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依靠,让颜星画深受触动,唱戏的一辈子都希望能傍着一个大树,以前希望是顾怀安,现在阴差阳错却成了督军府,要说,自己这辈子应该不会那么悲惨。
皇甫镇北说,“我也托你给你师傅带句话,以后庆余班有什么事情尽管来督军府找我,找皇甫琛,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人们解决烦忧。”
“多谢督军,我替师傅给督军行礼。”
颜星画起身要行礼,被皇甫镇北拦下,“不需要多礼,以后我们一定会常见面。”
说了几句话,众人就感觉有些尴尬,皇甫镇北身为督军除了感谢的话之外,并没有多余说辞,皇甫琛也只是沉默,颜星画顿时有如站在滚汤之中,一时难安,只觉得嗓子都提到了半空中似的,想说点什么又怕没话找话尴尬。
好在这时,四龙进来说,“督军,少帅,老夫人要请颜先生过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跟颜先生说……”
皇甫镇北似像是早就知道,并没有意外,皇甫琛想要陪着颜星画一起过去,皇甫镇北拦住,“你奶奶想跟颜先生单独说说话,你连这个也要听?”
皇甫琛看了一眼颜星画,回头问皇甫镇北,“奶奶要跟她说什么?”
皇甫镇北知道这事搪塞不过去,也只是敷衍地说了几句,“应该是要认她为干孙女的事情,老太太做事有自己的道理,你别管……一会宴会就要开始,你跟我去门口迎接一下客人。”
还是往常那间房子,老太太正在烧香拜佛,香炉里的几柱香袅袅升起烟雾,给人宁静的感觉,颜星画挑帘进来,恭恭敬敬喊,“老夫人,您找我?”
老太太回头看到颜星画,立刻热情地拉着颜星画的手,拍了拍,“颜先生你可来了,我早就想听你的戏,馋得不行,这世上怎么就没有一种东西能把你的声音录下来,这样以后我可以天天听。”
颜星画想起现在江城还没有留声机,但华京应该有,戏曲录成唱片是可以天天听的,皇甫琛以后倒是可以给老夫人弄一台听听……
正胡思乱想,老太太突然拉着颜星画的手语重心长,“颜先生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怎么小年纪就去了戏班子,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颜星画隐约觉得老太太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只是不好意思直说,于是恭敬回应,“父母尚在,还有一个奶奶,只是家里情况比较复杂,现在只有奶奶在身边……”
“你父亲是不是赌钱?你们这些唱戏的小姑娘家里一般都是有一个不成器的父亲,他们游手好闲,为了自己常常不顾家人,甚至把子女卖了供自己享乐……”
老太太打量颜星画,眼神里有同情,有愤恨,同时也有几分试探性的揣测,颜星画最是会察言观色,如何能不明白,她不介意把自己家的丑事说给老太太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太太忽然关心这个。
如果她真的是想收自己为干孙女,那这些都是小问题……
如果她只是想听些有趣的事情,那也可以让皇甫琛手底下的人打听打听,颜星画依旧据实回应,“我父亲赌钱,先是把我母亲卖了,在我三岁的时候把我也卖了,是戏班子的师傅把我养大,这些年,我不跟父亲往来。”
老太太一阵唏嘘,感慨颜星画这种身世,过了片刻后老太太十分艰难开口,“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们一家人,这种恩情怎么还也不为过……我听琛儿说你想去华京唱戏,我就让镇北去华京找人,安排你们戏班子一起去华京唱戏怎么样?”
颜星画一直有这样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是老太太提出来的,她想到了什么,“老夫人,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开始筹划,不过明年肯定会去华京……”
“那就好。”
老太太欲言又止,颜星画心里通透,只是笑着说,“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老夫人穿暖和一些,别冻着身体,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如果督军问起,就说我戏班子里有急事……”
老太太看起来有些于心不忍,又拉着颜星画说,“按道理,你救了我们一家,我们应该有所表示才对,你这么走了外面的人不免要说三道四的……我送你一副手镯吧,是我的嫁妆,很贵重的,我知道这些东西颜先生也看不上眼,全当是我的心意。”
刘妈拿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对翡翠手镯,绿意盈盈,十分好看,颜星画知道这已经是老太太对她最大的诚意,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老夫人,真的不用,是因为少帅救我在先,我才会出手救少帅,这也算是扯平了……皇甫家不欠我什么,您不用放在心上。”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颜星画却十分贴心地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老夫人,我先告辞了,戏班子里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就不跟少帅说再见了。”
从督军府里出来,西宝急匆匆追上颜星画,“师傅,不是说督军要宴请你吗?现在客人都在,您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合适吧,万一督军派人来问,我们怎么回答?”
“现在走了,才是最合适的……老太太话里有话,先是问身世,后来又要送我手镯,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像我们这样的戏子能得到如此招待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能奢望更多,回去之后也别乱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颜星画出门,拦了两辆黄包车,跟西宝一起回戏班子。
苗玉秀看到颜星画回来,立刻上前问东问西,“督军府宴请你,都有些什么人,有没有人说喜欢听你的戏,以后能不能多几个金主?”
颜星画没有伤心没有难过,被看轻了也是常事,只是有没些力气,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下次我带班主过去,班主亲自拉几位金主。”
苗玉秀没有听出颜星画的言外之意,一个劲点头,“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