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翠环成功拿到了李思绵交代的东西—— 一张芳雪从纸篓里拿的,自家主子前些日子随意摘写的诗词废稿。
李思绵接过翠环拿回的东西,朝她示意一个赞许的眼神。
随即便到窗边不远处的雕花梨木桌上,摊开了一份信纸,挥墨快速写着一封信。
她自幼时起便被祖母亲自教导习文断字,后来又因着性子软,常被家里调皮捣蛋的表兄弟们逼着帮忙写夫子布置下来的课文。
为了怕夫子发现后惹来麻烦,她便渐渐练成了模仿人笔迹的功夫。
这李景月的字迹倒是并不难模仿,和大多数女子的行笔方式都差不多,笔锋较为柔软,但整体又略微娟秀,都说字如其人,她的字倒是如她的长相那般,还算端庄,只要把握住细节,就能轻松掌握下来。
最后一字落笔后,李思绵将信纸拿起来,吹干了墨迹后便仔细装进了信封中。
随后便将信交给了奶娘,让她寻个之前新买的小厮,将信亲手交到那冯书生的手里。
她知晓那人姓冯,也多亏了此前跟着杜氏那头的老嬷嬷的那位小厮,那人不仅打听到了书生姓谁名谁,家住何处,还偷听到,老嬷嬷给冯书生递的话,大约是要他今日酉时一刻到府上来,杜氏有话要与他商议。
虽那老嬷嬷并未多言,可话里话外都给了冯书生一个暗示:杜氏或许会同意他与二姑娘的婚事......
并且那冯书生似乎还很是高兴。显然是相信了老嬷嬷的话了。
李思绵一听不禁在心下感叹:果真是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正经人谈事情谁会将人在那样一个时间约进府里。从这点上看来,便不难发现那书生不仅不聪明,还心思不纯,颇有想要走捷径、一步登天之嫌。
不过那人是何品行倒是与她无关了,既然是李景月心悦之人,她理应帮着成全一番才是,如此,才不辜负了上一世她污蔑自己偷窃她首饰的用心良苦。
所以她特意模仿李景月的笔迹,将“实情”略略告知那书生一二。
信里当然是以李景月的口吻说的,大致内容无非是说,自己的母亲并不是真心想要同意她与他的婚事,只是想让他来府中借以羞辱他一顿,可说到底,毕竟那也是她的母亲,她希望他能定时赴约,但最好能提前些时候先来府上见她一面,如此她也好将需要注意的事告知于他。
之后李思绵又找人快马追上李景月,并以冯书生”好友“ 的身份给她递了一张字条。
于是,原本已经出了城门的李景月被一个陌生男子追了上去,那人言之凿凿道,他的好友冯伦被李府的夫人带人绑进了府里,现下生死不明。
吓得那本就对冯书生情根深种的李景月是压根来不及考虑此事的真实性,只想着恐是她母亲还是不信任自己早已和冯伦断了交集,想要对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再联系自家母亲特意将自己支出了府,心下便更是对此消息深信不疑了。
于是,李景月果然十分慌乱地准备打道回府。
倒是那自称是冯书生好友之人在关键时候拦住了她。
“李姑娘还是莫要冲动的好,现下最好的是要想好回府后如何做才能助冯兄安然脱身。”
李景月一听,觉得这人不愧是冯伦的好友,关键时刻能保持头脑清醒,还好心提醒自己。
于是忙道,“不知阁下有何妙计?”
对面那人蹙眉装作仔细思考了一阵,又轻轻叹了口气才道,“冯兄日后毕竟还要参加科举,若是此事传出来恐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依在下看来,若李姑娘能悄无声息地将他救出来才是最好的。”
李景月闻言沉吟片刻,“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便吩咐了车夫往回走,只是并未乘马车进城,而是吩咐车夫及丫鬟守卫等停在城门口等她,她便跟着前来给她送信之人入了城。
这时候的李景月又难得的聪明,特意威胁了一通车夫等人,让他们好生在此处候着,若是有人胆敢贸然回去,定不轻饶等等。
说到底,最难做的还是底下的人,凡是伺候的主子无论哪一个都开罪不起......
于是,李景月便由着那送信之人将自己送到了李府的后门,自己又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
临近门前她转了身朝那人道谢,“今日谢过阁下了,对了,敢问阁下姓名?”
那热却唇角微牵,十分淡然地道,“我与冯兄之交情,不必言谢,等你安然救出冯兄,他自会告知于你的。”
言罢便骑着马潇洒地消失在了道路尽头,那背影在李景月看来,属实有几分“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心下暗自感慨:不愧是她心悦之人,若不是才学人品过人,又如何能吸引来如此侠肝义胆的好友!
带着满腔的热忱,李景月准备潜进府中将那“才学人品过人” 的冯伦亲手解救出来。
她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感受,一种为了心爱之人与全世界对抗的勇气填满了她的胸腔。
或许就连老天也被她的真心所打动,从后门入府,需转过一处专供丫鬟婆子浣洗衣物的井池,此刻井池边正有两个小丫鬟在洗着衣物。
那两个小丫鬟手下动作不停,嘴上亦开始窃窃着各自听来的八卦趣闻。
正当李景月趁着二人埋头打水的功夫,从二人侧后方溜到院墙处后,忽听得其中一个小丫鬟道,“欸,你听说了吗?夫人好像命人绑回来了一个男子。”
闻得此言,李景月顿了步子,猫在院墙边偷听了起来。
又听得另外一个丫鬟忙接着道,“怎么没听说,动静却也不小呢!听说还是个书生模样,挺斯文的。”
挑起话头的那小丫鬟似是叹息了一声,“可不是嘛!好像模样还挺英俊的,只是被关进了柴房,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后头的话她并未再接着听下去,只心下暗自思虑着,脚步却急急地朝柴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