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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内正饮着茶候着他们二人的便是宫中的大内监乔正旺,也是圣上身旁颇得信任之人。

    宋宴书似与他极为熟络,乔公公见了他进来亦是表现得欢喜得很,一阵恭喜寒暄过后,那人示意身后站着的宫人上前来。

    只见几个宫人手里都是捧着大大小小的精致木匣、盒台等物。想到先前皇上在圣旨中所说的他二人的婚事由大内操办,这些应当是特意为两人准备的婚事用品吧。

    正想着,便听得乔公公笑着道,“这些都是皇上交代内务府特意为二位赶制出来的,包括郡主的首饰钗环,宋大人的几套婚服新靴等等。还有些室内的喜庆摆件,也是专门为着二位的婚事,请了人特意设计的。都是陛下的一番心意。”

    宋府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所以圣上吩咐了内务府准备的这些,却不在于东西的贵重与否,而在于这京师中独一份的重视与体贴。想来,这也是对臣子的最大认可了吧,撇开皇恩不谈,却是处处透露出背后的关怀情谊。

    “多谢圣上。有劳公公费心了。”宋宴书虚福了一礼后,命人将东西收下。

    待人走了后,又转过身来看向她,“我先前问了奶娘你的身量尺寸,婚服已经请了京中最好的绣娘赶制出来了。有不同的纹样款式,你要不要选选?”

    他这话接得十分平常自然,似乎方才二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一般,倒是个淡定从容的。

    李思绵迎上他澄澈的眼,原本吊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松了些,朝他点了点头。

    “先去用饭。”言罢,他独自迈步前去,却并未等她。

    饶是再怎么理智,他心下应该也是有些失望的吧。

    ......

    周围的人似乎都在紧锣密鼓地为他二人筹备着婚事。颇有一番人随春好,春与人宜的气象。

    二人依旧一前一后迈着步子到西厅去用饭。这几日住在这别院之中,李思绵倒是鲜有时间出来外头逛逛,毕竟是宋府的别院,今日出来走走才发现里头景色别致,建筑恢宏。

    沿着错落有致的阁屋廊道缓缓而行,不知是不是宋宴书有意放慢了脚步,李思绵走得渐渐有些漫不经心起来,眸光一一扫过院落中的各样花草树木,以及路过的阁屋楼宇,倒是慢慢觉得了几分身心豁达之感。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黄鹂鸣枝头,如好事正酿。不时入目的淡雅杏花和青翠柳枝随风交互而舞,和着满园东风簌簌而落,铺得人醉眼迷春,好不肆意。

    收回视线时,已见有雪白娇柔的杏花和粉红的海棠花瓣不知何时悄然落到了那人挺阔的肩膀上。李思绵见状却是忍不住掩唇轻笑,偏偏是冷漠寂傲之人,却最得春花青睐,饶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杏花雨,也独独偏好落于他身上。

    “方才路过的院子,里头的花都是当年母亲亲手种下的。”

    他低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似是自语呢喃,又似特意同她分享心事般,李思绵听后只觉得心下有几分凄然。

    又抬眼去看那静静落在他肩上的花瓣,心下思绪万千,因是亡母亲植的花,所以才会这般偏爱于他的吧。

    她并未接他的话,只待二人行至拐角处时,悄然迈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他肩头的三两朵落花拾下,藏进了袖子里。

    正好段靖朝对面走来,朝着二人挥手致意,倒是引去了宋宴书的目光,让他注意不到她灵巧的动作。

    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却是步履一致,缓慢朝着不远处的西厅行去。

    “祖母为你亲自制了嫁衣,用的是你最喜欢的菡萏纹样,你应当会很喜欢。”

    段靖言笑开口,望向她的面容带着独有的温柔。宋宴书看在眼里,发现那眼神中倒是清澈明亮,无男女之防,亦无半分情事。

    又状似无意地瞥了一旁的李思绵一眼,见她唇边带笑,那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想到方才自己同她提起婚服一事时,她似乎并未笑得这般开心,宋宴书心下有几分淡淡的惆怅。

    段靖向来性子直爽,三人用饭时主动提及了给她备了嫁妆一事,言语间似还提到了外祖母去信给李淮一事。

    怪不得老夫人今日派了桂嬷嬷送了嫁妆来,想来也是她那外祖母信中提及了关于她嫁妆的事了。

    “姑姑留下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田庄铺子地契这些外祖母都让我带来了。虽然宋府不在意这些,但我段氏之女,出嫁自是要体面风光的。”

    说着他又伸出手去拍了拍李思绵的头,又朝身旁始终不发一言默默用饭的宋宴书道,“介夫,我这表妹日后可就交予你了,你可要好生护着她,莫要负了她才是。”

    这话里却是难得的郑重,看向宋宴书的眸子也是多有期许。

    他与宋宴书自幼交好,彼此了解各自的性情脾性,对于这个人,他其实是无比放心的。清河郡的外祖母等人又何尝不知晓他人品贵重、为人端直且文墨天成,胸怀乾坤,日后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所以从前外祖母才会担心这样的人或许不是自己的外孙女能把握得住的,故而才有了让他娶她的念头。

    只是如今听闻宋宴书是主动上门求亲的,外祖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让他来看看。

    轻轻叹了一口气,段靖又道,“外祖母从前也是忧心你的婚事,所以才会慌不择路,生想着将你我凑一处。”

    言罢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宴书,“此事我亦同介夫说了,我与他兄弟一场,这些事我不想瞒他。况且你我间的兄妹之情始终都在,从前你因着我母亲的糊涂被送来了京师,我于此事上一直觉得对你心怀愧意,如今得知你有了介夫这个好归宿,我也放心了。”

    他言语真诚,听得李思绵有些感动。就连始终默而不语的宋宴书,也放下了碗筷,朝着他会意地点了点头。

    先前与她拥抱时,他已然注意到了身旁宋宴书的神色,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有什么误会。自己与这表妹虽然要好,可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的。

    李思绵自然也知晓表哥的用意,朝他会意一笑。又暗自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某人,想来,他应该也是不在意了吧。

    正想着,那人便夹了一块藤萝饼送到她碗里来,“多吃些,瘦得跟猴儿似的。”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出口的话却是气人得很。

    一旁的段靖闻言挑了眉,这宋宴书,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紧张了就习惯用言语刺激人转移情绪。

    不过也知晓这人是不在意从前的误会了,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方才他二人间的气氛,可明显不对。

    李思绵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故意插科打诨,心下一暖,却又忍不住暗自想:不对啊,这人,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言语报复!你才猴儿呢!

    于是,半日内心绪起伏的宋二公子,妥妥地收获了一记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