之情是过了些,宁凯也照顾自己,但不会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送了自己房里,可怜自己那时一味的自以为是,觉得侯府好,嫡母不苛刻,兄姐们也都落落大方…… 这样一想就有些怨怪宁渊,好好儿的,你找了医生将我治好,只有感激的,哪像现在,自己反倒不知道如何面对。 宁渊本来只是看着她墨迹,心说我不着急,只看着不跟我闹也是好的,没成想不知秋鲤想的什么,竟要转身就走。 宁渊这才急了,急着下床,一下子扯到伤口,本来不疼,却大叫了一声:“哎呦!” 秋鲤的小心思都叫这一声给吓跑了,毫不犹豫的转过屏风去看宁渊。 113.2 院子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叫声,只是这声音么,要是姑娘发出来的,还能进去探看探看,现在是世子爷叫了起来,大家就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世子爷看起来不像这么大惊小怪的人啊。 “怎么了?碰到哪里?” 宁渊掩饰了唇角一抹极快的笑意,继续一脸疼痛的说道,“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秋鲤正要去看他的背,忽的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宁渊的脸,脸色不变,眼神清朗,知道自己又入了套,怒气横 生。 美人的冷眼扫过来,恰如三伏天的一盆冰水当头淋下来,亏得宁渊定力好,只是装作无辜的看着她。 论无赖她是比不过他的。 秋鲤看了一眼,却不再看他,只低头握着衣带发起呆来,她最近经历的事太多,脑子里时不时的就要乱纷纷,只坐着不动。 宁渊心满意足,她坐在自己床边,没有就走,这足够他心花怒放了。 小厮和丫头们当然不敢乱进来,可是不进来也不行,呆得时间长了,主子们无事,他们也要吃挂落,双喜正低头想事,突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抬头四周一看,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他身上呢,旁边丫头手上托着的是茶水。 113.3 双喜清了清喉咙,响亮的对了屋门说了一声,“世子爷,茶水来了。” 秋鲤本来在沉思,吓了一跳,扭头看了宁渊正含笑看着她,两人挨的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立即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改天再来看你。” 宁渊被双喜坏了好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双喜:这就是所谓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家看我受主子青眼,就集体推我出来送死。)真真儿的令人惆怅~ “将那套白玉碗拿出来,再请宋公来一趟。”宁渊并不气馁,吩咐了双喜后便躺下等着了。 宋公一来,没见到宁渊先看到桌上的那套茶具,纯净莹润,白中泛青,如晶似莹,迎光而视,玉质纹理自然,茶汤的颜色一路了然,水汽悠然上升,难得的一套好茶具,这老头子心里一下子就喜欢了。 老头儿很快嘿嘿一笑,他也是聪明人,聪明人对上聪明人从来都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事说吧。” 宁渊也不客气,“我身负皇差,不能躺太久,这几日就要出远门。” 老头子听了胡子一翘,“不行,你至 少还得修养半个月。” “那是在你不在的情况下。” 宁渊这马屁拍的,可以说是恰好搔到了宋公的痒处,忍不住得意的翻了个白眼,“这还像句人话。” 113.4 余下来的几日,宁渊果真好好的休养,并不招惹秋鲤,只是仍旧让人每日来回话,包括秋鲤今日做了什么,吃的什么饭,吃了多少云云,并且听的津津有味。 宋公医术高明,非重利不救,不过两日宁渊已经能下床走动,一旦精神足了,也开始好奇,当日自己受伤,秋鲤是怎么说服宋公施针救治的?不过这话却不能问宋公,问他再问出诊金来就不划算了。 双临已经打点行装了,宁渊此去,要坐马车,日夜兼程,虽说舍不得秋鲤,可到底已经回了家里,有父母看着,她性子又静,料无大事,只是她的心事…… 宁渊轻笑着摇头,少不得还要分说开来的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114.1 夜晚是个讲心事的好时候,切! 那得分讲给谁听,反正讲给姑娘是不行的。 母亲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这俩活宝老嬷嬷,管的忒严,“姑娘该歇着了,世子也早休息罢。” 宁渊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回了院子。 双临和双喜不敢乱出主意,看着主子握拳在屋里走来走去,活脱脱一只春天里的小猫咪儿。 还是白天见吧,他的人,他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宁渊宽慰着自己睡了下来。 天一亮宁渊就醒了,起来后直接到了秋鲤的院子,果真光明正大,话也不说一句,老嬷嬷们醒的晚了一刻钟,宁渊就已经登堂入室,做了秋鲤的入幕之宾,啊呸! 自从被西宁侯说开了心事,秋鲤夜里睡得格外的香甜,因此宁渊大摇大摆的进来,值夜的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床前了。 第78章 院子是元妩未出嫁时住的,元妩爱花,自己的院子遍植鲜花,出嫁后侯夫人照旧使人每日料理,因此也没有荒芜,此时院里廊下各色鲜花盛开,花香藉着清晨的风缓缓的浮动在房子里,秋鲤在花香中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宁渊。 分明是认识多年的人,却重新又有了陌生感,从前十来年的印象竟是不如这几日给她的冲击大,这冲击即鲜活又充满了生气,一袭银白色长衫,腰间黑玉带,发间只一根银簪,除此身无一物,却显得朝气蓬勃。 宁渊是着意打扮了来的,当然这话他是不会承认的。 事实证明,躺着和人对视,真不是一个好姿势。 秋鲤扭头正要喊人,宁渊先她一步开口,“来人,姑娘醒了。”春梅进来伺候,宁渊这才冲了秋鲤一笑,然后出去等了。 早饭已经摆到了桌上,宁渊对伺候的人说道,“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秋鲤只管埋头吃饭,可是脸颊发烫。 114.3 宁渊目光灼灼,秋鲤终于忍不住了,抬头怒瞪了他一眼。 只是怒火中分明含羞带臊,宁渊见了,暗暗一笑这才吃了饭。 饭后丫头们送了茶水过来,秋鲤起身接了,捧了一杯送到宁渊跟前。 “你,还记得落水之前的事情吗?”宁渊不死心的问,见她轻轻摇头,这才死心。 轻咳了两声,破釜沉舟的说道,“父亲刚将你抱到家里不久,我就知道你的身世了,争奈这么多年一直将你当做侯府的小姐养着……”终于是将自己后来干的事儿都说了出来,“最后说道,现在虽然让你顶了余氏的名头,可名字是我取的,我虽然现在没什么功名,但一定想办法去了你的奴籍,大姐婆家是清贵世家,又是二皇子的岳家, 将来富贵不可估量,姜家老夫人最是慈善不过,我这回出去再回来,就请她认你做义女。” 秋鲤无话,被他一席话弄得有些羞,也有些感动,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行了个蹲礼,宁渊连忙握着她胳膊扶了起来,顺其自然的握着她的手,两人重新坐下。 “刺客的下落已经找到了,我这次去,若是能押解回京最好,再不济也要将他击毙,总要为你报了这一箭之仇。”宁渊见她没将手抽回去,心中喜不自胜,话都一下子多了起来,“将来若有了军功或者功名,也为你请封诰命……” 114.4 宁渊随后又将一个匣子拿过来,“这是你往日闲来无事所画,你瞧瞧,再有就是多宝斋归了你管,以后程掌柜每月过来请安,账本也交到你这里。双临沉稳老练,我将他留给你,以后有事指了他去做就好。”说开了正事,秋鲤好歹缓了口气,脸上的温度降低了些。 秋鲤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沓纸,她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些首饰以及花样,宁渊在旁边问倒,“可有印象?” 秋鲤摇头,忽略了心中升起的一丝熟悉,“画得很好……”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宁渊说这是自己画得,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有点自卖自夸的嫌疑,垂了头不说了。 宁渊厚着脸皮说道,“嗯,我也觉得画得很好,”看见她脸色又有升温的趋势,这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怎么知道你的下落的?还是多亏了你的画呢,这些图样新鲜,每张价值千金,我送了故春坊的掌柜两张,她才冒险带了宋妈妈去安王的别院,确认了你的下落。” “宋妈妈?”秋鲤扭头问他,她从他嘴里听见了几次,直觉宋妈妈应该和她认识,只是不确定的问道。 “嗯,你养病的时候我将 你寄放在宋宅里头,她照顾的你,改天叫她进来,你也可以见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宁渊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通,秋鲤只负责点头,最后丫头在外头禀报,“嬷嬷要过来了。” 宁渊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秋鲤紧跟着他起来,轻声说了句,“路上多加小心。” 宁渊对她的温存已经不抱希望了,猛然听了这么一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秋鲤被他这么着急的一问,刚才萌生出来的胆子又瘪了,“没,没说什么。” “好鲤儿,我听见了,你再说一遍。”宁渊不依,缠着她非要再听一遍。 秋鲤本来有些害羞,可一想到他此去千里,说不得今年都不得回来,心一软,“你路上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说着撩起睫毛,大眼含着脉脉温情的看了他一眼。 刘嬷嬷听了丫头说世子在房里,虽然她已经知道侯夫人的意思,晓得秋鲤是要做世子妇,但这没成亲,避嫌还是要的,于是自己敲了敲门,没听到回音,唯恐出了什么事儿,干脆自个儿推门进来了。 进了门,就见两个小主子当中站了,都低着头,脸也红红的,这是吵嘴儿了? 