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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肃沅放任惊鸿自己溜达,惊鸿对路途的辨识度比惊雷还高,不一会儿就将京城熟悉的路走了个遍,或许是没看到周家糕点,所以它思考了一下,决定抄近路去前面大街看一看。

    韩肃沅一不留神马儿载着他就到了前儿鲤鱼掉落的那家人家的墙外,墙内叽叽咋咋的声音好不热闹,韩肃沅很快就分辨出那先前说话的主仆俩的声音和气息,听着小姑娘家清越动听的声音,韩肃沅微微一笑,一夹马腹就要继续前进。

    忽地前院传来一声巨响,似重物坠地,钟珲正盯着韩肃沅呢,见他停复又前进,正打算松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倒地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云来倒地了,还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活脱脱一只晒干了的蛤蟆……

    韩肃沅扭头看向前院,前院的院墙倒是不高,刚才那声音不仅吓了他一跳,明显的惊鸿也受惊了,他马上停下来,一边安抚惊鸿,一边听墙内的声音。

    云来嘭得一声倒在石板上,本来后院嘈杂是听不到的,偏偏那时,正好扣儿下来,换桃儿上去,云来倒在这个空档里,秋鲤一下子就听见了。

    “前院怎么了,妈妈快去看看吧?”她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韩肃沅和钟珲的耳朵里,那声音又甜又软,微微带了些着急,令人恨不能马上去帮她看了才好。

    宋妈妈很快就到了前院,看见云来那架势,简直哭笑不得,先上前拿下他鼻梁上的狗尾巴草,才问道,“云来,你没事吧?可是摔到哪儿了?”

    韩肃沅没听到这个叫云来的说话,只听到这个被称作“宋妈妈”的人,继续说道,“来,我扶你起来。你师傅哪里去了,你也是,累了不知道歇一歇啊?”云来比她的儿子宋旺还小些,宋妈妈一向照顾他,这会儿轻手轻脚的扶起他来,“来,跟着妈妈走一走,看看哪里摔到了?晚上再让你叔给你看看。”

    后院里

    桃儿几个自然停了玩,这会儿前院的声音传不进来,杏儿就上前悄悄说道,“娘子,奴过去看看吧?”

    “嗯,去看看怎么回事,回来告诉我一声。”秋鲤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杏儿回来的快,将云来的糗事一说,连秋鲤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主仆几人狠狠的笑了一通,钟珲在树上觉得老脸都丢尽了……

    杏儿的声音清脆高亮,说的又生动形象,墙外的韩肃沅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钟珲不能动,尽量的舒缓呼吸,等见到骑马的高人竟然也笑了之后,腮帮子差点憋成了蛤蟆脸,却不敢掉以轻心,幸好韩肃沅听完笑话就摇了摇头走了,饶是如此,钟珲也大大的内了一回。

    宋妈妈回来后,几人又笑了一场,好在这次钟珲忙着检查自己的徒弟,总算没有听到,避免了师徒二人伤上加伤的噩运。

    定国公韩秉昭一贯慎独,他夫人自然夫唱妇随,能在上巳节办个宴会也是看在韩肃沅年纪大了,要相看媳妇的份上。

    今日刘大姑娘闹了那么一场,在场的人无不清楚,虽则来的闺秀大都怀有想法,但像她这样付诸实际的还是少数,定国公夫人曹氏不是不恼怒,只是贵妇做久了,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曹氏并没有给两位皇子下帖子,但圈子里的事儿根本遮不住,刘大姑娘的马车一离开国公府,大皇子的王妃苏氏就知道了。

    苏氏的奶嬷嬷劝她将这个告诉了安王,苏氏总觉得这样不好,王爷虽然没有厌弃她,可这几年几乎不在她这里留宿了,人前与她留了脸面,她已经很感激了。苏氏与王爷同岁,今年一样二十五岁,说实在的,她对于这辈子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苏氏这里还在犹豫,侧妃陶氏比她晚一步得了消息,却立即去告诉了安王。

    陶氏今年二十,平素也算得宠,不料这次去外书房,不久却是被人

    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到了晚饭时候,安王派人告诉王妃:侧妃陶氏搬弄口舌,禁足半年。

    苏氏的嬷嬷本来还怪陶氏太精怪,听到这里,再也不敢想了,自家的姑娘虽然占了正妃的位子,但论在府里的脸面甚至都赶不上陶氏,陶氏都受了半年的禁足,若当初王妃受了自己的撺掇去找安王,说不定这禁足就是一年了,到时候,对外肯定称病,自家的王妃要是病上一年,那这府里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苏氏微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也是个要强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当年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安王正妃了,那时候她也不过才十五岁,父族清贵,母族显赫,自己又优秀,任谁也觉得成为王妃是值得羡慕的。甚至宫里那位宠冠六宫的刘娘娘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想想自己大婚时,家里人人喜形于色,唯独母亲如同平常一般,那时她虽已坚定信念,可仍旧有些心慌,见到母亲镇定,自己也跟着镇定下来。

    现在想来,那时候母亲早就知晓皇家生存的不易,可是自己被当做天之骄女养大,根本不会考虑长远,却踌躇满志不自量力,若那时母亲来泼冷水,必然引起自己的反弹,且赐婚圣旨已下,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自己新婚三月,柔情正浓,母亲探得自己没有怀孕,就托人委婉的告诉自己要给大皇子寻伺候的人。那时,她是怎么反应的呢?

