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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反击3.0

    顾璇回国的那天,北京城第一场暴雨,就在细密的雨帘里,他见到了邘剑的新助理褚铮鸣女士。

    对方言简意赅,拿出调查结果。

    “在去年四月份,梁时雨医生入住青山疗养院,介绍人为覃安舒女士。其后梁时雨不配合治疗,在覃教授的安排下,萨吉给她佩戴了电击项圈,并且多次对她实施电击休克治疗,致使她失去了部分记忆。”

    顾璇看着她,这是一位很朴素的女士,却有着锐利的眼神,他本能地不太相信她。

    “覃教授是梁时雨的恩师,从小将她抚养长大,怎会对她下如此狠手?”

    “我只能告诉您,我们已经控制了覃教授,目前还在审讯中。”

    “那你快点审,我等着你的结果。”

    顾璇没好气。

    萨吉走后,张冲围了过来,递上一杯柠檬水。

    顾璇喝着水,眉头拧紧,想了一会儿心事,忽然道:“萨吉和褚铮鸣有点类似,都是很平凡的长相。”

    “老板,这样议论人不好吧?”张冲一脸正直。

    “我是说,她们是不是被特定培养的?撒进人群中不会被人留有很深的印象,所以方便做一些类似于化妆潜伏的工作?”

    顾璇看着张冲,指指他额头疤痕:“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干不了本行的?”

    张冲躲了一下。

    “倒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张冲今天心情不顺,本能想顶撞,但已然如此了,也只能承认。

    “我宰了前老板。”

    顾璇瞬间退后两步。

    “你别过来,你把话说清楚。”

    “哎呀,你呀,我要弄死你,简直比弄死新月还容易。”张冲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攻击型,坐在门廊大理石栏杆上,脚边就是新月的狗窝,纯白德牧正在啃一个大骨棒,双手和嘴一起用力。

    张冲曾经在缅甸给一个毒枭做小弟,那毒枭有一天嗨大了,开着房车到街头,指着路口的一盏路灯,说:“下一个经过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给我拉过来,谁办了他,我奖励十万美金。”

    一群打手如狼似虎,紧紧盯着那盏灯。

    “好死不死,一个初中生背着小书包从那盏路灯下经过。”

    张冲实在看不过去,忍无可忍,三刀六洞捅了他的“老板”,又和打手们厮杀,很艰难才逃回国,幸好边境有人接应,得了一条命。

    然而,他本来的长线潜伏任务就此告吹,还惊动了贩毒集团,很多人销声匿迹、逍遥法外。

    更糟糕的是,他的老板根本就没死,而是借此机会改名换姓,以珠宝猎人的身份潇潇洒洒活着。

    那个人就是罗飞!

    “你在新加坡期间,我曾多次暗中跟踪,看到你和他交往,在你开股东大会的那天,其实我也在,我在你的房间里放了窃听器,我听到你和一个叫做 “罗非鱼”的人做交易,你要把一个叫逐逝的东西给他,对吧?”

    其后,张冲偶然去光熙医疗的财务部交发票,看到了Mico飞往新加坡的机票和轮船报销单,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那个岛上,果然看见了罗飞,杀了他。

    “啪啪啪。”顾璇真心为他鼓掌,是为他的勇气,却不是为他的真诚。

    你把我当傻子啊?

    “你犯了那么大的错,怎么能轻易脱身?你如果真的离开了整个系统,在北京做个咖啡师,你是怎么能知道一个境外的毒枭死没死,换了新身份的?你到底是谁的人?”

    不等张冲回答,顾璇已经猜到了答案。

    “你是邘剑的人!”

    “不是!”张冲站了起来:“我不是谁的人!我真的是偶然得到的消息。不过,我认识他,在最初我犯错误的时候,他是国际联合行动小组的领导,他一句话保了我,让我只是脱衣服走人。”

    “你是傻子吗?这么隐秘的消息,你偶然得到?”

    不用说了,一定是有人故意给张冲抛的信息,借他的手除掉早就该除掉的人,或者是邘剑,或者他所在的系统,或者他参与过的行动队。

    “今天,邘剑的助理来,就是要带你走的。”

    张冲咬了咬下唇。

    “我认,我跟她走。”

    “你想打肿脸充胖子,我也不介意把你那木头脑袋塞进洗衣机里甩干一下!”顾璇气得要命,逮住他恨不得打他一顿:“你怎么这么傻?”

    张冲满脸羞愤。

    “那我怎么办?我总不能连累你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早就该弄死他,他也该死!”

    “闭嘴!”

