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璇抱着梁时雨直接电梯上楼,去VIP病房,把她往床上一扔,坐在旁边喘气,眼前有小星星飞过。
“最近体力好差,我得去健身了。”
梁时雨懵里蒙登的,在床上打了个滚,躲他远点。
“那你去啊。”
呵呵,你巴不得我走是吧?我走了,方便你和你的大学同学探讨“人生最后的纪念”是吗?
“同门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梁医生始终没变啊。”
“梁医生的事我怎么知道,我是郑医生。”
“那不管,谁叫你用梁时雨的身份入职的呢?需要提醒你,你仍然是光熙的在职员工,这间病房给你打五折,从你工资里扣。”
梁时雨简直无语。
“拜托你照照镜子,我是穿香奈儿高定的人吗?”
“好好好,好得很,梁医生眼中的我也就值一香奈儿,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是个层流纯净手术室呢,真是自作多情了。果然人比人、不如人,我这个一无用处的老板哪里比得上人家急诊大主任?”
“非得要这么聊天,那您不能妄自菲薄,您一定得是急诊大厅那颗24K纯金大苹果,天津瓷房子顶上那颗红五星,云南白药里的保险子。您必须不是一般人啊,把您推进西湖里,全杭州都能喝上龙井。”
梁时雨眼睛瞪圆,叉腰坐在床边。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没完没了了。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仇更深是吧?好啊,来呀,互相伤害呀!
顾璇冷笑一声,并不着急,也不气恼。
他站起来,理理衣襟,拿出手机。
“喂,老陈啊,最近咱们有没有医疗援助项目?”
“没有也可以组织一个。”
“你问什么地方啊,那个……南极也行,北极也可以,不然就去非洲,印度也不错嘛。”
“就让何一晓医生带队。”
“多长时间?先让他去,去了再说……”
梁时雨气急,扶着腰愤而起身,下床一把夺过顾璇的手机!
手机停留在待机页面,根本没有通话!
“你!”
顾璇更大声地嚷嚷:“我怎么?我就是那种有点小权力无限发挥的人,你能把我怎么着?”
梁时雨拳头捏起来。
“我……”
“你还要打我?来啊,打啊!有本事你弄死我!”
顾璇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到床边,把梁时雨逮住,按牢,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
“给我听着!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青山疗养院的事情也还没调查清楚,在此期间你归我管!收住你那一刻也不停的脚步,给我原地等待!等你好了,你爱哪儿去哪儿去,爱找谁找谁,现在不行!!!”
青山……疗养院?
梁时雨急切地挺起身,抓住顾璇的西服衣襟。
“调查情况怎么样?”
顾璇故意支着上半身,不靠近她。
“想知道?”
梁时雨猛点头。
顾璇咬牙切齿,真的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才想到来找我,可是来找我也不相信我。我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忘记了伪装,彻底看我是个美丽废物。
“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我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他俯身向下,看着梁时雨的眼睛,目光如潋滟湖水,循循善诱。
“或者,你身体力行也可以。”
梁时雨心里一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情不自禁沉沦。刚才的一通抱怨其实是故作姿态,她内心的第一印象,顾璇算是个没太多攻击性的人,比较安全,可没想到,他是个这么难缠的人。
从前,我俩是怎么谈上的?
“那算了。”
就在呼吸相闻的瞬间,梁时雨推开顾璇的下巴,偏头躺在床上:“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将来我也可以自己查。”
顾璇居高临下看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梁时雨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顾璇眼神一暗,突然开始动作!
梁时雨穿着手术服,像一条菜青虫似的扭动,然而腰痛限制了她的发挥,护住上衣护不住宽松的裤腰,双腿一凉,想去拦截,又被掀开上衣!
她整个人被翻过去,后颈被按着,死死钉在床上。
“顾璇,你别太过分!”