    苏氏拿着帕子捂着眼睛,一点也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回娘家关起门来斥责了母亲,口口声声的问她,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能回到过去,一定要狠狠的甩三个巴掌给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己。

    现在她知道了,却也晚了,人再要强也强不过命运。

    命运不会考虑你做出了多少努力,却极有可能会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苏氏花了十年的功夫明

    白了这个道理,同样也将自己的人生输的一败涂地,不对,或许还没输光,起码安王府里从无一人怀孕,那么谁不能生的问题就很明显了,只不过没人敢说罢了。

    安王平日里在外一脸为公洁身自爱的形象,那么王府内院的女人们就真的成了摆设了?

    苏氏又看了眼自己的奶嬷嬷,这是真正替她考虑的,却也考虑不到点子上,所以有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却永远不会说出来,甚至连叹气都要忍到心里头。

    她活到这年纪,再不会怨怪母亲当初没有阻止她,人生在世,谁能抗拒得了权/力的诱/惑,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富贵荣华置于眼前,却转身潇洒的离去?真正的尝过社威擅势的滋味后,历数历代有哪个人能从权势的深潭中全身而退?

    这正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罢!罢!罢!

    休!休!休!

    定国公府里的事,西宁侯府不久也知道了,西宁侯夫人这次设宴,请的大多数是结了婚的青年一代,跟定国公府不是很冲突,也就不存在抢不抢风头一说了。

    西宁侯夫人虽然关心儿子婚事,但也知道急不得,尤其是宁静妩过世不久,虽然她年纪小,丧事没有大办,再怎么想寻摸儿媳妇,也得考虑府里众人的心情。

    因此侯府此次请客也只是请的两个闺女以及跟闺女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年轻们,在席间再将有意相看儿媳的话透出去,有意向的人家自然也就明白了。

    宁渊应酬了一阵,好不容易送走了顾衍,虽然下午顾衍没有说话,但石二憋不住啊,自己一会儿漏几句,一会儿漏几句的,就将刘大姑娘干的事儿抖了个七七八八,顾衍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喝茶。

    石二得意了半天,见没人捧场,不高兴了,捅了捅顾衍(他们俩已经坐到一边了),“顾兄,你有心事?怎么不说话?”

    顾衍摇摇头,

    “没,只是……”对于接下来的话有些犹豫,石二最受不得这个,一双小眼睛立即跐溜往顾衍那边滑动了两公分,迫不及待的问,“只是怎地?”

    顾衍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到,“只是觉得这些名门闺秀们实在没意思极了。”

    石二正大力点头呢,点了四五下,突地就挺住了。默默的将探出去的身子往回缩,本来脑袋都到了两人中间的茶几的正中间了,又一寸寸保持直线的后退了回去。

    想想自己先前暗自想的那事儿,宁娶顾衍,不娶刘氏。可是那真的只是自己的那个啊,自己真没那个的想法啊!

    石二坐不住了,感觉身体有些紧,立即告辞道,“哥,我出来的久了,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啊。”

    宁渊看着石二,难得精明一回吧,还想歪了,默默的丢了个“你真是块朽木”的眼神,说道,“双喜送送。”

    石二将宁渊的眼神自动理解成“我拖住他,你快走”,果真落荒而逃。

    顾衍对这一切仿佛无动于衷,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双临重新泡了茶过来,宁渊让着,他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茶香扑鼻,清冽甘醇,以前他也是很喜欢的。品茶下棋,弹琴作画,一个人并不孤独,遇到了那个人之后,他喜欢上了分享,同心爱的人一起分享,那样的时光他不知道期盼了多久,渴望了多久。

    放下茶杯,顾衍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宁渊,自打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两人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有些淡淡的,可顾衍并不想修复这种关系,莫名的,他知道宁渊心中也不痛快,起码他每次提起宁三姑娘,宁渊都这一副冷淡的模样。

    细看宁渊,他跟宁静妩长相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倒是元妩贞妩和宁渊一起更能看出是三个嫡亲的姐弟来,宁静妩若是在意出身,只要宁渊兄妹三人站到她面前,那么对她就是一种打击,不下于短刀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