刘嬷嬷连忙仔细看了看,看脸色不像生气,倒像害羞?连忙将勾起来的唇角压平喽!这时候可经不得人笑话。 刘嬷嬷肃了肃脸容,“姑娘到了学规矩的时辰了。” 宁渊这才被惊醒,适才他,呃,略有些个……荡漾了! 世子从姑娘的院子里被刘嬷嬷赶的落荒而逃! 宁渊当日就上了西宁侯府的头条! 115.2 满京城的人都擦亮了眼睛想知道西宁侯府怎么处置侯府世子的外室,可是等了许久,等到世子外出,侯府都没个动静。 自觉窥得内情的人了然的点头,“定 是要等到世子走了再处置,等世子回来,见不到也就罢了……” 其余想看热闹的人等亦是跟着点头,“是这个道理,否则若当着世子的面处置了,岂不是打了世子的脸,这样倒是闹的不好。” 世子出远门,知道的亲戚朋友们都来相送,另外一些该来的不该来的也都来了,其中不乏想趁机瞅瞅那外室的,只是西宁侯府竟然上下一心,仿佛没那个人似得,直到世子包袱款款的走远了,也没见到那外室的影子。 然后就有人不停的来拜访,侯夫人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外交工作增加了不少,听了一个二个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气得青筋直跳。 “听说长得竟是极好的,不如叫出来看看,我们家从前有个不断闹事儿的姨娘,叫我卖到**地方,说句实在话,越是狐媚子越是价钱高呢!夫人您治家严谨,往日里定是不知道这个,若是信得过,放心交给我好了,保准儿给您卖个好价钱,还叫世子再也找不到。”这是替某某青楼招揽货源的,不用查,肯定这窑子有她家的股份。 115.3 “出了这等事,真是糟心透顶,不过闹大了,与咱们脸上无光,不若病一病,养几个月好不了,也是个造化,我有个熟识的大夫,最是会配药……”这家肯定跟某某药堂有勾结。 还有的家中莺莺燕燕不少,本着替侯夫人解决问题来了,“夫人若是头疼,不若交予我带走,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多她一个不多……” 西宁侯府的当家女主人使劲用帕子压了压额角,把那根跳动的老高的青筋给好歹的压了下来,招呼丫头赶紧的上茶,送客! 得了,称病好了! 秋鲤安静的呆在院子里,与这些事浑然不觉,宁渊走的之前,把侯府的书都搬到她屋 里了,侯爷夫人都不要她定省,反倒是夫人每日都过来看她,与她说说话。 这日秋鲤吃了早饭,正准备继续看昨日没看完的书,见春杏在一旁欲言又止,知道这丫头一向算是稳重,便主动开口问道,“可有事?” 春杏回到,“今日去大厨房领饭,听见买菜的阿达说夫人病了……” 秋鲤眉头轻蹙,昨日夫人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咱们过去看看。” 115.4 适逢刘嬷嬷过来,秋鲤对她说了,刘嬷嬷听了点头,“老奴从外头也听到说夫人称病,姑娘即是知道了,去请安也是姑娘的孝心。” 虽然都是在侯府里头,但去正院请安却需要重新换过衣裳,春杏找出一件款式简单的浅粉色夏衣,下面又配了白底兰花的百褶裙,刘嬷嬷看过说,“倒也可以,就是简单了些。” 春杏见秋鲤点头,这才伺候着她穿上,没想到衣裳虽然简单,但穿着却很有韵味,秋鲤肌肤白皙,穿好了衣裙站在厅中,像一朵刚出水的白芙蓉,俏生生的散发着生气。 刘嬷嬷又重新给她梳了头,从夫人赏得首饰中找了一根嵌了翡翠明珠的玉簪,插戴好了,自己也感到满意,“姑娘这样叫人看着就心情好儿!” 秋鲤抿唇一笑,屋里伺候的众人顿时感觉像喝了桂花酿就的蜜酒,微微醺的陶醉了…… 秋鲤这边的丫头早就配齐了,只是她先认识的春杏春梅,这才叫她俩平时近身伺候,这次外出可不能只有她们两个跟着了,刘嬷嬷点了另一个也是领了一等月例丫头**雨的,“你跟了姑娘去,好生伺候,以后姑娘外出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另外又点了三个二等的跟着,再有从旁伺候的粗实婆子三四人,这些人就只是叫了名字跟着,连话都欠奉了。 第79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虽然夫人已是说过不必通报,但秋鲤还是站在正院外头,吩咐了春雨去问一声。 秋鲤进了正院,侯夫人已经站在门外迎着了,秋鲤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没看出不妥来,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夫人笑着问道,“正要去看你,请你给我说说昨儿那书上的故事,可巧你就来了。”这样子看了秋鲤,健健康康的,有种生机勃勃的美,比起她往日里精神不足羸弱可怜来,又叫人看了高兴。 “正是呢,先时自己看时没觉得多有趣,直到讲了一半,后面的话不说却觉得不上不下,所以来寻夫人。”秋鲤紧跟着上前一步,主动握住夫人的手,待得触手生温,晓得称病应该是对外的托词,否则院子里不闻药味太说不过去。 西宁侯夫人也是聪明人,头次见秋鲤这么主动,分明是听到风声知道外头的传言,却又不急不问,先看了自己的脸色,又试了手温,八成已经猜到她没有生病,就这样仍旧不问,这才是真的知礼,因为若是一个人没有生病,却问人生病了没有,就是太失礼了。 116.2 秋鲤现在同她相处,比之以往,少了拘谨,多了随意,不得不说是一份进步。 两人刚刚坐下,就见丫头急匆匆的进来通报,“夫人,石府二夫人来了。” “不年不节,她来做什么?”侯夫人问话很不客气,她自己最讨厌那些阴私下作的事,可大宅门里哪里少了这个,几乎每家每户能站住脚跟儿的夫人们手里头都有几把刷子,因此候夫人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长此以往,也给人留下高傲的印象,不过西宁侯位高权重,又是天子近臣,说是少来往也少不了哪里去,可一般来人,都是先递帖子,少有石府二夫人这样的。 秋鲤站起来,“宋爷爷说重配了一种活肌丸,小院里只有看门的婆子敢用,现 已五六天了,今儿说好了进来,我回去看看,若是真好,就来借花献佛。” 夫人笑着看着她说,“也好,你去吧,身子才好了,多玩玩,也别累着。” 眼看着秋鲤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去,她这才换了见客的衣裳,去迎。 石府二夫人刘氏身上没有诰命,因此这迎也就是礼节性的迎。 丫头们打开帘子,候夫人站起来,说了句,“快请。” 116.3 秋鲤她现在容貌却是异于从前,不禁体质变好了,而且整个人都有活力,除了西宁侯,还没人意识到她就是那个从前病怏怏的侯府庶出三小姐,短短几个月就有这么大的变化,甚至连候夫人当初都有点儿怀疑的,即便宁渊亲口承认了宋公妙手回春,也是令人难以置信。 宋公见这个事件儿上升到鉴别他技艺的程度,坐不住了,非要自己证明一下,当初虽然给秋鲤服用的药丸没有了,但仍旧可以配出“不次于”焕颜丹的活肌丸。 注意重点是“不次于”! 凭他一双妙手,就算没有稀世药材,他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所以刚才秋鲤说出来看看倒不是说的假话,院子里守门的婆子其实年纪不大,可看上去足足比实际年龄要大二十来岁,不过就算这样人家也不情愿成为宋公的试验品哩,“若是比现在更差了,那可怎么办?” 还是宁渊说了,“若真这样,就让你家小子来府里做个小厮,领份月钱。” 宁渊许了承诺,人家这才冒着风险吃了那活肌丸。不过宋公才不感激他呢! 11*** 宋公的医术秋鲤自是信得过的,果然还没有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喧哗声,她扶着春雨的手进了院门,一个脸生的仆妇正在同其他人热烈的说话,看见她连忙撇下人过来行礼,“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姑娘和宋爷爷,还请姑娘饶了奴才这一遭。” 秋鲤这才回 神过来,迟疑的看了左右,“这是……” 春梅已经走到秋鲤跟前,连忙为她解惑,“可不是姑娘也瞧不出来了,她是原来守门的许婆子,原来小丫头们都大娘大娘的叫人家,现在才晓得正该叫嫂子才对。” 秋鲤听了噗嗤一笑,“你起来,叫我看看。” 又问春梅,“可告诉了宋爷爷?” 春梅回到,“还没呢,奴婢想着宋爷爷腿脚不便,不如直接带了她去才好。” 秋鲤点头,抬脸认真的打量那位原来的许婆子,现在的许嫂子,看了几眼说到,“人是俊了,不过这衣裳也该换换。” 另一个大丫头春叶抢着说到,“前儿奴婢得了件衣裳,可巧腰身肥称了些,看着像给许嫂子穿了正好。” 这些一等大丫头们虽然年纪并不大,但比多数仆人得脸,春叶是看着连春雨都有了差事,她还在外头管管小丫头,近不了姑娘的身,这才有些着急了,今儿凑秋鲤的话,也是想混个脸熟。 “那就偏了你的衣裳,顺便你也带了她去重新梳了头,好了咱们一起去宋爷爷那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秋鲤这边热热闹闹的,正院里气氛却不太好。 候夫人送了客,便回屋歇着了,直到外头丫头说侯爷回来了,她才自榻上起来,“今儿回来的这么晚……” 西宁侯看看时辰,明明跟往日一样,“有烦心事?”妻子跟他一样,最不耐等人,若不是有事等他,不会嫌晚。 两人有事要说,便遣了屋里服侍的人,夫人亲自为侯爷换了衣裳,又给两人倒了热茶,这才坐下说话。 “今儿石府的二夫人过来,零零碎碎的说了些不着边沿的话,我正纳闷有什么事呢,就听她说刘府那边已经定了将刘大姑娘送进安王府了。” 西宁侯喝了口热茶,等着她继续说。 “好歹也算是个庶妃,我正要恭喜,这二夫人却又问我的病, 接着说起秋鲤,说当初大皇子救下了她,不若趁此机会让她为滕,服侍了刘大姑娘进王府也是个结果。” 西宁侯眉头一皱,“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你怎么说得?” “她说话无礼,我亦不客气,就说咱们家的人没这福气去服侍刘大姑娘,还是石府的姑娘们身份贵重又有福气,为滕为妾,那也得先紧着石府的姑娘们!”夫人当时气急了,似笑非笑的说刘氏,“你好歹也为婆家考虑一二,这么好的机会不留给府里的姑娘,还有空操心我们!” 117.2 “要不是宁渊跟石二常来常往,我这次就着人拿扫帚赶了她出去了。” 西宁侯看着地面,沉吟了一会,话却是说的秋鲤,“咱们这一支的族长是父亲,我早就袭了爵位,却因边境不稳,事务缠身,不能再担任族长,本想着如今四海升平,老大将来靠了父亲先接了族长的位子,再袭爵,倒也不算烦难,只是今日圣上留下我们几个说话,却是有线报说北狄那边有了新动静,虽然没有十分证据,此次刺客事件应该同那边脱不了关系。” 北狄的实力并不弱,人民生性旷达,当然也是十分好战的,国内民众不分男女,人人使的大刀,骑得烈马,秋鲤的母亲泰广能在众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凭的是自身实力,一身武艺,又兼作为接班人培养,经史子集也各有涉猎,风姿过人,不过即是母亲,就有弱点,唯一的女儿让她牵挂无比。 