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嫁娶,祭祀,其父,斋醮,动土移徒入宅。
百事顺遂。
这天,正是梅家从桃冲村搬到县城大宅的日子。
等夏樱带着小聪到的时候,梅家人已将行李都安置好了。
王妈和王林都留在了老宅,只有王双双跟着梅家,到了县城。
梅青木自觉人手不够,又采买了四个婆子和四个小丫头,四个小子。
婆子负责厨房,洒扫之类的;丫头和小子就负责跟在主子身边,做些内务什么的。
年纪小的,也好调教。
王双双年纪大些,又跟梅家处得熟,平日里做事也挺认真负责,所以就暂领了管理丫头小子们的事务。
夏樱陪着谢雪参观这新修的宅子,宅子一共三进,进了宅门,穿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就到了正房的位置。
梅青木原本把正房留给了谢雪,可她坚持不要,非要住到后罩房中去,图个清静。
所以二进院中就住着梅青木一家子。
后罩房的院中种了两颗有年头的合欢花树,此时花已开败,枝叶倒还繁盛,显得整个院子格外清幽。
梅守正就要了一间谢雪左边的屋子,里间并没有放什么行装,只做临时住所。
王双双为了就近照顾谢雪,就被安置在了右边的屋子里。
一行人逛累了,就坐在谢雪的屋中休息。
外间厅上熏香填炉,瓜果晶莹,银屏流彩。
两位娇滴滴的美娘子陪着一中年妇人坐着榻上说话,跟前围着两个未梳头的小丫头,莺歌笑语,好不热闹。
梅守正挑帘进门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许是为了今日喜庆日子,他穿了一身暗红色劲装,又潇洒又俊秀。
夏樱见了,拿眼不住地瞧。
于此同时,坐着另一侧的王双双站起身来,满脸绯红,对着梅守正行礼。
梅守正拜见了谢雪,又对着王双双颔首,方才对着夏樱道:“怎么没见到小聪?”
夏樱含笑道:“还说呢!今日要来,死活要带着黑子,等到了这,就献宝式的捧给小小姐了,两人正在前院玩呢!”
谢雪疑惑,“黑子?”
“对,是二爷给小聪找来了一条小奶狗,明明全身都是黄色,非给取个黑子的诨名,老太太你说好不好笑?”
谢雪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王双双听到此话,心中有些不适,她满脸堆笑,假装不经意地奉承道:“二爷真真是怜贫惜弱,不管是对夏姐姐家,还是对我家,都助力良多……就连这次退婚……若不是二爷,我真真要陷入火坑里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忙掏出怀中的帕子,按住眼角。
或又想到今日是主家喜事,她哭泣恐遭人嫌弃,忙扯开帕子,装出几分笑脸,叹道:“哎呀!我真该打嘴,今日大喜,我不该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二爷,快坐。”
说罢,忙让出自己的位置,招呼梅守正坐下。
此时,夏樱的耳朵竖了起来,退婚?啥时的事?
她体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梅守正肃着一张脸,冷情道:”王姑娘不必如此。自救者天救。“
他也没去坐,只对着谢雪道:“娘,前面开了一桌子宴席,都是些家中至亲,还有铺子里的。我前头去坐了,等会会有席面送进来,您就带着大嫂她们几个,在这里吃更便宜。”
说罢,拿眼剔了夏樱一眼,方才道:“随席送来的果酒,入口虽甜,但后劲大,您别贪杯。”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年纪不大,啰嗦起来也吓人!”
谢雪挥挥手,赶走了梅守正。
夏樱想起了梅守正那一眼,明着是说他娘,实则是拿话点她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没交谈,只那一眼,心里就能淌出蜜来。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人,是注意不到周遭的。
王双双冷眼旁观,只经由梅守正那一眼,就瞧出两人之间不对劲。
莫非夏樱早已勾搭上梅守正?
那她怎么办呢?石匠家的婚事她已经想法退掉了。
那可是村里姑娘梦寐以求的婚事。
石匠家的独子,她偷偷相看过。
身条板正,浓眉大眼,嘴唇阔大端方,一笑起来有些憨傻。
尤其是他赤着上身,在太阳下凿石板的样子,更是迷人。
家里也好,爹娘恩爱,家财也丰厚。
可这些,跟梅守正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手艺人再挣钱,能比得过谢家绣坊?
梅守正长得更好看,威风凛凛,不苟言笑。
不比石匠家的傻儿子,一见到她就露出两排大白牙。
何况,梅守正还端着官家的饭碗。
她若是嫁了他,岂不是捕头夫人了?那不比石匠老婆还威风一百倍?
她又想起当初算命瞎子给她批的命,说她是命定的管家夫人,如今怕不是要应在梅守正身上?
人啊,最怕的就是比较。
王双双起先也很满意石匠家的婚事。
可自从她家房子冲垮,她无处可去,直到搬入梅家大宅。
虽说梅守正并不是日日都能回桃冲村,但他侍母至孝,只要时间腾挪的开,他都会打马而归。
王双双跟在谢雪身边,见得多了,也就产生了遐想。
即使梅守正私下里,并没有多和她说过一句不相干的话。
王双双是个肯想肯干的姑娘,在她爹娘面前以死相逼,迫得她爹去石匠家退了亲。
对外,王家统一了口径,只说石匠儿子出入妓院,沾染恶习,他家不能将女儿推入火坑。
后来,石匠儿子还来梅家闹过,他也曾私下相看过王双双。
觉得姑娘娇俏可人,一见倾心。
一心只等着婚嫁的日子到来。
可没等到婚期,却等来了心上人的退亲。
他在门外大声叫着姑娘的名字,声声凄厉,字字泣血。
奈何女郎琵琶别抱,心上人早已换上眼前人了。
王双双指使着王林,借着梅守正的名头,才将这痴情小伙给赶走了。
夏樱听了谢雪关于王双双退亲的一番描摹,心中很是感慨,可惜了一门好亲事。
她边夹菜,边问道:“那小子真去妓院?该不会是谣传吧?“
“这哪里清楚。反正双双认死他去了,外人倒不好说什么了。”
谢雪倒是蛮赞成王双双退亲的,男人嘛,不好就再换一个了。
总会遇见好的,干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