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虽然拒绝了谢雪的帮忙,但她事先通了气,到时候铺子支起来,梅家也无话可说了。
说到底,她一介孤女,在这异世也没个依仗。虽说有几分头脑,但有头脑的人又何其多也。
铺子开起来,有了谢家绣坊和梅捕头的支持,别的地方不说,至少在清河县那是无人可动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先把夏小聪送到梅家后,自己就急忙去赶牛车。
这牛车是隔壁村的,每日清晨往县城里去新鲜蔬菜,遇到要搭车去县城的,随便给三两个大钱,就可以搭乘一趟。
夏樱付了钱,将装满山货的竹筐,抱在自己怀中,结结实实打了个盹。
等到了地方,车把式将夏樱喊醒,就帮着放下竹筐,这才赶着牛去别地了。
夏樱刚将山货安置好,谢家绣坊的门板,被伙计们一块块卸了下来,一个圆脸的中年汉子就踱着方步走了出来。
他举起双臂,扩展了几下,又“咳咳咳”得清了几下嗓子,才对站在身前的夏樱说道:“樱丫头,今个早啊!嗬,摊子都摆上了。”
他是谢家绣坊的管事,卢敬亭。为人既世故又圆滑,见人未语三分笑,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谢家绣坊只要是明面的活,都归他管。
梅清木为人木讷寡言,实在是不适合场面交际,但算学极好,一般经手的账目很少出错。
两人一里一外,一明一暗,将整个谢家绣坊经营的是风生水起。
夏樱明白,虽有谢雪发话,允许她在户外搭个灶,但做生意多年,她深谙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身无长物,贵重的礼物一时也买不起。只能口头讨乖,手脚灵便些罢了。
“我这都是小打小闹,手脚再不勤快些,更是混不上饭吃了。比不起卢爷你,这谢家绣坊有你打点,日进斗金都不在话下。
都这个点了,要不我进里间,给卢爷你把枸杞菊花茶泡上。“
卢敬亭看这个小姑娘乖觉,做人也活泛,即使知道她在溜须拍马,倒也不反感。
他点点头,夏樱立马跑到里间,不一会儿,一杯茶香四溢的香茗就放在里面的管事桌上了。
还顺带了几小包干木耳给卢敬亭,而且还把食用方法细细跟他说了。
卢敬亭原也看不上这点子东西,不过是秉着白拿白不拿的想头,这才收下。
他家就在县城里,傍晚回家时,就随手丢在厨房的角落中,也没再去关注。
几日下来,夏樱带来的干木耳出倒是出了不少,但是都是作为搭头,免费送给顾客品尝的。
夏樱想得很好,她将制做方法写在纸条上,附带着赠送出去,但并没有回头客再来。
算算买纸,买笔,买墨的开销,这些天的赚头全都搭在里面了。
夏樱急得嘴角边都燎起了一圈泡。本就是盛夏,胃口就不好,再加上嘴里发痛,整个人硬是瘦了一圈。
若是木耳打不开销路,开店又从何谈起呢!
夏樱心中焦躁,但生意总得做下去。
一日傍晚,夏樱收拾好山货,本打算去赶牛车。
正在此时,一阵暴雨忽然而至,夏樱心中庆幸,幸亏她还没离开谢家绣坊,若是耽搁在半路上,筐中的干山货,定然会毁个彻底。
看这雨是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夏樱的心也沉了下去。牛车八成已经走了。
要是靠步行回桃冲村,她怕是要走到天亮。
可是城里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啊!住旅店?夏樱想想这几天的收入,一下子就pass掉这个想法。
她望着即将上门板的谢家绣坊,想着梅大爷去江南看时新绣样去了,卢爷也早已回家去了。
小伙计们到是相熟,去里面喝个水,上个茅厕,大家相熟,也没什么说的。
可留宿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是万万不敢做主的。即使他们能做主,夏樱也是不敢去的,一屋子的男人睡大通铺,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敢?
夏樱急得在屋檐下转圈圈,一时担心夏小聪晚上见不到她,会闹;一时又担心,自家的老房子经不住这场暴雨,要是冲垮了怎么办?
她在这急得五脊六兽,就连街前冲过去三五匹高头大马,她都视而不见。
还是在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夏樱?你怎么还在这?“
暴雨之中,一个穿着蓑衣的高大男人,牵着匹嘴里嚼苹果的大马,逆着光,站在她面前。
简直没看清脸,夏樱知道这人是谁。
梅守正。
梅家二爷。
因为他的那把嗓子。
原来他叫她的名字,居然是这样的。
“我……“
雨声太大,梅守正没听见夏樱说了什么,他只看见她的那双红唇上下开合,脸上透露出焦急之色。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城门已关。”他们一行人是刚从临县查案回来,擦着进城的时间,这会子,城门已然关上了。
夏樱的肩膀耷拉了下去,眸中惶惶然越发明显。
这姑娘,梅守正在梅家见过几次,两人没有过攀谈,印象不深。
但他娘对她极好,说什么,做什么总能想到她。
时间一长,他就好奇,她到底有何魔力,能引来他娘对她青睐至此。
他娘甚至还捎来口信,让他替夏樱留意,空铺子出租的事。
衙门里那么多案子没查清,他哪有那个功夫,去关心什么铺子的事。
如今粗略一看,一普通小丫头,也什么特殊的嘛!
夏樱走近些,她嘴唇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梅二爷,你可知道城里哪家脚店便宜?”
便宜脚店?
这是大姑娘能住的吗?梅守正自问,整个清河县在他的辖区,大的杀人放火事件倒是没有,但是什么拍花子,拐卖妇女儿童还是屡禁不止的。
“跟我走!”
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递到夏樱的手里,“戴上!”
又在夏樱眼神的示意下,将地上的竹筐挂在了马身侧。
夏樱戴上吸足了水的斗笠,这斗笠笠围甚大,简直像个小雨披一般,将她的整个身躯都笼罩在其中。
雨渐渐小了。
两人一马,一前一后地走在青石板上。这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家家户户的炊烟都已升起,小饭馆里的马灯都已点上,远远地传来嘈杂的人声,越发显得周围的幽静。
只听见马蹄敲在石板上的哒哒声。
夏樱戴着梅守正的斗笠,抬头望着身前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