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湍湍,蜓蝶纷飞,花香弥漫。
夏樱躲在一片树影下,双眼微闭,一只腿搭在那一只腿上。
姿态闲散,肆意风流。
如果忽视她那一身补丁累补丁的粗布衣裙,还有那一双露出大拇指的布鞋。
好山好水好风景,那是富贵闲人的消遣。
夏樱腹中嗡鸣,早上喝的那一碗棒子粥,早就消化掉了。
“得去弄些吃食!”夏樱直起身来。
她望着流淌不息的溪水,“也不知道水里的鱼肥不肥?”
夏樱折了根粗些的树枝,又在石头上磨了磨,把顶端弄成尖尖的样子。
然后挽起裙角,往溪里走去。
好在日头起来了,溪水并不太凉,夏樱手拿着“渔具”,双眼死死地盯着水面。
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鱼影。
夏樱又往溪水深处挪了挪,等她站稳了脚,定睛一看,一条三四寸长的鱼儿游到了她的脚边。
她执起手中的木刺往水中扎去,一时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进水中。
她猛地呛了一口水,手也在水中不断地划拉着。
好不容易挣扎着抓住溪底的水草,不断调整着身姿,打算站起来。
正在此时,一阵“哗啦哗啦”的水波震荡声,朝她袭来。
像是什么人涉水而来?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一看,一只铁掌已然将她的衣领拎了起来。
可怜的夏樱,像个落汤鸡一样,被这具宝塔般身姿的男人,从水中给提溜了起来。
“放……放我下来!”夏樱艰难开口道。
那个男人也不回答,径直用这个姿势将夏樱给提上了岸。
可怜夏樱虽是个现代人,可这样像个麻袋一样,脑袋堪堪抵到男人大腿齐根处。
大抵是本钱雄厚,即使被湿透的黑布裤子压着,那个地方还是呈现出巨大的隆起。
夏樱的脸红了。
她尴尬地撇过头去。
好在没一会儿,那个男人就把夏樱给放在溪边的草地上。
许是为了避嫌,他一放下,立马就转过身去,“为何又寻死?”
冷肃低沉的声音响起。
很干净的声音,许是为了掩饰那份清越,这才压低了嗓音。
夏樱上辈子是个音控。
什么寻死?还什么“又”?
夏樱没回答这个奇怪男人的问话,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扬起小脸,“你是谁……阿嚏……”
初夏溪水虽不冷,但上岸后被风一吹,夏樱还是冷得打了个喷嚏。
男人没回答,只是绕到溪边的另一头,从马上取过一件衣服,抛向了夏樱。
夏樱倒也没端着,这可是古代,一个感冒也会是要人命的。她将这个陌生男人的衣服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
男人也没过来,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你别怕,我是桃冲村里的人,我叫梅守正,平日里在县里住。我认识你,你是夏冬牧大叔家的大姑娘。”
夏樱想了起来,夏冬牧是原主早逝的爹。
真难得,还有人记得她爹的名字。
夏樱咬了咬嘴唇,确定这个男人对她没敌意后,她拢起衣服朝着梅守正的方向走去。
“我没寻死,我只是想给我的小弟弄点鱼汤喝。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梅守正站在马儿的另一端,利用马身挡住自己湿淋淋的身体。
他用余光扫了下眼前的女子,他约莫记得这个姑娘也该十五六岁了,但身子却还是瘦瘦小小的,抓着衣服的手指上也斑斑驳驳,处处都是细小的伤口和伤疤。
脸也黑黑黄黄的,只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想起这姑娘一家子的遭遇,梅守正的眉头蹙了起来。
到底是战争害人,又想起自家老娘日常念叨的那些话,得,日后自己多看顾些罢了。
“你先家去。”
梅守正是个守礼持重的汉子,自然没法守着个湿身的小姑娘唠唠叨叨。
他嘱咐一声后,就翻身上马,那匹漂亮的黑马抬首嘶鸣,踢踏踢踏地往前去了。
夏樱愣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判断失误了,还是那个梅守正另有打算。
她可没说谎,家里真正是一粒米,一丁点的棒子面都没有了。
她可以忍,可家中的那个傻孩子可怎么办啊?
要不再上山一趟,随便采些野果野菜果腹也好!
她说想边端着木盆往家中去了。
刚刚走到自家院门的时候,一个瘦小的黑孩子像一颗子弹一样,冲进了她怀中。
“姐……姐,你去哪儿?小聪乖乖,一直坐在那,等你!”
说罢,还用手指指他刚坐过的那个大石墩。
夏樱看着他那样,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又停在了半空之中。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来,笑着说道:“小聪乖,真棒,那你帮姐姐把衣服晾起来,姐姐去换衣服。”
小聪看着夏樱浑身滴水,忙催促道:”姐姐快换,换衣服!别……别生病!“
夏小聪一急,脸都涨红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只好用身体抵着夏樱,催促她进屋子。
等夏樱换好另一件粗布裙后,夏小聪的衣服也晾好了。
她背起放在门口的竹篓,又进厨房拿了把缺口的镰刀,笑着跟夏小聪交代:
小聪,你好好看家。姐姐进山采些野菜,晚上回来给你做野菜团子吃。
夏小聪低着头不说话,只拉着夏樱的衣角,摇摇晃晃。
夏樱跟这孩子到底相处了几天,也明白他是什么个意思。
“小聪乖,只有这么乖的小聪看家,姐姐才放心上山呢!要是搁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夏樱想起前世对待顾客家的小朋友,夸奖加糖果,就没搞不定的。
现在糖果没有,甜言蜜语管够。
果真,夏小聪乖乖地松开了夏樱的衣角,巴巴地望着她道:“好,小聪乖,定会好好看家!姐姐也快些回来。”
“好咧!”
夏樱刚刚迈出院门,就看见一位身着细绸的老太太。
她手臂上挎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一块干净的白布,里面像放着什么吃食。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年轻人,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背上还背着个袋子,手里还提溜着两条用草绳穿起来的大鱼。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夏樱见过。正是借她五两银子的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