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当真要去京师给那些狼心狗肺之人开钱庄?”未待钱掌柜发问,一旁的奶娘便忍不住开了口。
“当然得开,若不让他们见些甜头,如何能将从前送出去的银两都收回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眸光渐渐幽深,李府每年派人来取上万两的银子,换成了金锭运回去。可她在府中这许多年却并未发现李淮名下购置过什么产业。
纵然杜氏等人挥霍成性,可这么庞大的数目,想来也是花不完。
况且杜氏母家乃富商,照理说杜氏手头应当不缺银子使。
那么这几年的钱都去了何处?恐怕只有李淮自己心里清楚。可无论如何,从钱庄和母亲嫁妆里出去的那些银两,她总得想办法让他们主动“还”回来!并且,只能多,不能少!
久经商场的钱掌柜又如何会不懂得这背后的深意,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心下不免多了些佩服,想不到小姐年纪不大,却能如此胸有成算。于是她拱手福了一礼,“小姐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得圆满。”
段氏刚开起这家钱庄时,他便在此处学习经营了,坦白说,这许多年来眼睁睁看着李淮那负心汉欺负他先前的主子,又到了后来对小姐的薄待,他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每每李府派了人来取分成时,他都恨不得将人大棒子撵回去,可一想到自家小姐还在人家府里,心里稍微一计较,便就放弃了这一打算,由着那群贪得无厌之人掠夺。
......
李思绵已经连着几日到钱庄查账,好在今日总算是理清了钱庄的账目,回府前,她特意绕去了城西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买了些外祖母喜欢吃的龙须酥和杏仁奶酥,打算回府后亲自送去给老人家。
得知她今日回来的早,老太太硬是不愿用饭,一心想等着她回来一同用午膳。
于是,李思绵堪堪进门,便听得祖母身旁的秦嬷嬷一个劲儿地同她“告状”,说老太太早些时候只进了一小碗小米粥,却非要饿着肚子等着她回来才肯进午膳。如此一来,肠胃定要不适云云。”
“你又多嘴!我又不是什么病娇儿,莫要吓坏了我孙女!”老太太笑着责骂一旁的秦嬷嬷,制止了她后头的话。
李思绵哪能听不出秦嬷嬷话里对自己的“数落”,因着了解这秦嬷嬷向来对祖母忠心不二,倒也没放在心上,只顺着她的话让人上了席面。
又见她起身到了祖母身旁,言笑晏晏地道,“祖母,我今日回来特意给您带了您喜欢吃的点心,等用了饭后,孙女再给您泡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就去您院中的桂花树下,一边赏景一边配着吃上几块儿。”
打她进来便一直乐呵呵的老太太听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有你在祖母身旁啊,即使什么都不做,祖母心里也是欢喜的。”说着又慈爱地用她那枯皱的手抚了抚她的头,“你母亲若是知晓你如今过得这般明媚,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正当李思绵伸手为祖母拭着泪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声,“哎呀我的老祖宗啊,您可莫要再说那些话了,白白又勾得绵儿伤心,到时候又要在此处待不下去了。”
李思绵闻言眉心微蹙,果然,该来的总是躲不过的。
来人正是早年联合李府将她从清河郡“送”出去的舅母,杨映薇。
“思绵见过舅母。”她起身朝对方福了一礼,抬眼时果不其然地迎上了那人略带轻蔑的眼眸。
杨氏不屑地打量了她一眼,意外地发现这许多年不见,原本就生得好样貌的李思绵竟然越发出落得光彩照人了,且周身的气度不凡,丝毫不输她精心养在跟前的彤姐儿。
“起来吧,这数年不见,看你这气色不错,要我说还得是天子脚下的黄土养人呐。”
说着她就近坐到了饭桌前,“母亲还未用午膳呢?正好我方从外头庄子查账回来,便也在母亲处一同用了吧?”
老夫人却似有不悦,她原本是想趁着用饭时候同自己的孙女说些体己话的,现下多了个人,反倒叫她不好开口了。
“怎的不在庄子里用了再回来?”说话间,她由着李思绵搀扶着入了座,随后又伸手将人拉坐在了自己近前。
“嗐,母亲又不是不知道那庄子里的饭菜粗劣得很,我可无福消受啊。”
李思绵闻言挑眉,她这舅母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薄。给老太太舀了一碗乌鸡人参汤,便又听得对面的杨氏道,“听说你这趟回来多数时间都耗在了钱庄里?”
想到从前杨氏与李府那位祖母私联,后还承诺对方若是将她接去京中,自己定会说服老太太将钱庄印鉴交给她们。
这话还是从李府那位祖母口中旁敲侧击说出来的。可明眼人都知道,杨氏先前对李府的许诺恐怕只是为了将她送走,好让她外祖母打消了将她嫁给段靖的念头。
李思绵只觉得心下一阵可笑,她若是不愿,直言便是,何苦又非得将自己推入李府那样的火坑?说到底恐怕还是她自己早就惦记上了亡母的遗产了......
“毕竟是亡母遗物,我如今也成婚了,总得学着打理。”
她状似无意地说了两句,又听得一旁的祖母道,“绵儿此言有理,你母亲留下的本就是给你的,但你也要有本事经营,趁着回来这一趟仔细同钱掌柜学一学。”
杨氏一听这话,心里盘算着那枚印鉴恐怕已经被这老太太交到了李思绵手里,心下不免不悦,“话虽如此,可啊绵毕竟年纪轻,又未能经历过什么管家之事,恐怕骤然接管钱庄,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老太太同自己这儿媳妇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般久,又何尝听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于是面上冷了三分,“你当初嫁入我段家不过十六岁,你手里的那点儿本事还是老身当初一点点教给你的,怎么,我能教你,倒教不出自己的亲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