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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城外庄子里出了一桩命案。因着是在宋府庄子里出的事儿,所以府上必得有人出面协助官府处理干净清楚。

    其实世家大族里,多多少少会有涉及人命的,遇上寻常时候府里丫鬟婆子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的,主人家手上有身契,将人打死了也是有的,左右都是默默拖去乱葬岗就是。

    都是些深宅大院里彼此心照不宣的事,很少有人会因此惹上官司。

    可若人死得不明不白,且为人所知,沾惹上了人命官司,那就考验主人的处理能力了。

    若是处理不当,一则危及自身,二则累及府上为官者的官声,更严重的则会拖累整个家族。

    大瑜朝民风淳朴,自新帝继位以来便十分勤政爱民,甚至曾两度大赦天下,让许多前朝旧臣手底下,因受家族累及而沦为贱籍的罪奴有机会平反,重获新生。

    最近一次为贱奴脱籍,便是在今年刚开春时提出的。

    而偏偏宋府田庄上,出了事的便是掌管贱奴脱籍的之事的翟管事。

    偏偏事情是发生在了宋宴书与李思绵成婚那日。

    为了避免影响自家弟弟的终生大事,接到消息的宋从安选择了隐瞒。

    毕竟人命关天,加之担忧其冲撞了喜事,所以宋从安原本打算的是等喜事过了再着手处理此事,却没想到本可大可小的事,竟然如此快便惊动了京兆尹。

    所以一大早他寻了宋宴书来商议此事。两兄弟决定,还是尽快前往田庄查明情况。

    ……

    宋府这座出了事的田庄位于距离京城30里外的城郊以西的枣庄乡内。

    顾名思义,该乡主要以种植枣树为多,而宋府的田庄在乡内却并不以枣树为主要种植作物,而是以小米和水稻等粮食作物为主。

    该田庄本就是先帝在时便赏赐给宋老太爷的,因为收益一般,这些年来宋府并未对这田庄上什么心。

    如今新帝登基,又蒙大赦天下,因此宋府不得不着手处理田庄贱奴更籍一事,这才开始关注起名下不怎么起眼的田庄来。

    二人本就打算速去速回,因此只带了几个随身的家丁护卫,骑马前往。

    只是到了地方后,宋宴书却意外地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因着田庄是前朝时府上老太爷帮着先帝处理贪腐一事有功,先帝便将从贪污下马的官员手里收回的田庄赏赐给了宋老太爷。

    这田庄上的管事一朝易主,却仍旧与那落马的官员有些关联,又因着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加之宋府并不屑于没什么收益的庄子管理,所以这枣庄乡的田庄可谓积弊已深。

    之所以觉得此事不简单,一则因为翟管事死因不明,仵作验尸还未得到确切结果;二则因为他派人暗自查问了田庄上的百姓,得到的口供却是出奇的一致,皆说自己未受到翟管事的任何迫害,还说翟管事对他们亲如一家,每年的收成都按约定分出应有的份额给他们。

    很明显,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先不说这翟管事是否真的这般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就说这庄子每年的收益都是一笔烂账,送到宋府的账单,府里的人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因为不看也知上头大半都是糊涂账,更有些是庄头欺上瞒下做的假账。

    再看看那些说翟管事待他们好的百姓,家里都是破落户,几乎每家都过着无比拮据的日子。

    可见,这些人是受了威胁不得不为他说好话了。

    可这翟管事都归西了,他们为何还这般惧怕他,而不敢说出实情呢?

    宋宴书找来了京兆尹的当值掌事范正,同他仔细说明了田庄几年来的大致情况,以及以及命人暗自探查时,百姓的口供与事实明显不符的情况。

    范正毕竟在京中为官多年,素来也是个会看眼色听话音的人,加之他对宋老太爷当年受赏一事多有耳闻,可以说对宋府的这一田庄并不算陌生。

    “宋大人莫要忧心,是非曲直下官自会尽力查明,多谢大人给的提示,下官定不负所托。”

    宋宴书闻言却是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头。

    这样一个善于见风使舵之人,当真能秉公处理好此事吗?心下有了隐隐的担忧和怀疑,但面上却并未流露出来,于是只朝对方点了点头,他便独自去了宋从安处。

    宋从安正召集了府上的一应管事家丁等在前厅内议事。

    等他迈着步子到了门外时,正好听见里头其中一个管事道,“大爷,我等自跟着庄子派给了宋府后,皆是一心为着宋府,从不敢徇私舞弊,欺上瞒下的啊。大爷若是不信,自可以到这庄子上派个人去挨个问一问,谁对他们好,百姓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方才他还在想,这翟管事都死了,百姓们还一个劲儿地为着他说话,他们究竟是怕什么?或者说,是受了谁的威胁?

    这倒好,还有人做了坏事生怕人不知道的,忙不打自招起来了……

    不动声色地踏入了前厅,宋宴书暗自打量了厅中跪着的一应人等,又见兄长朝自己点了点头,他便兀自坐到了旁侧的太师椅上,默默饮着丫鬟奉上的茶。

    方才他进厅前正说着话的那位管事,和自己身旁跪着的另一位对视了一眼后,忙朝着宋宴书道,“想必这位便是府上的二爷了吧?小的见过宋大人。”

    宋宴书捧着茶盏轻啜了一口,闻言微微挑了眉,心下暗自有了一番计较。

    “无事,我今日只是顺道路过,听说庄中出了些事,便拐进来看一看。”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随后摆了摆手示意,“你们继续,我就是在旁听个热闹。”

    这宋二公子是来看热闹的?笑话,自家庄子出了命案,还捅到了京兆尹处,他竟说他只是顺道来看看?

    管事们都彼此对视一眼,对他的说辞却是并不受用的。

    “好了,你接着说,先前让你们清理田庄贱奴更籍一事,究竟处理得如何了?”

    宋从安打断了还欲要同宋宴书开口纠缠的管事,将话题引到了田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