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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渊喜欢诚实的人,双喜也没有添油加醋,就原话转述了丫头们七嘴八舌跟他说过的话,饶是如此,也把他气得皱起眉来。

    一个人笨,试探主子心意,这不能算错,或者说不能算大错,大臣们还经常拿不准皇帝的想法呢。但试探的时候若拿另一个主子作筏子,那绝对是嫌自己死得慢的节奏。尤其是碰到廖奶娘这种,以为自己是盘子菜,实际上连盘子都不是的人,完全不用跟她讲道理,摆事实就行。

    “看在她伺候二爷一场的份上,发还一家身契,赏五十两银子,撵出去吧。”宁渊可不是好脾气的主,前面的话好歹还算平和,后面四个字就淋漓尽致的体现出他的坏心情来了。

    他也不怕宁凯找过来,到时候一句,“你这么大了,还留着奶娘做什么使”就能打发了。

    虽然宁渊只比宁凯大一岁半,但就这一年半的时间,也足够宁凯崇拜的了。

    小时候跟着西宁侯安排的武师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宁二爷听得最多的就是:大爷这一招已经学会了,二爷还需要再练练。

    宁渊也确实有天分,怪不得宁凯被完虐都不敢反抗,以至于后来宁渊见他郁郁寡欢,就问他怎么了,宁凯一说,宁渊就笑了,悄声告诉他:人前练得不够,可以悄悄的人后努力练习啊,大哥我就是这样做的。这奏是传说中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以及“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后受罪”。

    宁凯那时候不过八/九岁,憨傻憨傻的,果真努力的背着人练习,练了十来天后,觉悟了:妈蛋,天才少年不是那么好当的,他白天就够辛苦了,晚上还要继续辛苦,这么辛苦来辛苦去,就为个好听的名声,真是太他令堂的亏了!宁凯不干了,觉得自己还这么小,就看透了世间颠扑不破的

    真理,真是——少年英雄啊少年英雄!

    少年英雄是绝对不会儿女情长滴!更别说宁凯根本就没留意过他的奶姐姐好不好?!

    宁渊处置了这心思歪掉的一家子,心气稍舒,大步回了自己的外书房。

    打发了围着他团团转的双喜,宁渊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太师椅上——思考终身大事。

    母亲的意思他一清二楚,只是他的心思目前来看距离实施成功还需时日,这样一来,如何同母亲周旋,以及同她看好的贵女们周旋必定要成为他的功课。

    当日宁渊收留余氏,一方面是她确实病的快不行了,绝对跟一见钟情神马的都无关。想想看,一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若是这样一眼看去就能看对了眼,发生言情小说中的那种“前世摸了你五百次手,今世与你同数更漏”的浪漫情节,那也忒重口了。

    再则是,家中的宁静妩那时第一次咳血,宁渊替她同病相怜到了余氏身上。将余氏这样的一个人收留下来,算是做一件好事吧?!因为某些政/治因素,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人带到侯府,便放到了自己刚得到的一个私宅里,当然后来这个宅子他索性赏给了宋妈妈一家。

    这样一个随时会完蛋/蛋的外室,谁会拿她当回事儿啊,连宁渊都不常来——想看病秧子侯府里就有。

    老西宁侯给儿子娶了成国公府的姑娘后,便寻摸着退休的事儿,实在是西宁侯除了一身武艺外,其他的诸如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伤天害理、心肠毒辣等,统统与他绝缘,偏生皇帝还就爱他这样,老西宁侯只能寄希望与下一代啦。

    宁渊出生后老西宁侯亲自带了很长一段时间,祖孙二人在西山学院的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将朝堂、后宫、家宅、邻邦等等,一个个拆开来,又重组起来,宁

    渊回了侯府之后,侯府的大管家就成了宁成,宁成对宁渊忠心不二,原来的大管家宁忠只能沦为副管事。

    老侯爷深谙“可持续发展”的真谛,早在十多年前就规划部署了一系列西宁侯府世代延续之路,并且跳过了西宁侯这根朽木,直接带领孙子高屋建瓴的展望辉煌的前景。

    《谷梁传》中齐桓公的盟文里写道“毋使妇人与**”,也就是“后宫不得干政”的早期版,说是这么说,不过后宫跟朝堂从来密不可分,老侯爷掐指一算,孙子成人后面临的正是国家储君不定民心动荡的时期。

    早点站队?NO,NO,NO!

    一站队就说明你成了人家的马前卒,被人带领跟带领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概念。

    自成一队?NO,NO,NO!

    做侯爷比做皇帝好,不信,看看苦逼的武帝,做皇子的时候比透明胶带还透明,做了皇帝,跟臣子斗还得迂回着来,就这样他也没有少吃亏,起码后宫的两位皇子成人后,有关的糟心事更是数不胜数?

