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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期不长不短的三个月,傅毓晚说:给我写一份你在n司的计划,以及你觉得在这里学到什么,以及哪里让你觉得不符合预期。三天后交给我。

    荣焕觉得她总是这么出其不意,但是她晓得,傅毓晚想知道她的感受。她是荣焕职场上的引路人,初入职场因为有她的存在,荣焕规避了许多不必要的雷点和麻烦。譬如面对不同群体采访的态度和撰写文章的风格,譬如写报道时的语言真实以及预测引发的效果甚至是效应。

    荣焕觉得她的贵人,一个是她的导师,因为是她推荐荣焕来n司的,另一个一定就是傅毓晚,亦师亦友。她想如果不是入了这一行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和傅毓晚这么骄傲优雅的人打交道,但是此刻靠近了才感觉到,她的人格魅力体现在为人处事和工作时的专业程度。

    她叫傅毓晚师父 ,傅毓晚反驳,说这个称呼显得她很老。荣焕说:这样显得怒更厉害。傅毓晚也随她去,偶尔又说:注意点分寸啊。后来荣焕叫她:毓晚姐。然后她在傅毓晚脸上看见了柔和,又听见她说:我家里有个妹妹,比你小一点。荣焕想她是不是想表示她把荣焕也当妹妹,但是她不自作多情,她不能。

    荣焕开始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工作上,睁开眼睛就开始工作,闭上眼也开始想稿子。减少了寒暄,减少了和朋友间的联系。起初她觉得每天这样好累,可是当思绪被净化时,她体验到了一种专注。甚至能更亲密的和自己对话。只是失眠情况越来越严重,食欲也时好时坏。

    隔了很久,和项津生见了一面,他说:你是被千年老妖吸血了吗?随后给她买了许多补品。荣焕说:这些我用不到,你拿回家给你爸妈吧。

    项津生也没理她。

    后来,荣焕加薪,给项津生买了一把椅子和一个枕头,她说:你的沙发不舒服,你的枕头可以更舒服。项津生说:那下次你帮我把沙发换了得了。荣焕皱着眉,认真思索的模样:好沙发挺贵的,你等我攒攒钱。项津生笑着,不搭腔。

    接到去北京出差的安排,是在端午。联系了穆姿,穆姿说:那你来吧,刚好和我一起住?

    这是傅毓晚让荣焕第一次单独出差,她说:雏鸟要试飞,你学会自己翱翔。

    荣焕下了飞机后,看见了穆姿和一个温润的男人站在一起,带着金丝边框眼镜,单眼皮,眼尾上扬,多了点禁欲的味道,嘴唇略红,又有点柔。一抬手一投足,动作干净利落。

    穆姿说:呐,这是我男朋友,黎曜。这是我好朋友,荣焕。

    黎曜伸出手:久仰。声音像有一层磨砂玻璃,探过去,是无际无边的春天。原来这就是穆姿先前说的,因为声音爱上的那个人。荣焕回握,礼貌微笑。

    穆姿拉过她:你这笑容,你是要采访他吗?

    荣焕说:如果有机会,那是我的荣幸。

    上了黎曜的车,荣焕和穆姿坐在后面聊天。穆姿说:今晚和我住吧?

    荣焕摇了头:领导定了酒店,要查岗的。说话间穆姿来了电话,荣焕噤了声,透过后视镜看黎曜。他的眉眼和乔司然的有一点点像,只不过他的更清明而不是乔司然的那层魅。

    穆姿和黎曜把荣焕接到饭馆后,荣焕会暗自观察黎曜对穆姿的关注度。她看见黎曜会随时在手边放一张纸巾,穆姿把手伸过去黎曜就会递给她,穆姿的杯子里不会缺水,他会及时补充;偶尔有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黎曜会示意穆姿然后自己起身出去。荣焕和穆姿说话时,他不会插嘴,温和地注视着她们。用完餐后,在穆姿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自己去买单。

    穆姿揽着荣焕:“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荣焕侧过脸看向穆姿:“第一面,印象不错,儒雅温和,彬彬有礼。但是这是我自己的感觉,至于人还是需要你自己来感受,毕竟任何人见到的第一面,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应该都不错吧。”穆姿看着在收银台站着黎曜:“他把温柔都给我了,专情、有礼、成熟。是个完美恋人,有时候我也觉得好到不真实,可是现在就是这样的。他和乔司然不一样。在这段感情里,我现在是乔司然以前的那个地位。”她又转过来看荣焕,示意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先向外走,然后说:“荣焕,和他在一起我虽然不像和乔司然那样热烈甚至富有激情,可是黎曜给了我最大程度上的安心。”

    荣焕正欲从包里拿出烟,又看见黎曜走过来,停住了动作。

    黎曜把荣焕和穆姿送到酒店时已经已经快十一点,黎曜走到两人面前,荣焕对他说:“多谢款待,这次行程很忙也没给你们带什么见面礼。不过···”她顿了顿,然后说:“我虽然吃得很开心,可是我今天还是要跟你把穆姿借走一晚上。”

    黎曜颔首:“那么我要不要说请记得归还?”