但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
梁时雨的后腰一片青紫痕迹,是上次摔伤的,但现在仍然没有太多好转迹象。
顾璇脱了西装,解开袖扣,挽上袖子。
他的西装口袋里装着一小盒医用膏药,一个个如瓶盖大小,依次贴在梁时雨腰后的三个穴位上。
梁时雨回头去看,把剩下的一片膏药要过来,是熟悉的三种香料混合气味。
“我是腰疼不是肚子受寒。”
“有止疼成分的,你闻不出来不能说它没用啊。”
顾璇搓热手心,温热的手掌贴上冰凉的腰际,梁时雨舒服得哼唧了一声。
她埋头在枕头里,任由顾璇帮她按腰,按完了腰,主动把小腿送上去。
“你这个人,分明好心,怎么对我凶巴巴的?做了好事人家也不念你的好。”
顾璇停了停,白她一眼。
“从前你可是说过,假如有天我忘了你,你就把我切成两百多块冻进冰箱,每天拿出一块喂流浪狗。现在是你忘了我!怎么说?”
“说……说您大人有大量,宽宏大度原谅我。”
顾璇忽然泪盈眼眶,咬牙切齿。
“让我原谅你?凭什么?”
梁时雨扯过枕头盖住脑袋,当自己是一只鸵鸟。
顾璇按着她的腿一捋到底。
“腿这么长,怪不得跑得快,你接着跑啊。”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身为一个男人,没点反应就不太正常了,然而梁时雨这家伙竟然在关键时刻装死!
他俯身下去,压住梁时雨,一口咬住后颈。
梁时雨短促地呼叫了一声,内心有什么东西鼓胀起来,旧时记忆呼之欲出。
可是……是什么呢?
是不是肌肤相亲,我能找回一些?
她努力翻身,抬手搭住顾璇的脖颈,昂首上前,追寻一个吻,追寻一个藏在迷雾中的疑问。
她闻到了很好闻的气味,顾璇身上荜茇、肉桂和丁香的药力已经散去了,后调有淡淡话梅的香甜。
“顾璇,我们做吧。”
VIP病房内似乎充斥着烈性可燃物,只要一个火星就能惊天动地。
空气凝固。
一秒,两秒……
顾璇一把丢开她,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去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梁时雨心中渴望全部落空,刚刚萌芽的记忆也消弭无踪,气得捶枕头!
她不甘心,起身追过去,一把推开浴室门!
浴缸放着水,然而里边空空荡荡,顾璇靠在门口洗漱台上,啃着指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哈!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梁时雨发觉被骗,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你有病吧???”
“是有病,精神分裂!那怎样?你从前不也是爱我爱得要命?”
梁时雨意识到自己处于劣势,气喘吁吁瞪着人,退后一步思考对策。显然顾璇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只是想捉弄自己,出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你。
“有病就去治!”
学顾璇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要走。
顾璇一把抓住她的后襟。
梁时雨还在往前挣扎。
“你别拉我,我们分手了,就是路人了,我不可能从了你。”
“等你想睡我的时候你又不这么说了,我还不知道你?占了便宜,吃干抹净就走,你可是没一点心疼我的。”
顾璇强硬把她拉回来。
梁时雨一肚子火,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按住洗漱台两侧,逮着顾璇就啃,也不管啃得是哪里,反正先出了气再说。
“嘶。”顾璇按着她的肩膀,痛得嘶声连连,高度怀疑侧颈被咬出了痕迹:“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不能!”
梁时雨环着他,看着他衣领上方遮不住的位置落下的新鲜牙印,心满意足。
“你到底什么意思?分手了就别再来招惹我,我不需要你照顾。要是没分手,你就给我有个好态度!”
她感到匪夷所思、不可理解,顾璇这样的姿色,自己因为商业竞争跟他分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过去一年多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顾璇咬了咬下唇,忽然揽住梁时雨的后背,抱紧了她。
“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能理解吗?”
