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知道这是必然,但她的心底,却依旧积蓄着熊熊的怒火和妒意。
她想,她该离开皇宫,不管离开多久,至少她要给自己一个静下来思考的机会和时间……至于答不答应颜祉黎的求婚,等她冷静下来再说吧。
她捏紧手掌,暗暗想着。
于是,在颜祉黎不知情的情况下,洛云芙已然踏上了出宫的马车,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落下,拉车的马儿和滚动的车轮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朝着远方而去。
皇宫中,哭声凄绝。
狂风自敞开的殿门滚进,吹起殿中几乎遮地的帷幕,殿中内室的床榻之上,穿着白色里衣的男子了无生息地躺在那里,唇角挂着一抹微笑。
他的身旁,是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明黄色龙袍,衬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在冰冷的室内,无端的染上了一抹凄凉。
“皇儿!”
头发已然花白的太后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不自觉地放缓,就仿佛在哄着一个孩子:“皇儿你醒一醒呀,天亮了,母后来瞧你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母后啊,你睁开眼睛啊……”
床上的男子双眸紧闭着,再也没有睁开
眼睛。
太后的身子颤抖着,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么的惩罚我!皇儿啊,我可怜的皇儿啊,你走了,你要母后怎么活啊!”
“太后,不好了,太后……”
一个人影跌得撞撞的从殿外跑入,她头发凌乱,脸上全是惊慌和泪水。
“皇后娘娘,不,先皇后娘娘……自尽了!”
太后的手忽然一松。
太上皇的手,就这般从她的掌心处滑落,跌倒在明黄色的被褥之上。
“你……你说……什么?”
那丫鬟跌倒在地上,居然是先皇后最为信任的丫鬟红莲,她身子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太后,娘娘她……娘娘她……她用白绫自尽了!”
冬日暖阳自嶙峋的枝叶间射落,照着冰封凝固的湖面,无声无息的投进一扇敞开大门里的地面。
落了一地阳光的地面上,映着一个窈窕的影子。
她站在半空中,脚不沾地,着一身丹青竹齐腰襦裙,一头青丝半挽半泄,斜插着一支山茶花发簪,同她身上青色的山茶花相得映彰,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
那抹微笑单纯亮丽,绽放在苍白的脸上,于是就真的像
是一朵山茶花了。
一朵开在雪里的,干净纯澈的山茶花。
脚下的地上放着的是皇后凤袍,同那个死去男子枕边的皇袍一样,折得整整齐齐,凤冠放在那里,静静地,无声地望着她。
只是不知,过了许多年月之后,它可还会记得在过去的某一年里,曾经有一个单纯如山茶花般的女子,戴上了它,走过了两年的皇后时光。
这一日,太上皇仙去。
先皇后王柔自尽,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跟随太上皇一同离去。
颜祉黎站在梅花林中的凉亭里,眺望着昔日曾和太上皇颜祉铭一起攀过的围墙。
洛云芙驾着马车回到了将军府。
这一日,曾经辅佐三朝元老的丞相的棺椁被彻底钉住,和曾一起同朝为官,一起辅佐教导过先太子的赵太傅,一同发丧。
送葬的队伍自京城的官道经过,纷飞的纸钱和不断飘扬的大雪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了。
方卓涛站在昔日最爱的醉香楼二楼,举目眺望,看到裹着白花的棺椁被雪花覆盖,他曾经最恨的男人躺在那里,在轿夫的抬动下,静默无声。
于是他便笑了,重重的饮下一壶
酒,啪嗒一声将窗户紧闭。
这一日,人称天下第一名嘴的方卓涛方先生,躺在醉香楼的包间中,喝了整整一夜的救。
这一日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堵住了京城的官道,堵住了狭隘的山路,在京城百姓的门前和屋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怎么扫都扫不完。
这一日,成为了未来史书上的寥寥一笔。
属于丞相方仁和太傅赵德等一众老臣象征着的先帝的时代过去了。
而属于颜祉黎和方卓涛等年轻人的时代,正在慢慢走来。
将军府中。
一个最为晦暗杂乱的地方,一身凌乱衣服的紫菱跪在那里,神色漠然。
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整整两天了,是的,就是两天,从颜祉黎回来的那一刻,她就被人控制在了这将军府里,几乎插翅难飞。
当然,她也不想逃。
她闭着眼睛,神色平静,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终于,门外响起平缓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紫菱睁开眼睛。
她没有抬头,却已然猜到了面前的人是谁。
“小姐……”
她低声开口,喃喃自语。
洛云芙瞧着面前这个曾经跟随自
己十几年的,曾经被自己视为姐妹的女子,神色淡淡,心底深处却涌出一抹苍凉“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紫菱就笑了。
她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青萝,淡笑道:“小姐不是早就从青萝的口中得知了一切吗?既然如此,小姐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呢?”
青萝的眼中涌出泪水,忽然转过头。
洛云芙冷冷的看着她:“总有能从你身上挖出来的东西不是吗?比如说,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的陈国的人,潜入我将军府为了什么,背负着什么样的任务,和你接头的又是谁……”
她不明白!
为何到了这一步,紫菱却还是这般的淡然和无所谓,仿佛根本就不害怕生死。
可是……
难道她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作为一个大夫,她也许不了解自己的身子,但她给自己的父亲诊治过,对方的身上除了陈道子下的毒之外,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毒!
这也就说明,紫菱根本没有给她们下药!
洛云芙觉得,她愿意相信紫菱的,只要紫菱能够和她解释,她可以忘记她陈国探子的身份,也忘记之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依旧回复到最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