北狄除了有皇上,下还有南北二大王,靠近北狄与大越交界的地方归南大王所管辖,当时两国交界纠纷不断,时有交战,却是北狄赢多输少。 那时西宁侯爷还是世子,正是年少气盛,背了人自己只身去了北狄,与南大王的人发生龌龊,还是泰广偶遇,替他解围,两人因缘际会认识了,都是豪爽的性子,是真正的异性知 己。 西宁侯这才知道北狄南北大王并不和谐,北大王是支持泰广的,南大王则支持泰广的妹妹泰生,皇帝也是为了替泰广安抚南大王,这才从南大王那边为泰广选了驸马。 后来南大王那边的人认出了西宁侯的真实身份,不仅以此攻讦泰广,还试图着人刺杀西宁侯,是泰广结结实实的为西宁侯挡了一刀,避免了西宁侯成为泉下亡魂的命运,只是她的身子却不行了,临终托孤,“南大王纲常独断,欲以征战历练兵马,苦了国内民众,宁兄将来回国,大越与北狄一战一触即发,今年我国北方灾害频发,国内兵力不及,此战必输无疑,还请你到时候怜惜贫弱民众,两国以和为好。我有一女,自幼病弱,她父亲一族并不喜欢,以为其已夭折,其实被我养在一个小庄子里,也一并托付给宁兄,请代为照顾。” 所以说秋鲤的生母是西宁侯的恩人,这话一点儿也不掺假,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是舍命之恩。 泰广死后,西宁侯归国不久,两国就起了征战,结果亦如泰广生前所言,北狄惨败,因了泰广,西宁侯这才没有赶尽杀绝,不甚痛快的接了议和书。 不痛快不是因为没有大杀四方,而是泰广光明磊落却英年早逝。 说起了泰广,西宁侯不仅有些沉重,“泰生即位后,我严防边境,南大王的兵力当年被消耗了不少,这些年北大王却是境况恢复良好,泰生的日子不好过,她的驸马的日子也不好过,两人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孩子,据说泰生这皇位坐的甚是焦躁,以她现在的年纪,过继子女已成定势,可北狄各方势力繁复交错,泰生挑衅我国,也不过是想着转移各方注意力,为她腾出时间而已。” 西宁侯有一点没有说,越国肯定有人与北狄勾结,否则,单凭北狄的刺客,还不能够这么精准的找到二皇子。 第80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上对大皇子……”西宁侯夫人刚开了个头,西宁侯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秋鲤的嫁妆也该重新备起来了,我想等了老大回来,就给他们将事情办了。” 西宁侯夫人一听,有些着急,“她还未及笄,再者侯爷不是答应等过几年再办老大的事?父亲那里……” “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先定下来,娶了进来,不圆房就是了,再说,与北狄一战或未可说,陛下有心历练晚辈,定国公世子、东平侯世子今儿都被问了,不单学问,武艺也一一过问。”西宁侯说着便不由的有些唏嘘,颇有点儿廉颇老矣的感触。 宁渊是夫妻两个的骄傲,只是性子想法越大越叫他们难以捉摸,也因了这种难以捉摸,所以干脆就“放任自流”了,当然西宁侯现在对他小小年纪觊觎姊妹的流氓行为是很反感很膈应的,要不是觉得秋鲤可能对宁渊也有那么一二分意思,他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118.2 夫妻俩在这里商量事,秋鲤也同宋公商量事儿,“多宝斋的程大嫂前儿过来,闲聊说起多宝斋隔壁的一家药房似是经营不下去了,正巧宋妈妈也在,我看她的意思,倒是对那铺子位置十分意动,不若我们盘下来,交由宋大夫打理,正好你也可以顺便研究些成药药丸,赚赚花销。” 宋公刚刚享受了一众丫头仆妇的膜拜,这会儿想要趾高气昂一些,便哼道,“怎么你不打算打断我的腿了?” 却是原来宁渊挨家法那日,宋公不肯救人,惹毛了秋鲤,对他说:“不救可以,等你腿好了,我叫人再打断一遍,正好你们二人一起养伤,也是个伴儿!”她是说到做到的,这才吓住了宋公。 现在宋公靠着技能颇有点儿翻旧账的意思。 秋鲤笑而不语,心想我若说 的狠了,又戳了你的心窝子,现在先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吧。 宋公见她信誓旦旦,一点儿讨好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倒不好继续乔张做致,自己找了根杆子顺着下来,“开药房也不是不行,只是须得我七你三。” 秋鲤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制得药来,可以你七我三,别人制得药就不能这样算。” 宋公被气了个仰倒,“谁制得药能比老子制得好?!” 秋鲤,“起码我知道有种药你是肯定制不出来的。” 118.3 面对宋公的咄咄逼人,秋鲤但笑不语。 宋公刚还以为是她小人家说大话,但见她分明并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心虚,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愤怒”的了悟了,“你不会以为我想偷师吧!?” 秋鲤继续笑。 宋公:笑毛啊?!跟着宁渊那王八蛋不学好,竟学着阴险了! 宋公本来就不是因为钱财才想合作的,心道既然是我制不出来,说不定是秘药,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知道详细,所以当下便服了个软儿,“行啦,我制得就我制得,哼,别人制得当心卖不出去。” 虽然放了狠话,但其余的并不锱铢必较,宋公也只是喜欢与人斗斗嘴罢了。 秋鲤又将事情禀报了夫人,西宁侯夫人倒是赞同,只是说道,“你小人儿家,只在家坐着看看账见见管事的也就罢了,外面的事还得须另找了人来,我看那钟先生就不错,不如叫他做个掌柜。” 西宁侯不久也知道了,“嗯,专卖调理的成药,这个倒是条出路,钟先生做掌柜正合适。” 莫名其妙被西宁侯夫妻看重,欲哭无泪的做了药店的掌柜的钟先生:世子你快回来……,否则老朽就要成了药贩子了。 其后铺子开了,有西宁侯府做后盾,再加上卖的是多是调理型的成药,倒 与其他同行相处还算和谐,生意自然是很不错的了。 宋公快活的数着银子,还不忘试探秋鲤,“那日你说的有种我制不出来的药……” 秋鲤,“哦,那个呀,你都制不出来,我如何能知道它?”说完开心的笑着走了。 留下了见了银子也不开心不起来的宋公。 118.4 京城里的新鲜事向来多如牛毛,很快人们的眼光便不再盯着西宁侯府了,因为刘家大姑娘嫁进了安王府,按制做了庶妃,据说当日除了嫁衣是粉红,其余饰品都是正红。 这明显违背了世俗规范,人人心里清楚,不过没人敢当面说罢了。 西宁侯府并不禁止下人传传外头的八卦,秋鲤就听了春梅春杏闲聊时说起来,她略一思考,问道:“其余都是正红,只有她穿着粉红,那不是粉红更显眼?”刘庶妃这是特意想让人看见她着粉吗? 俩丫头一听,还真是这个理儿,顿时笑了,笑够了,秋鲤才不紧不慢的说,“咱们明白就行,可千万别说出去,否则再叫旁人学了去,就不好了。” 春梅又笑了,“今儿才知道姑娘也这么促狭。” 春杏跟着说道:“还是姑娘懂得多,咱们只还以为刘庶妃傲慢矜骄呢,经姑娘这一说,人家竟然是懂理的很,知道着意显出穿的粉衣。以后我要成亲,一准儿将其余的物事弄成粉色,单我穿个大红的。” 秋鲤被她挤眉弄眼逗得捂着肚子笑,“好丫头,你若说到做到,我就给你添一千两做压箱底的银子。” 春梅跟着嘲笑,“坏妮子好不害臊,拿着自己亲事说嘴儿。” 春杏开始纠结开了,顾不得春梅的嘲笑,“是一千两重要,还是一场婚事重要?”不行,她得好好想想,一边想着,一边出去传饭去了。 等屋里剩下春梅一个人,秋鲤这才严肃的对 了她道,“其实,原本我就打算了给你们俩每人一千两的。” 春梅又笑开了,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奴婢晓得。” “嗯,你不要告诉她,我看她什么时候转过弯来。” 春梅:主子总是叫我又爱又恨肿么破?!算了,还是先找地方再笑一笑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宁侯夫人很快就发现秋鲤一手赚钱的好本事,“原来早先那些风靡世家的首饰竟是你这么个小人儿想出来的,难为你怎么想到的。” 秋鲤小心的接过丫头送来的茶点,放到她身旁的几案上,坐下后说:“原本也是整日里闲着做了,权作消闲之用。” “那也不得了,按你这么说,高门大户的谁还做针线下厨房不成,不都是整日闲着。” 时已进入秋里,难得的今日阳光温暖,程掌柜带着程大嫂进来请安,秋鲤同着夫人一并见了,又看了程掌柜带来的几样首饰,两人这才说了几句闲话。 也是巧合,程掌柜还没走,丫头又来报,两位姑奶奶的车架已经到了门口。 西宁侯夫人一听就笑了,“罢了,来,你跟我过来,见见咱们府里泼出去的那两盆水儿。” 秋鲤抿唇一笑,扶着她的手站起来,二人都没想着换过见客的衣裳,直接迎了出来。 119.2 西宁侯府家学渊源,虽然府里有个庶出的三小姐,但兄弟姐妹们的关系尚好,元妩和贞妩因年龄相近,更是要好,这次却是贞妩在婆家憋了许久,一直不见母亲派人来解释,实在撑不住了,才约了元妩一起回娘家。 西宁侯夫人是知道自己闺女性子的,知道要是再不同她们分说分说要惹恼的,再者秋鲤也不算外人,是恩亲,也该见见的。 面上虽然是公事公办,但笑容却泄露了众人的情绪,元妩穿了身石榴红的裙装,贞妩则是一袭 流彩暗花长裙,外面一层丝绸短襦。 不待两人行礼,夫人就笑话道,“贞妩你不是最不怕冷的,今儿怎地穿的这么暖和?” 本是一句笑话,被打趣的人却一下子脸红了,秋鲤不明所以,心道莫不是二姐姐恼了?只是自己还不明白二姐姐这是为什么恼。 侯夫人见她脸红,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强压着面上的喜色,伸手指了下自家闺女的额头,“你呀不省心的,赶紧进来。” 元妩扶着贞妩左边,西宁侯夫人便拉着她右手,秋鲤扶着夫人的右手,一行人这才往房里走去,只是贞妩活泼,不一会儿就故态复萌,“咦,娘,这个妹妹好生眼熟?” 听到熟悉相似的台词,只是念台词的人却不是人家人爱的宝二爷,而是一个俏佳人,秋鲤忍不住噗嗤一笑,连忙拿了帕子掩饰。 119.3 众人落座,秋鲤这才对了两位姐姐行礼,元妩嫁人后比先前是温柔多了,只还是拉着她的手埋怨母亲,“母亲得了这么个好妹妹,竟是藏着掖着,敢情是不稀罕我们了。” 西宁侯夫人笑着骂道,“现在还是稀罕的,单等着有了外甥外甥女才不稀罕你们呢。”说的元妩贞妩一同脸上发烧,这才向她们介绍秋鲤的身份,只说她母亲曾救过侯爷一命,是侯府的恩亲,前些年过世了,侯府这才接了进来。 贞妩藏不住事,问,“妹妹原来住在哪里?这么多年也不认识。” 秋鲤知道她没有恶意,便轻声将宋宅说了。 “原来并不算远,只是父母竟是瞒住,早知道有个这么好的妹妹,很该接府里来。”元妩也说。 “府里人多嘴杂,在外头左右自在些。再说她前些年身体弱了些,府里规矩重不易于调养,今年才养的好了些,这不就赶紧叫了进来,以后有你们亲香的日子。” 第81章 119.4 秋鲤前些日子跟着两位嬷嬷重新学了规矩,比之从前行动更加如行云流水,端的是大方好看。 元妩贞妩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这个妹妹可以认得,长相好却带出大气,而不是先前外头传的那些狐媚子样,人家母亲又是父亲的救命恩人,也就是她们姐妹的恩人,恩人唯一的女儿,说是她们的亲姊妹也不为过。 贞妩说话随意,“妹妹这么好,若是聘了出去,便宜了谁家也叫我心口疼,不如母亲就做主留在咱们家吧?” 一句话说的秋鲤脸上发烧,西宁侯夫人却点头,“这是自然,若是聘出去,不单你心口疼,你弟弟也疼呢……” 秋鲤站起来匆匆行了礼落荒而逃,身后是几个人简直可以称之为“肆无忌惮”的笑声。 第一百二十章 余下母女三人说话更随意了些,元妩还有些犹疑,“外头说……” 夫人止住她的话,“外头说的那些个我不听,你也不要听,乌糟糟的污了咱们的耳朵,今儿你们也见了,才十来岁,世子从来注意分寸,若说他们之间有不好处,我是不信的,再者是你父亲的恩亲,你们祖父也是点过头的。” 贞妩少心机,赞同到,“只要她孝顺父母,我们就认了。”元妩也点头。 夫人斜了她一眼:“偏你嘴巧。” “不嘴巧些,马上就要失宠了怎么办?”贞妩撒娇笑道。 三人说了半柱香的话,夫人更是将自己的孕期经验一一传授了闺女,叫了茶,听丫头说,“程掌柜带了些首饰,问二位姑奶奶安。” 夫人问传话的春雨,“你们姑娘呢?叫她一起过来。”春雨应了回去叫人。 元妩贞妩这才知道原来母亲将一些家生子的二等丫 头给了秋鲤,可谓看重。 120.2 两姊妹对看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明白了一点道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秋鲤再进来,两位姐姐的态度又比刚才好了些,她还没明白过来,疑惑着看向侯夫人,夫人笑道,“没事儿,她们就是知道多宝斋归了你,这才紧赶着巴结的。” 秋鲤一听就弯唇笑了,“不必姐姐们巴结我,是我要巴结二位姐姐才对。” 程掌柜送上一共十二套首饰,元妩贞妩都有点儿看花了眼,她们听了程掌柜介绍说都是秋鲤所设计的,元妩说到:“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 秋鲤听了却笑的更为欢喜,“您和夫人说的一样。” 元妩最后挑了一套六件的金累丝嵌白玉莲花簪子钗环并耳饰,贞妩则挑了一套珍珠头面,里面尤其耳饰,是两颗粉红色大珍珠,秋鲤指点着,“珍珠要在耳朵后面,这样戴着才显得好看,您试试。” 这套珍珠头面,还有一件额饰,中间用米粒大小的小珍珠穿了一朵石榴花,贞妩肤色白,戴上后,自己喜欢的不得了,拉着秋鲤的手,“哎呦,先前我还吃醋母亲偏心你,现在看来,妹妹才是聚宝盆,人生的美,又心灵手巧,连我都心动了,若果然我是个男子,定要娶了去呢。” 120.3 众人正说笑间,有丫头进来,夫人贴身嬷嬷过去听了传话,走回夫人身旁站定却没有立即禀报,秋鲤知道这应该是有事又不方便当着她们的面说,便寻了个借口告退了,又因为不知道元妩贞妩能不能听,也并不邀请她们同去,只是度量着走的慢了些。 果然没走几步路,贞妩从后面喊她,秋鲤站住等着她扶着丫头的手慢慢的 走到跟前,略一思量也就有些明白了,掩着帕子将唇角的笑意抿了抿。 屋里等贞妩出去了,刘嬷嬷这才开口将事情禀报了,她声音有些低,但元妩坐得近,听了个正着,“安王爷打发人来送东西了。” 自从小姑子嫁了平王,成了平王妃,元妩就有些个明白,侯府隐隐应是站到了平王一派,婆家是只要不造反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二皇子党,本来还有些好奇母亲为什么单留下自己,这一听才知道轻重,心里一惊,转念想到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话,“娘,外头说是安王救了……” 她话只说到这里,没再往下说下去,夫人点头,“幸亏当时秋鲤跟宋公一同落难,否则名声肯定要受影响,当日安王带了大批随从,可喜宋公也在,外头再怎么传也算不得孤男寡女。” 元妩低头沉吟半响,试探的问,“那安王送东西是?” “东西虽然没指明,但却是给女眷们用的,也有些孤品珍品,这已经是第四拨了,前面也都叫我打发了,并不叫你妹妹知道,她是个心思重的,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多想。” 元妩点头,少卿笑着问道,“妹妹这样好,只藏着不见人也不行,不如改天接了姜家去,姜家几位堂妹也都是和善的性子。” 夫人点头,“少不得你要多顾着些,她礼仪上我已着人教了,只是人情世故还少历练,甭说她,就是贞妩,我也不敢多说了去,亏得这是嫁到外祖家,若是去了别家,有了身子到处跑不挨数落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多久,元妩果然下了帖子给秋鲤,夫人笑着看了,对了她说:“既然身子大好了,还是出去玩一玩,别担心,就是跟姊妹们,也 没有旁人。” 秋鲤这才点头应下了,其实侯夫人就有点儿宅,她呢,只想坚定的走在宅的道路上。平日里看侯爷和夫人也没有多叫她出去走动的意思,现在却同意她去姜家定有深意。她又仔细想了,应是于她有极大的益处。 她生的本来就好看,加上宋公几个月的调理,人长高了很多,侯夫人干脆指了人专门给她做衣服,今日春梅便伺候着为她换了一件淡粉绣着兰花的裙子,又在外头罩了一件绣百蝶的罗衫。 夫人看了,“好看是好看,就是略素淡了些,你这年纪正该多穿穿红,”拉着她的手为她挑了一件大红色缂丝长裙,上身换了件素白绣了红色小碎花的锦袄,一时间裙裾飘飘,花团锦簇。 礼物是夫人帮着准备的,到时候自有人替她送上。 就是这样,秋鲤还是有点儿胆怯,此一去她已经隐约知道了点什么,却又偏偏说不上来,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侯夫人,倒把她看笑了,“去吧,有你大姐呢。” 121.2 马车是一早备好的,随车坐的是教导她礼仪的牛嬷嬷与春梅春雨。 姜家离的并不远,半柱香的功夫近够了,因是冬日天早,街上有些冷清,只有马蹄声不紧不慢的响着。 牛嬷嬷摸了摸她的手,“春雨拿手炉过来,姑娘少外出,小心着凉。” 她们来的早,进了姜家后,下车换了小轿子,又有仆妇让着牛嬷嬷也坐了,往里走了不久就到了内院。 秋鲤不自觉的有微微的紧张,孤独虽然不像跗骨之蛆那样令她难受,但一到陌生的地方,还是想逃避,原本她还能够伪装着冷静自持,可自从宁渊表白后,她反而变得有些胆小了。 幸好姜家家风严谨, 仆妇规矩井然,没有过份打量她的,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下轿,元妩已经迎了出来,秋鲤连忙将手炉给了春梅,福身行礼,“大姐姐。” 元妩笑着拉她的手,“快进来,一般姐妹不需这么多礼。” 元妩这次下帖子用的是姜嘉一个庶出的堂妹过生日的名义,只是秋鲤来了,倒要先见过姜夫人。 进了门,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元妩一直拉着她的手,笑着对了上首的一位四十余岁年纪的夫人说道,“娘,这是我同您提过的秋鲤妹妹。” 秋鲤知道这就是姜家的主母姜夫人了,姜夫人有诰命在身,虽然今日没有按品大妆,秋鲤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姜夫人慈和的很,站起来亲自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这才对旁人说,“一直都听元妩说她,今日见了,竟是觉得像是我们家的女孩儿一样,又文静又漂亮,难得的是个礼仪规矩这么好的。” 121.3 就有旁人凑趣,“是呢,真真是谪仙的人物……” 秋鲤微微垂了头,脸上有点儿红,被全厅的目光注意着,得亏了姜夫人拉着她的手,否则她早跑了。 也有旁人问话,“这么好的人儿,可惜以前无缘得见。” 不用秋鲤回话,元妩就替她说了,“她小时身子弱了些,这两年大些才好的,性子又爱静,这次也是多亏了十六妹妹生日才请动的。” 元妩慢慢的带着话题又转到别处,秋鲤这才自在了些。 姜夫人含笑问她年纪几何,秋鲤欠身答了,又问她身体大好,再答,“劳夫人挂念,已经大好了。”礼仪是十分周全没得说的,姜夫人暗自点头,性子温柔些倒好,姜家诗礼传家,闺阁女儿要得就是文静娴淑。 第82章 121.4 姜夫人目视众人赞道:“真真儿的贴着我的心肝长的。” 秋鲤就差将头埋到地下了。 有人紧跟着凑趣,“何不收了义女?就算不能养在身边,隔几日接了来看看也是好的,再者王妃已是皇家妇,不能承欢膝下,将秋鲤姑娘养在身边,多蒙夫人教导,何愁找不到一门好亲事?” 一众人竟是有志一同的赞同,秋鲤只觉得脑子不够用的,抬头看了元妩一眼,见她冲着自己点头,这才起身,跪在丫头摆好的垫子上,认真行了礼,喊:“义母。” 姜夫人从自己手上撸下一个镯子亲自带到她手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从今日这儿就是你的家,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跟你姐姐,看我,得叫嫂嫂,左右跟她提就是了。” 秋鲤应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秋鲤跟着姜夫人坐了一会儿,姜夫人仔细的问了她平日做些什么,可曾念书等等? 秋鲤答到:“素日里常跟着嬷嬷和姐姐们描些花样子,偶尔也做些女红,小时候跟着先生读了几年,因身体不好后来渐渐停了,只略略认识几个大字。” 姜夫人点头,“也还罢了,女红认字都是些消遣,最要紧的还是将养好了身体。”又道,“跟了你嫂子去见见我们今儿的寿星公,讨她一杯茶喝。” 又有另外一个年轻妇人也跟着出来,元妩拉着秋鲤的手走在前头,进了过生日的小姐的院子,听了里面一叠声的问好,才知道后面这个是那姑娘的姨娘。 众人厮见完毕,重新坐了,元妩介绍了秋鲤,接着将屋里的人的身份也一一同她说了,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个个深闺娇养的,见了秋鲤,也只是羡慕她长得好。 不一会儿有人来找元妩,秋鲤虽然同别人说话,还留意着她呢,见她起身要走,连忙跟着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一副“求带走”的模样,元妩心道,“怪到弟弟这样中意,就着幅模样,连我见了都有些怜惜,何况外男?” 122.2 秋鲤见元妩不说话,有点儿着急了,元妩在这里,她还能应承一二,要走可以,必须带上她,上前迈了一小步,带了点儿着急的喊,“大姐姐!” 