    不想被人带领,又不想带领人,那有第三条路可走吗?有。世间并非除了黑就是白,盾牌虽有两面,但令这两面紧紧相连的部位不也有么,这些人的忽视的地方,并不会因为谁没看到而不存在。

    老侯爷想的深远,无论何时拥有自保能力以及急流勇退的智慧,都能使自身长久的立于不败之地。

    老侯爷想到的,宁家祖宗们也想到了,他们选拔优秀的人才训练了一支暗卫,人数不多,装备精良,平日里或许就是个酒肆的掌柜或者哪家的一个奴仆,忠诚可靠。

    也是靠着这些暗卫,西宁侯当初在战场上才能活着回来,否则即便大胜敌军,也有可能被已方那些想抢功的鼠辈暗算。

    这些事情,西宁侯一概不

    知,不是他天真纯善,是老侯爷根本没对他说。宁渊却是一清二楚。余氏病重不治的时候,他就有了偷天换日的想法,能实施成功,靠的也是暗卫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余氏安葬了,宁渊这才将宁静妩偷带到宋宅,不过这事儿太大,必须瞒着老侯爷,宁渊自己跟宋公两人动手,忙活了老半天才算完。

    这世上知道宁静妩就是余秋鲤的就他们两人,即便后来开棺验尸,那棺木中的人也比余秋鲤更像宁静妩,这个自然就是宋公的功劳了。

    买一个人终生的忠诚并不难,看他有没有急需要得到的东西就可以了。

    老侯爷将暗卫交到宁渊手上后,就龟缩在西山学院,一副独孤求败的架势等着,想看看孙子能捅什么篓子,他老人家拿着厕纸,时刻等着给亲孙孙擦屁/股哩。

    结果发现他即交好亲二皇子派的顾衍,又结交了亲大皇子派的石二,这是“待价而沽”么?老侯爷不想承认自己看不懂孙子的路数,于是派了留在身边的一个暗卫说,“留意世子的一举一动,回来报我。”

    万幸他说这话的时候宁渊已经成功偷梁换柱。

    得亏是祖孙俩,宁渊这会儿也唤了个暗卫上前,如此如此吩咐一通,大意就是要竭力保护好余秋鲤的安全。

    宁渊吩咐好了暗卫,稍微松了松紧着秋鲤的心,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想事。

    双喜进来了。

    云来根据宁渊的要求,买好了东西,又让宋妈妈和扣儿帮着安置在了内院,这才过来找宁渊报账,依旧走的是双喜的路子。

    看守角门的人,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云来、云哥儿,升级到了云小爷。

    云来按照清单买的东西,宁渊接过来,不着急看,先问了句,“去后宅的时候,可见了娘子?”

    “回爷的话,听宋妈妈说娘子睡下了

    ,因此并未见着。”

    宁渊嗯了一声,心知肯定是宋妈妈请秋鲤回避了,宋妈妈果然知趣,他脸上并无笑意,心情却好的出奇,这才看了眼清单,见上面的东西买了九成,只有一二件因为没有换成了类似的,觉得云来不迂腐会办事,暗自点了点头。

    宁渊不说话,也不说赏盯着云来看了一会,心中暗想,“虽然够机灵,但长相不如我,鲤儿应该看不上。”偷偷得意了一下,接着说道,“过两日有个武师过去找钟先生投亲,你好好跟着学几招吧。”

    云来一听眼睛锃亮,不是他不稀罕赏钱,但跟赏钱比起来,能拜师学艺才是顶好的,他虽然是个小厮,也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哩。

    宋宅这边,云来将一些个大件搬进来后就告退了,被宋妈妈称作睡着了的秋鲤几乎是蹿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鞋子都没穿好。

    宋妈妈见她欢喜,也由着她。

    白日里秋鲤来过后,宋妈妈就在书房里燃了熏香,这香是海药本草中记载的必粟香,有断恶气,有清污秽,除恶虫的功效,味道浓重,秋鲤进来一闻便倒退出去了。

    好在窗户开着,她站在窗边看新抬进来填满了书房的各种家什:原来的书桌挪到了西边窗户那里,书桌上添了一对琉璃座灯。

    先前放书桌的地方现下放了张高大的八宝榻,榻中间搁了张小巧的沉香木桌,这是备着看书时喝茶使的。

    三面靠墙的书柜俱都挪到了西边,由西向东排成成了三排。

    宁渊送的花也挪了两盆过来,就放到八宝榻的前面,秋鲤一看,忙问宋妈妈,“这香味不会熏着花儿了吧?”

    宋妈妈看了看香炉,香其实已经尽了,只是有些味道还没有散去,回道,“不妨碍,花是刚搬进来的,窗户全开了,味道一会儿就散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