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何主任喜欢吃冰淇淋，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何一晓喜欢吃凉的。
陈佐锋拉着付成华，嘱咐他一些事情的时候。付成华诚心发问，这个何主任从没打过交道，他喜欢什么、感兴趣什么，您能不能指点一二？
“我真想不出来，你又不要和他相处很久，短期之内能做啥呢？”
付成华回忆一下：“我看他挺喜欢吃零食的。”
“那……我倒不知道，没见过。”
但是陈佐锋见过何一晓吃冰，见他从手术室出来，到茶水间，挖了冰块直接嚼。哪怕是大冬天也依然如此，看着让人牙疼。
付成华于是叫了自己的初中同学来，开了五辆冰淇淋车。
陈佐锋还纳闷，你同学不都是富二代富三代吗？谁搞这些小营生？
“可真别说是小打小闹，也赚不少呢。这家伙也不算什么有钱人家出身，但人家脑子好，上初中的时候就给一些人傻钱多的同学代写作业，代跑腿什么的，学费从来没用家里操心过。”
陈佐锋忙得要命，没空多问，觉得有点问题，但又被一通电话叫走。
付成华看着何一晓，又听了她刚才那些指示，认为他跟陈佐锋显然不是同一级别的，也就老实乖觉地把这些都如实说了。
何一晓没说什么，出去外面办公桌落座，捧着冰淇淋蛋糕慢慢吃，但是把水果和坚果都拨到一边，只吃冰淇淋的部分。
付成华是爷爷带大的，从来不吃冰，现在看何一晓吃，看得脑仁疼，虽然六月份三十多度的气温，仍然全身发冷。
“何主任，你牙口还挺好的。”
何一晓看他一眼，笑笑。
“你像我的一位朋友，他也从来不吃凉的。喝可乐都要把气放光了才喝。”
“那我倒不至于，没气的可乐还不如喝白水。”
何一晓含蓄笑起来，侧面看去，他剑眉星目的，很有一种古典帅哥的感觉。他的面中十分饱满，虽然瘦，骨相好，撑着脸部轮廓鲜明，下颚线清晰，竟然看不出年纪。他吃相文雅，嘴唇不厚不薄，软软的红红的，感觉很好亲的样子。
他穿着医师服，里面的衬衫没系领带，扣子解开了三分之一，隐隐约约露出胸部粉粉的皮肤，虽然不是健身练出来的奔放肌肉，但仍然很有曲线。
付成华看着看着，心中有一种悸动，很想上前。
在意识到的时候，他突然转头，按住自己的侧脸。
但与此同时，耳朵狠狠疼了一下。
“哎哟！”
何一晓吃着冰淇淋吃得通体舒泰，聊工作的烦闷都疏散了不少，突然闻听付成华呼痛，稍微起身一点，就看见，窗外的西晒光芒打进来，他的耳廓位置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他赶紧找了医药箱，把付成华按着转头，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他的耳郭，果然找到一个很细小的玻璃碎片。
何一晓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镊子，让付成华保持不动，小心将他耳朵的伤口拨开，夹出晶莹的非常非常细小的玻璃碎片。
这个伤口处理完了，他还没放手，让付成华低头，在他侧颈，耳后，后颈，肩膀处都找到了这样的小伤口，没流血，但是嵌着玻璃片。
“陈主任不是说那是防弹玻璃吗？怎么会整块爆裂？还有这么多细小碎片？”
“我家就是做工程建筑总承包的，门窗玻璃的事情我知道。起到防弹作用的，是聚碳酸酯纤维层，这样的玻璃最厚可以造到10.2厘米，但是光熙这么大的观光走廊，如果全采用全防弹构造，成本太高了，而且重量也太大。从现场看，这就是普通的三层夹胶钢化玻璃，充惰性气息，所以受到外力冲击会整个爆裂。”
当然了，陈佐锋有可能只是夸张表述，给对方一点压力。
但何一晓仍然有些担忧，光熙的管理层以前不归顾璇统辖，现在也不完全由他统管，也许有些事情隐瞒不报，是他不知道的。
“你挺厉害的。”付成华躲了躲视线，不然要直接看进人家衣襟里边去，故意找个话题转移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您高升一步，新的中层领导要填补位子，要是新人和员工太和睦，可能会架空你。你现在给大家普遍涨薪，能升职的赶紧升一波。新人来到， 既没有钱给下属，也没有升职的空间，短期内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遇到事情，还是只能去求你。高明啊。”