她这里还没等来反应,春雨从外头进来了,见了她就笑着说道,“姑娘,世子回来了!” 屋里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秋鲤身上,羞得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元妩忙问,“世子现在在哪里?不是说需得过完年才能回来?” 春雨也说不清楚,只胡乱答到,“世子离城门还有三十里地,说是将那刺客带了回来,夫人使人来府里说了一声,奴婢正巧在门外听见了,这才知道的。” 旁边有姑娘问,“可是西宁侯世子回来了?听说他是去抓刺客的?”问完果然众人的目光又都看着秋鲤,没办法,她的丫头进来报信,大家不看她看谁。 秋鲤觉得自己的脸快烧着了,在心里骂了春雨一句,不会悄悄的回话啊。元妩笑着解围,“亏得两府离得近,我这就安排马车先送你回去。” 又笑着对众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暗示了一句,“鲤儿是父亲的恩亲,家里一向待的亲热,世子回来定是要见的,今儿是个好日子,十六妹妹生辰,可喜又听了世子的消息。” 秋鲤同众人辞了,又特意对了十六姑娘说到,“你问的那种养颜的丸药,回去我就问宋公,少则一二日,多则四五日就给你送了过来,只是还需找人看看,合适你吃才好。”十六姑娘是个腼腆的,适才也是自己没话找话又是主人这才陪着闲话,秋鲤这么当真,她倒是有些开心,觉得自己被重视了,连连点头,“既然认了伯母为义母,就是我的妹妹,以后 你喊我十六姐,我称呼你妹妹可好?”秋鲤笑着点头应了。 122.3 三十里地,快马加鞭也是很快就到的。 元妩送她上了车,还笑着促狭的说,“不着急,马车慢慢走也来得及赶回去,你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秋鲤大窘,她没有着急,说得好像她多想他似的。想要张口替自己分辩两句,元妩又有话了,“好了好了,快走吧,路上慢点儿。”又要快走,又要慢点,秋鲤心道,这府里我是不要再来了,丢人丢大发了。 牛嬷嬷和春梅春雨也都笑了,世子回来了,对侯府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秋鲤笑不出来,宁渊回来,不知道带回多少消息,朝堂上会不会掀起腥风暴雨,这些谁都不好说,她再不能多想了,原来牵挂一个人这么让人烦恼。她这些日子变得都有点儿不像她了,固然有她适应身份做出调整,可是她到底是为了谁才去适应这身份的?! 这会儿她对宁渊的怨恨倒多了些,谁叫他将她偷出去的?当然宋公的救命之恩,她已经自动忽略了。 到了侯府,车里就听见家仆们来来往往打扫不住,人人说话声音里都带了点喜气,世子回来,说不准夫人一高兴就散赏钱! 秋鲤下了车,一路往里头走,沿路问好的仆妇不断,也不知哪个促狭的打头,说了句,“恭喜姑娘!”结果后面的都跟着来上这么一句,秋鲤差点吐血,跟后头追了十条狗一样落荒而逃,脸红的跟猴子的屁股有一拼! 122.4 宁渊进城,需先进宫复命,所以众人直到晚饭才算是见到他,西宁侯当然问此行情状如何,侯夫人就问有没有受伤等等,问话重点不同,充分体现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和谐大好的局面。 宁渊此人也是很能装的,先问了祖父父母安好,再回答了路上的情景,又回答 了母亲的问话,一句不提他其实最想见的那人。 老侯爷照旧呆在西山没有回来,消息是一早送过去的,西宁侯等宁渊说完,道:“陛下给了几日假?”论理都是有假的,宁渊只管抓人,他一个毛娃娃,将刺客堵的满天下乱跑已经很了不起了,谁指望一只幼猫能吃了老鼠,幸好刺客走投无路自尽了。 “三日。”宁渊一边在侯夫人的示意下坐了,一边回答到。 “今儿晚了,明天一早你去见见你祖父。”西宁侯指示道,爷爷不来看孙子是应当的,孙子可得去看爷爷,他作儿子的,这点儿孝心要做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日里也有宗亲们过来等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天又黑的早,西宁侯这才发话,明日晚间家宴,请宗亲好友过来一聚。 候夫人看看晒的黑了一层的儿子,有点儿心疼,当然只是有点儿,想当年她相公在外头上战场,她情绪可没这么“激动”。 夫妻二人晚饭都没吃,食不下咽,这会儿有了宁渊这道下酒菜,西宁侯饿了,命人传饭,侯夫人连忙对宁渊说,“你院子也打扫干净了,一应物事都是准备好的,先去换身衣裳,过来吃饭。” 宁渊笑着应了,出门不提,一会儿回来落座,侯夫人故意对左右问道,“姑娘今日可用了饭了?用的香不香?”。西宁侯府里头现在只有一个姑娘,自然是秋鲤。 侯夫人见儿子的耳朵一动,像极了听动静的兔子,竭力忍住了笑意,听旁边的丫头说,“姑娘晚上只用了小半碗饭,倒是比平日少了些。” “这么少,夜里该饿了,左右也没有外人,去请她来再用些。” 宁渊不用看母亲的眼色,也知道她老人家心里在笑。 父母调戏儿子,儿子总不能反过来调戏父母罢! 123.2 秋鲤有点儿想撞墙,事 实上她这一日时时都有这种冲动。 侯爷跟夫人如此逗比,调戏儿子也罢了,连未来的儿媳妇也不放过~ 还不能不去,更不能去晚了,三口人正等着呢,她不去,他们也不开饭啊! 还是想撞墙。 秋鲤垂着脑袋进了门,带了深深的恶意想到,若是上帝能将宁渊从这个世界弄走,她一辈子做个不婚主义者也不错。 宁渊见了她,才一站起来,屋里字伺候的人不知谁呼吸里带了笑意,顿时大家的感觉都不好了,除了当事人,其余人等都想笑! 秋鲤只对着宁渊的衣裳行了礼,这边侯夫人就招呼她坐过去。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惨烈啊!有人食不知味,有人食髓知味,有人想笑,有人想哭,有人想继续撞墙! 123.3 饭后秋鲤告退,宁渊站起来对父母说,“我送送妹妹。” 西宁侯咳嗽了一声,“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屋里传来笑声,秋鲤不禁加快了步伐,宁渊追上来,“妹妹等等我。” 在侯府里,到处都是眼睛,他可不敢直接去拉她。 秋鲤两世为人,都没谈过恋爱,像宁渊这种不顾体面的贴过来,她是有点羞有点恼,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宁渊出去一趟,也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皮厚了,边走边抱怨似的道:“我出去几个月,妹妹反倒跟我生分了。” 说的他们之前很熟似得。秋鲤心里嘟囔,面上还要客气,对宁渊的话避而不答,“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多谢世子送我。” 宁渊皱眉,挡着她的路,“果真是生分了,连哥哥也不叫。”都用上“世子”了!“早知道出去一趟这样,还不如不去。”出去是皇命,他也知道这样抱怨让外人听了去,说他藐视皇威也不为过,因此这会儿说话就压低了声音,添了七分委屈进去。 第83章 123.4 秋鲤能怎样,丫鬟婆子虽然离得远,可是都看着呢,她能掐他还是拧他?只能赔不是,“是我说错话了,哥哥别跟我计较。”宁渊说话是故作委屈,秋鲤呢,寄人篱下本就委屈,此时只能故作坚强。 宁渊手动了动,半响才算忍住,笑着开口,“我跟你开玩笑呢,快回去吧,明儿我要出去见祖父,你想不想出去走走?祖父住在城外西山那边,只是现在天冷,出门要多穿衣裳。” 秋鲤想都没想的就回绝了,“多谢……想着,我不去了。”遂不再理他,转身进了院子。 书房,亥时一刻,双喜又看了眼沙漏,见自家世子还在沉思,便小声催促,“爷,该歇着了。” 宁渊正在考虑夜探香闺的可能性,被双喜一打断,抬头看了眼,心道,这话要是换了妹妹来说…… 双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世子的脸红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宁渊从西山见了祖父回来,皇宫里也来着旨意,升了两级,另外一份旨意却是皇后的,赦免了受当年郡王案牵连没入奴籍的余氏,秋鲤成了良民。 宁渊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开心不起来了,姜夫人来接自己的干女儿过去住! 虽然早些时候,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现在姜夫人已经认下秋鲤,宁渊总有一种被人半路劫胡的挫败感。 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啊……话说侯爷是怎么跟姜家勾搭到一块儿的? 他还不能不同意,因为皇后的旨意是姜夫人去求的!姜夫人为何有底气?盖因平王妃有喜了! 安王一直使人留意着西宁侯府,这些事很快就知道,气的砸烂了书房,“去请媒人,本王要聘姜夫人的义女!” 宁渊早上将秋鲤送到姜府,下午安王府的长史就带着媒人上门了,姜家是什么人家,姜夫人根本不怕,当场婉拒了提亲,姜家的女儿不与人做妾,义女也不 行! 124.2 结果安王府的人走了半个时辰,宫里皇后召见姜夫人,还指明要带了秋鲤,车驾就在外头等着,即可就走的节奏。 秋鲤有点儿脸白,不是害怕,是紧张。 来不及通知宁渊,元妩安慰她,“不要紧,皇后娘娘最是慈和,再说母亲和你一起去,你只管跟着她便好。” 进了宫,皇后打发了身边太监过来迎接,天冷还准备了一顶暖轿,秋鲤扶着姜夫人的手上了轿子,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了皇后宫中。 这次来迎的是个穿了深棕色绣金撒花褙子的嬷嬷,见了姜夫人连忙行礼,姜夫人赶紧去扶,虚受了她半礼,这嬷嬷也不废话,问了好就小声说里面的情景。 原来是安王进宫直接求了皇后,又加上刘娘娘从旁说话,皇后却情不过,只好召见了姜夫人,问一问秋鲤的事情。 姜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大半心事,让秋鲤扶着跟着嬷嬷进了门。 124.3 皇后娘娘虽然有了儿媳妇,但年纪并不大,中等身量,秋鲤略一抬眼看了一下,确实如同元妩说的,面相是十分和蔼可亲的,倒是她旁边下首坐了一个贵人,眉眼里倨傲。 姜夫人问了皇后安,又问了刘娘娘安,秋鲤这才知道原来安王的母亲刘娘娘也在,头垂的更低了一些,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回忆着嬷嬷们教的规矩,老老实实的跟着姜夫人行完了礼。 皇后给姜夫人赐了座,这才笑着问,“这就是你同我说的秋鲤吗?” 