    顾璇看看楼上,自己平息了一下,拉着张冲到身边,轻声而快速地说:“你去新加坡,就说是我让你暗中保护我,至于岛上,你根本不知道,从没去过。所有人问,你就这么说!”

    “可……可是,岛上有你开马场的朋友,他们见过我。如果有人拿着我的照片去比对……”

    顾璇瞪着他。

    “人家要真想办你,不用跟我商量,直接提你走。”

    张冲一哽。

    就在此时,褚铮鸣走出来,看着他俩,笑着道:“怎么样?”

    顾璇推了一把张冲。

    “你带走吧,他肯定配合。不过,这小子挺能吃的,你给他多准备一份饭。”

    褚铮鸣含蓄地笑了,虽然面相平凡普通,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隐而不发,如宝剑藏于鞘中。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就麻烦顾先生调其他保镖过来吧,这段时间注意安全。”

    “我有数。”

    褚铮鸣的车子没开进来,在外面一个路口,这是她的习惯。

    张冲跟着人走出去,到大门口回头,有点担心也有点不舍地看着顾璇。

    顾璇挥挥手,又点点头,希望他能明白吧。

    中午饭,顾璇在光熙医院的行政办公楼食堂里吃了,陈佐锋帮他补充了很多信息,说张冲其实只能算作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色,像邘剑这样的人,他能够直接接触的概率不大。

    “那我就要请问了,邘剑到底是什么人啊?”

    “什么事都干。”陈佐锋笑起来:“反正不可能是坏人就是了。”

    “也未必吧。从GK集团的角度来看,咱们可都是坏人。但我也觉得他们像是反派呢!”

    外面道路施工,不时有冲击钻的杂音,铛铛铛响个不停。

    陈佐锋提起了一些嗓门:“我也挺奇怪的,欧阳被抓这么久了,按理说该招的都招了吧……”

    打死欧阳就能结束的事,怎么还不结束?

    陈佐锋也想过,也打听过,总结来看,之所以迟迟未问罪,是人家没得到想要的东西。

    “肯定还有什么关键信息缺失着。不然能让咱们白活过这一年?GK集团想要弄咱们,还不是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只要打声招呼,执照停了,咱有啥招啊?”

    “就是说啊,但到底是什么呢?”顾璇筷子支着下巴,心里转了个念头,覃教授吗?

    是覃教授送梁时雨去青山疗养院的,很难说梁时雨遭受的虐待她不知情,难道她真的是有问题的?

    但是怎么想,怎么有点离谱。

    就在此时,陈佐锋电话响了,有个紧急协调申请。

    “你先吃,把这点吃完,我先上去。”

    陈佐锋拔步就走。

    顾璇听了一点边角料,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调度中心大厅里,程颐心正在调度指挥,她刚接到了一辆慈善中心救护车随车医生的电话,车上载了一名肠梗阻的肺癌晚期病人,去了好几个医院的急诊都被拒收,问光熙能不能接收。

    “他们负责大桥路东侧片区,和咱们是邻居,平常也会互相帮忙的。”程颐心说。

    “既然平常会帮忙,现在怎么不帮了?”陈佐锋问道。

    “这一看就是你荒废业务,人家是公立救护中心,肯定紧着公立医院送患者。重大疑难病患,不信任咱们,实在没办法了才找来。”顾璇接过电话,给对方救护车医生回电:“您好,我是光熙急诊值班主任顾璇,请您与我同步指针。”

    对方气喘吁吁:“呃……那个,十二点零一分。”

    “好的,北京时间十二时零一分,我院接收你方急救病人,请您通报实时位置,为您导航。”

    “哎哟我天呐,真是太感谢您了顾主任,我……我们在……”

    对方说了一个位置,但很不巧,根据路面监控系统显示,救护车正好被光熙门口施工的围挡拦上了。

    “请您调头,沿大桥路北侧辅路西行,在新建街路口右转……”

    在顾璇温柔而坚定的声线中,救护车前行,按他的指示围着光熙医院兜了个圈,来到急诊。

    救护车刚刚停稳,就在同一时间,住院医和护士迎了出来,把病人接上。

    接诊的是赵宝路,面对一个肺癌晚期多脏器衰竭的患者束手无策,紧急呼叫何一晓医生,他是去年来的急诊主任,留洋归来,本领强大,目前是急诊的主心骨。

    住院医紧急给病人做检查,同时听救护医生的病情转达。

    何一晓赶来,也在听着,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是梁时雨。

    “要做个手术,不然就是一锤子买卖了。”

    梁时雨点头:“也不是很大的手术,就是有点麻烦。”

    “那你去?”

