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吓得跌倒在地。
随后跟进来的丫头们也大喊大叫,“死人啦,死人啦!”
只有梅守正一人还算冷静。
他走上前,将死者的尸身从房梁上给抱了下来。
谢雪扑了上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想看否还有鼻息。
被梅守正一把握住。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娘,不用了,身子早凉透了。“
正在此时,被丫头们的尖叫声惊扰到的梅松岚,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他一眼就望见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大叫一声,“娘!”
可林翠芬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他握住林翠芬的手,口中不住喃喃道:“昨日不还好好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啦!娘,娘……”
声声凄厉,句句哀婉,让人不忍细闻。
谢雪拭净眼泪,她站起身,对着下人发问:
“大爷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丫头支支吾吾,过了好半晌才道:
“大爷昨晚就走了,好像和大奶奶……和大奶奶吵了架……”
梅松岚听闻此话,立马回过头,红着一双厉眼,冲着丫头道:
“他们说了什么!”
“没……没听清。”
“快,快,派人去找!”谢雪顿足!
“好孩子,将你娘抱到床上去吧!地上凉。“
谢雪拍了拍梅松岚的肩膀,提醒他道。
梅松岚照做了。
谢雪看着林翠芬那张脸,一点都没吊死鬼的阴诡之气,反而和往常一样。
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
刚刚拭尽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谢雪坐在床边,握住林翠芬的手,哭骂道:
“你真是个傻孩子,何苦为了些口角,走上这条不归路啊……”
梅松岚一把将谢雪的手给扯开,他边哭边道:
“奶奶,你就不要再骂我娘了,不管如何,她也已经付出生命为代价了……”
“傻孩子,我不是骂,我是心疼你娘……”
梅守正看着这一老一少相拥哭泣,心里很不好受。
可这家里还需一位清醒理智的人,来主持大局。
他从房中悄然退出,找来管事,将报丧,设灵堂和采购成服等诸多事宜一一安排下去。
正在他安排诸项事宜时,梅青木被小厮给找了回来。
原来他躲在谢氏绣坊里喝闷酒,小厮打门之时,他还醉酒酣睡着。
听闻小厮汇报,他吓得酒都醒了,一路狂奔回来。
等他跌跌撞撞跑到正房之外时,就听闻从房中传来的哀嚎之声。
“为什么,为什么……”
他嘴里喃喃念叨,边往卧房中走去。
梅松岚本来是跪在床边的,一听见他爹的声音。
他立马跳将起来,一把扯住他爹的衣领,怒吼道:
“你到底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把我娘逼死了……”
可梅青木压根好像没听见儿子的声音,他还在不断往床边去。
他想要亲眼看看林翠芬,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梅松岚被他爹无视他的样子彻底激怒,他抡起拳头,想要砸到他爹的脸上。
却把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拦住了。
“松岚,你冷静些!”梅守正此时恰好进房,正好拦下了这一击。
梅松岚被这样一拦,正好给了梅青木靠近床边的机会。
他望着妻子跟睡着一样的脸庞,呵呵地笑出了声。
“这个,就是你给我的惩罚!想看我们父子成仇,大打出手,是吗?”
梅青木颓唐地弯下身子,坐在床沿边。
他用手细细抚摸妻子不再年轻的脸庞,眼中聚起了恨:
“一切,都如你愿。”
梅青木站起身,他不愿再去看林翠芬一眼。
他走到梅松岚身边,直视儿子那双痛哭过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我没什么对不起你娘的,她既然执意要将我们父子置于此等地步,那我,悉听尊便。”
说罢,就一甩衣袖,准备大步离去。
“站住!”梅松岚怒吼,“你好歹送她最后一程!”
梅青木不理。
梅守正跨步,准备拦住他哥的去路。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阵锣鼓,鞭炮之声,像是谁家在办什么喜事。
一小厮滚将进来,结结巴巴道:“外面报……报喜的人来了,说少爷高中了,高中了……”
梅松岚听闻,脸上一阵欣喜之色,转念又想到她娘没等到他高中,就撒手去了。
一时又悲从中来。
哭哭笑笑之间,他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两下一夹击,整个人软倒下去。
“来人……快,搭把手,少爷晕了……“
午时刚过,夏樱就接到了梅家的消息。
送信来的小厮顺带将夏小聪送了回来,说是梅府忙乱,怕一时看顾不好小聪。
她将小聪交给沈妈安顿,忙换上一件素白衣裳,带着香儿去了梅宅。
她到的时候,宅子里挂满了白幡。
来到正厅,一具描金彩绘的棺材赫然出现在眼前。
棺材四周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花圈,挽联。
梅青木,梅守正,还有梅韵君都换上了孝服,跪在地上烧纸。
梅守正见夏樱过来了,忙站了起来,过来搀扶她。
“樱儿,你来了。过来给大嫂烧一炷香。”
他将点燃的清香送到夏樱手中,夏樱拜了拜,他又帮忙插了上去。
夏樱走到梅青木身边,低声道:“大哥,节哀顺变!”
梅青木点点头。
夏樱又走到梅守正身边,温声道:“二爷,让我也守在这吧!”
梅守正看看夏樱的伤脚,“不必了,要不你去陪陪娘,跟她说说话。”
“好吧。”
夏樱想到,林翠芬走了,除了她的儿女,谢雪怕不是最伤心的一个。
毕竟,这么些年,她们俩人一直相伴守在乡下老宅。
说是儿媳,其实跟女儿也差不离。
梅守正牵着夏樱,慢慢地往后罩房去。
经过连廊时,正好遇见了从西厢房出来,往正厅去的梅松岚。
自他昏厥,众人将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进房中休息。
梅守正出面,招待来报喜的众人,封了厚厚的赏钱。
又道家中出了丧事,众人见状,恭贺了一番,也就四散而去了。
梅松岚见他二叔牵着夏樱的手,嘴角含笑,一脸柔情。
一肚子酸涩,猛然涌起。
夹杂了剧烈的丧母之痛,他的心好似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揉弄着。
你们为何在此时,在我面前大秀恩爱?
凭什么?
梅松岚一张清秀的脸,在花影处暗自扭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