    穆姿的笑带点娇嗔:“如果是我不回呢?”黎曜看了一眼荣焕,荣焕明白,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二人。黎曜见此,垂眸看着穆姿:“那就只好亲自上门把你绑回来了。”

    待黎曜驱车而去,“北京很热吗?怎么脸红成这样?”荣焕看见穆姿忍不住调侃。穆姿上前拽过她:“走吧你。”

    到了酒店放下东西后,项津生来了电话,荣焕摁下了接听:“喂?”

    “荣焕?”他说。

    “怎么了?”荣焕和穆姿面对面坐着,穆姿又是一脸坏笑。

    “没事,确保你安全抵京。”

    荣焕脸上挂了点笑:“项学长,你是在问小学生吗?”

    “如果你觉得你是,我也不介意。”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那边会什么时候忙完?不然···地址发我吧,好确认你的安全。”

    荣焕随手把地址给他发到了聊天框,然后说:“行。我这边不跟你说了,穆姿在我这儿。”

    挂了电话后,穆姿倚在床上看她:“你什么时候带我也见见这个项学长呗。”荣焕终于拿出了刚才没拿出的烟,坐到了沙发上离穆姿远了点:“见他?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穆姿走过去,拿过她的烟盒也拿出一支:“那你觉得你们什么关系?友人以上恋人未满?”荣焕一时也没答上来,是啊,她们什么关系呢。她不好,她明明知道项津生对她的心意也只是说:”项津生,你别对我这么好了,我还不起的。“而不是“项津生,你别对我这么好了,我不爱你。”可是她也无法开口迈出那一步,心里的人不能抹掉,她不能,她不许。她亲眼看见他怎么在自己眼前倒下,又是怎么在血泊之中拥抱的他。忘不掉的,一切美梦终究成为梦魇。也不是没有过心动,只是她无法全然接受。那么她该怎么办呢···习惯项津生的好,把项津生置于高地然后再说她不爱他。

    卑劣自私,优柔寡断,郑梓,你看,我一样不落。我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你,也不肯放过项津生。

    荣焕看了傅毓晚发来的文件对穆姿说:“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或者洗澡,我处理个工作。”烟盒放在手边。

    穆姿想,她是不是来到了另一个黎曜的身边。

    瞥见了荣焕的烟盒,她没试过万宝路,拿了一根放在嘴里,随后皱了眉:“你这烟也太浓了。”

    荣焕没有立即回话,她还沉浸在处理工作当中。半个多小时后,又和傅毓晚打了个电话对接,才结束。

    穆姿说:“啧,工作狂真可怕。想我,能逃过的时候绝对不会加班的。”

    荣焕说:“大小姐,我只有拼命工作,才能赚到钱啊。”是的,穆姿家境殷实,父亲任职于市委部门,母亲是华塔市艺术团的团长。

    穆姿看见荣焕又点了一根烟:“你烟瘾这么大?你这烟味道太浓了吧。”

    荣焕说:“是吗?”看见烟盒上的“万宝路”,她终于买到了,花了很长时间,花了很多力气,终于买到了。那么彼时,郑梓是怎么买到的呢?她看向穆姿:“穆姿,我又没有跟你说过,我一直觉得你很漂亮。”

    穆姿笑:“你没说过,可是我知道。”语气笃定又自信,她当然知道,无论是因为自己还是当初和乔司然是在华中出名的校对,她都知道。虽然,她明白,荣焕没有这么肤浅。

    荣焕接着说:“那时景晖是我唯一的朋友,因为乔司然,我对你也多多提防。但是我又不得不感叹你真的很漂亮,那时毕业晚会你穿了一条绿色的纱裙跳舞,我觉得你像一只蝴蝶。”

    穆姿听着,像蝴蝶?她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她。

    “今天见到黎曜,发现你终于停靠。”荣焕把烟扔进了烟灰缸,“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会失望,不缺重头再来的勇气。”

    穆姿问:“煽情局吗?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荣焕说:“我不完整了穆姿,就算项津生拼拼凑凑捡起我所有的灵魂碎片,可是,三魂丢了七魄,和郑梓一起去了。”

    穆姿抱住荣焕:“荣焕,你很少和我提起郑梓。可是你说了,天人永隔。时间在向前走,你也要向前看。”

    荣焕把头靠在穆姿肩上:“希望都好。”

    穆姿拍着荣焕的背:“会的荣焕,所以你慢慢放下吧。”她拉开距离,看着荣焕的眼睛:“不要求你去爱谁,郑梓也好,项津生也罢,只做你想做的。”

    荣焕注视着她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嘴角微扬:“还好今天你在北京,不然···”像是有话要说,又切换了别的话:“都怪我,还是应该给你和黎曜带点东西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又说:“我好像很久没再去过华塔了。”

    穆姿别过脸,闭了眼睛,有些不忍。看见荣焕的手机放在她那边,拿过来然后找出了项津生的联系方式偷偷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