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月初的灵城已经进入了梅雨季，前两天的时候天气预报说了这几天会迎来台风天，但是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外面就已经开始飘起了小雨，夜里的时候就渐渐刮起了小风，到今天早上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池乔怕冷，换了件较厚的毛衣，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
“池乔。” 池生平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池乔愣愣地回过头去，见池生平上身光着，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的油光还没褪去，嘴里叼着烟倚在门上。
“去哪儿？”
池生平今年三十八，但他身上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发福身材，而是很苗条壮实，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池乔有时候都怀疑他背着她健身了。
因为池生平长了一张年轻的脸，以前春节上街买衣服的时候，他们都会被误会是情侣。
池乔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老实回答：“去找同学补习。”
池乔生平朝着她走来，掠过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眼看她：“什么同学那么重要下雨天这么不顾身。”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最讨厌下雨天出门。
池乔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找同学补习这种事情正常不过了，但奈何对方是周江与，是她喜欢的周江与。
“你见过的。” 池乔答道，因为心虚，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
池生平想起前几天被他抡的那两拳，脸上的肉又莫名其妙传来阵痛。
那天第一眼看就不知道他简单，被他托了两拳之后，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没见过哪个男孩在这样十七八岁的年纪里，眼里透露着与身上散发着的都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池生平不是没跟这种年纪的小男孩混过，但他们身上的那股硬气都是装出来的，在社会上站不稳脚跟，只能在村里面吹吹牛皮，一遇事就跟蔫了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而周江与不一样，池生平在他身上看到的那股韧劲儿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装不了也演不来。
他就好像是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褪去了外壳的那一层稚嫩，一夜之间成长强大到刀孔不入、百毒不侵。
……
池生平突然就愣住了，池乔以为他又要限制她出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但池生平并没有，他抽完一根烟，从思绪里回来，把烟头在烟灰缸掐灭，扯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早点回来。”
池乔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她爸以前不是这样的，会追问她，刨根问底，去哪儿，去干嘛跟什么人。
可是这段时间，池生平好像变了个人，让她很是意外。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防止池生平变卦，赶紧拎起伞就出门。
出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小，但道路上还是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积水，池乔最烦下雨天出门就是这种情况，每次下雨天出门，裤脚都会必湿无疑。
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池乔关上伞，低头一看，果然，裤腿已经被溅湿了一大半，小白鞋也成了小黑鞋，上面还沾了几片碎叶。
她很恼火，弯下腰去捡开，等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撞上了周江与的黑眸。
他看上去怎么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眼尾猩红，眼底的困意卷盖着全脸，黑眼圈又比昨天见他时重了一些。
池乔有些佩服他，大阴天的，上身就只穿了件薄薄的花衬衫，下身是一件黑色破洞牛仔裤。
这是池乔第二次见他穿花衬衫，第一次是在药店门口。
他这个人，身材高挑，脸蛋出众，无论是哪种风格衣服都能驾驭，就连这种十分挑人的花衬衫他也可以穿出另一番风味来。
周江与手里捏着一只草莓熊，本是困意席卷的脸在对上池乔双眼的时候，瞬间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池乔惨不忍睹的裤腿，扯着嘴角道：“刚游泳去了？”
“……”
池乔的黑眸之下闪过一丝无言以对，他这个人，吊儿郎当起来根本就没个度。
但他沉默着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个人，让她很是捉摸不透。
就在池乔无语出神的时候，那辆熟悉的51路公交车停在站台边，周江与捏着草莓熊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表情带有挑逗小孩的意思。
池乔回过神来，两个人对视了半秒钟后，池乔的视线落荒而逃，扭过身子，钻进车。
周江与紧随其后。
池乔从口袋里掏出纸币，但在她准备要投币的上一秒，那只熟悉的、纹着蛇形纹身的、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她身侧探了过来，抢先一步投了币。
池乔愣了神，周江与从身后嗤出了声，然后把她轻轻地往车上推。
“……”
今天是阴天，出门的人并不多，车里有很多空位，池乔按照惯例，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刚把书包摘下放腿上，周江与就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就在她突然愣神的时候，她把手里的那只草莓熊递到她面前。
他语气十分慵懒：“礼物。”
池乔没接，第一反应是问他：“什么礼物？”
“进步的礼物。”
“谢谢。”池乔闷声接过。
周江与叹了口气，环着手闭目养神，语气懒洋洋的，带着困意：“到了叫我。”
“好。”
周江与再也没有说话，因为他刚眯上眼就睡着了。
一分钟过后，池乔没忍住扭头去看他。
周江与睡觉的样子跟他平时里判若两人，安安静静的，也可以说，跟在她面前的时候，是两个人。
浓密的睫毛盖在眼下，眉眼间透着一股安静美男子的气息。
池乔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他有多久，反正是公交车到达终点站的时候，她才转移视线，叫醒他。
“周江与。”看着他睡得那么香，她有些于心不忍，声音很小。
周江与睡眠质量不好，平时他坐车的时候都是带着耳机的，这会儿没有耳机里的音乐，即使是睡沉了也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睁开眼，由于太困，两只眼猩红猩红的。
池乔：“到了。”
周江与从鼻音里蹦出来个“嗯”，然后站起身，捞起她脚边的伞，离开座位。
池乔抿着唇跟着下了车。
……
昨天的那个保安在见到周江与的时候，脸都快笑裂开了，一口一个“周少”叫着。
周江与对他只是很平淡的看了一眼过去，没有任何的回应。
池乔跟在周江与的身后，有些窘迫。
周江与撑着伞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别他妈淋雨。”
池乔心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跟上，站到周江与边上。
保安这才注意到了池乔，看过去，又一度调侃：“周少，这是你女朋友啊？”
“女朋友”这三个字砸在池乔脑门，这三个字单单听起来没什么，但因为是周江与，这三个字变得沉重起来。
她不知道周江与会怎么回答，她也不想听，怕结果不如她意，所以抢先一步回答：“不是。”
话音刚落，保安露出了一脸“我就知道不是”的表情。
周江与偏过头去，看着她，语气夹着一股正经：“那位置给你留着。”
池乔：“……”
两个人进了电梯，池乔才去接他的话：“周江与，玩笑不是你这样开的。”
周江与嘴角微微上扬，“谁跟你开玩笑？”
“但你也可以当成玩笑，你开心就好。”
池乔：“……”