何一晓什么都没说，专注地替付成华把肉眼能看见的伤口清理掉，吩咐他安静待着，自己要去手术室转转。
“哎你别走。”付成华一把拉住他：“我有话跟你说。”
何一晓就着弯腰的姿势被拉住，忽然发现对方脸红红的，才意识到自己领口大开，左胸一侧新鲜的吻痕低头就能看见。
他赶紧起身，把扣子全部扣好。
付成华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胳膊搭在沙发靠背。
“我有一个同学脚有问题，听闻您是关节方面的专家，麻烦您帮忙看看。”
何一晓扫他一眼，顾自去电脑前坐下，批了几个流程，又看邮件。
他一个字都没说。
付成华琢磨琢磨，一条腿放下，另一条腿又搭上来。
“我这个同学虽然本人没什么，但他有个厉害的姐姐，嫁给了崇信集团的老爷子，生了个儿子，就是现在的崇信四少爷。”
何一晓还是不说话，拿起手机发信息。
发完信息，他拿起手机听了几条语音，之后竟然径自站起来，直接走出去。
付成华完全傻眼，愣了两秒钟，才起身去追，堪堪在办公室门口把人堵住。
“是怪我刚才态度不好吗？那您别生气，我道歉。我真的是有事相求，但这事也跟咱们光熙有关系，也是顾璇那边需要的。您看是不是帮帮忙？”
何一晓伸手拉开门。
“检查让他自己去科室，需要手术要提前预约。”
付成华一手按住门板：“你又不坐门诊，哪有号放出来，怎么预约啊？你逗我呢？”
何一晓按着他的手腕，掐住关节轻轻一转，把他推到一边。
“所以说，等着吧，我的病人预约至少半年起。”
说完，他拉开门，潇洒而走。
付成华在原地站定，眨巴眨巴眼睛，发出一个深深地疑问。
“啊？半年？你不是驴我呢吧？”
张冲抵达新西兰，和顾璇汇合，还没聊两句，就见急诊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急诊连同住院楼的连廊，两侧的大玻璃全部碎裂，一地玻璃碎片。
而在碎片尽头，何一晓扶着一个人惨兮兮地站起来。
那个人……竟然是付成华！
越怕谁，越来谁！
张冲咬牙切齿，在群里刷个不停，就有人发布了后续，说路对面刑侦支队都来了，这次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对我们说是个大车爆胎蹦起石子造成的意外，但是不是意外，谁知道？
：你看见付成华小少爷，你还有啥可问的？
：付成华？付成华咋了？
群里一个名为【雅宝路代购一姐】的激情回复，说这付成华就是个灾星，过去顾主任心梗那次，就是他害的，现在又盯上何主任了，来者不善。
张冲眉头拧的死紧，开始打字。
他还没发出去，就有人回复，拍了一张何主任办公室的照片，付成华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正推门而入。
：今天一整天，付成华都在何主任办公室。
下边一溜回复都是各路国骂。
张冲把要打的文字一个个删掉，收起手机，深深呼吸， 回头。
顾璇瞪着眼睛盯着他。
“你咋了？老婆被人抢了？”
张冲哽了一下，没答话，给顾璇掖了掖被子，又倒水又端水果，忙忙碌碌掩饰内息波动。
顾璇拉住他，让他坐一会儿。
“从你来，你就没停过，转得我眼晕。”
张冲拿起手机再看看，没什么新信息，又收起来，把刚才群里的事跟顾璇说了说。
顾璇说知道，陈佐锋发消息给他了。
“你知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他们？”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提前知道那么多？”
张冲低了低头。
“没说你是神仙。”
顾璇斜眼看看他，白他一眼。
“怎么着？把你从温柔乡里叫出来，你不开心了？”
张冲瞬间脸红。
“我不敢这么想。”
你不敢这么想，但你想干的事可一件没少干。
“你的事，我先放放，不代表我不管。”
张冲是应该来，是应该照顾顾璇，但其实如果有得选，他也想找个由头离开。要不然两个人各怀心思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太难受了。