感受到他呼吸的幅度,似乎是伤心的节奏,梁时雨猜想到一种可能。
也许,真的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四月的北京城下了一场春雨,缠绵温柔,寒冬凛冽的风被吹得僵硬的心也如小树枝桠一般柔软起来。
美食城楼下的广场有欢快的歌舞,许多人环成几圈,手拉着手跳锅庄,在壮丽的霞光中享受傍晚安闲的时刻。
顾璇开着车,带着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梁时雨来到地下停车场。
车子开到车位前,他看了看梁时雨。
“你来,我手疼。”
梁时雨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要不然停在外面车位好了。
“驾驶技术也是一门技术,讲究肌肉记忆,试试看,磕了碰了算我的。”
既然如此,我就试试。
梁时雨坐上驾驶座,几把轮把灰蓝色卡宴停进车位。
再下车,她开心了很多 ,从现实生活中找回的哪怕一点点掌控感都能让她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漂浮着的一缕游魂。
“也不是很难嘛。”
顾璇给她搭配了桔红色的无袖桑蚕丝衬衫,奶白阔腿裤,草绿色的小羊皮平底鞋,又把她的碎发在两侧耳边编了辫子,用彩色五角星的发夹别着。
看着她开心蹦蹦跳跳的样子,颇有老来得女的欣慰感。
“是,你一向很会操纵机械。”
顾璇笑起来,伸出手。
梁时雨嘻嘻笑着躲了一下,没跟他牵手。
另一边的大G早已停稳,杨舟和陈佐锋观察了半天才下车来。
陈佐锋大步迎上来。
“哎呦喂,梁儿啊,好久不见了,听说你过得不咋好啊。”
陈佐锋拉着梁时雨的手前后转圈看,一声叠一声感叹,果然瘦了很多,但看着还挺精神的,比从前更显小了。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也没个信,也没个下落,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急死了?”
梁时雨愣愣的,只是笑笑。
“您……您是……”
陈佐锋一怔!
气氛一时凝固!
梁时雨看看顾璇,又看看杨舟,眼神无措的像个误闯考场的小学生。
“还、还真忘了?”陈佐锋眼神一痛,右手握拳砸向左手心:“到底是谁干的事儿,怎么会这样?”
“好了,先去吃饭,不说这些。”
顾璇揽着梁时雨转身,从步梯上楼。
好死不死,刚到一层大堂,迎面就见费娅和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从正门走进来。
梁时雨眼神一亮,几步迈出去。
顾璇连拦都来不及。
“费娅!你怎么在北京啊?!”
费娅正和友人咬耳朵,猝不及防有人喊她,偏头一看,瞬间一张美丽的脸孔扭曲了。
“梁时雨!你还没死啊!!!”
“啊?”梁时雨被震慑了下,脚步一顿,热切的表情瞬间凝固:“我怎么惹你了?”
费娅还想说什么,却见顾璇等人虎视眈眈在旁,要出口的怒骂改成一声笑。
“我们等下吃完饭去酒吧,今晚有欧美男团的表演,你要不要一起?”
“那当然好啊。“梁时雨笑起来:“还以为你发神经了,跟我瞪什么眼睛!”
她放宽了心,上前一步想跟费娅聊聊,忽然脚步一顿,是被拉住了阔腿裤后腰。
顾璇颜色不善,声音含在喉咙里。
“你要是敢走,我现在立刻马上大声嚷嚷你是个精神病人!”
“不至于……”
与此同时,顾璇身后的陈佐锋拼命摆手加打眼风。
梁时雨叹息一声,装作十分无奈的样子退后,站到顾璇身边。
“你先去玩吧,改天再约。”
费娅深深地望着她,瞪了顾璇一眼,拉着友人迈步上楼。
梁时雨脑子混沌,拼命回忆到底发生过什么,然而脑子就像一盆搅散了的豆花,稀烂得连个碎片都捞不起来,真是无比烦躁。
包间的电视在放着一部最新的电影,已经放到了结尾。男主在码头等候轮船靠港,女主却因疾病发作而死在船舱里。女二号含着眼泪给女主蒙上白布单,捏着女主留下的遗书,推开舱门,和码头上捧着玫瑰花的男主目光隔空一撞。
忧伤的片尾曲旋律响起来,梁时雨脑中似乎有画面闪过,眼神怔怔的,喃喃道:“临终托付……”
几人落座,顾璇和服务员点菜,余光瞄着梁时雨,觉得不妥,给陈佐锋使个眼色。
“这电影在光熙医院的每个投屏上循环播放了好多天了,你还没看够啊?”陈佐锋伸出手在她眼前挥挥:“你想吃什么?说话。”
梁时雨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心内情绪翻涌,但无法解读。
“都行。”
“那就吃鱼!”顾璇凉凉地来了一句:“鲷鱼刺身!”
梁时雨眉头拧了拧,按住喉咙。
“好的顾先生,帮您点了。”服务员说。
顾璇看着梁时雨,半天才把目光转回来。
“我开玩笑的,今天不吃鱼,有什么新鲜的螃蟹吗?”
梁时雨眼睛亮了亮,捧着水杯喝了一口茶。
明前龙井,淡淡含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