姜夫人站起来恭敬的应是,皇后又说,“坐下说话,不必这样多礼。”又问秋鲤的年纪,可曾定亲等等。 姜夫人回答的滴水不漏,“还差两年及笄,承蒙西宁侯府抬爱,前些日子已经换了庚帖,因他们年纪还小,便没有大肆宣扬。” 124.4 皇后娘娘含笑点头,不一会儿内侍传话说皇帝晚间要过来,姜夫人趁机告 辞。 刘娘娘其实并不愿意儿子娶这么个姜家的义女,现在见了秋鲤模样,更是填了三分厌烦,若是进了后院,岂不是要独宠,自己可是盼着刘大姑娘赶紧生下孙子呢。 回了姜家,秋鲤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进宫没有她说话的份,但宫里气氛严肃,宫人恪守规矩,弄得她也非常紧张,若有人那时候用针戳她,没准儿她能尖叫着跳起来。 春梅和春杏接了她回去换衣服,“侯府送了一个小厮一个丫头过来,姑娘要见见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125.1 姜家是大家族,但并不都住在一处,姜府的人口也简单,给秋鲤准备的小院说是两进,但前面一进只是厅,这么冷的冬日里也没法见客。 秋鲤才坐下喝了一杯热水,春梅进来说:“姑娘,他们来了。”秋鲤有些好奇府里怎么会打发这两个人来,按理应该是嬷嬷来才是,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前面的是个捧着一只盒子的丫头,后面那位是宁渊的小厮双喜,秋鲤再看,就见前面的丫头冲她挤眼。 欲说还休哇,靠! 秋鲤差点儿喷水,连忙站起来说,“春梅你带双喜下去喝杯热茶,我有话问问这位,呃,‘姐姐’。” 等除了她们二人的其他人都退下后,秋鲤这才围着那丫头转了两圈,先去捏她耳朵,见耳坠夹在耳朵上,并没有耳洞,这才放心的笑出来。 那丫头委屈的捏着帕子将盒子往桌子上一放,假作哭泣,娇柔的埋怨:“人家都担心死了,妹妹好没有良心……” 秋鲤直接笑趴到榻上…… 好不容易等她不笑了,抬头再看一眼宁渊,又笑了。 宁渊见她笑的欢实,担着的心放下一多半,乒乒乓乓的拿开了头上的钗环,又去找了帕子,自己清洗了一下,后面跟着秋鲤担心的说,“我不笑了,你还是装扮回去,否则叫人看见 多不好。” 嘴里说不笑了,宁渊回头一白眼,她又忍不住笑开了。 宁渊本来是问她进\宫的情况,见这样子实在没fa谈话,只得先作罢,现在他一副丫头模样,倒也有好处,再去拉她的手,她就没早先那样别扭抗拒了。 宁渊问了姜家对她怎样,秋鲤笑着道,“都很好,姐姐很照顾我。” 宁渊还是不放心,安慰道,“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母亲已经在看日子了,过不了多久我就来将你接回去……” 秋鲤脸一红,微微垂了头不作声。宁渊打量了下房子,见尚算整洁干净——清贵人家不像他们侯府富贵,他是唯恐姜家怠慢了她。又起身检\查床铺,秋鲤不干了,拦着他,“干什么啊!” 宁渊笑笑,不让看就不看,拉着她重新坐下,“你好生儿呆着,有人让你出去,哪里也别去,”拿过桌子上的盒子打开,“多宝斋最近又赚了不少,我拿了些替你在城外咱们家庄子旁又置办了个小庄子,这是图纸,该种什么,院子想怎么弄,还得你去想。” 又不让她出门,又害怕她愁闷,只得想了这么个主意。 125.3 秋鲤兴致勃勃的看着图纸,宁渊也不知请谁画的,里面连房子都画好了,庄子没有院墙,周围是谁家的地也都标了出来,“有多少地?” 宁渊想了一下,“说是有三百亩,不过还能再买,只是今年冬小麦已经下了种,要买的话怎么也得等明年端午以后了吧?”最后有点不确定的说。 三百亩已经不少了,秋鲤先不去管房子怎么收拾,一边垂了头在思考该种些什么? 宁渊见她垂着头,露出一截如剥了皮的莲藕一般白嫩脖颈,秋鲤一抬头,才迅速的收回目光,“在想什么呢?” 想各种果子的成熟期,桃三杏四李五,枣树据说当年就能结果,然后还要种上樱桃、苹果、草莓、无花果、橘子… …她对各种水果的认知仅限于吃,自然是想哪种水果能结果都要种来试试…… 125.4 宁渊有些囧囧然,他是不担心她孤单无聊了,可上哪里去找这么些会调理果树的果农呢?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种果树就要找一个果农! “我回去就给你找懂这个的果农。” 秋鲤听后连忙点头,快活的朝他咧嘴一笑,笑容十分孩子气,好吧,其实是吃货的气息…… “要是能盖个暖棚,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水果蔬菜就好了。”冬日里的菜蔬品种少的可怜,也就是家里有温泉庄子的能种点黄瓜之类,但主要的菜品还是萝卜、白菜以及蒜苗,秋鲤在姜家的几顿饭就有白菜水饺、蒜苗水饺以及白菜萝卜蛋花汤,不是姜家穷,只是这时节的菜蔬远不如肉食丰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宁渊由着她将各种水果都神往了一遍,才在外头双喜的催促下起身回去。 “爷,跟您商量个事儿行吗?”双喜见他眉开眼笑趁机问。 “说说看。”宁渊含着笑正想自己的心事,猛得被双喜一打断,顿时觉得自己眼前这小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总之各种不好!他没直接说“不行”,但身体里的小恶魔已经在背后拿着铁锹挖坑了…… 双喜怕死,今儿伺候着宁渊整了这么一出,若是侯爷知道了,估计他老子娘连儿子的全尸都捞不着。 多惊悚啊!世子爷啊,您扮什么不好?扮个丫头!您知道春梅姐姐说啥吗?说您狐媚子样儿!(春梅是嫉妒,绝壁是嫉妒!)呜呜…… 战战兢兢的开口,“下次您要是还来看姑娘,不如叫双临来。” 宁渊一个眼风扫过来(媚眼横嗔样儿,他正在卸妆),双喜差点吓尿了,“嗯?为什么?爷喜欢你伺候!” 一个黄花大闺女开口闭口喊自个儿“爷”,双喜觉得人生观被扫荡了,还是一只男狐狸精的尾巴扫的! 第84章 126.2 双喜当然不敢实话实说了(那是找死),绞尽脑汁:“姜府果然人杰地灵,书香十足,奴才想着双临最喜欢读书,叫他来姜家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这话一出口,双喜都有点儿佩服自己的智商,瞧他把话圆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天作之合呀! 不过就算他话圆的再美好,宁渊一出口,双喜依旧被毒死了:“不行,双临我有更重要得事交待他办。”话外音:虽然你做的事双临也做得,但人家双临做得事主子我不放心交给你去做哇! 双喜吐血,实在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126.3 虽然秋鲤自己个儿觉得真没什么,但整个京城却真的有些不好了。 有那么几件事不得不提,自从平王妃被诊出怀孕以来,安王一党多有动荡,有许多平日里的墙头草跟正在经历七级大风似的,摇摆的更厉害了,看样子像是想跌入到平王家的地面上,又怕墙太高,跌的不到位,一不留神跌死了。 姜家肯定会受到一定影响,不过姜家族长是个终身未婚的小老头,不是他找不到对象,而是他觉得那些人都撑不起姜氏族长夫人一职,由此可见,姜家家规必定被好好的执行,姜族长不仅耳聪目明,而且还超级喜欢打小报告的人,因此若有族人偷鸡摸狗,被人告到族里,必定下场稀惨。所以,虽然平王妃出自姜家,但姜家众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无不夹紧了尾巴做人,唯恐被人钻了漏子,乃至于捅了自家的菊/花。 西宁侯府因为对外室事件处置的太寡淡无味,除了部分知道“真相”的人家,其余的高门大户的主母们都暗地里表示看不上侯府这种做派,跟侯府做亲的念头都熄了五六分,在这种情况下,宁凯简直就是深受其害,他虽然是弟弟,外室跟他扯不上关系,但万一世子脑抽将那外室扶正,谁要是嫁给宁凯,岂不是要有一个做外室的嫂子?! 12*** 朝堂上也有些不够开心,陛下肯定要赏 有孕的儿媳妇,安王妃隔日就递出了请罪的折子,武帝可不是软柿子,不管安王妃怀着什么样的心态请罪,依旧厚厚的赏了平王妃,而且赏了八个人,两个会武的丫头,两个积年的嬷嬷,两个奶妈,两个稳婆,这是连皇后的份儿都一并揽了过去。 谁敢不怕死的提逾制啊,逾个屁呀,皇帝陛下就是制! 跟这比起来,西宁侯府的八卦都不算个事儿! 果然没几天,安王府里又出幺蛾子了,据说刘庶妃有了,然后在给王妃请安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陶侧妃小产了……这么狗血的事儿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石二跟宁渊许久不见,一见面先说了这事,因为刘庶妃怀孕的事,安王爷本来是想先瞒着的,这时候说自家庶妃怀孕有跟平王打擂台的感觉哇!但是捏,要是一直怀着的话还能瞒着,可小产了就瞒不住了呀! 126.5 总之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对石二的直接影响就是他娘更能闹腾了,一面当了自家人的面夸侄女会生养(这事儿都是刘家风水好),一面当了外人的面可惜那孩子没保住,否则没准儿是陛下的长孙呢,刘大姑娘嫁给了安王真是嫁对了,她一嫁过去,平王妃就怀孕了这奏是铁证如山! 石府众人现在对二夫人那是退避三舍,脑洞已经开到只要是刘家出品就无所不能的地步,连石二这个亲儿子都在背后吐槽了。 宁渊除了给兄弟倒酒,也无语的很。 就在这种沸沸扬扬的八卦中,西宁侯府低调的给姜家下了聘礼,聘姜家女做世子妃。 得知消息的众达官贵族们不淡定了,想当年老西宁侯老奸巨猾,没想到西宁侯世子也这样奸猾(西宁侯还当不起老奸巨猾,顶多算是个莽夫),不抱平王安王的大腿,却抱上怀了孕的平王妃娘家的大腿,我靠,这要是平王当了皇帝,那就是在抱未来太子的大腿啊!(什么?平王妃怀的万一是位公主?不会再生啊?要是太子不是嫡出,能对的起皇 宫里的顾皇后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127.1 许多平日里就不够蛋定的人家开始打听了,西宁侯世子到底求娶的是姜王妃的哪个妹妹啊?别是出了五服的堂妹、庶妹啊!(表示幸灾乐祸) 蛋定的人家自然是晓得更多,姜王妃的几个亲近的姊妹都不是嫡亲的,且除了定亲的就是年纪太小的。 等有人终于从媒人那里挖到第一手消息,姜夫人收了个义女,西宁侯世子求娶的就是她! 这也行? 一时间,姜家女儿们都金贵起来,连最小的在襁褓里的娃娃也有人想订个娃娃亲,相熟的不相熟的但凡家中有男孩子的人家,都要认真问一问姜家的待字闺中的几位姑娘(这些姑娘也不容易,天天被人惦记)。 没有男孩子肿么破?木关系,姜夫人既然可以收义女,那么也可以继续收啊! 127.2 极少数人是要走在大众前头的,譬如宫里的某位贵人,这会儿就手持着白玉杯,眼睛看着杯壁折射的日光,嘴里问的话却是,“你去把脉了,当真是小产的症状?” 