顾璇的邀约，恰逢其时。
思及此，他几乎就要张嘴，就想跟顾璇坦白自己的苦恼，如果他能帮自己出个主意就太好了，如果不能，至少也是个倾听者。
但是……
刚刚传来的消息，崇新大厦又有一个股东跳楼。
顾璇现在满心烦恼，自己这点事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
张冲刚才来的时候见到了杨舟，但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你跟杨博士，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顾璇也巴不得找个人诉说，当即就坐起来，捧着水果盘，一边吃，一边巴拉巴拉把杨舟和赵惠宜的事和盘托出。
张冲听着傻眼，赵惠宜他见过的，虽然不是很熟，但他知道赵惠宜和顾璇是发小，情分和别人不同，也知道杨舟和顾璇也认识多年，却从不知道赵惠宜和杨舟竟然也是发小。
“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不是从小相伴长大的吗？”
“不是不是，我和惠宜是，杨舟只是偶尔来一次。他的身份我跟你说过，哪里是我们两个能高攀得起的？我们俩多跟他说一句话，人家不会说惠宜什么，可会有人说我不知分寸，说我带坏好人家的少爷。”
“你干啥了，你就带坏人家？难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谈恋爱？”张冲不明白，顾璇不是个异性恋嘛。
顾璇咬一口芭乐，埋怨不够酸，果叉放下，叹了口气。
他看着张冲这么年轻这么嫩，眼神这么清澈，打心眼里羡慕。
“我小时候过得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但是，被关在深宅大院里的那些个老妈子，也一样不得自由，天天闲着没事干，琢磨些什么呀？当然琢磨主子干什么了？”
张冲一把伸出手。
“所以，她们说的一些话，就是日常看到的事情产生的联想。她们看到主子做一些不道德、不正经的事情，就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哪怕你是一个小孩，也会拿这些污糟话往人身上泼脏水？”
顾璇好激动啊，终于迎来了一个理解自己的贴心人。
张冲啊，你咋才来啊？
我这几天都快气死了。
张冲挪到床边坐下，静静地想了半天。
“可是老板，现在已经跳楼了两位股东了，北京那边肯定乱作一团了，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呢。你不回去也就罢了，你也得遥控一下啊。就算你不想管，那这事毕竟也是头等要事。与此相比，杨博士赵律师的恋爱算个什么事啊？你平常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怎么不说？我不就是个恋爱脑吗？”
张冲摇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你才不是，你恋爱脑，你恋爱你自己的，别人的事，你一向都是不管的。”
你要真想管，我这事，你早就发话了。
顾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的事我不管，不是我不关心，而是你一向懂事，你要做什么必有你的道理。咱们 就把话说开了，何主任确实是个光明君子，所有人都说他好，我没理由拆散你们。只要你不闹事，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但就是怕，你闹事。
张冲不服。
“我能闹什么事？”
顾璇手一紧，死死抓住张冲的胳膊。
“你自己说！”
张冲一只手按上去，拍了拍顾璇的手臂。
“不用你担心，不等我闹事，人家也早想赶我走了。”
“啊？凭什么呀？”顾璇霍然而起，光脚下床，按着张冲的肩膀，逼问他：“我还以为你这边甜甜蜜蜜呢，结果不是吗？他欺负你？瞧不起你？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