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月闻言又是眼眶一红,求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祖母和一旁的母亲,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叫人心生爱怜。
“左右都是自家人,我便与你直说了。”老太太朝身旁的桂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便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卷泛黄的纸轴。
“你母亲去了清河郡后,还留了一部分嫁妆在府上。往常女子出嫁,都是要提前好几年由娘家备好嫁妆的。”
敢情是在这头等着她呢,话倒是说得好听,可据她所知,母亲的嫁妆除了田产庄子那些不动产之外,金银首饰名贵物件可是一样都没带走。
清河郡的外祖母很早前便同她说过,日后她要出嫁,母亲的东西都是要填进她的嫁妆单子里的。
心下百转千回,可面上仍是装作一副不甚明了的模样,于是李思绵依旧用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瞧着她那祖母,示意她说得再明白些。
既然人家想要装老虎吓唬拿捏她,她便半推半就装回小白兔呗,这还当真难不倒她,毕竟前世的她可是怂死的。
老太太见状,握着纸轴的手紧了紧,复又再度耐着性子开了口,“只是依照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我年纪大了,也无心力去置办这些。如此,只能托福给你姨母了。”
好一个远远不够,她母亲有多少东西留在府里她难道还不清楚?听这老太太方才所言,那些东西她未必能全都拿到了。
杜氏见老太太终于将话扔到了自己这里,忙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话来。
“哎,可不是嘛!我啊一直将大姑娘当成自己亲生的一般看待,所以这备嫁妆也是月儿有什么大姑娘便有什么的。”
说着神情又多了几分哀伤,“只是如今大姑娘要高嫁了,也不知道这些嫁妆够不够。”说话间,那桂嬷嬷便将那嫁妆纸轴递给了李思绵。
李思绵随意扫了一眼,也不去接那桂嬷嬷递过来的东西。
真是笑话,当真以为她未见过世面不成,随意拿出一星半点的来就想能诱惑得了她?
况且就算不用看她也知晓,纵然杜氏嘴上说得再好听,这纸卷上写着的东西多半也都是从她母亲的陪嫁里摘出来的。
“无事,那宋家也并非不知我的身份和家世,不会在意这些的,若是在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前来商议婚事。”
此言一出,又将对面二人将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瞧着她唇上的三分笑意,老夫人又岂会不知她这是故意在同自己和杜氏玩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一套呢。
眼看着软语不成,于是便也开始冷了脸,颇有几分严肃地道,“这嫁妆代表着娘家的看重,也关乎你日后在婆家能否挺起腰杆来过日子。如你说来,倒成了微不足道之事了?看来大姑娘倒是并不在意娘家为你的付出了。”
杜氏在一旁听完,立马配合着老太太的话头,神情表现得更加委屈了几分。
用帕子掩着鼻口装作哭腔地道,“我私以为,大姑娘虽未喊过我一声娘,可也是念着我对她的好的,没想到......”
李思绵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戏唱的,却是她不听不看都不行了。
“既然你如此不念着娘家的旧情,我便索性将话说得再明白些吧!”
老夫人哪还有方才说话的软声绵力,出口的话蕴含怒意且中气十足,却是显得她并非如先前所说的仍在病中。
“那宋二公子那日来府上时对你的看重,你姨母都与我说过了。想来他也是愿意听你一句劝的,既如此,你就寻个日子将他叫来,同他建议将你二妹一同娶回去。当然,一家子也不说那些妻啊妾啊的,就让你妹妹当平妻,如何?”
话音一落,李思绵却是听得笑出了声。
好一个将人叫来让对方也将她妹妹一同娶回去的,说得好像那宋宴书是什么无脑的草包,但凡她说什么他便只管应下才是......
见老夫人和杜氏面上都多了几分浓重的怒意,她才捏着帕子轻轻掩住了唇,止住了方才的笑意。
想到这婆媳二人拐弯抹角半天,还不惜借着嫁妆之事威压于她。
到最后却是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李思绵只觉得:果真是小门小户的,连宅斗的手段都显得那样幼稚蠢笨。
“不行。”
稍微整理了思绪后,她语声凉凉地道。
平静的面容配合她淡漠的语气,却是气得老夫人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了桌案之上。
滚烫的茶水撒了一地,惊得一旁的桂嬷嬷赶忙上前要去收拾,却被怒气冲冲的老夫人摆手制止了。
“你竟敢当众众出言忤逆长辈!这区区几月未见,你一朝得嫁高门,便再无从前的谦卑谨慎,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吗?!”
若是从前的李思绵,现下肯定已经被她吓得魂不附体,跪下请罪了。
可如今她怒斥的话音已落,那端坐在圆椅上的少女却依旧神色如常,连睫毛都未曾颤动过一下。
又见那人轻轻拿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一口,片刻后才淡然开口,“别的先不论,祖母和夫人应当比我更清楚,失了贞洁的女子,如何能瞒得过夫家?更遑论是宋府那样的讲究人家。”
她目光凉凉地落到缩在杜氏身旁扮可怜相的李景月身上,“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是想让我这可怜的二妹被浸猪笼吗?可见出这主意的是个又蠢又坏的。哪怕是为了我这可怜的二妹,祖母也莫要轻信了才好。”
“你!......”
杜氏闻言终是忍不住了,愤怒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她,想要开口指责,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神情却是恨不得当下就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老夫人丢了个“恨其不争”的眼神给杜氏,见她如此沉不住气,反而比不过一个尚未出阁的黄毛丫头,心下对她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这你不用操心,你只消应下,然后说服那宋二公子就行。”
老夫人经过方才一事,心下对李思绵已经有了新的看法,不过即便如此也并未往深处想,只当是那清河郡的外祖母替她撑着腰了,所以她才会变得这般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