底下的太医跪着回话,“是,庶妃面色微白,脉象虚弱,是小产的症状。” 贵人雍容的坐起来,似乎并不当一回事的笑道,“倒也有些个决断,看来从前还是小看了他啊!”又看了眼跪着的人,“下去吧。” 那人似乎极其敬重她,磕头后依旧弓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一转眼也有十五六年了,贵人眸中微光闪过,当初茶水中那丸药的效果如何,她最清楚不过,所以现在听到刘庶妃怀孕小产,就跟看了个笑话似得,真想无非两种,要么是假怀孕假小产,要么就是真怀孕却是给安王戴了绿帽了,两种都能说的过去。 假怀孕可以争取一部分的关注,但不能长久,陛下肯定会派太医过去,所以要尽快小产;另一种可能虽然一般人大概接受不了,但想坐上那个位子,就必须忍常人难忍的苦楚,何况是戴顶亲表妹缝的帽子,就算那帽子 颜色有点儿不尽如人意,跟皇位一比,好像也还是值得的。 127.3 宫里头的刘娘娘病了,消息灵通的都在猜想,估计是因为亲孙子没了伤心的病了,甭管怎么说,事情只要不到自己头上,尽管心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面子上还是要做足了礼数,探病啊,慰问啊,等等,很是有一番热闹,武帝倒是不懂声色。 贤妃给皇后请安,皇后就说了,“你性子素来沉稳和顺,替本宫去瞧瞧她去,叫她好生养着。”平王妃有孕安王庶妃却小产,皇后若是再去瞧刘娘娘,有看笑话的嫌疑,只会让刘娘娘更生气。 姜家门户更加严谨,轻易不往平王府里送东西,但是京里水深,京城里的姜家,就好比大海里的一条船,再结实耐用,也会遇到风浪打击。 宁渊有点儿坐不住,缠着母亲赶快给看日子,西宁侯夫人抱怨到,“就这三五个月,你等不得了,之前管着做什么去了,若是就这样娶进来,先不说叫安王那边有咱们同他们打擂台的嫌疑,就是对姜家也不够尊重。”对姜家还是其次,外人怎样看待匆匆嫁进来的秋鲤呢? “儿子这不是怕那边会出事嘛?”宁渊扁着嘴扮孝子撒娇。 “亏得你弟弟不在,否则见你这样子还不得羞死。”侯夫人捏了捏大儿子的耳垂,罢了,趁着能吃豆腐赶紧吃几口,死小子自从四岁懂事后就不怎么撒娇了,不过,“姜家你大姐姐虽然不当家,可内宅能有事儿瞒得过她?你倒是说说能出什么事?” 127.4 左不过宁渊就是想将秋鲤放到眼皮子底下罢了,就如同护犊子的老母鸡非得将小鸡扒拉到自己翅膀下面。 侯夫人等儿子许够了媳妇娶进门的好处,说够了对母亲的甜言蜜语,这才不紧不慢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开口打击:“你爹说了,等秋鲤及笄之后才许你们圆房……” 宁渊傻眼,及笄,圆房,然后这孩子脸又红了,母亲大人,儿子,呃,其实,我还 没想那么长远……然后他自动忽略了及笄,脑子围绕“圆房”二字展开了无尽的荡漾万分的联想…… 宁渊飘飘然的回了自己院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128.1 要说宁渊没想,那是假的,只是没想的那么“深入”罢了。听了母亲一番话,他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虽然脸皮略厚,但也有羞于见人的时候啊! 论起开放程度,其实他还是比不过京里大部分的世家子弟的。充其量,也就是只敢扮扮小丫头去瞧瞧秋鲤。 又过了十来日,侯夫人庄子上的总管来送年礼,有几样新鲜特色的,侯夫人便嘱咐人分出两份给两个闺女婆家送过去。 宁渊揽过了将东西送到姜家去的活,把去外祖母家的机会匀给了弟弟宁凯。 西宁侯回家就发现外头宁渊正带着人装车,问了是什么事后,眉头一皱,“你不准去!快成亲了,不像话!”分明是欲盖拟彰。 宁渊不为所动,一脸茫然的对父亲说,“儿子没打算这么过去,正在嘱咐宁成替我向姜夫人和姐姐问好。” 西宁侯信才怪,怒视宁成,奈何宁成这厮当总管久了,揣摩主子心意一等一的利落,用更加茫然的“侯爷您真的冤枉了世子爷了”的表情回到,“是的侯爷,世子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 西宁侯暗吐了一口心头血,迁怒道,“闭嘴,我没问你话!”扭头对宁渊还不能喝骂,缓了缓呼吸,努力将语气调整到“奖励”的频道上,“你不去是对的,避讳些才是守礼懂事。” 宁凯见机说道,“那我也不去外祖家,让宁忠带了人去送东西,也替我像外祖父母和舅舅舅母问好吧。” 宁渊闭眼,这种作死的节奏简直无法直视啊!果然西宁侯一肚子火气立马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你不去以后都别去了!” 宁凯傻眼了,看着大步离开的父亲,又看了看大哥,爹他老人家没事吧,知道大哥去姜家送节礼要发火,他学大哥不去了,还是发火,真哒好混乱啊! 第85章 128.2 热恋中的男女想方设法见一面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宁渊喜滋滋的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俏丫头,旁边的双喜只觉得自上而下一阵阵恶寒刷下来。 秋鲤的定力要比双喜好,见了宁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他拉到屋里,院子里的仆妇大部分都是姜家的下人,他这样进来,万一模样被人瞧了去,又要添事。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就有丫头的声音传进来。 “秋鲤姑娘在吗?”问话的是姜夫人跟前的一个二等丫头叫碧桃的。 “在屋里呢,侯府那边打发了个姐姐过来送东西,正说着话呢?碧桃姐姐这会子过来,我这就为你通传。”春雨站在门口笑嘻嘻的高声回话。 “你快躲躲啊!”秋鲤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嘀咕。 “我不躲,又不是见不得人。”宁渊往回扯自己的衣裳,拍了她的手一下,“看你把我衣裳都扯坏了。” 秋鲤怒瞪他,这厮蔫坏蔫坏,恨恨的踹了他一脚,推着他坐到自己的小书桌边,“老实点儿,你!看我回来再收拾你!” 照了照镜子,整整衣裳,这才朝外问,“谁在外头?进来吧。” 128.3 碧桃是来传话的,平王府的梅花开的好,王妃下了帖子给姊妹们约定过几日去王府赏花,秋鲤这个义妹自然也有一份。 秋鲤谢了送帖子的碧桃,见她往屋里看,便笑着轻声说道,“侯府里的姐姐正在给我画花样子……”碧桃笑着点头,秋鲤对春雨说,“送送碧桃姐姐。” 进了屋,宁渊拿过帖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秋鲤问到,“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宁渊皱了眉头,“请姜夫人替你回了吧,小心总归无大错。平王妃怀了身孕,正该好 生养胎,现在找人赏花,莫不是琢磨着给平王娶小老婆?”皇后能同意她这样折腾?宁渊十分怀疑。 “不去总归不好吧,要不叫人打听打听其他人去不去再坐决定?”秋鲤其实心里不大想去的,可她马上也要嫁人了,为人妇总不能也躲在家里不会客啊。 128.4 宁渊放下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是我先去打听一下平王府那边到底是什么事再说,从前你呆在家里,不知道京里这些贵妇们的幺蛾子花样不断……” 见秋鲤一副“我要告诉夫人和姐姐你说她们出幺蛾子快来讨好我”的样子,宁渊忍了忍想揉搓她的心,接口说到,“当然这也只是一部分人,咱们家的人个个都是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无非是宁渊许诺了将来如何如何,现在则要如何如何。总而言之就是现在乖点,将来就有无数的好处等等。 其实也没多大功夫,外头人传话说侯府总管交接完了要回去了,宁渊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还不忘嘱咐,“能不去咱就不去啊,梅花有什么好看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129.1 宁渊的老奸巨猾是与生俱来的,回府后先给韩肃沅下了帖子,韩肃沅现在是平王府的长史兼侍卫统领,对平王府应该有了解才对。 不过,韩肃沅完全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拐弯抹角他不懂,宁渊也干脆的直来直去,“听说王府要请众人赏梅花?” 韩肃沅表示,是呢,这项活动的意义在于锻炼王府侍卫的应变能力,王府的侍卫们说真的其实身手弱爆了…… 宁渊:寒冬腊月的怎么突然要赏梅花? 韩肃沅:是呢,这时节不赏梅花,只能赏树枝了。 宁渊:来,喝酒喝酒。 韩 肃沅:先干为敬。(千杯不醉的人有权力任性!) 129.2 宁渊在韩肃沅这里铩羽而归,转头就给顾衍下了帖子。 顾衍接帖子只问了一句:石二公子去不去?意思是石二去,他铁定不去,石二不去,他才去。 叫宁渊说,也是够任性的,阖京城的世子们,不任性的凤毛麟角,他宁渊*列门墙。 顾衍于人情世故上比韩肃沅强些,宁渊只说了三五句,他就正了正神色,“这事儿我倒是不清楚,只是家中姊妹们多,不知道她们几人收了帖子,还要回去仔细问了,免得到时候仓促中出错就不美了。” 宁渊笑着举杯,“正是这个道理。” 顾衍是平王的亲表兄弟,按理去问一句也没什么,考虑再三还是告诉了母亲顾夫人。 顾夫人自然又想得长远,现在人人盯着平王妃肚子里的那块肉,叫她说最该防的不是安王府,而是平王府里的其他侍妾之流,只是这话顾夫人不好直白的递给皇后娘娘而已。 对皇家来说,孩子只要是王爷的,无论谁生的,都是陛下跟娘娘的长孙,平王妃能生,不过是占了嫡而已,若是平王妃没生出来,而其他人先生了,长对嫡,不一定会输呢。 129.3 秋鲤这日正来姜夫人跟前请安,刚坐下,听外头丫头说话,“东平侯府顾夫人到了。”厅里坐着的人面面相觑,顾夫人上门拜访不见帖子也罢了,只是这天儿有些早吧? 顾夫人昨天听了顾衍的话,一夜辗转,觉得这事只能找姜夫人。 顾夫人是平王的舅母,然而内院的事却不好越过平王妃跟平王说,再者她是舅母又不是姑母,身份上到底不好行事,比不上姜夫人是王妃的亲娘,总之小年轻们不拿怀孕当 回事,她们这些长辈从旁提点一些也是好的。 姜家这边,既然顾夫人来都来了,姜夫人连忙起身去迎,对秋鲤说道,“你还没见过东平侯夫人,正好跟着我认认。”顾夫人来有什么事她还不知道,与其让秋鲤单独走了与顾夫人走个对脸,不如她来引荐一下,若是有事再打发秋鲤回去不迟。 姜夫人扶着秋鲤的手下了台阶,顾夫人也正好从暖轿里出来,两人见礼后,姜氏见她盯着秋鲤看,便笑着对她先说道,“夫人少来,还没见过我这个姑娘,”又对秋鲤说,“过来给东平侯夫人请安。” 