    梁时雨笑笑摇头:“我不去。”

    何一晓回头,点名赵宝路。

    “你上。”

    赵宝路一脸泫然欲泣,没搞错吧?让我一个连硕士学位都没有的小医生给个肺癌晚期患者动手术,你真信得过我啊?你哪里来得信心?

    然而,主任毕竟是主任,领导发话了,她也不敢不从。

    她求助地看向梁时雨:“梁姐,你上吧。”

    梁时雨很想上,但她不能上,她现在还属于一个精神病人。

    她想了想,看着何一晓,点了点头。

    “你还有手术,你先去忙。”

    何一晓真的就走了。

    分明是一位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大帅哥,何一晓之腰细腿长肤白貌美,不亚于光熙一枝花顾主任的风姿。可是,赵宝路看着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有深深的仇恨!这家伙只做他想做的手术,对调度中心一向阳奉阴违,人家发来什么病患他都接,接了也不管,甩锅甩得比灰太狼还快。

    “同样是三甲医生,梁姐你就可靠得多了。对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梁时雨奇奇怪怪地看着赵宝路,不太明白她对自己的亲昵,但也打听到曾经是同事,因此没有说穿。

    “我有必要提醒你,何一晓是我大学同学。”

    赵宝路立即收声。

    梁时雨哈哈一笑:“所以,他不是什么好人。”

    病人家属投来愤怒的目光,梁时雨赶紧躲在赵宝路身后。

    一场手术做了四个小时,总算保住了患者的性命。

    走出手术室,赵宝路第一时间和齐原野报喜。

    “哈,从此以后看你还敢瞧不起我!我也是手术室番位第一了!”

    齐原野笑笑恭喜,话锋一转:“你不觉得奇怪吗?梁时雨医生怎么会突然出现,你没问过吗?”

    “啊?”赵宝路原地死机,她问了,但没答案。

    而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陈佐锋心中。

    他扯着顾璇的胳膊,阻止他奔向急诊,在行政办公楼门口的银杏树下发出灵魂拷问。

    “你搞什么飞机?梁医生怎么会来急诊?失踪了一年的人,被你恨了一年的人就这么出现了,你心里长草似的巴不得飞向人家,当着股东的面说得那些话都是放屁吗?”

    顾璇眼睛盯着急诊的大门,根本没在听。

    “你放开我放开我,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陈佐锋无可奈何,一个男人袒护一个女人,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的,从前他不相信,现在可信了。

    “你这种人,就活该吃爱情的苦。”

    顾璇频频点头:“啊,知道了知道了。”

    总算挣脱,顾璇迫不及待地奔向急诊大厅,路上险些撞到端着标本盒的护士,看着人灿烂地笑笑道歉,他又接着跑,一气跑去手术室区域。

    然而,在急诊手术区门口,他被迫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幕最不想看到,也是从未想过的场景。

    梁时雨穿着一身手术服,头戴手术帽,脚穿洞洞鞋,腰背挺直靠在墙边,双手支着膝盖,缓解长久站立的腰痛,和她平常没什么差别。

    唯一有差别的是,她的面前站立着一个同样装束的手术医生,何一晓。

    何一晓双手托起梁时雨的肘弯,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缓慢行动,一步步后退。他分明已经看见了顾璇,只是眼睛弯了弯,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反而还拉着梁时雨转身,让梁时雨背对着顾璇。

    “我们约定好的,谁先死,就把大脑给做成标本切片留给对方作纪念。你要是不好好爱惜身体,我就赢啦。”

    梁时雨艰难活动身体,声音含笑。

    “给你给你都给你,好了吧?”

    何一晓笑得像一朵花在绽放,低头去看梁时雨的眼睛。

    从顾璇的角度看去,就像索吻!

    “梁时雨!!!你给我过来!!!”

    梁时雨身体一震,回头看见是顾璇,老大的不开心:“喊什么喊?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顾老板啊。人人都说你脾气好,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话都是横着从嘴里出来?”

    “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啊!”顾璇七窍生烟:“你赶紧的!”

    何一晓温柔一笑。

    “顾总您不知道,梁医生身体不是特别舒服,您多少也体谅一下。”他又看看梁时雨:“你也别太在意,我们顾总其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有点毒舌,也不算大毛病,是吧?我们都习惯了,你也习惯一下。”

    请问这位何一晓主任,您是什么品种的绿茶?

    顾璇翻了他一眼,上前一把逮了梁时雨就走。梁时雨因腰疼而脚步踉跄,他索性打横抱住,大步往外走。

    梁时雨紧张地抓着他的西服领子:“别别别,影响不好,咱俩毕竟已经……”

    “不想摔了就闭嘴!”

    梁时雨闭嘴,同时把脸埋在顾璇胸前,装作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