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端着沉重的木盆,有些吃力地往河边走去。
其实盆内并未有几件衣服,只是木盆相比较塑料盆,自重甚大。
再加上夏樱肚子里没食,没力气罢了。
她踉跄着把木盆摆在空余的石板上,自顾自地开始摆弄衣服。
就连周围的几个村妇跟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村妇见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气力,再想想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件,倒也没见怪。
几人又叽喳起来。
虽是初夏,但日头渐高,晒得人也有些受不了。
村妇们抓紧干自己手中的活,没一会儿功夫,溪边就只剩下夏樱一人了。
只见她把一件打满补丁的青色粗布上褂,慢慢地在水中摆动。
太阳渐晒,但水面辽阔,空气清新,对比她现在栖身的那个“家”,她更喜欢呆在水边。
说是“家”,其实就是四堵歪歪斜斜的墙,外加一顶烂茅草盖的屋顶,顶上还敞着个大洞。
屋子里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只有类似于北方大炕的土床看着还结实,只是床上团着一些,看起来像是黑心棉的玩意儿。
是的,夏樱穿越了。穿越在即将结婚的前夜。
想着她那个温柔帅气的男朋友李鸣,想着她那个宽敞明亮的140坪的大婚房,还有她那个日进斗金的花坊工作室。
她真真是一口老血喷得多远。
结婚前夕,不过是她的好闺蜜们给她举行个单身party。
玩到尽兴时,一群男男女女们合伙把她给扔下了泳池,得,就是这一下,就给扔到了这个架空时代。
现在这个朝代,叫做大厦朝,刚刚结束了与邻国齐国的一场恶战,消灭了齐国的大部分精锐,至少能换上边境二十年的和平。
除了这场最终告胜的战事,整个大厦朝也算得上政通人和,老天爷也给力,这些年下来,大厦朝风调雨顺,老百姓颇能安居立业。
可偏偏夏樱不幸,顶替的这具身子主人,投身在困难模式堪比地狱的家庭。
原主也叫夏樱,原也是桃冲村的富户,只是她父亲早亡。
叔叔婶婶叫嚣着分了家,她母亲钱氏领着兄长夏大壮,夏樱和弟弟夏小聪,靠着分到的三庙傍河田,结结巴巴得过日子。
兄长夏大壮,人不如其名,生得瘦瘦小小,原也读过几年书,但父亲早亡,也没了余钱去书塾。
靠着他父亲生前的关系,在县里当铺谋了个学徒的位置,虽说不挣钱,但好歹也省了一口吃食,四季衣裳的花销。
钱氏也是个有心气的女子,丈夫虽死,她一个女人家也没堕了心气。
一门心思地扎在田里地里,埋头苦干,一年下来,虽没余下几个钱,可到底把一家子的嘴巴给糊上了。
原主看母亲下田辛劳,十几岁的姑娘家把整个家务都担了起来,就连小弟夏小聪也被她照顾地极好。
可老天不怜瞎家雀呀,夏朝的一场大战,发起了全民征兵的号令。
夏大壮也不幸正在其列。
要是搁夏父在的时候,不过是塞几两银子给里长,这事大抵就免掉了。
夏大壮哭哭啼啼地被带走了,最终死在了严寒无比的齐国边境。
只被带回了一件血衣。
钱氏瞪着那件血衣,那是儿子临行前她急匆匆缝就的,针脚有些大。
如今她悔极了,要知道这是她给儿子缝的最后一件衣服,她肯定会细细密密的缝。
夏大壮死了,也带走了钱氏整个的精气神,挣扎着办完了儿子的丧事,她也倒下了。没过了多久,她彻底撒手,跟着儿子去了。
只剩下十六岁的夏樱和十岁的夏小聪。
夏小聪是个早慧的孩子,知道母亲,大哥相继去世,越发地依恋唯一的姐姐。
安葬了母亲后,家里是越发地艰难,还借了村里梅家大奶奶的五两银子。
夏樱不得不下地干活,这个年仅十多岁的小姑娘,一双稚嫩的手愣是打满了水泡。
夏小聪心疼姐姐,经常跟在她身后跑前跑后。
夏樱犁地,他跟在后面播种;夏樱插秧,他负责运送秧苗;夏樱下厨,他必钻到灶下烧起了炉灶。
姐弟俩苦熬死熬得,到底也没把日子过好起来。
不过平常的夏日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姐弟俩在田里忙活,没顾得上避雨,到家后,夏小聪就浑身发起烫来。
夏樱借了邻家退烧的草药,熬煮后给他灌下,醒来后,烧倒是退了,可人也傻了。
夏樱也傻了。
她抱着弟弟哭得撕心裂肺,可夏小聪也只是抹抹她的泪水,嘴里嘟囔着不哭不哭。
正当此时,她那对豺狼虎豹式的叔婶又跳了出来,指着夏樱的鼻子骂。
是她害惨了夏小聪,要是夏小聪当初跟了他们,怎会遭到这样的横祸?
当然,跟也不是白跟,需要将当初分家得到的那三亩傍河田,归了叔叔家,他们才肯给夏小聪一口饭吃。
至于夏樱的去处,他们也想好了,说是给县里的一户姓刘的员外做丫头。
不过干些轻省的活,吃住全包,一个月还有三百个大钱可拿。
夏樱原来性子就绵软,被叔叔婶婶这可恶的嘴脸恶心到。
心里也存了口气,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将整个门庭支撑起来,等家里稍微缓过劲来,就给小聪送去村东头的书塾里去。
小聪明慧,日后就算不能为官为宰,多识些字,知晓些道理。
将来学个一技之长,也好重振夏家的门楣。
夏小聪的痴傻,成为了夏樱走上绝路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她跳进了村外的龙潜潭。
被早起捕鱼的村民发现所救,芯子就变成了现代夏樱了。
夏樱回顾完原主悲惨的一生,心理有些戚戚然。
原本她并不信鬼神,经历这么奇特的遭遇,现在倒不得不生出些敬畏之心。
她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念叨:
“夏樱姑娘,占据你身体,也非我本心,我在一日,定会护你弟弟一日,只是我在异世也有家人,如我一日能回去,你弟弟我定会找人托付安顿好。你安息吧!”
说罢,深深稽首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