秋鲤是见过顾夫人的,那时候她还是宁静妩,见了也跟没见一样,今时见了,着意打量了一下,发现顾夫人年纪三十几许,只是脸上皱纹多些,像是平素多烦事扰心的样子。 “给夫人请安。”她行了礼。 顾夫人这才回神,“我来的匆忙,这只簪子给你戴着玩吧。”将头上一只簪子拔下来给了秋鲤。 129.4 顾夫人一副有话说的样子,秋鲤见机告退了,姜夫人含笑解释,“她过完年就出阁了,忙着绣嫁妆……” “可是西宁侯府?”顾夫人才想起前阵子西宁侯府给姜家下聘的事儿,“是了,我一见她就觉得面善的很……”转头问姜夫人,“出阁是定在哪日,到时候我来添妆。”两人携手进了屋子。 元妩处置了家事,听说有客上门,连忙往姜夫人这边来,正好跟秋鲤碰见。 “姐姐,”秋鲤脸嫩叫不出嫂嫂来,元妩干脆就让她喊姐姐,现在姜府的人倒是都习惯了,连姜夫人都说,“听着好像元妩也是我的闺女。” 姜嘉凑趣:“那我算什么?” “你自然是倒插门的女婿啊!”姜夫人笑 着打趣儿子,姜府对外气氛严谨,家里却很有些不拘小节,秋鲤也渐渐适应了下来。 元妩摸了摸秋鲤的手,“怎么没拿个手炉,先用了我的。”不由分说将自己的塞她手里,“听说有客来了,我先去母亲那里,你有空去我那里说话。” 秋鲤点头,“是东平侯顾夫人来了,她还赏了我一根簪子。”从袖子掏出来摇了摇献宝给元妩看。 元妩听见顾夫人一愣神,神思一顿,说道,“即是顾家婶婶那就不着急了,她很好说话,我先送你回去。” 秋鲤进了院子,元妩这才离开,秋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觉得元妩应该是不太想见顾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打算等下次宁渊来了问问他(这会儿她早把顾衍上门求娶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一百三十章 130.1 春梅穿了件翠绿色的比甲走过来,“姑娘是看会儿书还是要写字?” 秋鲤没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说道,“你这件衣服穿着好看。”语气十分高兴。 春梅立即笑着,福礼道谢,“多谢姑娘!”秋鲤不喜多话,平常若是夸了谁穿的好看,其他人再看就觉得果然如此,时间长了,满院子的丫头们个个赛着搭配衣裳,就为了得她一句赞赏,比领了月钱还要开心。 几个小丫头也笑着围过来,簇拥着秋鲤往里走。 到了晚间,秋鲤再去请安,见姜夫人神色没有变化,倒是元妩比平日里看着更严肃了些,心中稍定,琢磨着顾夫人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姜夫人还笑着问了句,“你王妃姐姐给你下的帖子好看吗?听说下给每个人的帖子样式都不一样。” 秋鲤回去打发了春雨将碧桃那日送来的帖子送到姜夫人房里,交给了她那边的嬷嬷。 第86章 130.2 没过几日元妩上门找秋鲤,两人坐定,元妩看了眼伺候的人,说道,“我们两个说几句话,你们下去吧。”语气很是客气,春梅几人见秋鲤含笑点头便一起退了出去。 “姐姐,可是有事?”秋鲤问道。 元妩看着眼前这人,微微歪着头,一副天真不知世事艰险的样子,就有点儿发愁,以后也算是侯府的主母了,这次算是运道好避了过去,下次怎么办呢? 不过转而一想,弟弟宁渊浑身都是心眼儿,侯府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尽够使的了! 还是略天真点的弟妹好些! “其实也无事,只是因近过年,事多竟然没过来好好跟你说说话儿,这不是有些想着了嘛。”元妩拍拍秋鲤的手安抚的说道。 秋鲤却不是天真到底的,那日送回去的帖子再没见回来,加之这几日请安都没遇到丫头碧桃,她已经有了些隐隐约约的联想,“可是因为王妃送了来的那赏花的帖子?” 这样机灵,元妩立即推翻了先前的结论,原来这是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 “原本这些事儿不该污了你的耳朵,只是以后你要嫁入侯府,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少不得我厚着脸皮跟你说几句。”侯府没多少阴私事,顶破天当年她爹弄了个庶女出来算一件,其余的不过是些小丫头们瞅着爷们多看几眼罢了,但是侯府外头却是少不了的,元妩就怕秋鲤将来跟人相处,不小心落了人家陷阱遭受暗算。 130.3 姜夫人那日听了顾夫人的话 根本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姜家可是比皇家更希望平王妃平安产子的,若是平王妃因为自己蹦跶以至于折腾掉了孩子,那还不如安王妃那种一开始就生不出来的呢,平王妃一旦小产,被有心人安个“护育皇嗣不利”的帽子还不是板上钉钉的吗? 而且,姜夫人竟然不知道有帖子这么一回事,连忙细查下去,查来查去发现这帖子竟然是由角门递进来的,根本没经门房,婆子不识字,交给了姜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桃,碧桃竟然擅自做主就将帖子送去给了秋鲤。 搁在平常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可事情竟然就这么发生了。 碧桃是不能再用了,姜夫人心善,见她被打的奄奄一息还不改口,正想打发了她到庄子上去,没想到姜嘉却说,“这样不妥,虽然碧桃是我们家的仆从,但这事涉及皇家,我看母亲还是递折子给皇后娘娘,请娘娘示下为好。再者,碧桃跟随母亲多年,竟能越过母亲直接派了帖子,我看她也不是个真好的,还是交由宫中去查一个仔细,别冤枉了好人,也别放过——背弃主子的人!” 姜夫人还想着万一真是王妃下的帖子,这样捅到皇后跟前,很容易叫闺女没脸,于是就跟儿子说,“不如先使人问你妹妹一声,若是真是她散的帖子,娘亲自上门去说她。” “不必,妹妹吃过几斤盐?有些事她糊涂着反而好呢,免得心思多了对身子不好。”姜嘉一想到这些事还需要妻子从旁提点,有些感激的看 了她一眼,“总归是王妃身子重要,咱们要查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要查,若真有小鬼,暂时也不宜打草惊蛇,不若母亲写了折子,请顾夫人或者我岳母进宫悄悄递上去给娘娘。” 130.4 顾皇后接了折子,立即派了心腹去了平王府,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很快弄清楚了,只是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当初宁渊所言,是曲折的,更是不怀好意的。 平王妃怀孕后,王府中的事物按理说有韩肃沅这个长史掌管,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众所周知,韩世子于人情世故上太白纸,只好将内院的一些事物委托给了平王的一位侍妾马氏。 事情就出在这侍妾身上,帖子是她使人散出去的,用的却是平王妃的名义,皇后的人直接抓住了她的证据,马氏还想垂死挣扎,“我有了身孕!我肚子里的才是陛下跟娘娘的长孙!” 医官也在的,还不止一个医官,这时终于轮到他们出场了,两个人轮流把脉,相同结论,“没有怀孕,只是体内应是服食了某种药物,停了经而已。” “不可能的,我哥哥嫂嫂请了外头的大夫看了,明明有了身孕,我这几日天天呕吐,丫头们都晓得。”马氏消音了。 其实,被哥哥嫂嫂坑了的,世上也应该不止她一个的,可惜她心大,自以为聪明,算计着请了王妃的义妹过来,借她的手弄掉王妃的骨肉,想给自己制造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所以说,秋鲤完全是躺枪,么事没干,还被继续教育, “以后若再有这样的帖子,不论谁送的,都要先问过母亲,母亲若没空,也要问过我才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总之,这次事真正多亏了顾夫人,”元妩后怕的说道,万一秋鲤真的中招,那么首先是皇后娘娘会放过她吗?而弟弟又是个死性子,说不得就跟平王府翻脸。到时候元妩是帮娘家,还是帮婆家,这才是难题,“也不知道顾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平王府里倒是知道府中要安排赏梅花,可那马氏就只使人悄悄的给你下了张帖子,外头的人都一无所知呢。” 秋鲤暗暗下冷汗,连忙转移话题,“姐姐,那碧桃究竟清白吗?” 碧桃当然不清白,元妩一想到她竟是因姜嘉夸过她几句,从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还妄想着扯了她这主母下台,就觉得难以启齿,索性她现在也没什么好结果,否则自己也饶不了她! “清白不清白的,进了刑司,就算活着出来也是废人了。”秋鲤以为元妩是可怜她,正要说话,不料元妩接着说道,“背弃了主子的奴才总归都是没好下场的。”秋鲤连忙闭嘴不问了。 这事以后,顾皇后干脆又弄了俩心腹去平王府,两位嬷嬷至少一人不离王妃片刻,另一人不时进宫回报。 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对姜夫人说起秋鲤,“她也是个有福的,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她很好。” 131.2 秋鲤接下来也不出门了,虽然没有人禁她的足,但她自我感觉已经深深的了解了这世 界的阴险和黑暗,老老实实的待嫁——宁渊说了,嫁给他以后这些都不用怕。 转眼间过完年,出了正月,西宁侯府那边给出了吉日,二月二十八,宜嫁娶。 结婚这件事儿,许多人忙忙活活,只有主角清闲。新娘相对于新郎而言更要清闲不少。 终于坐到了婚床上,相比看客们的激动,秋鲤反倒淡定从容的很,得了众人的一致肯定。 然后,就是还不能圆房,但宁渊硬是赖着不走,“我伺候娘子歇下了再回去一个人睡书房不迟。” 秋鲤不为所动,抿唇笑着看宁渊跟嬷嬷们打太极,好不容易双喜双临帮衬着拉了嬷嬷们出去吃酒,宁渊这才贴着秋鲤坐下来,“娘子累了么?我帮你更衣?”问得一本正经。 秋鲤含笑摇头,“不累,我还要坐一会儿,你先去睡吧。” “那我陪你坐会儿。” 秋鲤:不要!我脚麻了,你还不走!(这种糗事是能分享的吗?当然不能!她能说她的淡定从容都是假的吗?当然不能!) (正文完结) 有话说:不要揍我啊!反正我前面真的说了嘛,一切以喜结良缘为目的的啊!结婚了,就达到目的了。当然还有几个婚后的番外,是要交待女主的生父那边的一些事,以及安王不能生育的一些事,还是就是宋公的秘密,以及宫中那个隐约在现的**OSS,不过这些事,同女主的幸福生活比起来,那都不是事儿!所以就放到番外了(真的不要揍我啊!还是顶着高压锅的锅盖保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